8/31/2006

從來沒有這麼傾斜


畢業的歌
原來是我這麼天生 我這麼悠閒 
攀一個最挺的山
從來沒有這麼傾斜 有太多毒蛇 
穿一個最曠的荒野

然後是我東奔西撲 我每天思索 
終於我變了堅壯
然後又故意失方向 修鍊到我的擅長 
捉一隻最美的孔雀

沿途上我顧盼自豪 怕你不知道 
我要好風光不畏高
讓我眼睛一掃 牽動眼角跟眉毛 
拋一個最闊的圈套

含笑去到日落 我愛四出搜索
隨興致去蕩 習慣開拓
如你也覺寂寞 抱緊我的肩膊
來騎著時日過 同做快樂牛郎

沿途上我顧盼自豪 怕你不知道 我再追一隻公兔與雌兔
我眼睛一掃 這是最美的前途 拋一個最闊的圈套
含笑去到日落 我愛四出搜索
隨興致去蕩 習慣開拓
如你也覺寂寞 抱緊我的肩膊
來騎著時日過 同做快樂牛郎

游來蕩去到處望望 我愛四出搜索
入山谷出山崗 一路去開拓
如你也覺寂寞 抱緊我的肩膊
來騎著時日過 同做快樂牛郎

——〈快樂牛郎〉,詞:周耀輝 曲:黃耀明+梁基爵






懷疑為史上最多錯漏之signature page。(話音未落,連signature都串錯)
















前言

初讀到王小波的時候,心裡相當詫異:這個嬉皮笑臉的人,為什麼感到這麼強烈的絕望呢?他寫的東西大部分幾乎接近常識,為什麼他那麼認真地覺得孤獨?那些以耳熟能詳的話來闡釋他的人,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在非常偶然的情況下,我覺得自己可以寫出一個與別人版本不同的王小波來,並欲以此代替與死者對話。

這個碩士念了很長時間,其間學術興趣轉換過幾個方向,在最後一年,我正在後馬克思主義的書裡亂衝亂撞。也許是因為自己身在香港的關係,份外覺得經濟本來就是政治操控的一部分,最成功的意識型態幻覺就是讓你覺得自己並無受任何意識型態操控。(是以,其實被幽靈糾擾的,是我。)至於如何將各種不同的思想和理論匯融貫通又同時讓我說出想說的話,則是延續到這篇論文以外的課題。愈到後來,愈覺得這份論文未完成,最好從頭再做一遍。真是個可怕的念頭。

在趕寫期間,不少時間其實幾乎無法思考,只能不斷寫寫寫。這種機械狀態當然是不理想的,但它助我渡過了不少難關。某些深夜,感到自己像植物一樣毫無感傷不會崩潰,詭異而安全。

我的論文指導老師陳麗芬教授敏銳親切,不但在學術上對我諸多啟發,並以師長的可敬朋友的親切,包容我諸多莫名其妙的錯誤和愚笨。高辛勇教授學貫中西,相信上過高先生的課的人都感到一生受用不盡;而高先生為人溫厚毫無架子,並義務審閱我的論文,實在感激之至。我會一直記得他上課時信手甩動眼鏡。陳建華教授風趣幽默,胸中大有丘壑,但時時舉重若輕。必須感謝鬼神莫測的三位對我的論文提出的寶貴意見,及對我的寬容。我將會一直記得面對三位的意見時的恐懼——那便是無盡的知識之海吧。

另外危令敦先生也曾對我的論文提出過寶貴意見,並建議了非常有用的參考書。在科大求學期間,許多老師都對我深有啟發,我會一直記得。同學們如翁賀凱及陸基洋都曾對我提供過非常重要的幫助,上至建議書目,下至幫忙還書。謝某提供的實質幫助不多,但她有時能夠提供我存在的理由。也必須感謝以各種形式支援過我的各位朋友,尤其是支援形式最為直接的李智良和陳淑鈴。

鄧小樺
二零零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只有以完全不切合氣氛的方式出現的歌是快樂的——。就連這篇前言,都因為太趕而無法寫好。我四點57分衝上office交文。

8/29/2006

打孖上

文明單位:八十年代
嘉賓:謝曉虹(路過的婆婆。這當然是她自稱的。)

文明單位:教育
嘉賓:梁偉怡(非正規教育研究中心項目總監,比我還要毒舌。)

今日update六篇,慢慢看吧。

補記俄羅斯

俄羅斯來港期間,不斷有人search「安達摩露娃」及「俄羅斯女排」。鄙blog榮幸之至。

喪氣的話不多說。俄羅斯淪落到今日四號位缺一名世界級攻擊手,讓我們目光灼灼雙唇緊抿。正所謂莫斯科沒有眼淚。親愛的朋友,攔網手已經有後,1號 Borodakova的攻擊速度甚佳,而且頗為輕盈,攔網頗準確。16號Merkulova很高,但跳起來總是位置不對,和莎芳洛娃的問題一樣(當然後者更為嚴重),跳唔岩位係打唔到背飛的。我堅持,18號二傳手的Akulova比較好,快、而且腦子有在轉。加莫娃狀態很差(擊球點變低了,後排攻擊落網甚遠),對於位置似乎不適應(還是不滿?),有時心不在焉。另外,在現場看,其實看不出為何她的扣殺這麼難接。蘇高洛娃的狀態也不是太好吧,但擊球的球速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其實打到球那一剎已經知道會得手。時間太短,沒能看到交叉進攻。我很想很想,加莫娃打四號位,蘇高洛娃打二號位,看她修正給加莫娃的球,加莫娃打來那麼得心應手,可能加莫娃也寧願她做接應二傳吧。現在加莫娃做接應二傳,你有看過她做修正嗎?

難免有小孩子在後面說漢奸。我當然回咀,並在對方的打氣用品撩到我時轉過去用真矢式目光凝視佢。k不斷強調,而家d觀眾已經好左。想來我該叮囑:你見我想開打的時候,儘可不顧而去即可,打架最怕朋友來勸。當然,我高喝一聲「封左佢!」之後就把一切拋諸腦後了。此時k又陰陰地道:你唔好再叫啦,叫親都封唔到。我反對這個說法。

中場休息,本人一直厭惡的孫玥出場,和一眾明星合演了一場猴子戲(不過那個叫袁麗明的港姐是識打的,著條褲都唔同)。是為全場觀眾的廁所位。同奧運之後金牌隊伍來港的多場表演賽一樣,這些猴子戲令人徹底虛無崩潰,會減少參與運動的熱情(或者是我們現在的運動需要觀眾多於需要運動員?)如果真的需要這種猴子戲來為排球做宣傳,下次可否於別處舉行(完結後過來影相),讓家庭觀眾收看,饒了現場觀眾?買飛入場咁神心,請放我們一條生路。

出紅館後,大家圍著車子不肯走。在k的提議下,我們走到馬路邊上,向汽車揮手。蘇高洛娃坐在車子最後一排,兩邊窗戶都不靠,cool到震。車子走了,前面 有位少女道:咦中國隊都出來了勒喎。她朋友說,老實,none of my business啦。忍不住在後大聲附和:說得對呀少女!那不重要的球隊!

周蘇紅傷了我很開心,張萍沒打正傳我也很開心,雖然劉亞男麻煩依舊。我想說的是,馮坤真係好麻煩。有時一傳不到位,在四米外,她趕上兩步,腰微動,一下子就修正成功——球速還略偏快,對方的攔網球員就沒得益。正面看她set,雙手呈三角型擺在額頭,盯著來球,倏一聲一個後快。我低哼:好得人驚。那種信心低調而銳利。在出神的時候,我喃喃向k說,很想知道這個人腦裡在想什麼,動得這麼快。現在策略已經肯定:一、在來回球間,瞄住馮坤守的二號位來打,讓她無法做二傳,這個方法幾乎是立竿見影的;第二,等她老,日夜盼她受傷。她現在27歲,哼哼,再等兩年——就算她可以一直打下去,但到28歲之後,應該就會失去那種超越攻擊手而奠定勝局的能力。哼哼。到時俄羅斯應該也已找到完美的四號位攻擊手!

