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2005

書鈔.未完

1.理性,不是冷漠和抽離,尤其不應是勝利者的凝視

「此處,真實(veracity)(正確性——知識的妥當性)與真理之間的區別是關鍵所在。讓我們以馬克思主義的命題『一切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為例:這個命題已經預設了投入了的主體性——也就是說,唯有從這個觀點出發,整個歷史才會以這個方式呈現在眼前;唯有從這種『偏見』(interested)的立場出發,才可以在整個社會體(一直到最高級的文化產品)中辨識出階級鬥爭的階級鬥爭的蹤跡。對於那種顯而易見的反論述(『這個事實證明了,我們所處理的是一種扭曲的現實,而非事物的真實狀態』),我們的答案是:那種據說『客觀』、『不偏不倚』的凝視,實際上根本不是中立的,而總是偏袒的——亦即,這種凝視是贏家的凝視、統治階級的凝視。(無怪乎右翼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座右銘總是『讓我們用冷靜、客觀的方式來處理納粹大屠殺[...]……』」

——齊澤克:《神經質主體》,189-90。

2.我想引用的歌被搶走了

小低真的變厲害了。但「形式主義都可以是真心」,這個說法應該改為:沒有形式,無所謂真心。或用pascal(好像是吧)的說法, 'Kneel and pray,' Pascal advised. 'The rest will come later.'

3.十四名被捕人士再上庭:

觀塘裁判署,12月30日12點半集會,下午2點半開庭。

遠來的朋友給予我們這麼多,而我們的政府卻要以控告來結束這個事件?

4. 國際都會.國際視野.yeah

劉細良:全球化的政治抗爭
陸德泉: 誰該為暴力負責?
許寶強:從國際歷史視野 理解世貿暴力
世界各地人權組織致曾蔭權的公開信

5.曝光

我像大部分的香港人,不習慣被陌生人注視。和八樓的朋友到街上唱歌集會,面前總掛著扮釋然的微笑,其實混身都像被繩子綁著。但整個世貿過程,我基本上是逢有訪問必做,也不拒絕影相和出鏡,不怕我的補習學生父母看見。忘了誰跟我說,寫《正義論》的john rawls,平生從不接受傳媒訪問。我想補充的是,這種清高果然舒適,尤其方便幫助、保護自己,但無法幫助和保護與自己不相識的人。

上星期日,在星期日明報的同一版裡出現兩次。兩張相都沒影到正面(雖然影到了雙下巴),果然是朋友,有品。今日則收到另一位朋友寄來的相片,非常漂亮,哈哈哈哈哈哈!

6. 別教今天的淚白流

其實是次反世貿經驗,許多人都寫了很珍貴很重要的見證和反思。偶然上網,看見post的風貌已變。每日出版的報章必然要轉向,但事件、影像和情緒,於人心總有累積。其實,我相信,是次反世貿事件給予我們的一切,始終會在浮沙般的時日裡,如同明礬一般,顯現它的力量。

只是我太過心焦,希望這種種,可以早一點顯現。總有些東西不該減退,譬如,在14名遠方朋友被撤銷控罪之前。

12/27/2005

災難

洪荒:毀滅,推倒重來。

沒有禮物的聖誕,公眾假期,凌晨五點醒來,電腦突然開唔到機。打唔到俾人叫幫手。一個還未下定決心做論文的人突然被剝奪做論文的權利,情況馬上逆轉為搶救論文檔案,可謂冰火五重天。經自行查找不足,應是xmasbus.sys和d344bus.sys所造成的問題。我想我的電腦朋友大概會讚賞我的求知熱情:心焦如焚地甘冒大險亂試方法開機,而且可以sense到有問題的指示。讚賞很其次,我寧願他們早一點起床。

每次上一些pc game的forum,看見「救命!卡關!」 /「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花了五個小時了都走不石人陣」/「張飛他快把我迫瘋了」之類的post,都感到身受,而問題解決之後的感激流涕,我也是訓身體驗。請懂電腦的朋友見字致電或親身到旺角找我,如果你們打來時我已經恍如無事,那就是最大的恩典。

12/26/2005

卑微的事

世貿迄今,我眼紅過三次。
一是17日下午剛到示威區,一位韓農被擔架車抬出來,蓋著臉部。我吃驚:「點解要咁呀?咁少人!」
二,是14位人士第一次被提堂當晚,囚車走了,我們以為曲終人散。卻有一位韓國女示威者,提著大聲公,對著裁判院嘶喊長串韓語句子,沒人知道她為何這樣激動,沒人知道她說什麼,唯一知道她說什麼的人被囚禁著在她身旁的人無法成為她真正的依靠這便是徹底的錯置,我馬上流下淚來。世貿整件事裡最叫人難以面對的核心,是我們與真正的苦難者之間無法弭消的距離。

第三次是在觀塘法院外韓農開始跪拜的時候。我本來什麼事都沒有,正和朱凱迪討論寫作策略。突然有4位韓國朋友走來到跟前,唱起了韓語歌。他們面上都有安祥微笑,彷彿所唱的是聖歌。我哇哇連叫「好慘好慘!唔得!」朱凱迪嚇到走開了。那天極冷極大風,我們都問「有冇帳幕?」但韓農朋友不preferr。於是旁觀的我們只有用自己的身體,張開外衣的兩襟去擋風。眼淚嘩啦嘩啦地瀉下來——這麼激烈都不知我受了什麼委屈——留在不吸水的外衣上被風斜著吹走。跪拜的朋友繼續做著,唱歌的朋友仍然面帶安祥微笑,歌聲在寒風裡飄揚像一面細小的旗。無法解釋,我好像自己受了委屈般流著淚。

***

今日search到有人說世貿只是一場show,演員都急不及待離去,只剩下我們這些觀眾無法抽離。這種話,其實是很典型的香港人:我們發現什麼都是一場show,無非是因為我們看太多show了,除了show就沒有其他的類比資源。不止是韓農,連賈樟柯,都不會把什麼都看成show。因為他們不吝於付出真情和時間,不畏懼出賣和冷淡。而我們喜歡將一切比擬為show,不是因為我們虛假,而是因為我們怯於付出。 機票是訂好了的,還有港警迅速的遞解出境,遠方朋友也不想無聲道別的,唔好咁講野好唔好。

關於付出,可以再談一點。鍾尚志有句話很不錯:you can pretend to be care, but you cannot pretend to be there. 我們忙碌的香港人啊,都習慣以物質代替時間。熱心市民損助,所以我們在觀塘法院外有可以吃上三天的食物和水,同時我們在絕食。每次要決定去不去,我都想著我的論文和blog,想到那裡做不完的瑣事,掠身而過的車聲,想著時間有沒有更好的用法。而陪絕食韓農靜坐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其實是很高級的頭目,夜晚一樣在街頭露宿,聽同志的鼾聲,睡夢中踢翻被子。他們最擅長的,也許就是付出,presence。

我想補充的是,流淚,也不是presence。所謂的卑微,就是這個意思。

也有令人感動的

我要強調,我不會放棄我對警方可恥濫權的指控。我一向對警察都沒什麼所謂(尤其因為面對面的警察經常對我不錯),直到世貿裡看到這麼多可恥的行為,我才說這些這些話。但無疑,我的指控,需要反面的支撐:即我確確實實,會把某些表現較佳的警員看在眼裡。

(至於那些訓身為警方開路的人,也許要(像我一樣)到自己被剝削的時候,才會放棄那些勝利者的凝視吧。「我們是我們自己的掘墓者。」)

1.在示威區起舞

12月18日七點多才去到示威區,有不足100名韓農在天橋下示威區外坐著。警方每半個小時傳一次清場的消息。我和許多市民一起,圍著韓國朋友。我一心想著,有多些人在旁,警方就有所顧忌。每半小時,我跟朋友商議一次「如果清場怎麼辦」。辦法無非這幾個:站在旁邊叫口號;坐下去一起等抬;太利說將發電機點著火推過去,專門嚇我。

在我們戚戚不安之時,韓農朋友們則唱歌,邀請香港朋友發言(有位嬸嬸的發言引得我高叫「超勁呀嬸嬸!」,內容候補)、共歌一曲、跳舞,後來還搭肩拉龍。在場許多市民都加入,人龍繞了三圈。中間有些韓農朋友一直躺在地上沒有起身,若非太累,就是病了——他只以白膠布蓋著自己。我去給他找來了一張氈子,破的。其間主教來訪,徹底改變地形。

玩了接近一小時之後,帶頭的韓農邀請在場的一位警員共舞。警察叔叔不好意思,但也將就了舞了兩下,馬上引來掌聲和更熱情的邀請。他拒絕良久,還是一起繞了半個圈。我擔心他的表現對他造成不良影響,帶頭高叫:警察叔叔好野!

可能是神經繃緊太久了,可能是受到鼓聲和舞步感染,也可能只是禮數。總之他是個人。

2.觀塘裁判署外

12月23日中午,我們在觀塘法院外等上庭人士的囚車到來。本人衣著嚴謹,一度被高級督察誤以為是傳媒主播。

本來鐵馬可以自由搬動,但囚車將至,警察突然蜂湧上前,要本來站在鐵馬外的印傭工會領袖返回鐵馬內,工會領袖拒絕。而警察同時想把鐵馬扣緊,示威者反對,瘦削的阿古把身體夾在鐵馬之間,警察不斷叫:「而家好危險!」我失了聲,只能嘶啞地叫:「不要推!會弄傷他!」在場示威者人數與警員人數相去不遠。終於有位年輕而高級的警官過來,意圖調停。我稱只要你們不推我們也不會推,他稱鐵馬離開了行人路,會跌落馬路,他的同事因此很危險,他只想保證他的同事沒有事。好像警員是一種看見鐵馬跌倒又不會扶又不會避的動物似的。

我其實不介意鐵馬回到行人路上,但在旁的示威者都反對,我便默然。警官要求我支持,我說我無權指揮在場的人。爭持良久,為一隻鐵馬的控制權。終於警官讓步,我說只要你們鬆手、不要扣緊鐵馬,我們保證鐵馬不會跌倒。終於他們鬆手,我竊以為這鬆手代表認同我們是理性動物。我們亦把鐵馬移回行人路上。

一排警員負手稍息,排在我們面前,好像他們一走我們便會衝上馬路,又好危險。留在鐵馬外的工會領袖儘量在行人路上逡巡,不斷帶口號。突然有一個女警站出來block住佢,我已經皺眉,然後另一個女警又站出來,兩個人把工會領袖夾在中間。我又嘶啞地叫起來:幹什麼幹什麼!為什麼不讓她行?女警莫名其妙的行為引起示威者情緒激動,這時年輕警官便過來,叫那兩位不用腦專刺激示威者的師姐退後。我很生氣,啞著嗓子怒道:警察唔係以阻擋他人來顯示權力架!

衝突過後,刁民阿牛早已開始及女。我亦和小cat低語「今日d差人個個好後生好靚仔喎」、「係囉好眉好貌做乜當差」——跟住就開始搭訕啦:阿sir你地幾時走得?你們企左好耐勒喎。有個好後生的白淨警員忍不住搖頭低聲道:「我地都唔知。」比他另一個很高調地要我們服從的同僚好多了,起碼有回應他人的基本反應。三架囚車都到了之後,經年輕警官耳囑,警員逐漸退後,一半一半地撤走。

這群年輕警察,包括他們那後生靚仔的警官,其青澀和成熟都還隱然顯示出,他們仍有「看見」眼前對象的能力,仍有根據情況來調整的能力,仍有以退為進的高級能力。

3.女警日記

引起大家萬分反感的「有得打 好刺激」女警日記,我倒是反應不大。因為到我看到該篇日記的時候,已經過於充分地瞭解到香港警察的稚拙。如果我不是過度寬容,我會說:我們昂揚地從維園步向示威區時,難免也有一種與「打」相涉的刺激吧。想到這個女子可能比我年幼,又可能詞不達意,我也不太感憤怒。

我比較介意的,是用5000多塊買一部手提。這比許多清潔工的月薪還高,也足以支付鄙人一個月的生活費,連買書在內。怎麼用自己的薪金當然是個人自由,但這無疑是過度消費。我們的過度消費,只反映我們生活的貧乏。貧乏總是令人慨嘆感傷。

4.悲觀附註

簡單來說,最近的警察表現其實溫和了。也許和醜聞有關吧。

12/24/2005

一點日常

大概為世貿寫了兩萬字。朋友問平安夜有什麼做,我答,看書。其實還可能會去打一鋪美少女夢工場四。主要是要睡,但其實,我反對「過了世貿就回歸日常生活」的虛無犬儒說法。我們露宿一周,不過只換來被捕朋友的七日保釋。我見到的可愛警察與市民,我還未寫。

始終佳節當前。待鄙人引番首抒情小曲:

王菲〈笑忘書〉,林夕詞:

沒 沒有蠟燭 就不用勉強慶祝
沒 沒想到答案 就不要尋找題目
沒 沒有退路 那我也不要散步
沒 沒人去仰慕 那我就繼續忙碌

* 來來來 思前想後
差一點忘記了怎麼投訴
來來來 從此以後
不要犯同一個錯誤 *
# 將 這樣的感觸 寫一封情書
送給我自己
感動的要哭 很久沒哭
不失為天大的幸福
將 這一份禮物 這一封情書
給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 才能對別人在乎 #

有 一點幫助 就可以對誰傾訴
有 一個人保護 就不用自我保護
有 一點滿足 就準備如何結束
有 一點點領悟 就可以往後回顧Repeat * #

從開始哭著嫉妒 變成了笑著羨慕
時間是怎麼樣爬過了我皮膚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Repeat * # 讓我親手 將 這樣的感觸
寫一封情書 送給我自己
感動的要哭 很久沒哭
不失為天大的幸福
就好好 將 這一份禮物
這一封情書 給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 才能對別人在乎

小還拖

事實上我真的有點累,也不想再開場大拖。何況對方都已避重就輕以不當比喻解決問題,那就算了。就只講幾句吧。

〈激烈的矛盾點〉一文咁長,親愛的通寶先生(呢個網近期基本上全力為警方的武力辯護,而且帶有那種「你係弱國就預左談判輸架啦」的「勝利者的凝視」,頂唔順就唔好入了),就圈出我「警務人員的識見和胸襟,實在需要擴展」一句,話係廢話:

「通常,我讀到這類『建議』都想作嘔。可不是認為他說得不對,而是太正確了,正確得放諸四海在每個城巿每個地方每個人都用得上!例如,某人去看英超,在熱刺主場白鹿徑穿上阿仙奴球員蘇金寶的球衣看該隊與阿仙奴的倫敦打比,結果給熱刺球迷圍毆。那時他便會說:『估不到在倫敦這樣的國際大城巿球迷是如此的沒有胸襟識見,他們應加以擴闊啊!』」

「需要擴展識見和胸襟」果然是廢話,但在這種語境下我的意思應該不是遙遠如「警務人員應該認識十字繡的方法和包容有食屍癖的人」吧,我指的識見,是認識什麼是肢體衝突,認識反世貿的示威歷史,認識南韓抗爭文化,這些都與世貿保安工作息息相關,是理應由警方高層提供予前線工作人員的。現在在警方使用武力的尺度、對待示威者的態度、防禦策略等各方面上,很明顯,正如陳日君所指出的:「他們根本沒做過research」。如果警方高層並無意提供這些教育(保守一點就是資訊),到底是誰的責任,難道竟是合理的?

至於胸襟,我指的是在犯人(姑且咁叫啦)被拘捕,無反抗能力的時候,不要充滿仇恨地剝奪他們應有的權利。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難道不本就是警察的職權之一?我的要求有何太高呢?

「胸襟和識見」明明在文章語境裡有清楚的指向,卻被dismiss為「放諸四海在每個城巿每個地方每個人都用得上」,還要作嘔。對我不公平不要緊,這種不公平被用來擁護香港警察的盲目,才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地方。要承認自己的無知和盲目這麼難嗎?以致可以用「認」來反咬一口?

另:因修辭性痛楚(rhetorical pain)之名,我最憎不當比喻。難道警察和被捕人士之間的權力關係有球迷和球迷那麼接近?難道「濫權」的核心問題不是涉及權力? 忽略核心問題,就是不當比喻。網上書寫都是在日常中擠時間出來寫,疏忽難免,用來疏忽擁護香港警察的盲目,才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另另:球迷是世上最討厭的東西。

絕食小劇場

有肥胖女子絕食聲援被捕示威者。絕食完全不能影響其體力。暴走。派發傳單。唧到一眾樣貌不錯之社運少年仆街。抽水不絕。

然後入夜清寒,韓國朋友和社運朋友談天,該絕食者四處找食物製造秉燭夜談之氣氛。絕食者本身斬了20蚊叉燒(已然冰涼),又有市民送來熱湯。絕食者向在場朋友示範:先將叉燒浸入熱湯,然後放入口中,咀嚼,吞下。數度之後,絕食者突然發覺自己其實,係絕緊食的。為幾塊油脂凝固了的叉燒而前功盡棄,絕食者大叫一聲,憤然將叉燒擲於地上。在場社運朋友齊聲叫道:假絕食,可恥!假絕食,可恥!

跪拜

半個鐘一round,每round休息10分鐘,兩round休息一個鐘,陪李姓韓農跪拜了4 round,期間浮起「不如換人」的念頭不下三次。期間他自己去找廁所,以致失蹤了一小時。

儀式最初開始的時候,他三小時做了800下,一小時才休息一次。有香港人陪他做完。我做的時候,他已經把速度放到很慢,兩小時不足200下。到最後一round看見我站不穩(其實因為重心搖擺的問題,我經常站不穩),他便提早休息了。這樣,香港朋友陪做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我們只能以自己的付出,令韓國朋友付出少一點。

他們的付出永遠在我們之上。香港人要輪班才能應付。

跪拜當日我絕食(且慢關心,其中細節詳見黎緊的小劇場),仍然活潑,並與一眾男孩子打架(乘機抽靚仔水),跑得不知幾快。翌日,大腿兩側酸痛欲死,基本上下樓梯不可以不用手支撐著。所以,韓農朋友做完800下,次日醒來,一定痛得要命了。

好像幾乎所有香港的傳媒都把這次「跪拜」叫做「叩頭」,並理解為「道歉」。其實hkpa出的新聞稿並不是這樣寫的。跪拜這儀式應是意在化解雙方的罪愆,就算係道歉,都係對個天道歉。起碼都應算是雙方都有錯,而非錯晒的一方向另一方道歉。

其實這點很清楚,我的意思是指市民都很清楚:有一對夫婦從屯門出來,異口同聲不斷地說:他們沒欠香港人什麼。

12/21/2005

跪拜之前,都係要怒小警方

有的朋友有點憂鬱,但我仍然憤怒。相當無力地。敝站看來已無擁護警方者留言,也算表面鎮壓成功。但我仍然憤怒,因為我們的城市竟然有這麼沒有用、不要臉的警隊,而我想不到要怎樣discredit它,才能令我們的城市的天平稍稍傾向平衡多一點。

1. 誇下海口

清場何止11小時,有位外國朋友叫derek,他直到19號早上9點,才到達警署。其實一晚拘捕300人,已經可以癱瘓整個香港的警署。李明逵偏要面子,聲稱拘留900人。其實還不是一到警署就放。其間完全不能為照顧拘捕人士的基本人權。警隊是執法機關,執法機關應該確保牽涉其中的所有人士的基本權利,否則該執法機關就是殘廢的。因好大喜功而暴露自己的殘廢,這不是香港之恥是什麼。

2. 陰

過度使用武力我已經談夠了。各種武力之中,我最接受的,是在肢體衝突時的短兵相接(不包括胡椒和催淚氣),因為情況混亂,重手難免,何況我們的警隊已經被公認為「欠缺處理示威的經驗」(荷西波夫語),也該給予一點同情心。可是,我實在不能容忍的是,在對方束手就擒之後,警方重新掌握絕對權力之後,反過來對被拘留人士作出無視人類基本權利的侮辱。包括對修女和性工作者領袖的凌辱。

這裡有一地的黑材料
還有阿藹很好的文章
星島咁保守,都報到咁
(一些剪報,請見comment。)

短兵相接時完全給比下去,一切倚賴精良裝備,而在對手放棄反抗之後,才大發神威。這就是我們的警隊。

3. 聞名遐邇的小動作

我曾訪問過警隊高層,其間的感覺是,他們的思維根本與所謂黑社會沒有分別,都是很理所當然地為自己開拓特權,劃出禁區限制普通市民的行動。而警方為自己的行為所提供的理由更為奇怪:

星期一我們在觀塘裁判署等候外來朋友釋放,等了好多個小時,終於旅遊巴出來了,我們喜極而泣,有朋友越過路邊鐵馬拍dv,警員拉開鐵馬讓他走過來拍。然後旅遊巴走了,拍dv的朋友還在路邊,有警員就過來跟他說,你現在很危險,不如你番上路邊啦。此語引來在場的朋友破口大罵:路已經被警察封了,除特許外不會有車行,而在場有逾半百警員,還會有什麼危險呢?這明明是希望限制他人的行動,因為鐵馬的這一邊,「應該」是警員站的。可是「危險」這藉口太荒謬了。該警員被罵得極度沒趣,我見他有些可憐也想幫幫他——但這種荒謬的藉口,我唔識幫佢兜:除了以限制對方行動來顯示自己的權威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以上不過一件小事。但機場無故搜韓農行李這種行為,豈非純粹意在騷擾——如果不是事先已栽了贓。出動了「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總督察鄭福全」——人家農民聯盟,關你有組織罪案和三合會什麼事。出動了總督察,還說搞錯了,誰會信——信的話,也是丟臉的:咁大粒都擺烏龍。只要懷疑就可以搜你的東西,在警權面前人無私隱可言,這種具爭議性的權力它們竟然運用得這麼面不紅氣不喘。

你被懷疑為罪犯,就活該沒有尊嚴。這是積習,積習。做這些事的人,連羞恥都不會懂得,只以為是天公地道,分分鐘平時還是個好人。建制在其中激烈的介入,把一個好人扭曲為惡棍,這麼難看到嗎?