我的腳頭破了k入場觀看俄羅斯對中國的100%得勝率。k說以後不和我看了。我也贊成。輸波之後去吃百人一朱,各自散叫了兩杯可樂。可樂是什麼呢:咖啡因(親愛的人工刺激)、苦澀(及作為後果的多餘溢出的甜味),堵氣的enough(我總是喝不完一罐可樂)。再加上不合情理的價錢(我想,5蚊的可樂和18蚊的可樂之間不存在質素差別,這是肯定的。還加冰溝稀左)。 不斷不斷增添多餘,讓可樂頂上那個對象a的位置,無非意圖把昔日的美好摘離對象a的位置而後重新放置,重新投射一幅遙遙(正所謂,民族國家不死)的爭勝長路裡——線性、延續、實質的想像。純粹為了較為容易生活下去。

p.s.

零座標的展覽裡,我和張歷君(及協力的郭詩詠)在地板上抄了《共產黨宣言》、《景觀社會》和 《帝國》(汗下如漿加連日大腿背痛)。想來現在字跡已經差不多全褪掉了。應該有更好更stunning的抄法吧?沒有時間沒有能力又要想這些,怪不得論文失敗。

據說有朋友在會場裡大聲說那是我的idea,其實絕對不是的,是張歷君的idea。我因為在趕文,除了即場翻譯,幾乎是零貢獻,而且開幕當晚連飯都沒有和台灣朋友吃,非常的惡劣。這段張冠李戴的話我沒有聽到,卻被另外在抄的兩個人聽到了。這事頗為尷尬,請搞錯的朋友下次小心一點啦。

女王談不盡

論文期間,有一篇〈反叛的精英.隱匿的女王〉在明報刊出了(並且因為遲了交稿而很不好意思),本blog讀者應該會發現與〈《女王的教室》的平凡〉有所重覆,故貼在comment。另一邊廂,阿湯關於〈女王的教室〉的文章終於在8月28日的星島.年華刊出了,粉絲大作彈跳。該文開首對鄙人雖然謬讚,但全文都是鄙人的文本細讀所不能涵蓋的、同時亦是短期之內我所不達到的。簡直好似大巴大巴摑我一樣。

日本精英主義教育觀唯我獨尊〉

因為《女王的教室》之故,香港傳媒對日本的教育又興趣重 燃。 不過我卻抱較為悲觀的態度,因為觀眾對劇集內容的惶恐驚訝,潛藏很大程度的文化距離。正如鄧小樺所指出,其實此劇所反映的是日本的精英主義教育觀,繼而造成一種唯我獨尊的心態。

文:湯禎兆(星島.年華.8月28日)
迄今為止,我看唯一能一矢中的點出《女王的教室》核心問題的,就只有鄧小樺在其網誌上的分析(http: //rhetoricalpain.blogspot.com/2006/08/blog-post_08.html),她指出全劇焦點就是日本的極端精 英主義教育觀,我就由此說下去吧。

「 大眾的劣等令人不快」

日本的精英主義教育觀,造成一種唯我獨尊的心態。一個貼切的例子就是日本學生益發喜歡拿露宿者作娛樂對象。一九九五年大阪出現了一宗流浪漢被人推落河致死 的新聞,當年慘劇發生在清早八時三十分,一名流浪漢睡在一台手推運輸車上,忽然被三名學生把他抬起摔入道頓堀川內致死———一切毫無因由,一條人命就此活 活失去。諷刺的是,自此之後「流浪族狩獵」反而成了一個固定的社會現象新詞。二○○三年在川崎同樣有十名高中生,集體去襲擊公園內數名五十歲以上的老翁, 他們的辯詞為:「有消磨時間的遊戲感覺」、「為了消解壓力」(是不是似曾相識?最近名校生打劫案中的辯詞不也出現相若的告白)。部分能言善辯的更懂得提出 「為社會清除垃圾」的高昂論調,其中最重要的關鍵除了顯示貧富懸殊兩極差異擴大後的階級對立外,更重要的為異質化的刺激———露宿者的齷齪外表,從視覺及 嗅覺上產生強烈的差異,因而激化了年輕人自立為王後進行「正義」之舉。日本的青年心理學家桂廣介在《青年心理學》中指出:「青年人因抱持較高的理想尺度, 所以當凝視他人及社會時,當眼見之物達不到心目中的尺度之際,往往就會對他人及外界展示出輕衊的態度。與此同時,便會燃起個人的自負自尊之心,令他們無力 去體察出個人其實與他者同樣無能的現實情況。」青年心理學家愛反覆提出來討論的一個例子,是一九七九年有一名學者的高中生兒子,把從小到大照顧自己的祖母 殺死再跳樓自殺,在他的遺書中開宗明義表示出對劣等大眾的憎恨及仇視———「大眾的劣等令人不快」、「大眾都是笨蛋,對精英的嫉妒必須受到懲罰!」,以上 對香港人來說屬頗為駭人聽聞的言論,正好曲折地反映出日本精英教育扭曲常性的可怕後遺症。

「 自身以外人人都是笨蛋的年代」

日本作家吉岡忍在二○○三年七月九日,於《朝日新聞》發表評論文章《自身以外人人都是笨蛋的年代》後,媒體立即吸納了這題目成為流行語,且爭相炒作去探 討背後的實況。吉岡忍在原文中其實是從社會發展的角度去分析現象成因,他認為日本在戰後的重建過程中,很大程度上是依賴地域社會與企業社會相結合的互動, 令到經濟逐步起飛。但在泡沫經濟爆破後的今天,以上社會的區分基本上已不復存在,地域經濟往往淪落為只剩下日常生活的低生產值活動,而企業經濟文化亦不可 以再依賴,人亦出現分崩離析地各自生活的狀況。進入高度產業社會後,每個人都產生強烈的專業意識,而能夠汰舊換新留下來的一伙,順理成章地精英主義的心態 會更加濃厚。他們的工作看不出旁人的協作效果,由是奠定了「自身以外人人都是笨蛋的年代」的基礎。我想說以上的時代論,其實早已滲透於流行文化的產物內。 最近在香港上映且大受歡迎的電影《死亡筆記》,正好百分百屬於精英主義高張的代表作。夜神月以自決方式,用死亡去懲罰罪犯,恰好是把旁人視為笨蛋的最佳表 徵。雖然他針對的目標為所謂的「罪人」,但不要忘記背後的潛台詞:是你們這群無知大眾根本沒有能力去執法,致令社會出現罪惡叢生的烏煙瘴氣狀況,所以必須 由我出來替天行道,去匡正社會上的不法局面———「自身以外人人都是笨蛋的年代」,就是最濃縮且簡潔地想要表達的觀點。上述的流行文化成品,對香港人的衝 擊,嚴格來說絕不局限於每周一小時的播放時間,又或是在戲院內的一百二十分鐘,更重要的是你如何消化及看待背後的警號。

另外,網友庫斯克亦撰了文評論〈女王〉,雖然庫斯克口稱相信精英主義,但他/她看到了人性的醜惡是女王引發的,和網上一般「好感動啊!真矢老師都係一片苦心!」的天真不同,總算叫人安心一點。套劇現在很悶。你有沒有看見開始集集都有真矢老師抱著被同學傷害的和美的鏡頭?這才是劇裡真正的信仰——當你被平凡的同類傷害的時候,真正來保護你的,是那個對你最差的權力掌握者。右到癲。這是權力者的淫穢想像:既滿足自己施虐的欲望,又被視為救主和至親。有完沒完呀還。

轉折已經來了,和美給同學每人寫了一封信,然後同學們都嘲笑著撕掉了,由介因此和人打架,混亂之中和美被摔上玻璃窗,腳腕被碎玻璃勁插,流血。咁真矢就黎抱佢去醫療室喇。然後同學們就醒悟了,先由進藤光說要留下來幫和美由介打掃,馬場同學說呢世都未收過朋友既信,然後全班團結了。「全班團結」這種場面我一向抵抗不來(《dead poet society》企上檯那幕睇幾多次都喊),但這次我一點感動都沒有。作為平凡人的和美,最大的強項是人際關係;但戲裡令平凡的大眾醒悟的,並不是經驗和交往(表達感情的信是毫無作用的),而是血。也就是說,像和美這種平凡人,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有意義,除非是作為血的祭獻,才能對同樣平凡的大眾產生影響。平凡、交往、人際、弱者的位置,至此被完全抹殺。這個希望的轉折,令我對這套劇徹底失望,可以收皮。《大逃殺》與這套戲的不同之處其一就是,所有的轉變,都是由經歷與交往帶出的,因為血的祭獻在電影中已經被窮盡了、並作為背景,人性是在滅絕之後、超越血的祭獻之後,的重新發現。在絕壁上生長,當年朋友一看完就說《大逃殺》超級青春勵志,就是這個意思。而《女王的教室》,血的祭獻則是關鍵的扭轉元素。若《女王》不是日本極右主義的爪牙,那何防劏雞還神。

(岔開說句洩憤的話:我都不知為什麼,現在會講理想、善良、正面、希望的人,總是那麼明顯地顯示自己缺乏對現實與作品的閱讀能力。我絕對支持理想、善良、正面、希望,因此非常不想把它們和低智搞混了。)

《大逃殺》另一個與《女王》不同之處,是「遊戲設計者」的形象。遊戲結束後,主角們見到的北野武非常怪異,並無殺機之餘還帶點迷惘,聽女兒電話時還是個平凡父親。這不算有新意,但總算是把一個高高在上的遊戲者拉下來——沒有高下,就毀滅了那個遊戲設計者的位置,毀滅那個遊戲設計者的崇高位置,就算是毀滅了遊戲設計者。而且,重點不在於這個遊戲沒有了設計者,而是電影設計者通過重新賦予角色意料不到的個性,來毀滅了遊戲的結構,重新突顯在結構以外的人性之豐富可能。而現在看來,女王到最後都會是女王(至多親民d),她不但是遊戲設計者,而且忠到你唔好意思話佢。

現在有很多經歷過風風浪浪、反叛理想庸俗犬儒什麼的人,都已經成為遊戲設計者了。遊戲設計者該做什麼?恐怕還未到我這種黃毛丫頭來說。但我深竊以為,遊戲設計者的反省理應如此——梁文道〈選美〉: 只是,我們為甚麼把一個人投進這樣的處境呢?我們想證明人性的甚麼?

廣告大雜燴:字花爽!(連鴻鴻朗誦發佈會)



特集.爽
毛尖 黃仁逵 黎達達榮 劉美兒 袁兆昌 亞文諾

胡眉小輯
袁兆昌 x 江康泉:敘述二人前

植  字
鴻鴻 銀色快手 關夢南 飲江 陳滅

擲  界
羅展鳳 《斷背山》的吉他
葉 輝 豉油西餐:nostalgia for the present

書寫的人
韓麗珠筆訪王貽興:與矛盾共處──關於注視、朋友和青春

走 著 瞧
李智良小輯 + 鄧小樺評論

喧囂與躁動
李歐梵 郁達夫《沉淪》
張歷君 詩語的暴動
劉思航 《HUNTER × H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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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得睇上星期日的《台北波希米亞》,一想起就要撞牆。這個一定要去。《土製炸彈》搶先登陸香港,連台灣都還沒得買!鴻鴻的粉絲!醒來吧!從《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樂》-->《與我無關的東西》-->《土製炸彈》,看見這條路線意味著什麼嗎?抒情的鴻鴻的粉絲們醒來吧!



戰爭搖滾──鴻鴻詩集《土製炸彈》朗誦及座談

詩人:鴻鴻

出席者:小西、張翠容鄒頌華

日期 200693日〈星期日〉下午3時至5

[隨後於阿麥書房別館門外(香港藝術中心大堂)有茶點招待]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 麥高利小劇場

費用全免,額滿即止

報名方法 請致電3582-4840 (阿麥書房)留座。

主辦阿麥書房

傳媒工作者請自愛

寫論文期間,偶然看到一篇新聞,大怒,非得要寫了才能發洩。但又死不願破誓再更新blog。結果好像黐了線一樣,偷偷地貼到了熊一豆那邊。

窮國愛滋病人湧港博坐監
(星島) 08 22日 星期二 03:30AM

(綜合報道)(星島日報報道)

懲教署監獄每年有三萬人次進出,當中包括不少為愛滋肆虐重災區的東南亞及非洲裔人士。近年,更揭發有外國愛滋病患者,因無法支付昂貴的醫藥費,絕處求生來港犯案「博坐監」醫病。有立法會議員擔心,隨著更多亞、非湧港難民,得知本港監獄可免費醫病,會引來更多來港「博坐監」醫病事件,既嚴重威脅本港治安,亦加重港府開支。
來港「博坐監」醫病事件,近年漸成風氣。去年十一月,兩名身懷菜刀、非法入境越南人,在荔枝角被捕,他們稱來港打劫,更自爆患愛滋及肺病。由於越南人當中,不少曾因船民身分在本港生活一段日子,熟知香港法律及監獄制度,所以,越南人來港犯案「博坐監」醫病事件趨升。
  非洲及東南亞地區,愛滋病患者人數近年持續上升,單是非洲,愛滋病患者已高達數百萬人,但兩地醫治愛滋病所費不菲,並非一般人可以承擔。醫生勞永樂表示,在東南亞及非洲國家,一名愛滋病患者的醫藥費,每年約需兩、三萬港元,當地大部分工人年薪亦不足兩、三萬港元,根本難以支付這筆高昂費用。
據悉,身無分文的患者,部分只能坐以待斃﹔有些則絕處求生,逃往外地望有一線生機。有港府知情人士擔心,隨著更多假難民湧港,知道入獄就能得到免費醫病,會把消息傳回家鄉,勢將引來更多愛滋病患者湧港「博拉」坐監醫病。
「在東南亞及非洲等落後地區,不少患者受盡愛滋病折磨,如果有地方可以免費醫病,相信唔少人肯鋌而走險。」知情人士指出,港府已察覺到有關危機,但礙於本港入境管制較為寬鬆,擔心防不勝防。
知情人士計算,在本港每名愛滋病人,每年醫藥費已花掉十萬元,假如監獄有一千名來自外地的愛滋囚犯,單是醫藥費的開支,每年已高達一億元,還未包括其他開支,對本港社會將構成沉重負擔。
青少年愛滋教育中心總幹事程翠雲表示,早年曾有一名聲稱患有愛滋病的非洲難民向中心求助,希望可提供收容。她說﹕「以前,已曾向政府指出監獄的漏洞,好大機會被人濫用,現時問題已經湧現,就更應設法遏止。」
「愛滋病是世紀絕症,須較長時間醫治,有心博坐監的患者,會故意干犯一些刑期較長的罪行,情況將嚴重威脅本港治安。」來自南亞及非洲的難民已激增,立法會議員劉江華擔心,另一波浪潮,將會是大批愛滋病患者來港「博坐監」。
 劉促請政府修訂入境管制,及把部分懷疑個案遣返原居地服刑,以堵塞漏洞,他說﹕「現時本港監獄已有人滿之患,如果再湧來大批『博坐監』病者,對懲教及醫療部門均壓力大增。」

點列快打:

1.假設新聞要講證據。假設世上最公正無私的證據是數據。這篇新聞的重點是「激增」、「湧」,文章不斷強調大難將至,有四個「更多」,三個「更」,希望製造一種山雨欲來聳人聽聞的「趨勢」。但談趨勢,是要比較的吧。縱觀全文,唯一實證就是去年十一月有身患愛滋的越南非法入境者打劫。孤證不立,單獨過案完全不能證明趨勢。

2.究其實,文中出現的實際數據,無一是來港難民、來港患愛滋病難民犯案的實際數字,連現時獄中的患愛滋犯人到底花了政府多少錢的實際數字都沒有,每次都用「不少」、「更多」蒙混過去。

3.三萬人次出入監獄,沒講有多少是東亞及非洲非法入境者。注意「當中包括不少為愛滋肆虐重災區的東南亞及非洲裔人士」一句偷換概念,將少數族裔等同非法入境者。平機會應該告星島種族歧視。

4.東南亞與非洲地區的患者可能無法支付醫藥費,就是來港犯案的足夠條件嗎?每個地方都會有人無法負擔醫療費的——到底我們要沉浸在這種香港被迫爆的自大想像中多久?囚犯治病又到底會有多優待?講到十成十咁不妨拿出證據來。最羞家係講到香港好有寶咁。香港究竟醫好過多少個愛滋病人?