4. 洗澡

另外我還想呼籲大家注意被捕韓農的消息。他們17日至今無法洗熱水澡,為此要鬧上高等法院。周某在聽court時睡著了,而在昨天再上高院之時,周某大怒,大怒的周某總是說無法反駁的話

昨天代表律政司的律師在庭上回應辯方有關還押荔枝角的要求時,其中一個重點就是警方會安排洗澡、膳食等基本生活所需。
當然,律政司的代表律師在庭上說會「安排」,她並沒有當場說清楚是一天三餐還是三天一餐,還是怎樣;洗澡也沒有說是任洗唔嬲,還是要待把所有關心的市民都觸怒才可以洗。而事實上,至今還未安排洗澡這種純粹妒恨的小動作,也絕對可以按辯方律師和示威者的壓力而稍稍收歛。
換言之,若警方立即安排被拘留人士洗澡,重新開庭的要求也許便會被否決。
但可否有個真誠的人可以答我,有甚麼恰當和有說服力的理由,警方需要折騰十四位被拘留的人士?就當甚論點都可以讓步,就當把他們繩之以法是伸張正義的最終表現,但折磨他們是維持治安,伸張正義的必要步驟嗎?
律政司的代表律師,你會臉紅嗎?寸土必爭地為警方爭來點點空間,然後讓警方失控對待被拘留人士,這是甚麼操守?警方,你們的對待被拘留人士的倫理到哪裡去了。基本的公道完全不顧,我想不到我們還有甚麼理由要相信政府的說話。


這段話說得極好。但因為不是我說的,所以我始終無法解決我的憤怒。我說的文字能力不足,就是這個意思。

可不可以,不要再丟香港人的臉了。還有退休警員向陳日君抗議「香港之恥」的說法。縱有千般不是,一被指責就先撐飯蓋,這就是我們的警隊。而他們可以一再做丟臉的事,是因為有很多盲目支持他們的人。不要再講那些「俾人拉,就預左」的傻話。小時沒做功課,老師罰你抄書你可以預左,但過程中老師不斷拗斷你的筆,則始終是荒謬的;又如在比刀劍的時候放暗器,大家停手之後偷襲,古往今來都是可恥的

士氣大跌與重要消息。

1.正在打一篇小警察(小之不盡哪)的文,突然ie關閉。士氣大跌,收皮。

2.無法,薦文一篇代替。雖然佢小警察恐怕不能代替我小警察,但LV難得又出場。

3.另外,據說星期三四點會有韓農在觀塘法院進行跪拜3000次的儀式。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幫你做100次」的韓文怎麼說?所有曾經與他們一起跪拜的朋友,都急痛攻心來問我——因為做過的人都知道,真的很辛苦的。我忙忙想把以前的排球護膝找出來。「他們真的很識做戲」——付出本身,可以為自己定義真假。請大家來聲援啊。

4.一位家裡有很多人做政府(警察和懲教署)又支持韓農的女士BONNIE今天向我說,她與做懲教的親戚一起看電視(有線全程的直播),一看到那個將幾個鐵馬紮在一起攻向警方的鏡頭,懲教的親戚就說,唔係有心打死你。因為將鐵馬的尖角撞過去,馬上就會有人重傷。

而韓農只是用平面撞過去。可見只是意在肢體衝突,而非製造傷亡。這個說法我也早在一位社運朋友口中聽過,當時我還覺得他太偏幫,原來是經驗之談。

懲教親戚也一早知道,韓農已準備了汽油彈,都沒有用。這種種留手,大概與他們對這個城市的感情有關,與各位市民連日對他們的幫助有關。而現在我們的城市要起訴他們而且無理地拒絕保釋,要打上高等法院,才爭取到熱水洗澡(見comment部分)。請大家來聲援啊

12/20/2005

羨慕

事實上,有很多參與了17日晚抗爭的人都覺得今生無悔。而到過中環的人比我這些懵性性留在灣仔吹風、又入唔到告士打道的人,更為無悔。

寫得好呀

sentimental小劇場

韓國警棍空心。香港警棍灌鉛。靚仔阿偉被警棍扑了兩下(他說feel到是留了手的)。他的反應是閉起眼睛,因為他害怕衝突場面。但他不肯後退,只閉起眼睛立定在那裡。是陳彥楷(另一靚仔)在後拉開他。

必須一提:今次一起抗爭的人之中,很多靚仔。個個都靚。也很多靚女,不過唔關我事——又或因此我都係冇運行。

我也害怕衝突。而我和阿偉這種小羊,會不知不覺走到被射水炮被警棍扑的所謂前線,只是因為我們不肯退後,而非因為我們前進。由是足證,世界是後退著。而我們缺乏想像力,是因為我們不了解歷史。

激烈的矛盾點(兼答留言)

1.圍欄、鐵馬都不是公物。

如果「公物」的定義是「給公眾使用的物品」,則圍欄、鐵馬其實都是由警方使用的物品,警方用它來攔阻公眾,限制公眾的行動。當人民以自己的方式去使用鐵馬或圍欄時,它才成為「公物」。

如果「公物」的定義是「由政府擁有(亦即由人民付錢)」,則我們於焉可以明白,看似中性服務機構的「政府」是一種如何激烈的介入——它可以將人民的資金用以限制人民的行動

如果你要談公物,那恰恰是韓農在展現一種「將公物還諸公物」的激烈方式。輕柔一點的,是將遊行完將絲帶綁在政府總署的圍欄上。兩者的原理是同一的。

2.肢體衝突

我必須承認,我是個靠咀皮子同渣枝欄筆搵食的人,對於肢體衝突,我實在不在行,也沒有讀過很多有關理論——但我讀的理論,基本都是pro肢體衝突的。以下是以韓農的表現去進一步理解肢體衝突。有關學術理論脈絡,敬請有識之士補充。

有段話(忘了是誰說的,請補充)說得很清楚:「暴力示威是製造最大混亂效果,以破壞社會秩序為主要目的,手段包括放火燒車、擲石攻擊商店、搶掠、以暴力對付警察,另一類是有明確訴求,希望將群眾的政治或政策訴求通過示威放在社會議程上,再通過傳媒報道,引發社會大眾參與討論,這時肢體衝突變成了群眾運動的『劇場演出』。」

我想韓農沒有破壞社會秩序、沒有放火燒車、沒有搶掠,也不用談了。這是肢體衝突,而非暴亂,我想一再重申。而我當然明白,這次的矛盾就在於肢體衝突必然包括了攻擊警員。為何要攻擊警員?因為警員在那個位置象徵了他們所對抗著的世貿勢力,必須以激烈行動去表達對抗,這和焚燒國旗是沒有分別的,都是具有象徵性的。

(不要再講警員也是人不該打,大佬人地都有受傷,而且一定傷過警員,因為裝備懸殊。我也不想再罵一次胡椒噴霧和催淚彈了。)

為何需要肢體衝突這樣激烈的形式?我的理解是,激烈的是對抗的理念、位置與利益關係,而肢體衝突必須表現這種激烈的程度,尤其這是全球千萬人的生計問題,我們的地球的環境問題,人類的經濟關係和意識形態如何決定的問題(大佬人個腦呀)。這是很激烈而嚴重的矛盾,人們必記住。——其實這點不難接受,你看看曾蔭權在124遊行後「已清楚聽到港人訴求」,卻仍然照舊,並一再以「大多數民意」反過為政改護航。因為在所謂理性抗爭的平面化後,很容易便只是數字遊戲。而難道那些抗爭者數目不夠多,那種理念、位置和利益的對抗關係就不激烈而嚴重嗎?10萬人的訴求就不強嗎?韓國的gdp因為加入世貿而上升,韓農的犧牲就理所當然嗎

而我希望強調:「劇場演出」這個形容,應該是指把矛盾和衝突最大化,而非「虛假的做戲做show」。我希望強調,肢體衝突背後是有真正堅實的支撐的,正類似演員往往在戲裡演繹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壓抑了的真實情感。

覺得這種只表現理念、位置與利益的衝突的形式太過機械的朋友,且莫發難,請看下去。

3.韓農與港警的分別

肢體衝突是象徵性的,果然有很大程度上是理念、位置與利益的對決。我有很多很憎警察的行動者朋友,我始終不能像他們一樣狠罵警察。我總是忍不住說,其實他們也很慘的。他們都總是答我:是呀,若他們只把自己當作執行機器,100%服膺於建制的意識形態,我們也把他們當機器;但他們若離開自己的位置,作為一個人去反應、回應,我們也會把他們當人。

是的,「劃清建制位置以內的機器和建制以外的活生生的人」大概這就是行動者最大的妥協:既不向建制讓步,又尊重個人。

有報導指有警員指「韓農真係好識做戲」。他指的大概是韓農先幾日表現和平,但其實真係衝得好勁,打得好勁。我想,不少香港人也會這樣想。其實,我們從不應想像韓農會乖乖依照一條不義的示威區和示威路線前進、抗爭。依照他人編定的劇本,算什麼抗爭,尤其這路線和範圍是以保護世貿的人劃定的。禁區本就不義,而且現時的封鎖線還距離警方所劃的禁區範圍好幾百米。

韓農一定會衝突,一定會自選示威路線,一定會想嘗試向世貿推進,否則他們就背叛自己的理念、位置與利益、。於是一定會與我城的運作產生衝突,與警員產生衝突。這幾天韓農的友善表現,不是騙香港人讓香港人以為他們不會進行激烈抗爭,而是表現在抗爭以外,其實他們是怎樣的人,他們其實對香港多麼友善。

而很明顯,香港警察是沒有這種概念的,他們就是認為,那些攻擊他們的人,就是暴徒,就是壞人。〈一位前線警務人員的心聲〉中問的5個問題之中的三個:「1. 我也反對WTO,我也同情示威者,但示威者的憤怒代表可以破壞我們的家園嗎?4. 示威者也是很可憐的,但都不是暴亂的理由,這是和平示威嗎?如此破壞香港不止,還強詞奪理是香港警方故意阻撓,他們可以這麼便宜不被起訴嗎?5. 香港人,懂得分辨是非對錯嗎? 」當中,認同這是「暴亂」(否則何來「破壞家園/香港」的想像,人家都沒有破壞些什麼)的想法,毋庸多言。簡單來說,因為沒有肢體衝突這種概念,他們分不清韓農攻擊的到底是什麼,他們以為韓農攻擊的就是自己,就是香港。事實上,這還可以推出一個更悲觀的結論:他們也沒有分開建制內的自己和建制外的自己,甚至以為建制就是自己。我們一向同時厭惡和同情軍人的單向和盲從,就是這個意思。

這種簡單的暴徒歸類可以是很可怕的,完全可以違犯人權。900名被拘捕的人士中,有很多在落案之前,就受到罪犯式的對待:脫剩內衣搜身,而許多條文上所規定應該要對拘留人士提供的東西,例如水、食物、毛氈,全都沒有。警方並利用許多小動作來顯示權力,包括打電話、喝水、去廁所、要廁紙,都要經過多番協商。這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台灣朋友告訴我的,言語不通的朋友一定更慘。如果香港警方不是食懵了所以小家至此,就是因為把那些人當成暴徒,而覺得可以漠視、剝奪他們的權利。

我想說明的是,熟練的示威者懂得當警方是人,而我們的警方,無論多麼熟練,竟然好像不懂得當人是人。尤其是進了警局之後。天有不測之風雲,每一個良好市民都有機會被誤會為犯罪分子,而在誤會澄清之前,就會不擁有被規定的權利。這不可怕嗎?警權無限大,人權被出賣啊。

前線警員的勞累,我一直相當同情,我們中了水炮之後,也會叫「過度超時工作 警員回家睡覺」。相比於經常被警察的小動作騷擾的許多朋友,我對警察的態度一直相當友善。除了那個用水炮射我們的警察。我帶口號,也是說「催淚彈」可恥。對於場面浩大的中環一帶,我並不多表示意見,因為我所得到的資料也是從大眾傳媒中得到,不能判斷施放催淚彈是否合理。只是,警務人員的識見和胸襟,實在需要擴展。我今日所見到的台灣朋友,17日夜晚12點幾已經很乖地接受了拘留,應是第一批被拘留的人(因而不存在資源問題),但仍然沒水沒食物沒衣物禦寒;到20日凌晨兩點,他們才被釋放。總共是50小時如果香港警察,因為自己或同袍受勞累(值勤24小時)和攻擊,而這樣對待無法反抗他們的人,仍是可恥的。
這就是我這次這麼強烈地覺得香港警察冇撚用的原因:所有的力量,彷彿都是建制給予的:精良裝備、拘留的待遇。而他們安於使用這些力量,一旦失去些就十分幼稚弱小(我得一件衫中完水炮由濕到乾而警察叔叔你同我講你唔夠衫?)。相比於韓農以低度裝備,運用智慧奪取盾牌,「人」的味道強太多了。
4.想像.悲哀
有位朋友寫得好,不了解韓國的民主抗爭之路是如何走出來,我們永遠無法了解韓國農民的行動。我們的零三七一那麼美好,終於它的陰暗浮出來了:有人就以七一為例,說我們香港不歡迎非和平的示威者。零三七一竟成為我們狹窄、不接受其他文化的理由。我本想徹底sentimental一下,但本文走理性路子,只講一點吧:韓農的抗爭模式,是孕生於由韓國本身的抗爭歷史(光州事件等等)所拓展的空間;03坎昆的世貿抗爭,其空間由99西雅圖10萬人反全球化示威拓展;05香港世貿的抗爭規模,則以坎昆的抗爭規模為座標——而相對過往歷史,它的規模相對地是多麼溫和,而警方的武力又是多麼不成比例。歷史是倒退著,我們的空間愈縮愈小,壓迫愈來愈大,抗爭愈來愈難。而我們缺乏想像力,是因為我們不了解歷史。
(有人說我談太多自身的和平抗爭,是迴避了真正的矛盾點:所謂暴力,或激烈衝突。我這樣不但對香港的社運抗爭無益,也對被控暴力抗爭的14位朋友不公平。這話是對的。由是我寫。)

12/18/2005

要臉不要臉

要臉:

李明逵晚上聲稱,拘留在告士打道集結的900人。

被拘留期間,被拘留人士載歌載舞,激叫口號。打出來的電話說好開心。應該是世上最自由的被拘留人士。我們幾個兜了好多個圈,想盡辦法都進不去。應該是世上最想被拘留的人士。(後註:原來有韓國女農因為想回告士打道而向港警下跪。不好意思。)

不要臉:

星島頭條:港島大暴動

大佬,好多外國傳媒在場架,你玻璃都冇爛一塊,打砸搶冇樣有(勉強燒左個棺材),偷竊強暴冇聽過,車輛好好地,冇人威脅過當地政權(係就好咯),暴乜鬼動,搏出位都唔好笑大人地個口。顯得太鄉巴佬了,嚴重破壞香港國際形象。為保形象,應該強制全港傳媒睇兩套紀錄片:《there is what democracy looks like》同《七彩布拉格之秋》。都話文化緊要架啦。

人經常會因為要臉而不要臉:

誇下海口話拘留左900人喎,點收科呢?警方想破頭,想到三點,終於想到要怎麼清場和處理人群了。於是以違犯國際人權公約的「公安條例」清場。除了今日盡力衝擊、受了水炮的遠方朋友,我們還有多位朋友在裡,包括周某、matthew、阿藹、bobo等等。所以,一定又要去聲援和要求放人了。來這裡

hkpa終於出了比較硬淨的聲明,好彩,唔駛打埋佢。

民間監察世貿聯盟回應12月17日的事件

1 世貿第6次部長級會議已經進入談判的第5天﹐富裕國家在取消農業出口補貼問題上,一直態度強硬,拒絕立即停止傾銷, 並同時企圖強迫發展中國家接受服務業貿易總協定,讓跨國大財團壟斷民生, 置全球億萬農民工人的生計不顧。過去數天香港有數以十計的和平集會和遊行, 南韓農民更以三跪一拜的遊行方式獲得全港市民的支持,但富國部長竟然依舊鐵石心腸, 示威者集中於這個關鍵日子表達強烈意見﹐是可以理解的。

2. 今次事件的本質, 是示威者企圖衝擊警方防線﹐儘量接近會議場地﹐希望在這個關鍵的時刻, 向場內各國部長施壓, 要求顧及全球數以億計人民的利益。示威者的目的是為了接近會展中心﹐向與會者表達意見﹐整個示威並沒有破壞任何店鋪和公共財物﹐警務處長將事件定性為” 騷亂 ”﹐與事實不符﹐極有誤導成份。

3 在遊行過程中﹐韓國農民高呼“我們愛香港﹑我們愛和平”﹐沿途得到不少香港市民的支持﹐有市民向示威者派發食水﹑紙巾﹑照明工具﹐甚至加入遊行, 和協助救援工作﹐場景令人感動.