5.我不知道被引述的話是否程翠雲小姐原意。但請留意,這位向中心求助的難民,不是罪犯;而且,是「早年」的事,不是「近年」。如果傳媒訪問這麼講究發言要有position,搞青少年愛滋教育的,這麼多年只遇過一單相關過案,又憑什麼對監獄醫療和入境制度說三道四?

6.最最根本的,「世紀絕症」和「免費醫病」,本來就是自相矛盾的吧。都明知是絕症了,還醫什麼?難道免費就醫得好嗎?

7.所以,那個「知情人士」到底是誰,真是可疑之至。由始至終,這個邏輯荒謬、充斥偏見的故事,都好像是由這「知情人士」的「據悉」、「透露」、「指出」,編織出來的。

8.而且,這位知情人士,非常著意保護政府:「港府已察覺到有關危機,但礙於本港入境管制較為寬鬆,擔心防不勝防。」「擔心」的不知是港府還是該知情人士,但總之,與劉江華的方向一致:「促請政府修訂入境管制」。看來有些人的工作就是整天「促請」政府做政府本來就想做的事。

讀到這篇報導的時候真的很生氣(論文也不做了),為什麼要以這種邏輯不通的惡意書寫,來將窮困地區的人他者化?先有內地產婦來港產子,現在又攻擊更弱勢、沒有cepa照住的少數族裔。窮困、絕症、少數,還要剝削?人無非父生母養,傳媒工作者請自愛。後來想想,大概這都是劉江華造新聞博上鏡的把戲吧,想搶何俊仁風頭吧。我想誰也無意叫劉江華自愛,但傳媒工作者請自愛,或至少,以起碼的智慧過濾一下,來自保。人家給你什麼,就要報什麼嗎?造了糟糕的新聞,別人可不會去追究劉江華。別被利用。

他媽的不寫了Orz

就到這裡吧
這件事我做不來
老實說,把它完整看一次都做不來
一個人對自己的論文這樣子
大概就是所謂
到頂了Orz...

8/21/2006

零座標的疆域






「如果在地文化已變成一種模糊的指涉,作為文化表徵之一的藝術創作領域中,創作者將如何處理自己身份的問題,進而透過創 作,體現並釋放蘊含其中的慾望與能量?這種對於身份的想像是值得思考的,因為當人們面對作品時,自然期望看到或「分析」出某件作品的特性,而其中創作者的 身份是必然具備某種可期待性的。身份的指認,可能是性別、國籍或階級等社會分類,這樣的指認使創作者與觀眾同時具備了某種「同一」或者「相異」的共同聯 想。然而身份的指認並不是一個僵固的概念,它存在的狀態更像一種「具有脈絡性(contextual)的關係」,它表現出某種「能動性」、「社會性」與 「再生產性」,因而在地性或其具備的身 份所代表的文化,並沒有明確的疆界來對應。」

——《零座標的疆域》策展理念.潘大謙(全文見此

這個港台兩地合辦的有意思的展覽裡面,作為年紀最小資歷最淺的一個,還卡在論文裡甩轆甩髻什麼都未落實又不回應。就算把人格賠上都說不過去。實在覺得很不好意思,請見字的朋友幫忙贖罪,上去看看、回應、轉貼一下吧。

參展藝術家
展出計畫
展出時間 / 地點
2006年 8月26日至 9 月10日 香港 牛棚藝術村 1a space
2006年 9月30日至10月22日 台北 南海藝廊
2006年11月 4日至11月26日 台南 臺南大學人文學院 藝術特區
2006年12月 9日至12月17日 香港 中文大學邵逸夫堂留足展覽廳(文件展) 》
交流講座
展覽期間 - 開幕 / 座談時間 / 地點:(四場次/每場次3小時)
2006年 8月26日(六) 香港 牛棚藝術村 1a space
2006年 9月30日(六) 台北 南海藝廊
2006年11月 4日(六) 台南 臺南大學人文學院 藝術特區
2006年12月 9日(六) 香港 中文大學崇基書院信和樓422室(會議室)
全球化時代的觀視與身份──「零座標的疆域」回顧座談會 Visuality and Identity in the Age of Globalization

零座標的網頁(請喪按那些旗仔,裡面可謂圖文並茂——令人敬畏交加的文,令人嘭一聲亂冒點子的圖。均為論文大敵。)歡迎有興趣的朋友前來討論交流貼圖拍磚

8/20/2006

貼貼貼(或,括號何以必要?)

"It grieves me much, " replied the Peer again,
"Who speaks so well should ever speak in vain."
—— Alexander Pope, " The Rape of the Lock"

(這是一個反諷[irony]的經典例子。但我不知道在剪在這裡是否作為反諷。)

**********
(這段詩如果抄在後兩篇引文的旁邊,就構成完整的奇蹟。)

徵兆一再顯示在尋常事物的左邊
尤其你的鄰人將費盡心機
讓他自己被你瞭解
但你不要絕對不要傳遞焦慮
給你的郵差
你一再碰見同一個字在不同的意義裡面

——夏宇,〈你就再也不想去那裡旅行〉

(其實我想說的是,無內心之反面,原來簡直是聖經:)

秘學筆記﹕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梁文道

 王家衛《春光乍洩》面世十周年,他們真懂搶錢,推出一個超大型紀念光碟套裝,於是我也上當,重看了一遍。十年前的電影,現在再看,還是令人欷歔。

 片子裏最叫人記得的對白,當是張國榮飾演的何寶榮老愛對梁朝偉扮演的黎耀輝說﹕「不如我們從頭來過」。不管黎耀輝如何發著高燒還要起床做飯,何寶榮還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也不管何寶榮如何在外面鬼混,回來之後依然有黎耀輝守著他甚至想關住他。如此反覆折磨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之後,只要放 浪的何寶榮一擁住黎耀輝,對他說句「不如我們從頭來過」,悲劇就真的從頭再演。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這不知是多少夫妻、情人乃至於朋友都很想說也說過的話。然而,要把一切過去抹掉,從頭再來,又談何容易呢﹖所以事後回頭,這句話說了往往也就等於白說。

 若要真的從頭再來,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把自己徹底變成另一個人。不是變化你的生活習慣,比方說戒煙或者戒酒;也不是改變容貌聲線;而是將你曾經交給對方的那一部分,把你曾經送到對方手中的那一半生命割除。這樣子,你就殘缺不全了。日後會不會痊愈長肉﹖不知道。將來是否反而更加完整健康﹖或許會。 但至少你成了新人。

 只是如此一來,你們的關係也就不再一樣了,變得像是兩個陌生人的全新遭遇。所以「我們從頭來過」是可能的,只要這裏的「我們」已經不是「我們」。

秘學筆記﹕同一條河
梁文道

古希臘智者赫拉克里底斯的名言人盡皆知﹕「人不能踏進同一條河兩次」。老友小西近著《貓河》裏的詩句卻說:「踏進河裏的絕對不會是同一隻腳」。萬物皆流,人又怎能例外。

這一刻的自己和上一刻的自己必然是不同的,現在正在寫著這行字的自己要比一分鐘前的自己,多寫了二十一個字。所以在這一剎那間,我變了。在剛才那一個句子寫成的前後,有兩個人的存在。

為了保證我們穿越時間之後仍然還是同一個人,為了讓我必須實現昨天作出的承諾,償還過去負下的罪債,而不能輕易地以「當日的我和現在的我不是同一 個人」推搪迴避﹔哲學家專注探討記憶的作用。正是記憶,不是別的,把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聯繫起來,使我歷經時間的變幻還能統一,而不分裂。

但是有時候我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擺脫記憶的束縛,分身成散落在不同時段的異己。

每一段感情的發生與結束,其實都是場記憶的戰爭。受過傷害的,必將在新一輪關係的最初就遲疑畏懼,甚或倉惶退縮,因為他記得那麼清楚。他害怕的, 不是眼前的人,而是過去的人。他不只是在和新認識的朋友交往,他同時還在和自己的記憶協商、談判與作戰。對方可不知道,這樣的關係是何等艱難,因為與他角力的是一些過去的陌生人。

至於將要結束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我們都盼望眼前的河流就是忘川,它永遠都不會是同一條河﹔而踏進去的人在出來的那刻,也就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均見成報)

8/19/2006

字花徵夢(置頂)

哪裡有賣夢的人﹖


假設這裡是一個跳蚤市場。沒有小販管理隊。他們出售去年的短身外套出售過多的情緒出售眼淚出售愛人出售發呆的瞬間。好像什麼都有了,惟獨懸空了賣夢的攤子。

只要找一個時間,躺下來,閉上眼睛,彷彿失去知覺,眼球快速轉動的時刻,夢便開始形成。只要你及時把它寫下來,風乾,電郵到zihua2m@yahoo.com.hk,它們非常可能會被鋪展在下一期的夢的專輯裡,讓這些閱讀的人瀏覽。

由於跳蚤市場的面積有限,夢的字數必須維持在500字以內,而且為了遷就截稿時間,請在9月15日以前寄來。(這說明了夢不可避免地被現實局限)

還是快點做個夢吧。

(因為在做論文,沒時間轉貼和邀稿,請各位朋友幫忙轉貼到自己的網站,並賞面投稿。 百拜頓首!)





地獄照立竿見影,瀏覽量大跌,並收到多宗投訴,連之前讚賞的人都投訴。並有朋友寄來中產階級風味照片建議取代。

見俄羅斯狀態低沉,就改弦易轍一次吧。真的真的,真的要開始改論文了!!!俄羅斯!論文!!工作工作。人渣有限,工作無限,需要有效投資。以後每天入睡醒默頌一次。

8/17/2006

地獄照回歸!原因大家都知道

一星期內一定要修改好論文。美麗老細指示了幾個新概念。接近等於重寫「幽默」和商品化。

下面那篇長文,就當是鹹魚慢慢送飯吧。

8/16/2006

記憶隨身

和人大吵的時候,對方說「道歉對你而言是沒有意義的」,我心想你小子怎麼知道,我和你可沒那麼熟。後來我找到了這段書鈔:

然而,「抱歉」是多麼詭異而歧異的一個語彙,所有的抱歉之語(對不起、我錯了、失禮、請見諒之類)都不能免除這個抱歉者「已然」或「既然」的一個強硬立場;抱歉是一個迫使抱歉對象接受已然或既然如此之事實的字——事實容或是發生之中或發生之後,則抱歉這個語彙正暴露了它的無效性,也惟其在理解了抱歉的無效性之後,我們才能重回apology這個字的雄辯淵源,它的意思是辯護。其實,它的意思是辯護。

視文學為「苦悶的象徵」、「人生的投影」、「苦難的救贖」者,恐怕無從體會:文學工作祇是它自己的辯護,而這辯護之所從來,乃是由於文學(詩)無法和人(人所以為的)它所映照的廣袤現實逐一對應。相較於正義、公理、世事、時局,哪怕是相較於天氣和愛情,文學或詩之單薄脆弱似乎不言自明——它祇能鮮活生動地顯現在紙上。

——張大春:〈迷路的詩.序〉(楊照:《迷路的詩》)

於是我在這個意義上喜歡張大春——儘管他多麼滑頭,但在某些關節,他知之甚詳。有機心的人的誠懇,就是承認道歉的不可能——這種誠懇還有一類膺品,就是聲稱明知無效而樂得清閒。真實不能停止膺偽的衍蔓,我不能停止自己辨認。

鈔下這段書時是2000年,我還在使用 s976274@cuhk.edu.hk的電郵。這段文字裡有其對應於「懺悔錄」和「歷史」的脈絡,初讀那時更無意指責文學無法對應現實——但我畢竟還是留意到了「無法對應」。而自那時開始,在人際關係層面上的看不開,算是達到了一定高度。

***

是的,自此之後我接近完全不信任道歉,大部分直抒胸臆的書面剖白亦打個七五折,寫給我的詩殃連打折。開始寫作以來,就和太多寫得太好的人周旋,結果我誰都不相信。喜歡寫情詩的人大概不忍說破(像鴻鴻的〈情詩為自己而作〉說得多麼清淡高遠),就讓我用一種商賈的語氣來說吧:我這樣辨認某人的情詩能否竄紅:那些詩會否「被認錯」。即會否被對象以外的其他人認錯,誤以為是寫給自己的。錯得愈厲害,證明情詩質感愈強,將愈受歡迎。

這就是「無法對應」的力量。

所以我不寫,也寫不來。與某些前所未見地具有突破性的詩相比,我寧願相信別人在公開場合一發不可收拾地抄著的《戀人絮語》。尤其因為我不喜歡《戀人絮語》。

***

軟硬演唱會,賣的當然是記憶。全場人為整蠱電話而會心大笑,並沒有怎麼聽過軟硬的我感到他們所覺得的溫暖。葛民輝很擅長學習無聊的細節,他假扮之維肖維妙在於連那些停頓和猶豫和重複都像真的一樣——這些領悟都已過時了罷,被無數人領悟了無數次了吧。演唱會算是好看,但我始終感到某種不對位——軟硬自嘲地問「難道大家進來只想聽我們重新做一次整蠱電話?……」我懷疑,是的。

這是一個大賣「集體記憶」的場合,但我懷疑軟硬所擅長的或者不是回憶——他們始終善於捕捉商業運作裡的某些必要之惡,然後放大、反諷,撫平參與者的不自然,召喚某種「搵飯食姐」的包容,某種在心知肚明的前設下,毫不費力只需一點聰明的幽默。我和詩詠就是這樣接受了手上那對「fantastic!」——當然還有手機螢火蟲,電子機械重設童年的夢幻、浪漫象徵——我因此深信軟硬(或起碼林海峰)強項,是那種「明日話今天」的帶領性,而非追溯回憶。林海峰講軟硬結識過程,如何從明愛白英奇到商台,日夕相對到拆夥分道——中間明明是有一道不可言說的斷裂,引發無窮詮釋的斷裂,怎麼也不能輕描淡寫地訴諸「太忙,沒溝通」就掩埋過去的。記憶無論如何都涉及敘事,而追求圓順的敘事只會放大裂痕,就算林海峰如何靚仔,在這個環節他沒有幹得漂亮。我只能揣想,那種中午放lunch衝上其中一人家裡煮麵的方式會令「同黨」之感如何強烈,那種每天清晨一起搭的士番工、一人截車一人備早餐的習慣,又是怎樣在無所謂的情況下崩潰的。

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忘記那個晚上。甫開場,就是主題曲Long Time No See,當然是「全場人嚟大嗌聲好久不見」那種。我敲著手上的「fantastic!」,Long Time No See四個字隨著滿場「fantastic!」的運動以嘈雜人聲的形態齊整爆炸,我知道了將來會發生的事。啦啦啦啦啦啦 全場人嚟大嗌聲啦啦啦 湖互惡烏污惡 我嗌你啦啦啦啦 你有冇聽見。這麼多陌生的人憑藉無意義的句子衝入你的核心,代人講對白上了身一樣。整首歌變得無限辛酸。我對好久不見這種主題無可無不可,但我只是來聽演唱會的,沒準備好遇到啟示和預兆。那天是八月二日星期三,三號風球,沒有毀滅任何東西。

回頭再說,「捍衛地球」,這種姿態才是真正的進可攻退可守,說出來又口響,沒人拿你當真,詮釋一下說不定還算做到了,真係做到更是超勁,贏晒。長期與善於使用語言但不能兌現承諾的人相處,在離身一點的時候我會能夠欣賞「大話」的完美策略位置。我覺得軟硬演唱會的真正弱點在於,就算把捍衛地球幽默地接受,我還是感受到台上二人不知將來怎辦好的不踏實感覺。他們還未想到要幹些什麼,只設計了一個「捍衛地球」的聰明口號。That’s fine, as artists.