4. 可是, 警方在事件中不必要地使用過份暴力﹐在事先沒有任何通知市民﹑記者的情況下﹐突然發放催淚彈﹐導致多名示威者和支持的市民受傷﹐連記者亦被水炮、催淚彈波及, 令人遺憾。

5. 在多名示威者受傷後﹐救護車遲遲未到達現場﹐同時也不准許義務救護人員進入受傷者所在地﹐而且禁止有意離開現場的示威者離開, 報警熱線更一再詢問報稱受傷者是市民還是示威者﹐15位剛出院的受傷者又立即被送往觀塘警署﹐被控非法集會﹐這些行為非常不人道。

6. 我們慰問所有受傷人士, 並呼籲警方儘快解封被困者﹐和釋放所有被捕人士。

你還有什麼辦法

當傳媒和政府合演一場好戲,把事情描述為一場騷亂;但鏡頭所及,卻有不少市民安然作壁上觀、而且在場的市民不但不驚不懼,往往還對示威者報以掌聲,你感到驚訝,作為一個市民,如果不相信,還有什麼辦法。

是有的。就是走到街上,用你的眼睛見證,什麼是「最低限度的武力」,以及我們的公僕,如何對待市民。

我們與示威區的農民一起離開後,一直走在他們後面,唱歌、訓街(顫抖著訓在軒尼詩道上,非常好feel)。後面有防暴警察包抄,愈壓愈近,我們就坐下大叫「和平示威、警察行開」、「香港人一齊行」、「和平示威、市民加入」、「市民加入、監察警方」。本來我們只有十來人,後來市民加入到近四十人。警方壓到離我們不足一米。我們大叫「催淚彈可恥、水炮無用、警棍可恥、胡椒噴霧收埋」,手繞手坐著,女孩坐第一排。

我不否認發生過激烈衝突。但市民不要被人恐嚇,整個反世貿示威,始終無意傷及無辜。而示威者受傷的人數和程度,都是遠超警方。是警方,覺得為世貿製造一個安順的環境是面子攸關,所以動不動就出動對方無法抵抗的鎮壓手段。

我們回到馬師道天橋,沿途以「歌唱團」的方式向市民交待今日和平示威卻被粗暴對待的經驗。被順便嘗了一點催淚彈。旁邊有個亞視記者嘔吐了很久。但我一點事也沒有。我們每次組歌唱團,都引來掌聲。我們都想說,我們很安全,香港人很正義。

我真的擔心,留在家裡的人,與留在街上的人,會被隔離的論述置入兩個不同的世界。不要讓我們的城市被虛假的論述割裂。用你的眼睛看清整個反世貿運動。


集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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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可以走過來

我不明白這些警察

四點未到,聽到警方出水炮,我們加速衝上馬師道天橋。沿途見一位韓農被抬出來,我馬上紅了眼睛。見到太利,太利也紅了眼睛,叫我們不要衝,大家坐下來和警方撐。 我見到陳滅。

我們幾個二十來歲的朋友,手持「香港警察請讓路 放農民一條生路」的橫額。其實到場時已不足十個農民在前線,但警察仍然噴水炮,波及市民。據說他們先射傳媒的攝影機,亞視報銷了三架攝影機。我們便氣憤起來,架起橫額向前,喊「收埋水炮」。後來便射我們了,我們想用橫額阻擋水炮,水炮瞄著我們射。我一個人站在離長盾陣前兩米多以外,他們仍然射。水炮把我們橫額上的字沖掉了。

我只能說,就算之前有多激烈的衝突,我們是手無寸鐵的,姿態上完全是聲援,仍然被射。這只能證明,如果警察不是殺紅了眼睛失去理性無法分辨他們眼前的是什麼人,就是香港警察不容許反對聲音。

所以當有警官用大聲公呼籲示威人士冷靜,我就惱火起來,帶頭叫口號「請警方保持冷靜 不要使用水炮」、「水炮傷害市民 要求警方交代」。之後大家坐下,叫了很多有趣口號,例如「嚴重超時工作 警察回家睡覺」。還吃了市民送來的柚子茶和雞蛋。整個過程中,在場的市民都支持我們。

水炮是鹹水,刺激雙眼。入夜,濕了身的人都會很冷。瘦削的阿祖和安安冷得牙關打戰,我的牙關沒事,只是雙手凍僵,無法打著火機。

12/16/2005

不斷的聯署.流失的早餐

遲鈍的學院派張某,起草了一篇聲明,要求大專生聯署:支持全球被壓迫的弱者,為我們在地生活的城市挽回尊嚴!──香港大專學生支持反世貿示威者聯署聲明〉。這麼長的名字,幾咁唔嗅米氣。不過各位唸過大學的人,也請參與吧。十九日會連同簽名刊於明報,請大家有買趁手啊。

很冷,未吃飯,通了頂。但終於教完書了,也說定了不去讀書組了;總算定下心來、也可以遲些再替朋友慢慢挑一條圍巾。 那邊廂,維怡、彩鳳、阿古和阿cat,幾個人去了絕食。

絕食喎,一個被捧得太高尚又有時無法得到相應回報的行為:「絕食是面對極之強暴的力量,無法可施之下,唯有以自身作為武器的最和平抗爭方式。」唔係你插自己就一定有好報的。有時,還會有很多想當然的帽子加在你身上。破曉時與阿古模擬對答,最難答的都是這類問題:「你覺唔覺得自己係做show搏出位呀?」其實稍微用用腦子,就知道並無位可出。這不過像我們在封鎖線前,斤斤計較那一米兩米的婆仔數——因為無法可想,求其立亂豪少少野出黎。

如果有的揀,我想幾位朋友也無意在特別寒冷的這幾天上馬。一切只是臨急臨忙,像手工製作的粗糙味道,毛毛粗紙纏綿的紙邊,看起來竟然就像聖徒的袍子、被荊棘鉤破。而且它們的確是像的。因為那麼倉促。

昨天韓農三步一跪之後,他們回來構思行動。有幾個警員吊佢地尾一齊番黎。八樓的電話都被勾了線,連我這些只會打電話講下「佢同個女仔真係勁曖昧囉」的小卒都被勾了,他們是用筆談的。出來的時候他們給我看,hunger strike,我也沒驚訝,就問是誰做。維怡說了,我就問人力如何補充,她也答得輕鬆。其實工作都是一樣的,都要做、都重要。有人去了絕食,就要有人接起剪片、採訪的工作。都是在已經嚴固的封鎖線、已經透支的身體上嘗試再推一步。

其實是這樣,當時譚某著我起草某些東西,我爆過文之後不太想寫了,他們又找我起草絕食宣言。時維四點,我想著我做一個沒有意志的稿匠就好。情境其實是這樣,在茶餐廳裡,大家都餓到快死了,我在一個快爛掉的小筆記本上drop他們的points。大家知我措辭一向私縮,絕食宣言裡那些慷慨的句子不是我的,多數是太利口述的,他很睏了,但用力咬著手指,口中吐出一片片斷章。有像來自地深的煽動性。我不敢直視他,因為我不習慣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下為他人寫作。但那些震撼不是虛假的。那些震撼夾在茶餐廳的車仔麵、各人「咁到時咪唔可以食煙?」的瑣碎問句和趴在桌上難掩的倦容之間,融成一體,無法分離。因而不是虛假的。我們是慢慢而自然地滑入時代的軌道裡,並不轟炸。

我想說的是,其實他們付出的比表面上多:大概傾完已經五點,各人回家pack野準備絕食,順便執靚個樣——咁即係冇得訓。但係各位朋友的守時習慣呢,就係咁架勒:大家話要就午間新聞,應該要10點開始,咁即係8點就要在八樓集合,8點半出發。結果我8點打俾維怡,佢話8點45分到;8點半打俾彩鳳,彩鳳話半個鐘到(咁即係九個字);總之,他們過了10點半才離開八樓,同時倒瀉籮蟹。到最後11點開始,午間新聞只作低調報導。點解到最後只係遲左一個鐘咁少?因為佢地連最後的早餐的時間都豪左出黎囉。阿古最便捷:他不回家執野,於是呢,就凍到訓唔著了。

其實一切很簡單,就是一些起不到床的小學生,想盡力做一些事。令它沉重起來的,是這個環境。這是他們的絕食宣言,我draft的。我留在太子,始終無法放下他們所流失了的早餐。

真身小劇場

這裡,選1213koreafriend.wmv

裡面,有一個好蠢的肥女子(上鏡真係好肥,我唔想再上鏡了),沾到少少胡椒噴霧。在她之後,可以見到一位年輕的南韓示威者,中招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語。這在在提醒著我們香港人,我們的付出,尤其我的付出,多麼卑微。

仲有好多好片段,每日UPDATE,這就是錄影力量。

另外,今日主流傳媒反應都相當正面,許多phone-in的市民更承認自己是因為無知才恐慌。我們的努力是有作用的!gogo bloggers!!——當然,其實都係韓農自己贏晒!

我很憤怒,我很憤怒

為什麼這樣不公義沒禮貌的事,竟然在我要教書的時間發生。為什麼我當時竟然不能在場。
請大家來支持韓國農民及各地朋友,與這樣粗暴的警方劃清界線!

12/15/2005

拗底撐飯蓋

「警察公共關係科總督察馬維騄表示,由於灣仔北的示威區附近有潛在的危險,希望市民不要到該區拍攝。」

呢個係咩意思呢——就係連日來民間對反世貿示威、韓國農民的支持不斷上升,游行更有市民及學生加入。朋友沿途與市民閒話,都說很喜歡遊行和韓農。這就是對警方而言的「潛在危險」。之前花了這麼多心力打造出來的暴民形象,快要毀於一旦了,哎喲。警方想大家離場之際,很多時就是我們接近勝利之時。

所以呢,大家真係唔好錯過,得閒就過維園、灣仔睇下。放心,仲有好多同你一樣諗住睇下的人,可以互相照應:星期六據說將有本地大專歌唱團,唔埋身,淨係在旁邊唱歌。總之多人在場,警方就會突然克制。馬維騄現在說「有市民認為警方過份容忍示威者」,我們應該可以打個電話到警察公共關係科,28606154。OL、教師、考試的學生、售貨員、編輯,任何人,有時間都可以打個電話。

另外,薦譚才子文一篇。注意,覺得譚才子講野太煩的朋友,請由尾讀起。係咁架,絕招黎架!

胡椒與水樽

一如蘇丹紅和孔雀石綠,胡椒噴霧是很美麗的名字。我很喜歡胡椒味的食物,胡椒餅、胡椒麵、胡椒意粉,如果這一切氣化為淡淡輕霧,一定好味到不得了。我以為係我懶sentimental啦,原來胡椒噴霧真係被認為係好正常既手段了。我在某網頁中說「一個水樽,就算係有水的,掟落全副武裝的警察、有軍用頭盔的警察處,到底會有多大傷害?相比於胡椒噴霧如何?」被指「言論驚人」。看來頗有些人覺得水樽係勁過胡椒噴霧的。

警方一直聲稱,使用胡椒噴霧是「合理合法」。的確,法例又冇禁止胡椒噴霧——法例係政府定既,唔通佢禁左佢仲入咩。但係「合理」,就可以商榷——你睇我幾冷靜。

根據蘋果:「胡椒噴霧由胡椒種子、紅辣椒、樹脂和天然油等製成,噴出時呈泡沫狀,被噴中者在十二秒內就喪失抵抗能力,眼睛淚腺受強力刺激而不斷流淚,視力模糊,口鼻灼熱及心跳加速。因為此武器的攻擊力與催淚噴霧器同樣強勁,故本港法例禁止民間買賣或擁有。」

(所以,水樽亦應禁止民間買賣或擁有。)

還有:「警方使用胡椒噴霧器亦有一定守則,規定不能躲在暗處噴射、必須瞄準方的胸部來噴、不能直接噴向面部、必須在距離目標者六十公分,約兩呎外施放,且要在口頭警告無效後才能使用。」

但中招的示威者,都是直接臉部中招的。示威者赤手空拳,大家有目共睹。警察的長盾、長槍、頭盔、眼罩、胡椒噴霧、鐵甲威龍衣,大家亦有目共睹。前有一塊長盾在手,後有幾十幾百的人肉長城,示威者就算用腳怎樣狠踢,警員連跌都唔會跌,佢連受傷都唔會。只是因為他們以較原始的動作挑戰權威,他們就顯得不可接受,我們就盲目得連這麼懸殊的能力差距都看不見?警方有多大意願去遵守胡椒噴霧的使用手則,我認為亦是有目共睹。其實只要慢一點噴,想清楚一點噴,就已經可以尋求較好效果。

2000農民,根本冇可能突破警方防線、到達世貿會場。大家都是意思意思。韓農講警察可憐,是表現作為客人的風度,但作為主人的港人表現尊重的方式,不該欣然同意,而是想到,一個被你用警棍扑完的人能夠體諒你,你下次唔好扑佢、噴佢,或至少瞄準d唔好噴佢塊臉,都唔係好過份的要求o者。

據說下一步就出貨櫃陣。咁樣仲勁,連警察都唔駛出。我真係冇野好講。幾米高的貨櫃若真的堆起,不但難以攀越,還會完全隔絕示威者的聲音。後者比前者更為嚴重。而且貨櫃會製造「絕壁」的感覺,會極容易刺激示威者情緒。如果係我,見到個櫃就一定喊到收唔到聲。是呀,香港政府還可以乾脆掘爛塊地、無端端起楝樓,總之你一班言語不通的人,同一個政府鬥,同幾廿個大國政府鬥,根本就係冇得鬥。咁樣俾我都自殺啦。李京海就是在坎昆世貿會場九公里外,那無法突破的鐵欄頂端自殺的。絕對的權力引發絕對的反抗。如果警方真的輕易出動貨櫃陣,我不會說他們冷血,但他們一定沒有從反對者的角度去理解過那種絕望,這應稱為無知。而無知可以殺人。

在網上找到舊文:一位警察為使用胡椒噴霧辯護:「使用時引發併發症或造成永久傷害,究竟是誰的責任呢?誰人知道面前凶神惡剎、衝擊自己的暴徒是有心臟病、氣喘病、哮喘病、或有敏感症呢?」這種限制是可以理解的,但過度同情這種說法則會在我們意識中埋下隱患:只要你被感覺到是暴徒,就你死你事。——這非常像我朋友口中的家計會護士朋友。家計會墮胎是局部麻醉的,我朋友問:「咁咪知道下身發生咩事囉?咁會好唔舒服喎!」該護士朋友回應:「係架勒!怕唔舒服唔好做錯事囉!」迅速的定性和標籤總是令我們心安。就是這樣,我們永遠不問原因,不質問自己的標準是否有機會傻到仆街

其實今日報章頭條均開始吹和風,與我爭論的朋友大概也不會再堅持很久。只是我覺得有些事一定解決,那就是所謂的習非成是。2001年,警方在626事件中使用胡椒噴霧,那時還須在警訊與公眾解釋。不旋踵,2005年,年輕人紛紛出來攬警方,對胡椒噴霧十分受落。比較有記性的都市日報在星期一,則比較警方在示威中使用胡椒噴霧的情況,首次是九九年居港權,抗議者逾1000人 ,6警及3示威者受傷;626則只有數十人。這樣叫做合理?想想合理是如何製造出來的吧:警方在這幾年,經常使用胡椒噴霧,包括對拘捕小販。在習非成是中,被滅絕的是抵抗。

再到灣仔貨物起缷區之前,抄抄書

「巴迪烏拒斥了康德對法國大革命這個事件的解讀。康德的解讀認為,革命的關鍵效慼在於那種崇高的熱切情感,而巴黎的革命事件讓與事件沒有直接關聯的全歐洲的被動觀察者都激起了這種崇高的熱情。接下來,康德把這種崇高的效應(標舉出我們對人類理性與自由的進步信念)與革命本身的恐怖現實對立起來(康德欣然承認法國的確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革命經常成為催化劑,促發了野蠻暴民最低層次的毀滅性激情)。巴迪烏語帶諷刺地評論道,這種被那些保持安全距離的被動觀察者所激賞的革命美學化(aestheticization of the Revolution),實際上伴隨了著對實際革命本身最極端的嫌惡。」

——齊澤克:《神經質主體》頁193-194。

習慣作為被動觀察者的我,到達要求主動性的現場裡,各種的格格不入與躊踷,都不會被那一點胡椒噴霧蓋過。好罷,所以在美麗情感以外,在世貿衝突中,我們還可以與自己那麼繁複糾結的醜惡面對面。

我以為我今日可以去灣仔。點知都係去唔到。好罷,就等我又o係度爆文!

請廣傳:致國際友人的感謝信

當日衝過之後,我和陳景輝(此人落了水,冇得黐胡椒噴霧的金糠)說,跟住要開始蓄錢,下次去第度反世貿。投桃報李嘛。後來又有人修正:最好世貿冇下次啦。又岩喎。但係而家應該聯署左下面篇文先。

(信件將於12月17日作新聞發報,並於12月18日的遊行裡以不同語言派給反WTO的遊行隊伍)

感謝您們遠道而來
與我們分享您們的生命經歷,
讓我們意識到香港這個「購物天堂」是建基在貧困國家的農民和工人的血與汗之上。

感謝您們以友善的目光和笑容迎向我們,
儘管這個城市的人經常只顧自己的生活,
不理他人死活。

感謝您們不厭其煩地向香港的市民和媒體解釋世貿所帶來的禍害,
儘管您們的聲音不斷地被扭曲和淹沒。

感謝您們來到香港阻止世貿在這個城市達成協議,
阻止這個城市進一步成為殺害農民的幫兇。

感謝您們以行動告訴我們,
人的生存尊嚴,
比起經濟利益來得重要,
你們的到來,為這銅臭的城市,帶來一陣清新的氣息。

感謝您們把貧富不均、環境、剝削、外債、農民和不公平貿易和發展等民間國際議題,
引進這個建基在官商勾結的城市,
使這個城市走向多元和草根的國際化。

感謝您們以一致的步伐,
展示給我們看到團結的重要性,
使我們學會人民要團結一致,
互相支持,
長期抗爭,
才能爭取到民主。

感謝您們以色彩、歌聲、舞蹈和肢體語言,
帶來新的抗爭文化,
讓我們理解到,
遊行並不是向在上位者的沉默請求,
而是要顯示人民的力量和創造性,
是一種力量的表達。

這一切一切, 使我們感動和震撼,
希望在未來的歲月,
我們能再次加入你們的隊伍中,
肩並肩地爭取國際性的和平與公義 !

(聯署請寄 http://hk.f515.mail.yahoo.com/ym/Compose?To=inmediahk@gmail.com 或於 http://www.inmediahk.net/的回應欄上自行簽署)

12/14/2005

窩心腳

sms:「有外地朋友正在推昨日的封鎖線。」

我竟然要上課。怎麼會這樣。

薦文:〈在警察那邊看

大蛇痾尿(13/12記三)

(題出此處

世貿的遊行仍然非常快樂。這次我在人民戰車隊裡,(唔覺意又黐到大長毛搏上鏡!),前面是持木屐的韓農,後面是(缺席的)中國農民橫額,再後面就是鼓隊。長毛固然比較有趣,但與韓農相比,還是相形見絀。韓農有木屐和音樂、鼓隊真係贏晒、贏晒贏晒贏晒!還會突然在銅鑼灣大街上坐下,仰天臥倒,煲飛煙(事實上他們一不走動就會煲上一飛)。呢d咪就係creativity囉。你住香港咁耐,有冇試過 /諗過o係馬路中心訓低煲煙?而且還有非常秩序井然的突然暴走。鄙人暴走咁多年,呢次都算印象深刻。

韓農下水,他們很多年紀都大,難免擔心;便拍拍他們背脊,他們回過頭谷個老鼠仔俾我。「游往世貿會場」,這多麼象徵性——而它真的只能是象徵性的,怎不叫人搖頭氣惱。(這麼溫和你還想要怎樣?為成報設計頭條「暴力第一擊 韓農跳海 燒棺 衝會場」的人士。)我該說,sorry,我們沒有好好打理我們的海港,要你們跳入這麼髒的水裡。又或是,各國人士長時間集會,領袖激憤,周圍的人包括我在內一句都聽不懂,這種情況有時真的叫人很難過。但這當兒韓農突然起身,發喊(我們都馬上豎起渾身汗毛),衝過去,一起向警察鞠躬,轉身離開。於是大家都鼓掌。

人家幾pro,你睇你呢d靚妹淨係識sentimental,都冇幽默感!