***

七月三日論文口試。七月二日晚突然大崩潰。溺水一樣打字上msn:「崩漬了」。對方見連字都打錯,知道大鑊。我都不知我們說過什麼,總之哭累了就睡覺去,口試講稿亦沒準備好,一如論文的後半部分,期期艾艾蒙混過去。

其實那晚是聽了黃耀明〈身外情〉。我並不特別喜歡這首歌。它麻煩的地方在於,它是我其中一個拒絕了的世界,柔軟、清澈、遙遠、豁然開朗、留有餘地。「雲過天清,忘掉我們曾盡興」,全都錯了。沒有雲過沒有天清,沒有盡興沒有我們。問題在於,有沒有忘掉呢?「忘掉」是及物動詞,沒有後面的賓語的話,它是不能成立的。另一方面,「沒有忘掉」,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怎麼回答都錯的問題。

***

我後來所仔細思考的是,在獨居的隔音的屋子裡,為什麼要乾嚎呢?然而重複發生之後我終於明白,那是身體的決斷:它喜歡抽搐與痙攣,扯動氣管連接的心肺,喜歡呼吸困難。唔到我話事。

我始終堅持,在我所拒絕的許多世界中,〈身外情〉的世界並沒有什麼額外特別的。並不是我與之特別接近、拒絕特別困難,才會有上述的「身外情效應:身體的決斷」。然而,對獨特性的否認背後,涵蘊了界限的模糊——即可以在任何毫不相干的情況下,引發抵達核心才會有的崩潰、實在界的漂浮。如果我堅持現時,並沒有對我所居住的世界的適切表述,那事情就更怪了:與一般代表著才能的獨特聯繫方式不同,我的聯繫全都是錯的,而我的身體就在錯誤裡自行決斷。無法排除任何錯誤。

當然,這種無限美好的,失控地錯誤的神遇,我只到達過幾次。

***

七月和葉寶琳去求寶蓮寺觀音靈簽(詳情另記)。其中一枝是這樣的:

第二十簽 中簽 姜太公遇文王

當春久雨喜開晴。玉兔金烏漸漸明。
舊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過龍門。

好到自己都嚇一跳(咁都中簽?)。事實上那次求的一大堆簽,都是好到我們兩個都嚇一跳。葉寶琳簽的主題是「守舊」,我的簽則在在暗示要「前事不計」。嗯嗯,如果他日我眉飛色舞黃袍加身,必定是因為我前事不計了。因此,在美好的未來到來之前,在那些門縫後的光照到我面上讓我涕泗縱橫之前,我已知道了。

但我不要。無論如何痛苦,我還是要留在那個換算等值的世界,指認未曾勾銷的前事。就算我所有的計算都是徒勞並無可告語的,就算我所有的計算都是錯亂而且虛構的,並因此而背離人生所有的好運,我都不要。

8/14/2006

圓形的父親

文明單位:職業!前途!
嘉賓:呂大樂

呂大樂先生笑起來十分甜美,而我每次看見呂生,都會感受到某種「hku的高貴」,一種帶著尊嚴的距離,把我的無聊吵鬧像罩層紗幕般隔起來。但看呂生的文章,總是感受到那種冷面裡的熱情與關懷——翻一翻《唔該,埋單!》的序,就對這個人感動起來。a typical intellectual(middle class) ideal father.

如此少女的我在東touch

在東touch(choco)客串column,那本前前後後都是少女野,於是入鄉隨俗,不計酬勞,很用心地寫少女野(加上魚蛋情慾萬花筒)。這是上個禮拜的。


女孩的腳毛

女孩在地鐵裡盯著自己及膝泡泡裙下的的腳。青白的皮膚之下,毛孔裡潛藏著壓平的標本般的細細腳毛,部分已探出頭來的則稀疏不齊。女孩覺得全地鐵的人都看到了她的腳毛,想像她是沒羞恥心的懶惰女孩,說不定還怪罪到她的家教。她後悔沒有忍著酷熱穿一條牛仔褲。

脫毛是躊躇的經驗,像揀豆子般花精神。有時她會望著那些遍長的微絲發起呆來,想著自己日漸圓潤蛻變的身體,想要抱著它、瞭解它。

剃毛最方便,可是毛根會留在皮膚表層隱隱可見,之後腳毛便長得更兇,站得直硬像孩子向她叫嚷:做乜搞我?脫毛泡沫看來較溫柔,但後遺症與剃毛同。脫毛蜜蠟會把毛囊連根拔起,之後毛髮會長得較慢,新毛也會細軟一點,算是長遠打算——然而撕膠紙很疼,有時還留下瘀青。聞說世上最好的是電動拔毛機,但對女孩來說,比較貴。

或許是因為蜜蠟效力較持久,不利生意,樓下的連鎖化粧品店不再入貨。女孩使用剃毛泡沫。腳毛是清除了,但她的腿那麼瘦弱,不像電視廣告裡模特兒雙腿玲瓏——短暫的避難,都竟然不夠美麗,女孩的沮喪不足為他人道。

女孩不知道,腳毛成為禁忌和羞恥,並非亙古規定。長她十歲的姐姐,曾經穿著短裙在還不那麼擠迫的街上跑動,同樣心思單純的腳毛,如青草飄揚。當然,自由的姐姐也敵不過電視廣告。

在水龍頭下沖洗脫毛棒,細小的毛髮隨水流到鐵絲隔網,成一撮。女孩把那撮腳毛拈起,想到她的男同學們。她雖然文靜,卻與女生處得不好,反而和男生談很久的電話。但男同學們不時鬼鬼祟祟,還有她未能分享的區域。她想到男孩子像蚯蚓一般爬在小腿上的腳毛。他們不用脫毛。她舉起那撮腳毛在燈下審視,突然想變成一個文靜的男孩子,像蝴蝶偶然願意自己還是毛蟲。






今個禮拜那篇其實也是我寫的,但入了數;魚蛋的萬花筒則入了江記數。well,和朋友糾葛不清最好,什麼都是「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弔詭地,這句台詞出自《天下無雙》。有時想想這些雙與無雙,就要為劉鎮偉掉眼淚。

8/10/2006

呢個好野呀

陳智德素不欺場,朱凱迪中東歸來有識有火,小西凌波微步全場遊走。一定有野。

「旁觀中東戰火——語言與媒體的巷戰」

日期:2006年8月12日(星期六)
時間:1500-1700
地點:獨立媒體會址
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九樓(天樂里newway對面,大押旁)
主持:小西
嘉賓:陳智德、朱凱迪

以 色列入侵黎巴嫩,在獨立媒體網引發不少辯論,對「中東問題」的無知、亞拉伯世界之「遙遠」卻總是深化了某種媒體消費主義,情隨事遷。電子媒體的發達、時空 距離壓縮而即近,卻無助我們理解他方的衝突和地緣政治的生成條件。如果新聞的撰寫或缺席都還是在築構大歷史的注脚,而把「人」從故事裡褪去,約簡成死傷數 字、炸彈當成電視的煙花;詩歌,作為對語言、對敍述的本質性詰問,詩人如何用語言的碎片,以重建災難的後遺、或注視吾人心深處那座廢墟?

詩 歌、新聞撰寫真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個「專業」?臺灣有「一句詩入憲」運動、東歐更有作家當總統,新聞媒體的生態系統還有否激活、激進化的空間與可能?詩歌 對現實的叛離又是否對應新聞性的虛擬?陳氏近年積極從事詩論,或多或少有重塑本土殖民斷代史的企圖,朱氏脫離電子傳媒國際新聞專業崗位,投入參與式民間報 導的行列,以媒體經驗突破媒體限制,兩位對談,自必越界。

陳 智德,1969年香港出生,台灣東海大學文學士(1994)、嶺南大學中文哲學碩士(1999)及博士(2004)。2004至06年任嶺南大學中文系客 座授課導師。編著有《愔齋書話──香港文學札記》(2006)、《現代漢詩論集》(2005)、《咖啡還未喝完:香港新詩論》(2005),《三四○年代 香港新詩論集》(2004);《三、四○年代香港詩選》(2003)、《從本土出發:香港青年詩人十五家》(1997)及詩集《低保真》(2004)等。

朱凱迪,99年中大英文系畢業,跑過報館國際新聞,於電台當過新聞報導員,現為inmedia編輯及自由撰稿人,月前赴伊朗採訪當地山區的遊牧民。

小西,嶺南文化研究博士生,inmedia編輯,詩人

8/08/2006

重開記事

於是我收到了電郵,於是在msn上被迫問。我都以兩個表情符號來回答:扶牆和趴桌子。(貼不上來)

最易打發的還是謝某,兩日間打來三次,問:「你做乜closeblog?」「你都唔睇,關你乜事。」「我雖然唔睇,……」blah blah blah,然後我提起她某些痛處,她大吵大鬧了一頓(「哇哇哇我唔要我唔要」),就收了線,完全忘了為什麼要打來。

那些事我都是明白的。熊一豆洗blog那時我坐立不安,手足無措,著急得要像小孩子一樣哭出來。而我搞不懂我怎麼做才是對的——我長久地致力於將自我與他人、內在與外在、以及各種因果關係攪混,一旦出事,就要承受所有方面來的相反結果,沒有任何空隙。是我的也不是我的東西,毀掉是錯,不毀掉也是錯。

在關掉blog之後的,時間感是這樣的:一開始覺得年輕了五年,人要飄起來。四個小時之後,覺得急速地老去,好像樹要枯萎,覺得活不過明天。第二天醒來,又覺得年輕了不少。如是類推,夾雜昏睡、失眠、伍佰、宇文所安、醉酒、《退稿信》、筆戰、玩uno的聚會和mark廣告的行政電話。對於一星期就死去不知多少次的人,最不能解決的問題總是,慣性。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以個人與個人之間的關係為基礎的。當我們遇見無名的死者時,我們會發現,我們對他們缺乏足夠的了解。不知道應該同他們建立什麼樣的關係。有了身份,有了在我們世界中的『位置』,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因為五官隨著肌肉銷蝕殆盡,因為墓碑已經風化磨滅,因為記憶變得模糊不清,所以,當我們面臨要我們承認骨骸中已經不存在的人性的這種不曾衰減的要求時,要令人滿意地作出反應,是非常困難的。因此,我們就同它們交談起來。你是令譽滿身還是臭名昭著?——這樣我們可以知道應該贊頌你還是譴責你。你是壯年夭折還是壽終正寢?——這樣我們可以知道應該憐憫你還是尊敬你。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是漢族人還是少數民族?也許你就住在我們城裡,也許你還是我們的遠房親戚?這些問題屬於這樣的範疇:回答了它們,才有可能在人與人之間建立聯繫。死者緘默不語。可是我們克制不住要同他們交談的欲望,控制不了想把他們套進人際關係這張大網裡。」

——宇文所安(stephen owen),《追憶——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往事再現》(remembrance),鄭學勤譯,第二章「骨骸」,頁48

然後,我就在這裡。

我就在這裡

1.據說星期一的明報和今期《東touch》有我的訪問, 一個是增值版,一個是理財column。好罷,終於成為了與增值及金錢掛鉤的物體,算是人生最大回報了吧。還被形容為「那種尤如小女孩般的單純」。怎麼說,中晒,yeah! that is me。如此這般少女的我,還會客串《東touch》裡的少女column,寫女仔野。第一期寫腳毛。

2.文明單位:寵物.動物.城市
嘉賓:張婉雯

3.去了這裡與人筆戰。算是不彈此調久矣,很久沒有這麼與文學和文本分析掛鉤的筆戰了。起因為廖偉棠的〈一個黎巴嫩人談論虛無〉。後來有些話看來是衝著別的東西來的,「潮」、 「反叛」總是會引來攻擊(而且很容易就可以攻擊)。開著真名寫也就難免也要受點攻擊(到底是《字花》更易攻擊還是鄧小樺更易攻擊?算是個有趣的問題。)。要不是那麼累,也許未必會 這麼介意。

4.為反戰寫的短文今日在am730刊出。時間這樣過去,覺得很難為情。分行的問題猶在其次。

〈當遠方的戰爭像玻璃一樣透明〉

我們住在玻璃房子裡
擁有玻璃茶壼盛載慢慢泡開的生活
(遠方的人被迫吞下玻璃)
我們愜意於玻璃的平滑,手指敲敲
叮咚作響,不要鏡子來提醒有關模樣
(遠方的臉龐被玻璃刺穿)
摺疊報紙一天又來就上班去,臨行眺望
玻璃窗子就告訴我們,有關遠方
我們受著保護
遠方的死亡成為玻璃

余光中的名詩〈如果遠方有戰爭〉裡表現了典型的掙扎:當遠方有戰爭,他人之死亡以及家園破毀,會令安全的我們羞愧,彷彿連私密愛慾都成了罪惡,因為他人的苦難難以忍受。究竟是什麼令時代差異出現呢?當聯合國都幾近絕望地譴責以色列攻打、轟炸黎巴嫩的時候,為何本地報章裡,戰爭只是像一格郵票那樣填補國際版的角落?

香港已經不再派戰地記者往黎巴嫩了。沒有直擊報導,新聞的價值就降低。本地傳媒多半轉載外國傳媒的報導,而CNN「低調」地把這次戰爭稱為「以色列進入黎巴嫩」——多像「日本軍隊進入南京」。著名戰地記者張翠容在報紙專欄裡發出對以國的良心譴責,以國大使館就向報紙高層施壓。在資訊決定一切的年代,掌握資訊的權力者,替我們打造平順的生活。 外國博客之大行其道,身處戰地、天災中的民間寫手是最重要的關鍵。本地第一場反戰遊行,也是由「獨立媒體」網站發起的。獨媒裡推薦外國博客:israelscrimes.blogspot.com/裡面有大量傷亡照片,無數兒童明亮或緊閉的眼睛。lebanesebloggers.blogspot.com/則多為文字,報導評論、尋人消息,相對平靜——最可怕的平靜是幾張戰爭之前的市面照片,寧靜街道、繁盛商場、美麗古樓,揮手的路人。而國際都會中人,例如我這不合格的博客,進入他人正被殺害的焦慮,竟這麼難。我們一點都不國際,就憑我們的自私。

《女王的教室》的平凡

或許我們不需要對《女王的教室》太認真。它畢竟是一套電視劇。它在每集的開場白時,就將內容定位為「一群小學生對抗高壓的老師」,算是政治正確。而結尾曲的舞蹈則完全與內容不同,俯瞰角(劇中為了強調真矢的高壓,及與小學生的身高距離,經常以低角度的仰角拍攝),色彩鮮艷的便服舞蹈,真矢解開束上頸項的鈕扣、放散頭髮,帶領大家跳舞——舞蹈的姿態強調柔軟(而非伸展)、半圓形的動作(而非劇中的硬直繃繃)。都是紓緩劇中沉重壓力的措施。

但我還是無法對這部電視劇等閒視之。大江健三郎在《為什麼孩子要上學》中說過,在學校裡,每天都有敬拜天皇的時段,大家都習慣把天皇當成神。當二次戰敗天皇認錯,大江的信仰就崩潰了:為什麼神會犯錯?然後他就不再相信整個教育體制,因為這個體制可以如此大規模地灌輸錯誤觀念。他認真地想,為什麼孩子要上學,如果是要追求知識的話,並不需要到學校去。因此在日本,對教育的質疑某程度上與對國家的質疑掛鉤(我是這樣理解《模倣犯》和《禁室培慾I》的),而日本人揮之不去的陰影是,極端的精英主義。