1. 如果香港媒體整體對世貿事件的報導取向在未來幾日內有所改變,我會記住作為先行者的明報和蘋果。

2. 好悲涼:「人聽John Lennon我地聽John Lennon,卻沒有聽出個參與社會的行動來。」

3. 回來聽鳳凰的晚間新聞,說拉米對通過協議有信心,心中一冷。大家都有點接受放軟手腳,是因為賽前預測不會通過,咁就當豪俾香港人長見識。如果真的在香港通過了,我們放任會議順利進行,這怎麼對得起遠來的朋友。可正如某人嗚咽著說的:香港七百萬人,零動員。
activist:http://www.targetwto.revolt.org/

因為頭盔,所以暴民(13/12記二)

那個頭盔是戲服,不是現實的一部分——而他們正是在假作客觀地報導現實。實際上,那時一點危險也沒有——我們已經在軍警前作v字拍照了——根本是很和平的,毫無以頭盔戒備的必要。而且,除了直播的記者,無線的工作人員也沒人戴頭盔,攝記衝到咁前都唔戴。腳踢長盾的韓農沒有頭盔,焦點人物長毛沒有頭盔,執雞小嘍囉如我也沒有頭盔。記者本身也是上鏡才戴頭盔。那個頭盔成為焦點,正是因為它的多餘和虛假。一如董太全副武裝巡訪牛頭角。

這個頭盔,無非是強調新聞工作者以身犯險,報得重要資料。但其實,有幾險呢?有衝撞時戴頭盔我不怪你,衝撞下午六點已經全部完結,入夜卻還戴著頭盔,沒有衝撞為什麼還扮作有危險呢?在你突出自己「好大付出」的時候,這種佈景道具,正犧牲著溫和示威的本地朋友、言語不通無法作出反駁的外國朋友。

當時還不是我先出聲。無線工作人員和雞先生產生衝突(記錄),而女記者卻受到在場人士指責。我旁邊有一位女攝記突然大聲道:「咁你戴個頭盔做乜姐?」我在旁肅然起敬:咁到point既。女攝記緊皺眉頭,搖首道:「真係太霸道了。做電視既就係咁霸道。平時呢個mable(記者)都係咁樣,大家一齊問佢,係都要人地答佢先。佢真係太惡了。」

無線的工作人員當然生氣,他們說我地不過是做野,唔好阻住我地做野。有朋友便道,你們影相都成日阻住人地做野啦。我和他們吵過了又扮友善對話,其中一位硬著臉說客氣話,說是上頭要求,叫我們循正常途徑去外事部投訴,大家真應從善如流。但係既然係做野,點解係都唔肯除頭盔?最後結果在場人士高喊「tvb、除頭盔!抹黑、可恥!」做野唔係大晒,做新聞的不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可惜這麼好的場面,竟然在我去了吃飯的時候發生。

各位朋友包括本人,都聽到某些記者講一些真是很不好的說話:「唔係記者行開啦!」「唔係記者影咩相呀?」這種好像是圈地為王的語氣,實在讓人無名火起。先別說人人都可以影相,首先那裡是示威區,如果真要圈地為王,都係示威者大粒d,而家係我地豪俾你做野,唔該唔好反大我地。

而且,我不知為什麼會有這麼不懂與人討論的人。無線記者與雞先生衝突,阿古想與其中一位工作人員討論,說了兩句,對方還是一付「我不需要和你講,我只係做野」的樣子,阿古已經不得要領,突然一位爬在欄杆頂手持小型camera的先生大聲道:「駛乜同佢講姐,人地知識份子黎架嘛!」
我在另一邊氣往上衝,問:「你做乜咁講?你冇讀過書咩?」
他冷笑道:「我講左咩呀?我有我既自由!」
我:「我冇話你唔可以咁講,我問你點解要咁講。」
他仍然一副不屑的樣子:「我講左咩呀?我講左咩呀?」
我:「你話『駛乜同佢講姐,人地知識份子黎架嘛!』我問你點解咁講,你冇讀過書咩?」
他沒說話,他旁邊的人道:「唔駛答佢,一答佢就中佢計。」

答得咁冇誠意,我都唔知仲有咩計可以俾佢中。這種「不用跟他講」的怪異邏輯,也許就是令我們的傳媒工作者反智、封閉的原因,像戴著一個無形的頭盔,移動困難——以為人人都要就自己——、視聽有礙,以為反對者就是攻擊、暴民。而且以為市民喜歡看這些。

覺得無記與亞記太似戰爭片?上錄影力量網站看看!

人群之內及之外(13/12記一)

1. 是日金句:「全世界的示威發生暴動,都是因為地頭蟲搞事,香港人好怕死既,所以入鄉隨俗,呢次示威會好和平,冇事既。」——無線新聞(馮佩樂)訪問灣仔的報紙檔阿叔。

真係希望在人間呀。阿叔係我地既希望。

2.警方出動9000人,而在場與警方角力的,不過百餘人,且有過半是記者。所謂「暴民」,赤手空拳,被胡椒噴霧噴個滿頭滿臉,連水都冇枝。我希望大家透過電視看到所謂很激的衝突場面時,會同時發現強弱懸殊之荒謬。這就是所謂「最低限度的暴力」:不用警棍,不顯得暴力,但使用會有長期影響的胡椒噴霧。

3.不知為什麼那些噴霧是漿狀的。

4.就我觀察,警察除了對個別單槍匹馬去踢撞他們所手持的長盾的人士使用胡椒噴霧,有時還會甩一大pat出來,制止集體衝撞他們的各國民眾——唉只有韓農才會勇敢地單挑,他們視為一種承擔,不想我們這些業餘的冒險——那種噴灑則是時間的,大約我們湧3分鐘,最久的一次不過五分鐘,隊裡就會飛出一pat噴霧。他們不肯讓絲毫壓力累積。

5.說到這裡難免是傷感的——強弱的懸殊是絕對的,是要對方,即國家機器,放你、讓你,你才能動。

不過在進行中,其實並不絕望的。

6.開始燃燒的棺材推過去其實冇賺,然後傳媒影野,夾在人群和軍警之間,突然發生湧動。大家都話係傳媒衝,我地只係執雞。

7.執雞呢d野又點少得鄙人呢d鐸叔精。連忙拋下遲鈍的學院派張某,在後面幫忙推幾下(咁你都已經唔上前線勒,響後面幫忙推幾下,都算答謝人地遠道而來丫。)。推推下,前面飛出胡椒漿,警員rotate之餘示威者又rotate,換出中招者。(咁有人中招時你走人,好冇雷氣姐)

8.咁樣搞搞下,慢慢咁我突然就上左第一排了。(咁唔通一上第一排就即刻縮咩,衰仔左少少卦)。我係女仔警員不會對著我噴,又生得矮不會中很多招,只沾了一點很小很小的胡椒噴霧,其實一d事都冇,仲吹噓「戴眼鏡係著數d!」點知多手抹左一下,眼突然就睜不開了。於是被換出來洗眼。咁低b,真係好唔好意思。

在大場面下,鄙人之瘀皮依然不改。但在湧撞的時候高叫「come on!」激勵士氣非常自然,叫到連聲都開埋,渾不似又傷風又唔夠訓。在人堆彷彿像在海裡漂浮,搖搖晃晃,無法完全控制,但你其實可以捕捉它的韻律,在某個位置你知道——可以推前了。感覺非常好。有時會被擠得離地,但不知為何,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會跌倒。在生命危險將生未生之前我總是心中一片澄明。仲繑住左素有畏女症的周某好耐添!

9.在第一排時睜不開眼,對面的警員大叫「小心女士!唔好跌倒!」我好像是答他「我唔會跌的。」唔記得有冇唔該佢。唔知點解我遇到的警員都對我不錯,以致我不夠革命。

10.衝撞了90分鐘左右,一場球賽的時間,共推前4米左右。傳媒在前排時衝得最容易,一下子推前兩米(10分鐘)。之後咬了很久,韓農幾波衝擊,才推前1米(45鐘)。我說如果能夠把軍警推過那個紅綠燈就當贏左,那時衝擊已經完畢,傳媒汹湧而上影相,輕易地警方就退到紅綠燈之後。

以上經歷希望說明兩點:1.其實所謂衝突,主打的是傳媒。2.傳媒和軍警,都勁到冇得鬥——所以難免令人想鬥 。

11.為什麼電視新聞的鏡頭都在這麼前線?因為角度是很重要的,衝突線佔地不過三米,退後一步,就可看見大片空地。而故作嚴肅的靜坐對峙,後面其實有人在載歌載舞。無線新聞記者戴著頭盔做直播,引起了在場的示威人士很大不滿。無線的直播不斷被打斷,而到最後晚間新聞,出現了非常lyrical的近鏡,捕捉頭盔後的警員面容,大特寫堅毅的雙眼!我們在電視前,應聲拍起掌來,高唱「憑浩氣……」

不知為何,現在看來最希望發生暴動的,像是傳媒。

話說起來,本來都說世貿期間別看本地傳媒,不過今日《蘋果》算有少少良心喎:「南韓農民: 『我 們 沒 有 擲 石 也 被 噴 胡 椒 噴 霧 , 如 果 這 是 南 韓 , 我 們 一 早 跟 警 察 拼 了 !』 他 埋 怨 現 場 有 太 多 記 者 , 為 免 傷 及 無 辜 , 示 威 者 才 『點 到 即 止 』。」
寫的人也算交足了,標題就……………




數下係記者多定係示威者多。當然警察一定最多。

12/13/2005

好野,我輸了(修訂版)

好囉。這個網站,的資料同報導,多過我呢度囉。
大家可以成日去睇囉。 佢地日日update囉。d基礎理論資料(政治哲學本位)在底部。我又同人開拖囉。
推介:1.〈眼睛、菲傭、「和平理性」及其他〉;
2.〈「歡迎爭取普選/反對世貿大遊行﹗不過請你地去大嶼山行﹗」〉;
3.〈飄洋過海︰三把來自菲律賓的聲音Floating from the Sea:3 Firm Voices from the Philippines〉;
4.〈愛護動物但反世貿〉(註:如何與警犬相處)
5.〈瑣碎.力量.反世貿〉(大量金句!!)

***

對於「每人有每人的位置、反全球化但不去游行」的說法,答覆是簡單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但說你就該呆在家裡?前者是複雜而未完成的敘述,而後者則是被國家機制、教育建制、個人經歷所形塑的具體選擇。選擇說不上是自由,但唯有你自己可以推翻。

這段話並不是要苛求對世貿認識不深的朋友也拋晒個身黎行。我只是反對不持反諷地說這種話:「叫好食好住的香港人上街反世貿,和叫南韓農民放下鋤頭去讀全球化理論沒有分別」(唉我還是不懂含沙射影)。我們檢視自己的位置和脈絡,瞭解它們,始終是為了打破(不無失敗),而不是持之以為自己抱殘守缺的藉口。誤讀詹明信尤其可嘆:如果「整合」就是抱殘守缺獨困空幃,那麼香港人就註定是守在家裡的小腳姑娘,那麼我們所有的匱乏都只是應有此報。

同樣美麗的星期日


(圖:均為江記拍)








阿麥書房坐滿了,可見以後發佈會都是夾份搞比較好,正所謂一枝竹仔易折彎。謝謝來的朋友,當晚氣氛那麼好,應該可以有更較好的公開談話,可惜時間不夠。我總想聽到很多聲音。老師的記憶錯漏百出,但我也盲目衝撞了他很多次,算扯個平。但他空著肚子坐了那麼久,也不容易。算啦這次我欠老師啦。老師這麼高,坐在我們裡面卻彷如一般高矮,最最最勁係呢d呀。

(其實呢,我上完寫作訓練老師送過一本俞風的《看河集》給我——當然是買重了的書吧——而今日他一再聲稱對我印象不深,看來若非今日的記性太差,就是當日的社交手腕太好。而如果《看河集》代表著老師期待我進發的方向,則也許可洛才是老師理想的弟子。嗚落差啊……)

出版之後突然覺得與可洛很親近——後來我想起其實可能是因為數碼子。可洛的詩裡面重要的是對生活的觸覺,(而組織力應該是更為重要的,但這裡不談了)那是一種整體性的東西,不只是選取美的素材來寫的眼光這麼簡單,而且同時是危險的,易於陷入某些太常見的俗套和陷阱,唯有某幾條線織成的網可以略略保護作者。(有些作者以為「我不碰大題目就安全」,這是錯的。)如果你看到可洛的詩與某些與他詩風表面相似的詩有何不同,你才算是真的知道可洛的好。你可能很容易明白可洛的詩,但對於那個整體的面貌,他人犯錯而可洛不犯的核心原因,你始終很難理解。因為那未必是一個核心,而是一個錯綜如髮的整體。

眾所周知,在詩的傳統裡,以圖象思考是比較正宗的,但我已經經過了德里達,無以回頭了。

左圖:可洛差不多每張相都扁咀,幾憂鬱
下圖:相中女子睇睇下唔再似長毛。無賣點,del。

12/12/2005

美麗的星期日

星期日,隧巴上層透明像魚缸
窗外之物游來游去。
細膩的陽光盛在枝椏裡,這麼安寧

顯示屏幕默然,畏於多言
渴望血腥的頭條廁身於路人腋下
隧道呀我們以綿延細窄著稱的管道

竟於週日暢通。游入陌生的子宮
我懵懂如未開眼的貓崽
懷裡揣著一張憂鬱摺疊的旗幟

包裹我以五彩襁褓,他國語言,善意微笑不解
女子織百家布橫額,裹jilbab頭巾,歡笑擊鼓
歌聲如鳥之低飛親吻路人

路人紛紛以手機拍照
形態與時間:就算是涼薄
也是節日的涼薄有童稚笑容。

遠來的人們帶給我城安寧與節日之色
我們的城市將贈予遠人甚麼作為回禮
(我以中文,口稱,親愛的遠人)
冷颼颼,漆黑的條例要在我們中間通過



小記

一點半到達灣仔,和睡眠不足的智海做banner。智海當然是慢工出細貨,還在埋怨沒有電鑽鑽孔。我在紅布上用雙面膠紙貼了I 'm「every minority who is now beginning to speak and every majority that shut up and listen.」(因布幅大小關係而刪去了一個must。原句出處)。兩個人都弄得腰酸背痛半條人命,遊行的聲音一直沒聽到,但望落街,天樂里街道起碼有10個警察。智海的banner一面是amichai的「Before the conclusion is planned, /before God closes his hand,/before we have nowhere to stand.」,一面是dante的「The hottest places in hell are reserved for those who, in times of great moral crisis, maintain their neutrality」。dante在遊行中曾受到個別人士熱烈歡迎。我的是查巴達遊擊隊,智海兩面都是詩人,都話佢high culture架啦。

拉開紅布在街上跑,找遊行隊伍。到大丸附近發現隊伍在對面街,但被雪糕桶和藍帶攔住了,我們打算衝封鎖線!但又唔夠膽。罵句粗話還是死死氣向前走,在一個紅綠燈處問警察叔叔:「我地可唔可以過去佢地個邊?」——這不是鎖在身體的規管是什麼。偏偏警察叔叔又很爽快。

跑過馬路時難免會有釋放的感覺,而隊伍裡的印尼女傭歡聲叫起來。隨著她們的鼓聲歌聲我們隨便舞動,我是青蛙般跳,智海則好像在扮蚯蚓。我們都認同這次比零三七一更開心,出了一身輕快的汗。但又忐忑:愉悅也許不過是一再迴避與我們所畏懼的衝突。身體裡的規管。

可否send我遊行的照片給我,讓我貼上來?

悲苦小劇場

世貿期間,將不斷送上作為無聊美點的小劇場,敬請留意。世貿不死,小劇場不息!各方好友就當為世貿犧牲一下!


好得之男仔約我睇戲。
我:睇邊套?
好得之男仔:《無國界追兇》!
我:(頹)好睇咩……講世貿架?
好得之男仔:係呀有關架!
我:……好啦。下星期二好唔好?
好得之男仔:下星期二我約左人睇《如果愛》喎。成個12月最期待呢套。


點解約人地就係睇《如果愛》,約我就睇《無國界追兇》!?呢個世界仲有冇公平可言!!不禁傷感地想起本人歷年求的姻緣籤:
中籤:古人項羽被困
人雖勇力不能當/莫恃英雄獨冠場/可挾泰山超北海/身心猶貴重存亡

四面楚歌……駛唔駛去得咁盡。不過,上年終於求到上簽:

上籤: 古人陳橋兵變
春來雷震百蟲鳴/番身一轉離泥中/始知出入還來往/一朝變化便成龍

解曰「雷發時轉、出入兩存、一朝變化、直到天門」呀,呢鋪仲唔到我出位?!但係,千變萬變有樣野始終唔變:點解我D姻緣籤,都係以軍事意象為主的呢………《看來,無國界追兇》都係宿命咯。

12/11/2005

stand up and yell: NO! (anti-WTO poeTry kit)

Before
Yehuda Amichai

Before the gate has been closed,
before the last quetion is posed,
before I am transposed.
Before the weeds fill the gardens,
before there are no pardons,
before the concrete hardens.
Before all the flute-holes are covered,
beore things are locked in then cupboard,
before the rules are discovered.
Before the conclusion is planned,
before God closes his hand,
before we have nowhere to stand.

之前

﹣﹣耶胡達.阿米亥

在大門關閉之前,
在最後的問題被提出之前,
在我被顛倒之前。
在雜草長滿花園之前,
在不再有寛恕之前,
在水泥變硬之前,
在所有笛孔被蓋住之前,
在東西被鎖在碗櫃裡之前,
在規律被發現之前。
在結論被設計好之前,
在上帝握攏他的手之前,
在我們無處站立之前。

﹣1948

12/09/2005

星期日,好去處

1. 來了來了

星期日,1400維園!
打開眼睛。
明天開始找詩句做橫額!請勁人建議詩句!
團契式祈福大行動:主帶領我在上街前寫完3000字!

2. 身上長物

有一條我覺得剪得好好的片
(班人我識,而覺得佢地都好入戲)

另外有錄影力量的世貿特刊,亦有出色而重要的文章。

小西整理的inmedia世貿手提包。還有文思慧的〈港式反世貿,小罵大幫忙〉。
misslee那邊也有很多。

(仍然等添補。容我使用一個拙劣的比喻:普選對我而言是基礎教育,而wto總像大學。你睇幾多reading。)

3.(點好意思講呢)

詩歌兩生花遊藝會
可洛《幻聽樹》、鄧小樺《不曾移動瓶子》
發佈會日期:2005年12月11日 (星期日)
時間:1830 – 2000
地點:阿麥書房銅鑼灣恩平道52號2樓A室

嘉賓之一:天材橫溢之樊姓高瘦男子。到場原因:一個四字成語。
傳說:音樂加詩!魔術!

能來就來。太悶,feel to go。
如果我頭破血流咁去發佈,一定好有feel了。哎呀寫完3000字先准頭破血流。

萍水相逢(世貿小息二)

1.

有陌生朋友search「玻璃瓶爆炸方法」,來到敝網頁。雖然敝網頁其實沒有提供他所想要的東西,但都鞠個躬先。

2.

還記得,除若宣嗎?又有人搵佢了。而鄙人因為寫過這篇文章,裡面有「除若宣床戲片段」數字(咪就係佢自己打既囉),大概為他製造了一下子的幻象。而拜他所賜我可以得知,「除若宣」在hk yahoo裡面,竟然係有8個search個喎

3.