看了幾集《女王的教室》,至今最明顯的主題便精英主義,弱小而平凡的孩子如何在被滅絕的壓迫下掙扎。平凡就是低級,就是拖慢人類進步的進程;而且平凡的人充滿缺陷(自私、愚昧、變卦、冷漠),如果不變成平凡的一份子,又不去滅絕他們,就會反過來被平凡的人傷害。上一集小學生們發起對抗運動,然後被迅速瓦解,雖然是意料中事,但看著它呈現小孩子的虛偽和變卦,還是忍不住嘆息。而劇中亦尖刻地表現了成年人的無暇自顧、軟弱和愚昧。近年香港社會沉浸於鼓勵中年的文化產品,看見這麼以年輕人為目標的敘事,竟然有時空錯亂之感——它好像來自比《大逃殺》更早的年代。

如果善意的精英是會同時面對權力中心和平凡的大眾的迫害,那麼這個故事,就是善意的平凡人如何變成精英的過程——關鍵是平凡的人起來對抗。三個小學生主角裡,只有冷艷的進藤光是真正的精英,真鍋由介是代表最低層的渣滓(他同時是天使,因為他每次都主動佔據那個最低級的位置,去免除他人受罰,而自己笑著承受懲處),神田和美則是所謂的典型人物,各種動力在她身上結集起來表現衝突矛盾——她因為最是平凡,所以擁有最多可能性;她的人際黏合力,在強調隔絕的精英主義裡成為最大的武器。

對了,大江怎麼回答他設下的問題呢——他說,到學校去,是為了認識朋友。其中的曲折推論大家應該去看書。我所想補充的是,只有真正深刻地孤獨(過?)的人,才會如此鄭重地把「認識朋友」當成一個答案。血液雜流的集體與隔絕的個人之間,應該有很多迥異的通行岔道——只是較窄和不知盡頭。

我最期待的是進藤光與真矢之間的孿生關係。很明顯,進藤光又漂亮、又cool,目光又銳利所以對每個人都很瞭解,想來真矢年幼時便是這般模樣。真矢是如何由進藤光變成真矢,進藤光會不會變成真矢——我想進藤光會因某些事變成真矢,然後又被和美變回來,再進一步把真矢變過來——這樣戲還有排做。

下集開始,主角們會與另一地底泥、並同時是背叛者的馬場同學作困獸鬥,小學生之間的暴力會被放大——因此對人性灰心喪氣也不要緊,別忘了場景是由權力者設定、真矢的惡毒中介作用就好。我已經不滿於只對「人性」大作鞭撻了,要鞭就鞭更多的——人民的互鬥,往往都存在著外在的、隱性的中介,四人互鬥,真矢坐收漁利。接下來我們要看到的這種困獸鬥最是殘忍,但見刀見血的埋身肉搏,可能(在電視劇的語境是「必然」)反而是極端轉化的時機吧。在暴力和血肉的漩渦裡,身份與位置的懸置、擾亂、重組、遺失。如果我顯得太嗜血,是因為我不喜歡提及淚水。

根據同樣的弔詭,真矢的高壓統治到最後,不免是為了培育真正的反抗者。這是可以預想的,因此這劇是safe play。齊澤克的精神分析說,穿越幻象的其中一個方法是強行打破符號僵局(例如迫回教徒食豬肉),某年輕學人亦不禁時時談到,下墮到極點就可能出現新的轉機;反過來說,強大的壓迫引發更強大的,爆炸性的反抗。在這種前提下,作為觀看對象的文化產品的弔詭在於,如果它把爆炸呈現出來,就可能提供了安心的結局,反而縮減了現實裡的爆炸能量。

《女王的教室》或許是認真的,但就因本文第一段的那些紓緩壓力的措施,它仍然是平凡的,它並不是《hidden》那樣讓你O著嘴離場。我對這劇最不滿的是它實在很慢,劇情慢,還要一星期一集,我這樣的觀眾只能像幾千光年以外的行星一樣歇斯底里地生滅自戕,自剖又自剖,但下一集還未到。只是我不免是一般平凡的,想做真矢(真的想!)但最後還是那位體育miss,在他人下墮之時,從來沒法袖手投資「更大的爆炸」,出於一種將心比己。這就是我那麼迷《hidden》,還是先寫了《女王的教室》的原因。我還要說,經常在日本流行文化產品裡找到真的很有誠意的(是我太純情嗎?)訊息:像工畫堂出的「發明工坊」(I、II),育成遊戲少女主角,目標對象不見得是知識份子吧,但卻在第一集裡談及同性戀(小case)、地方經濟發展與外來資金進駐的矛盾關係;第二集是政治鬥爭,論及在對民主政治失望的情況下,為何還要理會政治。製作人員真的認真在想,怎麼把那些訊息deliver到對成人世界失望的青少年、御宅族那裡。與本地的比較……真是想也不敢想。

詩(給教我使用msn表情符號的人)

醒來


我們躲在符號背後說話
讓它們誇張的表情給我們溫熱
它們多餘怪異代替我們出軌,讓它們
說話,我們就安心
到頭來誰也沒有沉默


我想說的話流淌在失眠的褥上
片語的塵蟎深入鼻子
組織句段河流曲折碎金
河底砂石溢出全部的未來我渾身汗透
晨來化作一個小小噴嚏

已經不再需要命名
我們用手指點萬物
它們就立刻消失。
語言呵親密的咒語,裹著我們的存在
恰如其份地維持惡夢

並且要以各種疏漏的方式組織系統
安置在上方的親人,天天一起外出晚餐的朋友
在左側,命名的極致在右,稱為愛人
夜來虛構的一切嘲笑我們不能消失
他人都不存在,只有我們不能消失

已經沒有季節和支點
閉起雙眼聽到破碎的身體
我按一個鍵傳送歡愉,代替了呼吸
分割到無限,
1/21/2,直至在寬頻傳輸中消失
無重飄浮,永不重組的瑣碎,恐怖而新鮮


在黑暗中我遺失著證據,然而記得那些誇張與怪異
冰涼深沉的空間,四周回音消散,已證實深處毫無啟示
而物質殘餘長存,我遭遇不可分割之物:一套幼稚的符號
機械、痛楚、分明,只有在劃一的表情裡我醒來
世界不存在,可偏偏沒有其他的說話方式

8/03/2006

所有歷史事件都要發生兩次。

再發生一次我唯有刪掉這個blog。

過了24小時,憤怒絲毫不減。完全將我從行政工作裡拔離開來。這樣以過往的人生來逼迫我。不必付任何代價的挑釁。炫耀。逃避。由始至終,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因為不是自己的事,因為不是重要的人,所以總是有意無意,就這樣踩過來、犧牲掉:「有可能會生氣,不過不如搏一搏啦,搏唔會出事啦。」沒有賭本而以他人為賭本的賭仔最賤格。

8/02/2006

斷章記

替別人打了一篇關於疾病的文章,整晚處於濃烈的死亡的氣氛當中。




陳某替我物色的cds,和周某偶然寄來的〈rock 'n' roll sucide 〉、〈rue the whirl〉(有錯請諒)都曾讓我的兩肩輕微放鬆過。但後來還是發現伍佰的《雙面人》真的能讓我一邊聽一邊連咀角都彎起來(須知我並不真的聽得懂閩南話),並且發現,有如此的照片可以象徵我無可無不可的劇烈失眠。


















不好意思,真的找不到更好質素的照片,但第二張因更為貼切而更為快樂。而我終於有望於五時之前入睡。

嗟夫!珍重呀同志!

黑格爾話齋,所有歷史事件都要發生兩次。冇辦法啦。醒醒定定呀,張柏芝。




同樣的話送給某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