124遊行時,我沒等到朋友,於是一個人走。一位老伯手持四張淺綠旗幟,疊在一起無法開展,我替他可惜,便說阿叔不如我幫你拿一枝。我的遊行物品風格是米色或綠色斜布,用雙面膠紙黏上彩色閃光片片,物料如果漂亮句子就簡單,vice versa。阿叔的呢,是螢光綠的薄尼龍布,一格格的毛筆字,用長白膠棒作旗杆,頂端用拆開的鐵衣架支著尼龍布幅以讓之開展,迎風獵獵的動,聲勢斐然。兩者之間有著很明顯的不同,我並非指外觀。我的那些是同一範疇之內的物料,並不專業,貴,但易整(半小時之內可以做好),然而很難拿;阿叔用的是民主黨provide的廢料,不花巧但想得很仔細,跨範疇的物料解決細節問題,而且阿叔做了兩晚。我拿的兩枝是「wto非十全十美 請多同情韓國農民」(多麼有禮!)和「煲呔煲呔 帶領我地條路歪 我們要正道 民主普選路」。這些也是我寫不出來的。

阿叔乜都無所謂,有一張是講「民主嘉年華誰都可以參加」(忘了exact wording)。「d題目多到寫唔完呀!」這樣的阿叔當然友善而低調,我讚了他三、四句,他才表現出他的開心,順著我的話談談自己。後來我要與朋友會合,別過阿叔,順便拿了他兩枝旗去。那枝wto旗惹來港台記者訪問,又是問「你覺得在這個遊行裡出現其他題目合不合適?」之類的東西。她大概沒預料我說話這麼快、每個問題都回答三個以上的理由,她臉上漸漸露出敬而遠之的表情,好像我在反問她。希望她記得,那枝旗還是一位阿叔給我的。連阿叔都唔咁老土啦。

124的煲醋文章見第7個comment。

摟打小劇場:什麼人明寸什麼人 (世貿小息)

1.沮喪的人

有些東西亙古不變:腹中空空,深夜醒來,總令人異常沮喪。便去做剪報,清理滿地報紙。慢慢感受,年少的各種積習在身體遺留的痕跡。否定自己是可能的,徹底的改變則是不可能的。

以上這麼惡劣的句子,一看就知道是未清醒的時候寫的。

謝某說,你這樣,會搞到自己很麻煩。被一個常常搞到自己很麻煩的人這樣訓示,有多沮喪可想而知。

可是,若不是經過這番折騰,你叫我一開始便認輸,我還是做不到的。經過一番折騰,我承認事情應該有更好更直接的路徑,但,我沒有抱持錯誤的價值。

2.可憐的人

在徹底的丟人之後(莫忘記先撩者賤),可憐的人把自己隱藏起來。可是某本詩集的出版,又讓可憐的人滿心憤怒,不得不重貼don’t fuck me mr lawerence 01,並新填古詞(嘿嘿)。對待不同的人、不同的情況,都只有黔驢一技,這就是真正的絕望與脆弱。有時我真是想和可憐的人談談。

可憐的人總想把「為錢」抹在出版個人作品的年輕作者身上——我們且就和應他一次嘛。現誠邀各界人士參與「(團契式)溫馨送暖到旺角」,在任何時間,到旺角——或在任何街頭見到我時——請我食飯本月突然只剩700元,做野做了整個學期,點解冇cheque到我手。

12/08/2005

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我仍然無法把usb和電腦連接上,124的文章煲醋好了)

有一次我為一本書的事情怒火中燒,向高智能叔叔(請大家姑隱其名)傾訴。一如既往,高智能叔叔說,你為這些生氣做什麼。但與往常不同,高智能叔叔接下來不只是引經據典,而且說了他眼見的不平事:一件是反世貿如何被消音,一件是版權法如何作為一種壟斷資訊和扼殺新生傳播媒介的手段。果然聽得我七竅生煙,那本書的事完全拋諸腦後。高智能叔叔一反往常談論文學時的神遊物外,說話尖銳而緊迫,句句是point。那是我印象中,當面對他產生最強烈敬意的一次。

我問,平時你為何都不說這些。他反問:這些,除了你之外,有人想聽嗎?我說,我們這些寫野的(年輕人),只是innocent,而不是盲目拒絕——你說得這麼好,大家都會(想)聽的。我始終相信,學習文學的人,總有些時候,比其他人傾向流動、及具體經驗,包括他人的苦難。

不知是誰問,面對這些,文學還可以做些什麼。我說,我想,文學寫作者的敘事和述說能力,感染能力,應該還是有出眾之處的——你看高智能叔叔一下子就把我說得魂飛魄散七竅生煙。當隔絕出現的時候,文學寫作者,應該說是具有某程度述說能力的人,都應該可以利用敘事和抒情,以迂迴一點的包圍,去衝擊隔絕和歪曲。

這是土豆詩燴會後的討論時間中,大家提到的建議之一:

分享香港或各地有關反全球化的事蹟,寫成小段文字,做成一個database,供有需要時發放。除了民間監察世貿聯盟,還有很多本地小團體會做出版和影像紀錄。

世貿期間,我會有幾天在金輪大廈八樓做支援工作,主要就是做這種書寫,紀錄當天的事、本地或外地而來的朋友的經歷。一些困難、一些悲傷,躍動、力量、鮮艷、溫暖,個人與無私,群體與迥異。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join我去做支援、有時幫我寫一兩則(可以在這裡留言或電郵我表示願意幫忙)、或者在自己的site裡DIY搵料、書寫,在這裡留個連結,允許我們轉載文章。不須很長,就像一篇日記;不須很深,就像一次談話;不須很高調,就像一件自己的事;不須催淚,就像我們自己的日常哀傷。你一篇我一篇,也許就能建構出層次複雜的宇宙。

有很多朋友自己已經在做這種工作。我看得並不算多,其中我認為表述得最stylish及有震撼力的,應該是;最正氣及有耐性的,應該是

在我們的城市,生存總是艱難——如果不是因為艱難,為什麼我們的夢想時常都離不開一個小小家居? 正因如此,我不希望一些會嚴重影響他人生存的條例,會在我們的城市裡通過。好像有人說這像傳教,其實這不過是相濡以沫。

**************

彩鳳來問我會不會到八樓支援的時候,說她已經準備好了。她論文交了,留了錢給家人,目的想得很清楚——阻止他們開會——衝到什麼程度看當時的passion。別說一身牽絆,第一我從來就沒衝過,想不到可以怎麼衝,慚愧得抬不起頭。好老土,快像〈自由花〉了……黐線。你個頭就無辭說斷腸呀。大把辭呀。

靚到嚇死你的太利(梗係,維怡婆婆男友喎)傳來的電郵裡有這麼一段:

「更重要o既係我地呢班身處「第一世界」o既既得利益者必須緊記,我地而家所享受緊o既野,好大部份都係因為全球o既草根基層所被迫承受o既剝削而來。而佢地有部份好大機會會因為呢次世貿會議不被阻礙順利達成o既協議而需承受更嚴重迫害,甚至被奪去生存o既可能。」

以我自己的經驗來說,我買漂亮的耳環——那麼漂亮的耳環為什麼會10蚊一對,還有那些貴氣的項鍊(旺角中心),為什麼會20蚊一條。是虧欠,令人羞愧於「無辭」。出黎行,預左要還。

12/06/2005

缺席

阿仁的鼓真好
但也要有這樣的現場,
才有這樣的鼓。


遊行後總是有朋友吹雞叫我到灣仔警署或政府總署,而我每次都沒到,又擔心他們受委屈。<--這些話說來幼稚得不得了,還是別說了。到過現場的人,才知道什麼算是委屈,什麼不算。

啟蒙主義一個字都沒寫出來。但看見有些人一邊大刺刺月旦時事,一邊心裡眼裡只有自己的功課,又不禁恥與為伍——我不反對耽心自己,而且我很本來就很耽心自己;我只是訝異於,有些人完全看不見自己的精神分裂,看不見自己所言與所行之間的落差,看不見別人眼裡自己的樣子。聶魯達:「請來看看街上的血吧!請來看看街上的血吧!」我們可以如何回答。

其實寫了一篇124的,但一直沒辦法把它從usb裡搬到blog上。12月一切高速跌墜。我起碼要寫三千字才上街………總之開了筆才上街。好吧總之我在一月前寫好啟蒙主義吧,不要斤斤計較。請來看看街上的血吧!請來看看街上的血吧!

12/05/2005

關懷遠

(我就是喜歡提醒淮遠他本叫關懷遠。)

知道淮遠的人不多,但知道淮遠的人多半喜歡淮遠,而喜歡的人多半都是很強烈地喜歡。黃燦然堅持淮遠是私密珍蔵,(並以他的方式補上一句「唔識貨既人唔駛理佢!」)樊生則會心虛地說,其實可能有d人會覺得淮遠好普通。

啊啊。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寫淮遠的評論。我曾建議過把淮遠放到阿多諾的框架中去講,他後來沒理我,只是去了結婚,哈哈哈哈。師母萬福金安。

總之,星期日明報這個月,智海和江記會畫淮遠(剛過去的這星期還有類本人的物體以攝石人方式上鏡)。面對世貿的緊張,淮遠為香港區當然代表。

12/04/2005

我在凌晨的街頭悲從中來,不是為了一己的訪問。

正如智海所言,做人梗係辛苦架啦。在7x大論爭裡,我提出的問題包括「應該怎樣包裝藝術」,這個似乎分歧最大、招來的辱罵最多,所以討論價值也應該最高。

我想,大眾傳媒是需要藝術的,因為:
利益上(藝術始終具有某種程度的號召力);
姿態上(一份完全沒有藝術的大眾傳媒會被認為有所缺失);
道義上——如果藝術是有價值的,大眾傳媒應該負起部分的推廣責任。我想,以上是一種合理、而大家都願意接受的理解吧。

大眾傳媒需要包裝,各傳媒工作者應無異議吧。那麼,怎麼包裝藝術,應該是傳媒工作者應該(藝術工作者也該的……)考慮的問題吧。我當然只能以自己的角度去想像怎麼包裝比較好,以下是我想到的幾點:

1. 比較俗和親切的句子;(如「曹雪芹說,頂你個肺」。從別處抄來。)
2. 形象化的生活小節;(如星期日明報有次訪問天文台台長,題目指向他的鞋子。)
3. 節奏和押韻;(如東方曾有頭條「九號風球拋浪頭」,該風球甚為弱雞)
4. 和其他大題目牽連在一起;(《壹仔》余家強訪問雷宇陽,題為「三個代表」,時維中共x中全會)
5. 反省某些常見的俗套(如「讀維根斯坦的secure叔叔」。真有此人。)
6. 矛盾

以上拋磚引玉掛一漏萬,如果還有更好的方法,有請大家批評及建議。

我也遇過比較難相處的藝術工作者。但有些artist本身的行動和姿態,令我們知道把這些「「執著/難相處/全職投入」框框加到他們身上是不合理的,例如梁寶山。而且我承認:其實,「超級難接近」也可以是一種包裝。問題是,我們、傳媒工作者的用心:到底想不想藝術對大眾產生影響?

而有時,好心可能做壞事,這時就需要規勸。這個blog裡發生的,不過是一場規勸。而如果規勸的效果是如許多的敵意和辱罵,難道是合理的?(我到現在還有一兩個人很想罵,但都收手了。)規勸不一定要全盤接受,但總可以是一次互相交流的過程吧,我們總該在這個過程裡吸收到新的東西吧?

留言者monchowchow說:「如果被訪者的想法確實是能夠『衝擊俗套』,即使用最平凡兼最無墨水的句子,也是能達到效果」。我想說的是,編輯如果把自己的角色如此定位,是很令人擔憂的;擔憂的不(止)是編輯不盡力,而是:如果訪問者本身是好的讀者自然會看到、如果篇文寫得好標題不好也沒所謂、如果藝術本身是好不用為它包裝,那要編輯來做什麼呢?這種將一切責任訴諸某種「現實」的自我定位,同時會令「編輯」的位置失去意義,這才是令人擔心的。所以,編輯應該、甚至必須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寫所謂的「現實」,正如一個人總要覺得自己可以某程度上改變現況,才可以生存下去。而如果你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意義,你的忍耐能力會大很多。

編輯在傳媒機制裡有一個相對隱身的位置,這在現實上大概是對的——我一直想像編輯便是一個夾心階層。不過,莫因善小而不為吧。(也許)要相信,總有人會看到你的微小心意——在這樣想著的時候,你會同時想像到一個有能力和善意的讀者,而那種安慰,大概就像孫燕姿〈遇見〉:「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解開」。

Ps.使用「你」是為了加強感性說服力,並無教訓的意思。

12/02/2005

關於論戰

(齊澤克的)康德提出「惡魔之惡」,即真正的大惡,乃是撕裂團體原有秩序的「善」,像蘇格拉底的「善」之於希臘城邦。

我極其討厭蘇格拉底。當各處有聲音勸我息事寧人、對立的聲音愈來愈統一、各種跡象暗示現在不是一件小事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當了蘇格拉底。可我始終不明白,我提出這堆反對意見,危及了什麼。正如我被指文字能力低,本不能危及我什麼。它只是一個提醒我自己匱乏著什麼的評語而已。

***

謝某教過一些給老師的文學學位課程,那些都是比她老很多的老師,上課傾偈、訓覺、觀念保守、tutorial不發言、埋怨功課多、交功課在網上整篇copy下來錯別字都不改。謝某每週要教十年的文學史,但她堅持文本細讀,每週印幾十頁文本給學生(即老師)看。那些老師是下班後再來上課的,向來都是這樣抄功課。謝某說,一個文學學士的學位,應有一定程度的要求。

事情以謝某給那些全份抄的學生不及格為爆發點。學生大為不滿,謝某說你們有何不滿現在說吧,他們就圍著謝某大吼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一直都這樣上課這樣交功課從來沒有老師像你這樣嚴格我們沒有讀過文學我們日間還要上班我們也不想要讀這種學位啊

後來部分學生去信投訴謝某。而同時,部分學生見此,亦去信支持謝某。

我在這位事裡支持誰,並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說的是,那種因為不同立場而全力發聲互相爭持的衝突,讓我覺得殘酷、斑斕、真實。陌生的支持,陌生的反對,難以疏解的矛盾,就是帶有強烈溫度的真實。比我常見的按捺與偽調解、向「無物之陣」投槍真實得多。各位傳媒朋友夤夜來訪留言,何嘗不是一種付出。一如劇痛的流淚勝於無聲乾枯。就算此刻傷感得要死,我還是要為此微笑的。

(當然,如果下次有陌生人支持我就更令我感到幸福。不過各位出過聲的朋友,已經很謝謝<--廣州話語法,yeah。一如american boy關於「批鬥」的xanga令我感動了一整天。)

***

我始終認為,我提出反對意見沒有錯,沒有不尊重誰。但如果我的退卻可以消除二元對立,我願意退卻。這固然也許是天真與自我蒙蔽,但論戰多年,我應該可以算是學懂了這個道理:退卻也可以銘刻。世貿當前,希望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崗位,多做一步。


「藝術和生活不單必須互相負責,還應該互相承擔罪譴。詩人必須記著,生活的鄙俗平庸,是他的詩之罪過;日常生活之人則必須知道,藝術的徒勞無功,是由於他不願意對生活認真和有所要求。」董啟章引巴赫金。


12/01/2005

致歉

對不起
韓語
怎麼講

那些圍板永遠都太高
放的人搞錯了方向

本週二六點半無線新聞報導順序:世貿示威區安排惹不滿。示威區向海。有圍板與石壆。韓國農民代表感不滿,因為他們想看到香港市民,怕圍板令市民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民間監察世貿聯盟對安排表示詫異。警方稱石壆只有0.75米高,保證示威人士會望見市貿會場。行走附近的小巴改道,稱影響生意。的士不會在該區排隊。無線新聞為你全日追蹤世貿。

有人背負著親人與愛人的生命、悲傷、苦難、憤怒而來,而我們以為,只要讓他們對著大海呼喊、望到會場就好。這便是隔絕與涼薄。挑撥市民與苦難者,這涼薄這涼薄驚人如天火暴雷,我雙手冰冷。

怎麼講
對不起

趨向與張望善良

我們都害怕衝突
害怕傷害敵對的善良的人
害怕這種害怕
傷害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對著善良的人
坐下
交談
一些坐下的人交談
並不足夠善良。

善良的人與善良的人
便一起站了起來

(下文請廣傳廣貼,一定要送到真正的警務人員手中。)

告全港警務人員書:

世貿協定殺人不淺 勿為財團充當劊子手

十二月世貿部長級會議在港舉行在即,社會氣氛漸趨緊張,而我們一班市民,政府雖亦承認舉辦世貿無甚「實質」好處,但可「提高形象」,故在發放誤導訊息廣告的同時,亦向警隊施加強大的壓力,而警方高層亦有意識有步驟地向傳媒發放「將有暴亂」的訊息,我們恐怕此舉為前線警方員工製造壓力,亦在你們腦中製造強化某些形象,讓你們屆時誤將示威遊行的人民定義為「瘋狂的暴民」,造成前線警務人員極大的壓力。我們恐怕,你們將因而採取極端及非常之措施,最終會釀成不必要的緊張氣氛及暴力場面,產生無謂的暴力,而首當其衝的亦必是前線的警隊人員,而不會是那些有意發放誤導訊息的高層。

因此,身為一群對世貿有認識的市民,我們深感自己身為香港公民的責任,是把另一方面的訊息發放給你們,希望你們明白那些反對世貿的人民,不是無故發瘋,而是一群因為世貿的不平等條約而扼殺生命及尊嚴的無辜市民。由於世貿自始就將保護環境、勞工及一切弱勢社群的條約視為世貿的屏障,故聲稱為保護自由貿易的原則,而迫使參與國取消上述所有保護性法例,令本來生活無著工人、小農及普羅階級生活雪上加霜。

就舉今年世貿最受爭議的議題為例:為何美國政府就可以每年以鉅額補貼美國大農企,只要巧立名目便不會被世貿裁定「違反公平貿易」?此舉令到美國本身的小農都難以生存,更枉論其他東南亞和南美洲小國了──大家如何與那些因補貼而變成極低廉的價錢來「公平競爭」?許多發展中國家官商勾結,輸送利益,為開拓工業產品的國外市場,便無情地犧牲農民生計,農村的破壞──將來當全球糧食都操控在歐美等大國手中時,大家要怎辦呢?大家可以想像,本來已經難以回本的韓國農民,又怎受得起開放三倍大米市場的傷害?人不是齒輪,不可能國家說「經濟轉型」,就會忽然變了另一套機件內的齒輪。上次世貿部長級會議,韓國農民李京海先生不惜自殺抗議,就是要警醒世人:世貿殺害農夫──事實上已有數不清的農夫死於世貿的不平等條約下,可惜,眼見李京海先生以生命換取停止世貿會議的成果,今年就要在香港化為烏有了。

今年十二月的另一爭議性議題,就是版權法與公共服務業的私營化問題。

各位不要以為版權法就只是簡單地保護作者,其實最主要是保衛有能力購買某產品或發明之版權的大公司的利益──而未必是其作者!最嚴重的問題,其實近日在無國界醫生四處張貼的廣告中可略知一二──發展中國家每四分鐘便有人死於可醫治之疾病,因為缺乏藥物。無國界醫生的廣告比較含蓄──為何會無藥物?只因為藥物的版權為大藥商壟斷,藥價貴不可攀,才有那麼多人會死。至於公共服務業私營化的問題,其實已在香港漸漸發生,大家想像一下:一個地區的醫療、教育、福利、公共設施、環境、房屋等等,都一一開放給企業管理,這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西隧加價,連政府都不可以說什麼,這事件,其實已經在向香港人亮了私有化的警號,可惜,公眾還未察覺到。

各位可以想像一下:假如五十年前,在倫敦召開國際會議,決定將中國變成名存實亡的國家,決定令中國在經濟上淪為美、日等國家的附庸國,身為中國國民,又會簡單認為倫敦「只不過是一個開會的地方」嗎?

希望各位前線警隊人員,可以多花時間去了解反對的世貿的人為何會反對?到底世貿做了什麼讓一些工人、小農不肯安坐家中,而不惜千里迢迢而來到香港,誓要阻止世貿開會?而香港這個提供會議場地讓強國和財團在高貴的會議桌上決定窮人窮國命運的城市,在受害人心目中,又是怎樣的位置?

我們不知道政府和警隊的高層為各級警務人員提供了什麼樣的資訊,或者是否過份強調「恐怖襲擊」或「瘋狂暴徒」的可能性。當然,在十二月的反世貿示威中,如果發生任何事,也是前線人員首當其衝和背黑鍋,大家是否需考慮,是否需要如此為大企業來賣命呢?

我們誠摯地希望,在明白這些事實後,各位警務人員,請你們認真考慮屆時的工作性質和執行態度,當你們面對每一個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或棕皮膚的示威者時,除了想像他們可能會做的行為,也請你們同時想起,他們每個人因世貿而受的痛苦和壓搾,他們肩負的家鄉父老的眼淚和血汗,他們的下一代將要面對的淒楚,還有,當這個世界日益受到這種不斷追求效益發展的全球化下,我們所有人將要承受的惡果。

一群香港市民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一日

十二月的特洛伊

隔絕不會成為主題
尤其雙方都在結集
尤其借助古老傳說的文體
尤其這是聖誕來臨了
有神要誕生
尤其這是祭獻
就是木造的馬聳立在面前
是神的禮物要迎入城中
城中遍地麥穗
神情複雜地搖擺著頭

木馬裡面的人說甚麼
木馬裡面冷氣高貴的會議
一定不會談及隔絕的他們
只讓一聲「自由」,自木隙裡流洩出來
隱隱約約,為了接近
神話的氛圍,捲動夢的氣流
(那些平凡的普遍的夢)
慣稱無疆界,木馬裡面的人
有名貴座駕,既定議程
不可企及的自信,淨重
多於一毫克的畏懼,英語的拳頭
從CNN到Disney,都說
木馬外的人相信領帶——噢這就是
傳說。傳說就是隔絕的屏風,
屏風上繡金的圖案
就是祭獻,
祭獻,就是犧牲,殘殺,禁聲,標籤,廣告,警棍
尤其是條文

白髮與粗糙的手
仰望無底的天空
田裡堅實的棉花措辭艱難
金黃的麥子還在搖頭,就被
斬首。水稻破碎在風中,鮮血覆蓋田園,
白髮的頭顱在地上猛烈滾動,它持續
鮮血是象徵,添加了動態,突出了色彩,但
永非虛構。它塗滿知情者的手。
指稱田園的牧歌無法解釋陌生的頭顱
為何會滾入我們平凡的夢
微微可恥:我們和牧歌都生於隔絕
並且擺出看破一切的樣子

我們的城,沒有麥穗
(或它們只是不被看到)
它自以為外於傳說。
教師和辦公室女郎山雨欲來
「尤其個d南韓人好激進架」
血確實已流進我們的城,這些就是蚊子
羞辱著我們的城
以他人為祭獻
血色的憂傷被包裝為Halloween
這些與我們血肉肌膚共在的隔絕

所以這是卡珊德拉們的世代
卡珊德拉死於傳說
生於現實,在各個世代的街頭上
吟唱悲傷欲死的歌謠
並創作生動舞蹈,合演華麗巡遊
瘋癲而理智的卡珊德拉死於傳說,生於現實
現實不得不包括隔絕。
——這句話讓人像嚴冬大雪一樣絕望而能動——
卡珊德拉們確實知道,更確實地
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
隔絕
成為主題
也許是因為她們致力於打破。
卡珊德拉們預備在街頭走動
有人沒有鞋子,有人穿絲絨黑裙
有時沉默,有時滔滔不絕
有人製作精美的彈叉,有人來不及放下德里克
有時上網,有時拍拖,有時勁做facial
發胖的卡珊德拉,老去的卡珊德拉,傻笑的卡珊德拉
唸詩、講粗話、羞澀、害怕衝突、精於衝撞與調和
用熟知的手稿扮演陌生的角色,排練不足
躊躇滿志,卡珊德拉深知矛盾與弔詭,手忙腳亂
尤其今年平凡而普遍的十二月
已經迎面來了
像風笛一樣纖細而長
多音而沉重的十二月節慶
已經迎面來了

俗套

我走進讀書會室,黃子平先生劈頭就說:「你一日唔寫blog,份論文就會寫完了。」

嘿。不得不輕搖食指:俗套呀黃生!
已經太多人這樣講過了。這樣講的人都是不寫blog的。
(詩詠姐姐偏要插口:我都係咁諗。)


footnotes:
尷尬的細節一:不敢check ust的電郵很久了。上次美麗老細主動找我,send了一則笑話給我看。
尷尬的細節二:月曆上寫著:十一月,啟蒙或者死。
尷尬的細節三:本想賭咒,不寫完啟蒙一節就不上街、不更新。而家邊敢講姐。

11/30/2005

發炮是需要時間滴滴

這是好的:打一場大仗,有人支援,而且是個以一當十的人。有前輩跟我談香港的文學評論氣氛,儘管他同意評論氣氛薄弱,但始終認為文學的東西是單打獨鬥,不須支援,也許甚至不需對手。我以為不是的。文人論戰如魯迅,總是單身鋻戰,可他於無法驅除的寂寞之苦之不曾放鬆,總是叫我傷感嘆息。我以為我們見了魯迅,便知道支援的重要。

所以這是好的:打一場大仗,有人支援,而且是個以一當十的人。以下是許寶強的文章,看得出題和首尾怒氣墳膺,可主體部分只舉數據,連修辭都不用。不喜歡數據的朋友可以只選一段來看,一段已經有足夠的證據——這才是銳不可擋。that's why世貿,是令我們知曉力量。

給我支持世貿的理由!
許寶強

政府新一輪有關世貿的電視廣告,請來陳永陸先生推介世貿,指出︰「 世貿是 關於自由貿易的,貨物自由進出,做生意的機會多些,經濟自然更蓬勃……經 濟蓬勃,工 資自然會增加,找工作也較容易…… 世貿推動自由貿易,促進經濟 發展 ,我們當然要 支持!」世貿真的在「 推動自由貿易」 嗎?確實「 促進經濟發展」?倘不,看到這樣的政府廣告,身為教育工作者的「 我們」 自然十分失望;而 作為納稅人的「 我們」,更似乎沒有理由「 當然要支持」。

世貿真是關於自由貿易的嗎?

世貿不等同推動自由貿易,我在以往的文章已詳細談及,這裏只作簡要的補充總結︰
(一)世貿是不同國家的談判平台,不同國家的利益並不全然是追求自由貿易,歐美的農業保護主義便是一例;
(二)世貿是一龐大的官僚組織,與其他官僚組織一樣,有其自身的操作邏輯,需要考慮的包括自身的生存,例如向上級或重要的持分者(stakeholders)交差等等,而非僅僅依據「自由貿易」的信念;
(三)世貿的原則是一視同仁和互惠,而非經濟學嚴格意義的自由貿易;
(四)世貿組織所產生的效果並不完全是經濟學自由貿易理論推導的結果---並非人人受惠,也沒有令所有參與國家有更快的經濟增長。

聯合國加入反世貿

最後一點,也正好回應了政府宣傳廣告的第二個錯誤︰政府所謂的「自由貿易」,其實並不一定會「令經濟蓬勃」或「促進經濟發展」。有趣的是,這並非僅是「反全球化」積極參與者的看法,更同時是《聯合國人類發展計劃》(UNHumanDevelopmentProgramme)所持的觀點。
最新一期的《聯合國人類發展報告2005》(HumanDevelopmentReport2005)的第四章,系統地分析了近年國際貿易對低收入國家的負面影響,同時批評了即將在香港召開部長級會議的世界貿易組織。被認為受大國主導的聯合國,加入了近期反世貿的大合唱,公開批評同被認為受大國支配的世貿組織,使得反世貿的聲音更加多元,也更為熱鬧,令把世貿討論簡化為「自由」對「激進」的論述,更顯蒼白無力。

「 自由貿易」 促進經濟發 展?

《聯合國人類發展報告2005》(以下簡稱《報告》)首先指出,自2001年多哈回合以後,主導國際貿易的方式並沒有太大的改善︰貿易壁壘依舊,歐美的農業補貼比以往更為嚴重,與貿易有關的投資和知識產權更加重了世界的貧富差距。

自關稅貿易總協定和世貿建立以後,國際貿易愈來愈集中在北美、西歐和東亞等地區,這三個地區由1948年佔國際出口/進口貿易的62%/64%,增加至2001年的74%/77%。非洲、南亞、中東、拉美、東歐等收入較低的地區則長期無法達致「蓬勃」的貿易增長。
《報告》指出,近20年(1981至2000年)的國際貿易增長主要集中在東亞地區,特別是中、高技術產品的出口;相反,撒哈拉以南非洲(除卻南非)的對外貿易佔國際貿易的份額,在1960至2002年期間則不斷下跌至0.3%。

《報告》引用了一份對92個國家的研究指出,沒有證據支持降低進口關稅的貿易「自由化」能「促進經濟發展」。於1985-1989年至2001-03年關稅減幅較高(26%)的國家(包括印度和孟加拉),平均每年經濟增長只有1.35%;關稅減幅中等(8%)的國家,經濟年均增長則為1.60%;關稅稍有增加(2%)的國家,經濟年均增長也有1.60%。換句話說,保護主義貿易(增加進口關稅),似乎比「自由貿易」國家(降低進口關稅)更稍能「促進經濟發展」。

加重貧富差距

從另一個角度看,貿易增長也未必會令低收入工人的福利增加。危地馬拉過去10年的出口增長超過8%,其人類發展指標卻沒有什麼改善,當地最貧窮的20%人口佔全國的收入,甚至由2.7%下降至1.7%;墨西哥的市場開放也不見得能改善當地的貧窮狀況,卻明顯加劇了貧富不均;而孟加拉在1990年代大力推動養蝦的出口,產生了不少影響農地和水資源的環境問題,令當地低收入的農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事實上,在貿易急促增長的時段,世界貧富差距也在不斷擴大。1999年世界最富有的二成人口擁有全球八成收入,最貧窮的二成人口只擁有全球1%的收入,貧富差距比1960年增加了一倍(UNHu-manDevelopmentReport,1999)。而全球每日以少於二美元(約港幣16元)維生的人口,則比1980年增長了50%,到2000年達28億,差不多是世界人口的一半(WorldBankGlobalEconomicOutlook2000)。這也是在國際貿易快速增長下出現的。

為什麼世貿沒有促進經濟發展?

《報告》認為,國際貿易並沒有為低收入國家帶來好處,世貿組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世貿設定的一些貿易條款,限制了低收入國家採取保護本土幼嫩工業的政策,而這些工業政策曾協助高收入地區的經濟增長;世貿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也使只擁有全球4%專利收入的欠發達地區,無法採用高收入國家曾賴以提升其生產技術的「抄襲」行徑(copying):例如美國於19世紀曾抄襲英國的專利,東亞也曾透過抄襲而發展(我們自然可以再加上16世紀以前西歐對中國、阿拉伯等地區的抄襲行徑)。這種漠視不同地區發展階段和狀而訂定的貿易條款,顯然不利於今天低收入地區的經濟發展。

桎梏發展的政策

世貿組織要負的責任,還體現於其無法令高收入國家遵守一視同仁、互惠等公平貿易原則。《報告》指出,世貿成立以後,發達國家加於低收入國家的關稅,比加於其他高收入國家的關稅高四倍(2000年數字),而發達國家加於低收入國家的關稅率當中,原材料較低,高附加值的產品則較高。在2001多哈回合之後,美國通過法例,容許每年增加70億美元的農產品補貼,同期歐盟對農產品的補貼也不斷增加,這些補貼讓發達國家長期佔有世界農業出口的三分二。更嚴重的是,補貼大部分給予大農場,導致小農戶處於極不利的競爭位置;再加上大型超市的壟斷性採購,對弱勢的小農戶構成比關稅更嚴重的貿易壁壘。此外,低收入國家的交通運輸、資訊設備,缺乏像高收入國家的大量資助(但世貿卻不認為是一種貿易補貼),因此進入世界市場的能力也相對薄弱,難與高收入國家競爭。

在服務貿易的四個範圍——跨國界服務(例如電子商貿)、海外消費(例如旅遊)、建立在地商務(例如在當地建立銀行)、短暫人員流動(例如外勞)---當中,高收入國對在別國建立商務最感興趣,而低收入國則對短暫人員流動較為關心。但放在世貿談判桌上的議程,卻往往受前者主導。這主要是由於到世貿談判,是一項絕不便宜的工作,一般低收入國只能派遣兩名專職談判代表進入世貿會場,但歐盟卻可以擁有一隊140名專職人員的談判隊伍,另加為數更多的駐外官員的協助。儘管世貿原則上採取一國一票的制度,但力量懸殊的談判游說,使大國往往能操控世貿會議的議程以至結論。

國際都會的狹隘視野

弔詭的是,自詡為國際大都會的香港,以及鼓勵學生要有國際視野的香港政府,對於聯合國這份根據詳細的統計數據而做出的報告,好像完全視而不見,仍然不斷重複「世貿=自由貿易=經濟發展」的錯誤老調,確實是令人驚訝,也讓居於號稱國際都會的「我們」感到汗顏。

當聯合國也反世貿時,政府還應製作這樣簡化,甚至是資料錯誤的廣告嗎?這樣的世貿宣傳、教育,我們是否還要支持?

許寶無敵雞精:「世貿煎釀三寶
許寶無敵天書:《資本主義不是什麼》(外貌很厚,其實平易近人,可以屙屎時睇)

11/29/2005

發炮是需要時間滴

其實我也有錯:資料出了錯誤,以致要編輯替我改,可能很煩吧——但這幾個標題真是令我耿耿於懷了好幾天。下文中橘色字是編輯所改的標題,請各位明鑑。

年輕的形式,或智海的力氣花在什麼地方(智海:慢畫人生)


我總是想起在牛棚的「三件千層糕」展覽,智海把他第一部作品〈The Writer〉拆成十幾份,每頁用透明厚膠板夾住,然後用魚絲吊起來,每塊膠板相隔30厘米左右,距離非常均勻。光是量度距離就花去了半個晚上。膠板群構成一條愈來愈高的斜線,讀者必須跟隨斜線慢慢推進,最後踏上一個石磚台頂,才能看到結尾。我視之為要求讀者在過程中自我提昇。這就是智海的典型行事風格。

不必敲打你的牆(琢磨細節 嚮往意外)

問:黎佩芬說,那件「星期日明報」徵文所設計的T恤,你因為覺得背後那個鮮黃色的牌子標籤很難看,就逐件逐件把標籤剪掉了。其實作為你的朋友,對你這種花很大的力氣去修整細節、追求完美的行為,已經屢見不鮮。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潔癖吧。

答:我是知道的。我常覺得,美與醜之間只有很微的差別,所以必須嚴謹。花那許多力氣,我認為這是儀式,技藝,勞動。失去了這些就會有所欠缺。布朗肖的《文學空間》裡有這麼一個註釋:有人問梵高,藝術家是否需要天份,梵高說,藝術就像一個人面對四面牆:若要穿越,大力敲打必定徒勞無功,必須一點一點去敲鑿、磨蝕。這時就需要耐性。

可是生活和工作實在太匆忙了,不得不把耐性壓縮。最好的永遠在腦裡。

問:你曾在你的網頁裡,大聲疾呼「線條」的重要。這是一種怎樣的追求?

答:那是一種……不懂畫畫的人很輕易能夠做到,但熟習了繪畫的我覺得無法回頭的狀況。譬如畫人,不懂畫畫的很難把角色的樣貌畫得統一,我當初下苦功練了很久,才能把角色畫得每格一模一樣。可後來,回頭看那些不統一的人物的臉,又覺得充滿了意外的美感。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再回不到那種稚氣和笨拙。

像人物的手指的線條,有時失手,線條便會很遲鈍,但我又覺得好有趣。

問:那代表了什麼?

答:(笑)為什麼你的問題總是這麼難回答。代表了快樂。哈哈。

問:真的?——可我在想,你既汲汲於琢磨細節,但卻又嚮往意外、生疏和笨拙的美感?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對自己怎樣的要求?

答:我想我始終處於這兩種拉力之間:朝向完美的不斷修整,和生疏的美感。是想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吧。做人都是辛苦的啦。

安靜的人/暴躁的人(要求別人 堅持自己)

問:你在嚴謹的作品中迫受眾提高自己的層次,是同時對自己和受眾的要求。而這樣要求自己,會和身邊的人有很多磨擦吧。

答:係咪好衰?這樣會令身邊的人很辛苦。以前我會覺得要求自己和要求別人是兩件事,漸漸發現原來是同一件事。我發火是因為無法得到寧靜思考的空間,所以很著急想把工作做完,以便得回寧靜。火氣很重要的,是動力啊。

老人通常都是最堅持的,因為他們自覺時日無多。而我想說,老人能夠堅持自己是會開心的,年輕人能夠堅持自己也會開心。

問:我聽過另一個人這樣解釋自己的急躁,那是小思老師(笑)。

我自己也脾氣暴躁,但傾向寫寧靜的詩。我覺得最耐人尋味的是,我們好像了解那個遙遠的、理想的寧靜,多於我們時常身處其中的嘈雜。我也不懂得寫打架、嘈音。不知這樣會不會導致我們在世貿部長級會議期間,龜縮在家。

答:是的,不懂得回應外界,以致被人誤會你只懂高級文化、只關心自己。

誰不獨特:容身之所(尋找獨特 討厭 平庸)

問:一談及「他人」,你首先會想到什麼?

答:我教的創作班裡的學生。在講解作業的時候,他們會想「交貨」,想做我所要求的東西。見此我馬上便罵:你們不該做我想要的東西,而該去做我想不到的東西。我們的教育總是教人做螺絲釘,職業導向和高度分工令人成為工具。這樣不會快樂。

問:討厭平庸嗎?

答:非常討厭。

問:「平庸」令你想起什麼?

答:公式化的婚禮。婚姻註冊處的官員,以機械表情、教育電視式的聲調主持婚禮。

問:「平庸」令你想起什麼顏色?

答:我想起「唔識」。「平庸」是因為那些人不去/不肯去認識自己。

問:你現在怎樣看自我與他人的關係?

答:我認為自我與他人的關係應是,每個人都做好一個獨特的自己,才能影響其他人。就像作品的內容,只要找到自己的表現形式——即容身之所,每個人都能成為獨特的人。

廣闊地圖上的微小工作(全職創作 改變社會)

問:我很喜歡聽你談目標,你現在有什麼目標?

答:近兩年才覺得目標很重要。本來還猶疑著是否以創作為兼職,後來做了一個寒假的全職文員——那時有外國的朋友來信詢問香港漫畫的情況,可是我總是無法騰出時間到公司樓下的郵局,去給他寄個郵包——整個人一直很煩躁,覺得自己在花時間做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不該如此生活。之後便決定無論如何辛苦,都要以全職創作維生。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各種工作,來動員更多人畫漫畫、看漫畫。漫畫的世界很大,不止是我們平常看到那些得意、開心的。(經過的江康泉冷笑一聲,端來了雞翼)

近來想將文學作品改編成短篇漫畫。其實我一直覺得穆時英有一種很準確的憤怒,想將他的傳記及其作品改編,但這需要搜集很多資料,短期內做不來。前陣子在訪問歐洲獨立漫畫人的時候,看到他們的振臂一呼群體而起、和各自的沉寂。我很受觸動,很想有一個漫畫資料館,把遺失的一切結集起來。

問:你現在關心什麼?

答:我關心我的家人。母親工作辛苦,又年老多病,我太忙了很少回家。我擔心哥哥(李智良)和女友(葉愛蓮)沒有機會發揮他們的天份。我關心同輩創作人的命運,希望為他們製造工作崗位,例如為所謂的小眾創作者尋找出版機會。還有(低聲)社會狀況、民主發展、社會改革。在實際上我只能在作品中反映社會不公,把醫管局藥物名冊不包括常用精神藥物的事,寫在漫畫裡。不知這樣有沒有用。


智海肩膀窄瘦,身子輕薄,頂著小小頭顱,整個人像個直直的i字——小寫的i。其實行將30,但看上去永遠像剛滿20,這樣的智海大概還會有很長的時間,被他人形容為「年輕」吧。於是我們便有了一個擔心著時日無多、要結集力量整埋歷史,擁抱沉潛、嚴肅、具歷史感、涉及永恒主題的高級文化:吳煦斌、赫拉巴爾、塔可夫斯基……這樣的年輕人。創作者智海充滿藝術的執著,同時像名企業家般,談及「製造工作崗位」;他對自己的期許之鄭重,是同輩人中少見的——一如他對微小工作的熱情、專注和主動那麼罕見。如果「年輕」真的被認為有某種典型或範式,那麼創作便讓我們看到典型和範式的界限和失效。

關於智海的微小工作,還可透露一點。某大台式連鎖喫茶店的壁畫中,有一幅是畫旺角街景的;其中「新之城」的招牌旁邊,有幅容祖兒的廣告,而旁邊,有模糊的八個字:「平反六四 還政於民」。這就是智海的典型行事風格。




(事實上我也常覺得自己的標題擬得不好,不夠in、不夠sharp,一直歡迎有人替我代擬更好的。但是次「什麼人訪問什麼人」的編輯,為我擬的大標題以至小標題,除了「就是不要麥頭」和「關於智海 關於微小」,我極不同意。首先,恕我自以為是,它們不比我自己所擬的sharp上多少。其次,這些標題是一種把我原文所特意希望勾勒出的矛盾複雜,變成了順序的理所當然,亦即cliche——像「堅持自己 要求別人」、「尋找獨特 討厭平庸」,這種說法便正正是「執著藝術家」的俗套形象,重複那種不食人間煙火、不懂與人相處的庸俗形象,我本來就是全力希望扭轉這些俗套。
我切切以為,加標題是希望令文章更為搶眼、以便讓罕有(或者同時脆弱)之物進入大眾,而不是對文章加以傷害性的簡化。換言之,編輯應該縫出一個漂亮的 cushion套,而不是拿出一把大眾化的剪刀。藝術志在衝擊俗套,為什麼我們的城市,總是用俗套來包裹藝術?)

11/25/2005

無限廣告在險峰之二

1. 菜街與讀詩

可惡,Kubrick讀詩會不能不去,但八樓本週日在西洋菜街讀詩(我贊成「橫詩街頭」這個名字),我實在很想去。嗚。長恨此身非我有呀。 能去的人,替我去看看、撐場、讀詩啊。

2.訪問a

「創作者智海充滿藝術的執著,同時像名企業家般,談及「製造工作崗位」;他對自己的期許之鄭重,是同輩人中少見的——一如他對微小工作的熱情、專注和主動那麼罕見。如果「年輕」真的被認為有某種典型或範式,那麼創作便讓我們看到典型和範式的界限和失效。 」

本週的「星期日明報」會有我替智海做的訪問:〈年輕的形式,或智海的力氣花在什麼地方〉

3.訪問b

12月出版的AMP會有我替董啟章做的訪問。本是朋友情商幫忙,但因為朋友受了委屈所以不打算留面子給amp,所以全文引錄在下。

創造人生.消滅作者.年輕非典型
——董啟章告訴了我們甚麼

董啟章以他不輟的創作、長期以來對香港的真切關懷和深刻思考,成為了香港文學的代表性作者、大學文學系的熱門研究題目、大學生的喜愛對象、香港文化工作者的思考資源。最近,他的兩部著作同時由台灣出版,一本是《對角藝術》,一本則是《天工開物.栩栩如真》。後者是近500頁的長篇,卻只是來勢汹汹的「自然史三部曲」之第一部而已;董現正在寫第二部,預計06年完成;此刻第三部彷彿遙遙無期。董啟章告訴我們,他愈寫愈長。

長篇是跟自己作對

董啟章告訴我們,小說寫得長是「跟自己作對」。「長篇不容易賣,佔的時間長,現在的品味又不時興。只是我想,一不做二不休吧。」董啟章告訴我們,他累積了比較複雜的意念,是以前《地圖集》、《catalog》等那種「組合式」的方式所無法表達的。短篇獨立而意念突出,一本書又可以組合成完整主題,只是小說的氛圍很容易消耗。董啟章告訴我們,以前他覺得那是一種生存之道,但現在他想追求一種「生活感」。「『生活感』不是指『現實感』,它是指創造一種人生,要你浸入之後才明白的。無疑,它也是對讀者的一種要求。」董啟章告訴我們,讀者會被長度提入一個世界:有一些電影是七小時、九小時、節奏極慢的,另一些則短而快促;它們之間不是好壞的差別,而是性質的不同。董啟章告訴我們,如果讀者願意等下去,就會得到東西。

《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裡的人生當然也像故事,但它不是對稱的、絕對的線性人生:故事起始於二次大戰至2000年的香港,從這個實在的起點開始,同一個人物的人生會分岔,在不同的發展裡會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下一代,然後這些下一代會相遇,模模糊糊地好像出現了環的形狀。在一間穀黃色的小小咖啡室裡,桌面擺著微帶俄羅斯風味的肉食及奶茶,似乎沒有音樂而董啟章告訴我們,我們的下一代會遇見不同的自己,我們一起詭異地笑。董啟章說,他在尋找可能性。

來自陌生他人的質問

《對角藝術》是董啟章2003年裡為藝術中心的《藝訊artslink》所撰寫的專欄「圖文誌」之結集,利志達為文章畫插畫。作為專欄,《對角藝術》的文章需要與藝術中心的節目有關,因此帶有評論性質;董啟章在述說自身的思考之餘,引入了他小說的常見角色栩栩,與現實人物如藝術中心總幹事茹國烈相映成趣,於虛實之間出入輕盈。董啟章告訴我們,他喜歡這些在特定限制之下創作的3000字短文。

董啟章告訴我們,他現在不甚安於直接評論的表達方式,因為一表達就會發現錯,或者想到相反的面向;所以他傾向於假設一個小說化的處境,以其他角度把自己的意見修正。以前董啟章比較安於形式和意念的純表達,現在他希望將這些放在切實的情境、生活中理解,形式與情境之間既非排拒,也非融匯,而是在小說這個虛擬空間中互相質問。他傾向相信:「任何技巧,例如後設,不是純為搞亂,而是有意見想要表達。後設是一種自我的論辯和質問。」

而最大的質問是甚麼?董啟章告訴我們,生活裡面有一些,未必是很熟的人,這些人的心態、生活方式,他們所認同的,董啟章對他們始終耽心不下:「我在工作和創作之間常有很深的掙扎,但我的掙扎對於這些每天都要辛苦上班的人來說,有何意義呢?我始終,有一個很不科學的想法——是這些人的勞碌,造成我自己有思考的空間。我真係覺得自己欠左佢地架。我始終想要為這些人而寫——但未必是要給他們看——而是把這些他人作為自我狀況的其中一個關注點。」董很清楚,這些人擁有不同的人生,他寫的東西對這些人來說,未必好看。我們問及實際例子,董提到一個當售貨員的女孩,甚為閃爍其辭——而我們可以在《對角藝術》的32-37頁找到這個叫恩恩的女孩的故事。

董氏近年小說中常會有一個近似於小說作者的「自己」,而董啟章告訴我們,他一直希望能夠消滅這個作者,而以狀況為出發點:「作者代表了藝術和意念,而我希望創作生活的位置。」我們問及董氏早期短篇〈在快餐店拼湊詩詩思思cc的故事〉,不也是希望把概念置入現實狀況嗎?董啟章告訴我們,像〈在〉那樣把一個不可知的對象殺死,然後寫一種失落哀愁的情緒,實在是太容易了。他現在儘量避免把人物殺死,讓故事有延續性,避免理論化的緒論,從而直面它的迫問。

「年輕」的兩種俗套

從最早期的《小冬校園》、《catalog》等作品,到栩栩經常「擔正」主角的近年,董啟章一直表現出對年輕人的關注。董啟章告訴我們,他總是嘗試去理解年輕人,儘管難免有一廂情願和自我投射;而對於「塑造年輕人」,他有兩種擔憂。「我擔憂的是,『年輕人』被樣板化為『時下的年輕人』,成為某種一定要與『in野』有關的典型。我不想寫典型,而想寫『個別的』年輕人,例如會思考很多問題的年輕人。」另一種他亟欲避免的,則是「青春的神話」——懷舊。「侯孝賢《最好的時光》裡面也翻炒了類似俗套:60年代就是清純的,當代的年輕人就迷惘失落。最可怕的是連年輕人都會相信這種俗套。」

「我想『年輕』是一種『門檻』時期的狀況,在這之前是相對地無束縛的童年,之後便是工作和社會。『年輕』則是與『學校』相連的一個交界點,包含許多矛盾混雜的東西,我覺得這個交界點可以顯現出社會很多的其它面向。」

不過也許,也有一去不返的東西吧——我問董啟章,語言的年代是否一去不返了,他說也許是的。在前段教寫作班的時候,他看到學生的成品未必真的差了,但對寫作的興趣則明顯較低,對語言失去興趣已成為一種先天的傾向。「語言的簡化也是情感的簡化。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獨特的活力,但我擔心的是,失去了語言,我們日常還可以靠什麼工具去發現自己?」我說我見過一些同學,語言能力較低但很懂說笑話——「如果他們只停留在日常搞笑的層次,是很浪費的。」董啟章想這樣告訴他們;而他同時告訴我們,他自己作為文學導師的無力和困惑。

董啟章的十本書

《給新新人類》,大江健三郎著
大江健三郎是董啟章心愛的作家之一。「『新新人類』的翻譯其實不太好,它的原意是接近聖經中的『新造的人』的意思。大江近年一直寫青年題材,態度還相當樂觀;他筆下的年輕人並非完美、成熟,然而思考性很強,也挺不典型的。」

《好黑》,謝曉虹著
「這個不用多說了。在年青作者中,謝曉虹很早就找到自己的創作方法。」

《寧靜的獸》,韓麗珠著
「比前作《輸水管森林》,《寧靜的獸》更複雜、更收藏、更難描述,對作者更不利。在那種抽離的筆觸底下,韓麗珠其實深深地牽涉在世界當中,裡面有強烈的情感。」

《情感不良》,袁兆昌、黃敏華著
「非常好看。兩個作者寫著寫著完全失控,瘋狂地陷入其中,你扮我、我扮你、我扮你扮我……完全不是有計劃的,到後來完全散掉,但裡面有強烈的來自碰撞的真實感。我們以為網路很安全,但其實它可以把我們迫到很危險的邊緣。非常好看。」

《知識份子論》,薩依德著
「薩依德的要求很高,或者大部分作家都達不到他的『知識份子』的標準;但我覺得這是廣義的讀書人都要想的問題。我認為這不是生活型態的要求,未必要參與世界,而是一種意識。」

《忠孝公園》,陳映真著
「陳映真現在在台灣太不時興了,我有點替他不值。其實現實主義小說在陳映真那裡的實踐,真是挺好的。」

《盲目》,薩拉馬戈著
「也是喜歡的作者。也可以順便為我們面對疫症作準備。當然也可能會過度準備了。」

《宇宙連環圖》,卡爾維諾著
董啟章將著手將《宇宙連環圖》改編為話劇,劇作於明年公映。「重讀仍然驚訝於作者想像力的強大。都唔知點改。」

《唐吉訶德》,塞萬提斯著
我們看見這本名著都跌倒在地。董啟章力稱這其實是一本「好玩野」的書:「後設什麼的,300年前已經做完了。對《唐吉訶德》的錯誤在於把它浪漫化和悲情化,使我們對它聞名多於見面。其實它極之搞笑,那些貴族合起來整蠱唐吉訶德,動用一整支軍隊來捉弄他,笑死人。像馬奎斯說的,這種書放在廁所裡辦大事的時候看,就會突然發現它真是巨著。」

《卡拉馬佐夫兄弟》,陀斯托也夫斯基著
董啟章解釋自己介紹這本書是「扮勁」。這是因為,我們剛問過董啟章「你覺不覺得自己deadly serious?」他大力否認了一頓,接著便要提到這本以嚴肅見稱的巨著,難免尷尬。董啟章認為自己嚴肅中亦有遊戲性,「有d野都幾好笑架」。見我們一臉不接受,他唏噓地提到大家都以為《地圖集》是本很嚴肅的書,只有唯一的知音梁文道理解他的遊戲性,能看出他「只是亂玩那些理論」——「睇唔到冇辦法啦。但,我想大家,有d野令你訓著,都唔好即刻放棄。」


值得一提的是,這篇文章被指「太硬」,不合刊物風格。而我自以為花俏得很。

11/24/2005

無限廣告在險峰

我和可洛都會去,當然也要請各位到場撐場,讀讀自己的詩。否則我們一直讀下去就太悶了。(ps.這不是發佈會)。


幻聽不曾移動瓶子樹 廿九几讀詩會
日期:2005年11月27日
時間:15:00-16:30地點:kubrick書店
主持:袁兆昌
嘉賓:亞閃閃

廿九几集合詩歌、散文、小說書寫新生代,運用不同媒體,齊來讀詩。快將出版首本個人詩集的作者:小樺和可洛,也將為廿九几朗誦近作,並邀得亞閃閃到場,贈你幾句。少男少女,老中年,豈容錯過?歡迎各位詩人攜詩進場,一同分享。(請自行複印,以供傳閱)

* 同場發售廿九几出版物 *


有張好大的野,不如睇下。

流行小說編輯.小說《繪圖師》作者.文學獎「掃貨式」奪魁者.可洛

喜歡寫作、睡覺、夏天、樹和海。青年小說家,《繪圖師》作者,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二零零四年中文文學創作獎新詩組冠軍。

可洛《幻聽樹》
.記述作者的年輕歲月,輕鬆明快,青春澎湃的圖畫躍然眼前;
.涉及永恆主題,揭示生死離別的傷痛,手法屢見驚喜;
.回到日常,工作、理想和現實的種種摩擦,激發出叫人驚喜的詩句;
.突破自我框架,透過詩作思考世情,普讀社會大小現象,令人共鳴。
.全書洋溢著淡淡傷感,卻又聽見作者對世界的讚頌,通過燃燒的日子、幽靈似的樹,作者將以獨特的感官為你展露世界的另一面。

11/22/2005

搞錯了

有些事情令人啼笑皆非。例如,一個人在闡釋自己某些處於特定前提下產生的個別感覺時,不但表現出一種樣板性,同時還不幸表現出,該位人士自己完全不能聽懂對方在說什麼。

(所謂樣板性,在這裡是這個意思:例如,見人生氣,便說對方失去理性,不利討論。見大規模的檢討聚會,就使用「批鬥」這個字。我本人還遇過更有趣的:我自己寫一篇文章,就被指為「批鬥」——該評論者完全罔顧「批鬥」這個詞裡面的集體性。總之其意就是扣個負面的帽子上來吧,這我倒懂。)

這是我們社會的缺失,因為我們的社會同時缺乏著創意和溝通,以致有些人,提出他人所不能理解的意見時,一方面不能被人接受,另一方面本身又庸俗不堪,只是某些過於常見的論調的回音。理性缺席,感性得來又庸俗(包括庸俗的比喻),大家都手足無措。

這樣無疑又是惹事。但我不能忍耐含混的沉默,和可笑的有型。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若覺得上星期日學生報的大片會是「批鬥」的人士,請拿出分析來,不要老靠「我在某處見過很多」就好像解決了問題。見血見淚的檢討大會學生組織從來都多,不信的人自己可以去看1999年以前的感言冊,少來什麼「我在xx學生會見過,我唔想報社都變成咁」。如果這幾年果然少了尖銳的互相批判,我認為,這種堅強性的失去,無論如何是一種墮落。

11/19/2005

偶然的真相

已經不止一次,攤在床上極累極累,關了燈滅了聲閉緊眼睛,手腳都像斷掉一樣。以為會進入死亡般的沉睡,但卻轉醒,胸口汗濕,看看鐘已過了一、二小時,卻彷彿沒睡過,四肢離散依然。疲倦像一層油,淺眠把它洗了下來,裡面還是疲倦。那種感受很接近莫名的啟示性的苦難,但其中的虛擬性不但令它貶值,而且令它存在而貶值。

約會.機關算盡心亂如麻

自由文化音樂節

社運電影閉幕電影《黃幡翻飛處》

日期: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時間:自由文化音樂節--中午12時至晚上6時30分
社運電影節閉幕--晚上7:15pm
地點:油麻地榕樹頭公園

演出單位:Billy、居大合唱團、Fruitpunch、洛謀、彭礪青、陳昌敏、鄧阿藍、丸仔、Paranoia、EdmundLeung、盧先生、Marzo To & Mark、潘志雄&鄭政恆、輝哥、Sexy Hammer、張弛+各路英雄、廖偉棠、嶺大文化研究學生+好戲量+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查詢:阿偉 92513132 pat90472997

1. 室外放映有什麼意思

之前,我其實不太明白為何社運電影節要有這麼多室外放映。現代城市生物如我,習慣(或說依賴)室內冷氣。室內的環境又可能影響聲音畫面,哪及漆黑室內讓人安心沉浸,社運的人也太不在意觀影質素了吧……而在中大游泳池旁看過《城市農民曆》之後就明白,室外放映不但有好風如水,而且好處正是無法安心沉浸:它迫使我們觀影的具體環境脈絡加入觀影經驗之中,檢視自己的位置,檢視其他人的位置與反應,那種複雜錯位中我們得到單一的黑暗所無法給予的撞擊。這難道不是最核心的觀影質素。

而榕樹頭,應是個階級組合更為複雜的地方。《黃幡翻飛處》是年邁而超索的維怡婆婆(相片見此)閉關吐血趕剪出來的,是灣仔重建抗爭過程的紀綠。

2. 約完再約

社運電影節,我總是錯過或遲到。看過《the take》、《七彩布拉格》(遲到1小時算不算看過?)、《life and debt》、《the corporation》,看得到的都很受啟發——除了這種句子之外,無法概括。

《the corporation》看了兩個多小時,在場人士腰骨欲碎,但都想再看一次。它其實是一篇文章,結構分明,清楚地定義為何企業是個精神病人,如果我們都能做出這樣的powerpoint,教育文學社運無事不成。其中企業的黑材料,我認為最死硬派的資本主義者看了都會啞口無言敗下陣來。而影片所敘述的各種抗爭過程:發現—被壓制—抗爭—勝利—現實依舊,裡面刺激驚險,準確地控制觀者怒樂喜哀,我們都像一個搖搖般michael moore拋來拋去。還有幽默的設置與剪接,我死都要再看一次。遲些搞私人放映會!

3. 灣仔與靚仔

其實,我從來沒有到場支持過灣仔的街坊。我在七一時拿了舊區重建電視台的單張、帶過學生去遊灣仔並寫進了他們文集的序、在這個blog裡寫過一些字、offer過自己的名義出來聯署,其實,我從來沒有到場支持過灣仔的街坊。而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五日是喜帖街正式被强制收回成為官地的日子。

上文是陳景輝〈奠喜帖街英魂不滅〉的第一句。陳景輝有「少年梁文道」之稱,一如我們的雷某有「少年樹膠樽」之稱。阿輝一直都親身參與許多抗爭運動,既感性,又硬淨,經常把我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卒嚇得縮頭縮腦不敢直攫其鋒。他的文章有一種沉肅之氣,同時他其實很鳩,酒量甚淺,失戀的時候一度狂看通俗愛情書籍,蔚為奇譚。同時他的文章有我輩中(係咪同輩呢)少見的沉重、緊張、壯烈,大概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遲些再寫有關他的小劇場,這裡再薦他一篇〈世貿的緊張〉。

而我則從來沒有到場支持過灣仔的街坊。只能到榕樹頭去。

4. 即係咁,仲有件尷尬的事

如果你那天到榕樹頭去,你應該會見到上面提過的許多美麗的人。另外,你還可能遇到一本書。它現在還不會在書店出現,就算遲些出現,大概也只能在很少數的書店出現——除非作者用錢收買人去書店扮問:「唔該有冇《不曾移動瓶子》呀?」



其實我是出版過很多本書的人,早已沒有那種書拿到手時的實現的興奮的了,我以為。但因為這本書主要是江記、阿德、智海、昌和孤草他們搞的——無疑是因為自己不用動手,就慢慢以為自己是公主。中間隔了一點日子,似遠似近,明知那日期該是印好了,想起那日期那日期便無所不在,無所不在就即是不在,慢慢的心焦起來,不如快點出版吧。結果今天拿到了,事前並無任何徵兆指明是今天。機關算盡心亂如麻。我盤算著要買部新的手提,又恍惚著要去驗孕(死未),彷彿今日是通勝上寫著「宜動土安墳」的日子,不幹點大事好像浪費了。


側邊是封面設計者楊學德的mouse筆跡。

ps. 因為時常自稱懷孕,謝某已經承認了本人聖母瑪利亞的身份。

11/15/2005

苦澀芝士(二)

有一年電影節,看了一部關於台灣電影史的紀錄片(好像《白鴿日記——回想台灣新電影》,可憐我連它的link都找不到),當然如常遲到,只看了半齣,且頭昏昏的。裡面回顧台灣新浪潮時期,說到那時的興旺:電影人之間都是認識的,經常聚在小茶樓裡,非常尖銳地對對方的作品給予意見,感情又和洽,報上天天有具啟發性的評論。被訪的電影人說,我們那時真的非常快樂,但我們沒想到會弄成今天的地步。昏昏然我眼眶發熱,何事如此傷感?這種傷感何以類似追悔、而這種追悔好像針對台灣電影特強的在地關懷取向?主觀鏡頭步移進入片庫,以緩鏡拍攝那些年代久遠的膠片,它們有的被非常隨便地攤放在地上,而且片庫裡溫度太高,容易損壞。那時台灣電影已經變成年產11部了。那年電影節也播映了該年金馬獎的最佳影片,台灣導演張作驥的《美麗時光》。《美麗時光》裡面有一條小巷,小偉一直幻想在小巷的盡頭會有神奇的事發生,他可以接觸外面的世界,他站在小巷的一端,望著另一邊的盡頭,無限的不被描述的美麗的夢想,年輕的臉無比純淨。而就以這樣的姿態他迎來了小巷盡頭,好友小傑被黑幫尋仇砍殺的結果。

嚴格來說,我不願意接受上述陳述裡含的所謂「夢想」與「現實」的劃分方式。但我也不願傷害那種傷感。是以對於今年金馬獎頒獎典禮的「港化」、向外國投資者的頻頻招手,我願意保持沉默,僅僅因為我無權代他人選擇。

11/14/2005

苦澀芝士

我並不打算讓我母親知道有關我寫作的事。凡有我作品的雜誌書籍,我都儘量放在旺角;在家裡的,封面都會蓋起來,放在架上書脊向內。所以,我收到母親的電話時,幾乎已經惱羞成怒。

她 說,她認識了一位前輩,在美國寫詩,又被北大邀請去研討會,說的許多人名她都不認識。這位前輩知道我在香港寫詩(換言之母親也知道了),覺得十分難得,非 常想和我見面。我對她為我安排的各種聚會從來都極之惱火。母親說我不過想做些對你有益處的事,我說你不知道什麼是益處。然而我素來難以拂逆完全陌生的人的 意願,所以我還是去了。

在上述背景下,若你認為這個是個三人聚會,在一間寧靜的CAFÉ中進行,有一張乾淨的小桌子可以攤開詩作,那是徹底錯了。這是一家火煱店,一起吃飯的還有前輩的七、八位家人,前輩是一位年老的嬸嬸,動作緩慢而熱情地與我握手,遞上詩集介紹自己:「我在紐約住了幾十年,兒女都是ABC,不懂看我的詩。所以我就寫(下引古詩)……」母親還把有我作品的雜誌帶出來了。

就 如我預計的那樣,這只是一顆寂寞的心靈,很希望有人能聽她的故事。擠在那張圓桌上,她不斷向我引述她的詩句,那些格式熟悉調子抒情、難免與具體或真實距離 遙遠的古詩。她果然不過是美國一些興趣性的作家協會之類的成員——該組織也有個符合該類組織風格的誇張名頭,「全球華人吟壇」之類的——因為本身其實學歷 不高,可能還是比較邊緣的成員。所謂北大,也大概非嚴肅的學術研討會,而是一種旅遊性質的交流探訪,成員在過程中不斷賽詩,即景聯句那種。那是《紅樓夢》 裡的世界——我想起兒時遊戲,與同學鬥寫同一個部首的字,便也就比較能夠分享她的興奮。

她 滔滔不絕,提到的人名像陌生的小行星——偶然提起陶傑,便說很敬重他。我全身一緊,正躊躇於是否正面反駁,周某打電話來阻去了衝突,回座時她已完全把這些 拋在腦後。她說因為成長背景,她喜歡一些關懷民間疾苦的詩人,像辛棄疾、范仲淹、岳飛:「廢池喬木、猶厭言兵,說得多好!」我說那是姜夔的詞。她馬上把姜 夔加入關懷民間疾苦的名單裡。我委婉地反對了幾次,終於接受:對文學史的系統性認識是不可能在一次談話裡重整的。她提到葉嘉瑩,一開始時明明是葉嘉瑩很謙 厚地與她及團友見面——那應該是不大熟吧——後來便慢慢講成了可以替我向葉嘉瑩引見,彷彿很熟的樣子。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聽進去,然後一堆字一堆字地迷失, 抬頭看見火煱的蒸氣像巨大雲霧,終於明白這不過也是真實的一面。

我 說的話都是鼓勵性的,讚美的話極少;她說她到天安門想起六四,寫「紫禁城中無帝裔,天安門外有寒鴉」(當然不被批准發表),我便說這個不錯。她馬上大讚我 「很有品味」,我眉頭一皺,忍不住說,不必這樣。不,我皺眉不是因為覺得她藉稱讚我來抬高自己;我是猛然看見,她所一直不得不身處的地方,是一個大拋頭 銜、浪擲讚頌的圍威喂場所,這是她所學習回來的溝通方式。這種溝通方式裡面並不包括觀察力和調整力的培養。但她那麼絕望地想要藉讚頌來靠近我,那種絕望不 見得是虛假的。而絕望的失誤,更讓人難以承受。

我 問她,為何會自己去學寫古詩,最初的興趣如何產生。她便對人生作了長久的陳述,但始終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再重覆了我的問題,她仍然沒能回答。我懷疑她始 終不明白我在問什麼,她對我們談話過程中不斷的錯失和落空一無所知,或已習以為常。事情忍不住要令我別過臉去的苦澀在於,不懂得溝通的人卻學習了浮誇的溝 通方式,不懂得利益的人卻要以利益為考慮點。我真的希望不必再出席類似聚會。

11/13/2005

童話

有試過這樣嗎一個人完全如你預計般將你不會做的事做了出來
而表面上你們是天淵之別
實際上你非常明白這人
像水明白冰

莽撞。相同的莽撞。只是動物性更強的敏銳和波動。於是她就替我掌摑了想掌摑的人
以致我錯以為我是女巫控制了她的思想
並因此暗暗舉杯。


其實控制她的另有其人,當然。

11/12/2005

中年.《黑社會》

在表現的層面上,《黑社會》不過不失——燈光漂亮,譚家明的剪接暗湧處處。 在語言層面,對我來說,進入它的語境,比很多詩都要更花精神。

可 我卻總覺得有種叔父氣湧面而來。那種彷彿看穿一切的「a又係咁,非a又係咁」的犬儒氣息。金錢掛帥,義氣蕩然無存,兇猛變成天真,信燒過黃紙就是兄弟、平 分天下的梁家輝死路一條。 千萬別跟我來「現實」那一套。這是經杜琪峰中介處理過的「現實」,其中的說教氣息,就像豪華戲院旁邊難以迴避的公廁味。而杜琪峰必須注視那些古老儀式,直 至那些語法錯亂的句子出現神秘光環、即所謂已泯滅的義氣精神;這樣他就可以再沉浸於所謂的「失去」。而恰恰是精神的泯滅,令連作為立足點的儀式都變得僵化 ——這正是僵化的最古老定義。目的是召喚和懷緬,卻困在泯滅和僵化之間無路可走,大概這就是所謂中年的頹唐罷。

btw,力撐旺角豪華戲院

延伸閱讀:

浩二
葉蔭聰
譚棨禧

11/11/2005

階級矛盾如何調和——《怪物》

在驚悚片這種電影類型中,恐怖的他者是驚嚇元素的重要來源。而尤其當驚悚片嘗試為恐怖的他者尋找行動的原因之時,就開始把自己與現實中的階級衝突連繫了起來。
  
  共在的恐懼
  
   半舊的港產片《救命》作為驚悚片大概算是平平無奇,但它奇異地顯示了一種中產階級對低下階層的恐懼態度:李心潔飾演的富家小姐瘦弱,且有令她羞恥的先天 疾病(腎病令人有體臭因此羞於性交)、天真得接近不能處理日常生活。相反,林嘉欣飾演的綜援女子狠辣堅毅、成熟冷靜、不可捉摸。影片的曖昧態度在於,它為 林嘉欣尋找了令人難以略過的行兇理由:她申請綜援備受白眼、她是為了醫治母親的腎病而偷腎賣錢而母親最後仍然不治、她成為李心潔男友的性對象但他一邊操她 一邊叫她賤貨。饒有趣味的是影片「驚悚」的高潮:李心潔在狙擊林嘉欣時反過來擔當殺手位置,而她無能依舊,林在徹底贏了李並取出李的腎之後,卻自殺了—— 李得以續命是因為有了林的腎。李得知後歇斯底里地尖叫。
  
  這就是《救命》複雜怪異的最深的恐懼:作為恐怖的他者的低下階層,可以將文雅的中產階級變成惡魔;而到最後,前者依然犧牲了自己拯救後者,這種犧牲作為欠債形式,將於中產階級同在,令後者原有的精緻平穩的生活變色。
  
  對峙的恐怖
  
   如果《救命》是以負面的方式演繹兩個衝突階層的共在,那麼鄭保瑞的《怪物》面對問題的方式則更為正面,和現實主義。仍然是林嘉欣——這樣玉女型的演員會 成為恐怖他者、低下階層的代言人,實在是趣味盎然的現象——,這次是一名木屋區遷拆的剩餘幽靈,她的丈夫在抵抗政府收回木屋時,引爆煤氣自殺抗議。半瘋的 她與兒子堅持留在木屋區(我無法不想起我從未進入的大磡村),撿垃圾充饑而堅持煮家庭式的飯餐。兒子在外出覓食時被大石砸死,林便完全瘋了。她變成一隻可 怖的怪物(化粧ok有說服力),在木屋區清拆、建起「新世紀豪園」之後,仍然隱密地留在大廈的電梯槽、垃圾房、冷氣糟內,自由來往,無人知曉(電影不斷強 調她攀爬水管,那大概就接近我們想像的輕功)。
  
  而舒淇和方中信則是經多次睇樓之後,以銀行按揭的方式買下了價值450萬的 單位。導演對那種現實迫人、建立寧靜的小小家園的夢想及負擔顯得相當理解,探員林雪說,你做按揭,就算綁票你也沒錢給。舒淇等是以這樣無辜的方式,霸佔了 林嘉欣的家園。舒淇的兒子子路實體化了兩方的矛盾——他長得很像林嘉欣的兒子文仔,於是林擄走了他。而穿碎花長裙的少婦舒淇在尋子的過程中失去了丈夫,並 被警方認為是瘋婦、所有麻煩的來源,她孤立無援。
  
  覆述劇情到這裡,大家不難發現導演對對立的兩方都抱有同情。鄭保瑞並沒有 迴避兩方的衝突,也沒有迴避衝突中的暴力——影片其中一個令我和朋友一起驚叫出聲的畫面就是,當舒淇在黑暗的畫面的右方尋找林嘉欣,林嘉欣突然出現並佔據 畫面左方,畫面平均分割並伴隨著雙方的尖厲嚎叫。香港現今最大的恐怖就是衝突的階層在同一空間中面對面的對峙。


face to face  


  調解
  
  而鄭保瑞的善意和誠意則在於,他不止於發現,他還嘗試提出調解方案。而且方案還有兩條。一條是思考性的,另一條則是排除思考的。
  
   排除思考的一條自然比較感官又劇力萬鈞。子路被林嘉欣拘禁多時(林還抱著他在水管上爬),尋機逃走;另一方面,舒淇找來的大黑犬則瘋了一般狂吠著從遙遠 的花園疾奔往子路所在的頂樓(可憐的舒淇完全跟不上);當黑犬衝開鐵門,子路也正奔向鐵門,鐵門一開,突然間子路被黑犬撲倒在地,相遇逆轉為捕捉,拯救變 成狙擊,生機只是殺機(可能是因為他身上已經有太多林嘉欣的味道)。這時追蹤子路的林來到現場,微一躊躇,狂叫一聲便撲倒了黑犬(姿態與黑犬相同),與之 扭打起來,拯救了子路。小孩瘋狂的哭叫、瘋婦的嘶喊和獸的猛吠構成了巨大的衝突漩渦,迫力驚人而理性無立足之地。最後,黑犬咬斷了林的手指,林打死了黑 犬,而子路則把原有的恐懼對象,當成了傾訴恐懼的親密對象。狂暴與死亡的風暴捲過之後,認同才得以重組、突破固有脈絡。文靜的舒淇姍姍來遲,只有自怨自艾的份兒。
  
   思考性的調和方式,則比較溫婉。舒淇發現兒子已經認同了林嘉欣,換言之她徹底地失去了兒子,便變成狂暴的攻擊者;而林則在神啟式(她丈夫顯靈了)的領悟 與自省之後,變得柔順而空洞:她不再執著於小孩的實體,反而希望透過死亡去接近丈夫和兒子。暴雨的天台上一切衝突得以調解,林溫柔地取下舒淇手中充滿殺意 的角鐵(林自己原有的武器亦為角鐵),疲憊的兩個女人對坐,而最後舒淇衝過去抱住哭泣的兒子(他因林嘉欣被攻擊而哭叫),林則墮樓而死。這裡必須補充的是,調解衝突的方式不但是強調對立雙方的經歷相同;舒淇一直重覆著林的遭遇——失去兒子和丈夫、家園被毀、封閉、被警察逼迫、被當成瘋婦,但舒淇仍然堅定的說:我知她是個好媽媽,但她現在搶了我的兒子!這確然是非常現實的感受。
  
  那麼調解的關鍵在哪裡呢?片末舒淇和林嘉欣的重疊聲音唸出舒淇的對白:「即使你不要媽媽,媽媽也不會不要你的。」她們都執著於同樣的失去和匱乏。關鍵在於著眼點:著眼於「擁有」我們將永遠陷於源自客體不足的衝突和矛盾(香港地小人多、兒子只得一個),然而著眼於「匱乏」我們或許能夠真正互通(失去兒子、失去安居的家園),這是對於現象的思考方式的問題。這就是鄭保瑞的現實主義的洞見。

圖片來源

11/09/2005

土豆詩燴。在暴力與喧囂逞其豪強之處,詩恒常在。

在暴力與喧囂逞其豪強之處,詩恒常在—邀請函
邀請人:洛謀、鄧小樺、譚棨禧、李維怡

日期:13/11/05 星期日晚
時間: 7:30pm地點:旺角金輪大廈八樓
協辦:學聯社會運動資源中心(八樓)
出席詩人:鄧阿藍、陳昌敏、杜家祁、陳智德、廖偉棠、張弛、彭礪青、張歷君、鄭政恒、
遙距支持朋友及在場死士:飲江、李智良、凡人、李維怡、洛謀、譚棨禧、鄧小樺


「想像世上沒有國家 沒理由去殺人和自殺」

約翰.連儂的想像,應該是我們想像的自由美好的「地球村」。然而,在現實中席捲世界的「全球經濟自由化」裡,得到「自由」的只是大商家、大國,及其資本。絕對的「經濟自由化」,已經令到許多南美、非洲、中東、東南亞的國家經濟崩潰,國債纍纍,生產品價格被壓低,令人民無法生活,直接或間接,殺死不少無財無勢的人。文化上,英美等經濟大國經濟強大,它們的文化產品便無遠弗屆;這樣扼殺了不少地方本土文化藝術的生存空間──外地有原住民藝術的湮沒,香港則有虛偽的西九龍國際化。

今個冬天,聖誕前夕,世貿部長級會議將於香港召開。今次的條款,將包括大批對農業作物價格和貿易的規定,而這些規定將會是全球所有以農為生的人的惡夢。上次的世貿部長級會議在墨西哥的坎昆舉辦,有位年青的韓國農民為向全球人民展示這些世貿條約的災害性,在會場外自殺殉志,加上會場內小國代表的強烈反對,這些蝗蟲般的條約,沒能在墨西哥通過。而它們將會移師到香港。而我們又將如何面對?

文學是異議的聲音,僅僅是作為心臟躍動的人,我們至少希望以自己的語言,對身邊的事物投擲一些聲音、一些理解、一些感覺、一些洞察,或者,有人因此受感動、因此得鼓勵、因此會反思、因此有行動……我們懇切希望,有相近感受的朋友,會接受這個邀請,在十一月初的時份,讓我們以詩反思,對全球經濟自由化的不自由,發出我們的聲音!在暴力與喧囂逞其豪強之處,詩恒常在。

***

邀請函裡「詩恒常在」這種經典詩學的語氣,最後反高潮地配上了「土豆詩燴」這樣平民名字,總算令我安心一點。這次的主角本應就是農產品。

邀朋友來詩會,朋友問在哪裡,我說旺角。他問「又是紫羅蘭?」我說不是,那是金輪大廈的天台,風涼水冷;而金輪大廈是一間老舊的大廈,幾年前找屋子的時候我曾想指定去看金輪的單位,被經紀以架步甚多為由阻止。其實在太子旺角一帶,許多民間組織都早已習慣,甚至樂於與架步為隣了。

我們會在這樣成分複雜的大廈的天台肆無忌憚地讀詩,然後讓這些詩跑動,在城市的不同角落棲居下來。詩人將要變成歹徒,隨街貼上反世貿詩的街招/也許是不請自來的郵差,將詩放進未被邀請進入的信箱/又或者不動聲色地在街頭派發詩作傳單。這將是,頑童與歹徒的夜晚,十二月淚血嘉年華的演習前奏——我邀杜小姐來的時候,她當下就動手動腳地問:「那我們是不是之後就去遊行?」

對於世貿,我們永遠不會準備好;因此我們一直在準備。未看的資料永遠堆得像山一樣高,而作為一個學生和教師的我,和世貿部長、及各國農民的距離,何嘗不是像瘂弦的詩:「而被目為一條河總得流下去的/世界老這樣總這樣:〔隔段〕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裡」

因此我們一直在準備。

***


http://www.ncn.org/asp/zwgInfo/bg_Da.asp?ID=54540&ad=9/17/2003 在墨西哥的世貿部長級會議會場,年青的南韓農民李京海以死相諫;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1441&group_id=53 馬國明評論;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6221&group_id=53 許寶強〈反世貿不是反自由貿易〉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7138&group_id=133 李智良筆記一(其二見http://oblivion-1938.blogspot.com/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6771&group_id=33 女工與世貿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8535&group_id=39 陳景輝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76358&group_id=53 陸德泉評論
http://cyberbees.org/blog/index.html 台灣蜂報;
http://www.globalmon.org.hk/articles.htm 這裡有很多有關評論及理論文章;
http://www.hkpaowto.org.hk/wordpress/?page_id=41 一些相關活動;
http://blog.yam.com/playpoem/archives/504779.html 作為行動的詩;
www.smrc8a.org/smff 第三屆香港社會運動電影節。


待增添。

11/06/2005

偽善.philosophical

prince.
You are the little prince.

Saint Exupery's 'The Little Prince' Quiz.
brought to you by Quizilla


竟然係咁。可惡。最憎做主角。philosophical你個頭,最後個條唔揀「You are more powerful than the finger of a king」,而偽善地揀了「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背叛了精神分析的現實觀,仲搞到philosophical添。自食其果食懵你呀鄧小樺!

11/05/2005

聶魯達詩見comment

聶魯達詩歌朗誦會(Poetry reading:The works of Neruda)
為慶祝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聶魯達誕辰101年及響應《情迷拉丁》文化節,由紫羅蘭書局主辦《聶魯達詩歌朗誦會》,誠邀本港詩人包括:鍾國強、杜家祁、陳智德、艾歌(結他伴奏)、葉輝、飲江(Kali伴舞)、梁志華、彭礪青(德文朗誦)、黃燦然、袁兆昌、阿三、劉芷韻、洛楓、王敏等,以個人形式朗誦以及分享聶魯達詩歌。

司儀:洛楓
日期:2005年11月5日(星期六) 時間:晚上七點至九點
地點:西洋菜南街1號L舖2樓旺角紫羅蘭書局
查詢電話:35719335
主辦: 紫羅蘭書局 協辦: 康文署《情迷拉丁》藝術節活動組   秋螢詩刊

聶魯達詩歌繪畫展---阿三作品展 (Reading Neruda in paintings)
本活動誠邀到畫家阿三,以繪畫去表達及詮釋聶魯達的詩歌作品。畫家阿三憑自己閱讀聶魯達詩歌的經驗和感受,創作出24幅不同風格的作品,用抽象的繪畫語言去撰寫的閱讀筆記。
日期:2005年10月15日至11月15日 時間:早上十一點至晚上十點
地點:西洋菜南街1號L舖2樓旺角紫羅蘭書局 歡迎自由參觀

主辦: 紫羅蘭書局
協辦: 康文署《情迷拉丁》藝術節活動組、秋螢詩刊

《親切的金子》:餘數或者細節

她(印度的毀滅女神迦梨)通常被繪制成一個可怕的、美杜莎似的實體,擁有無數隻手足,擺出進攻性姿勢——然而,正如每一個印度人所知道的,關鍵在於,在這些手足中隱藏著某種元信息(meta-message),一隻小手以撫慰的姿態伸展出來,似乎是在說:「不要把這個荒唐可怕的形象太當真!這只是一種力量的炫耀,而事實上我並不真的那麼險惡,而且實際上我愛你們!」這種異常信號正是我們要在某種侵略形式中所要尋找的………
——齊澤克:《易碎的絕對》頁48。
於是,順理成章地,我就找到了金子的手指。它被白紗布誇張地包紮,比金子的手掌還長,如一根小型手槍的槍管。金子華衣美服容光懾人,那隻手指卻尾大不掉地曳在她身上,成為一個不完美的污點。為什麼要在一個鞋必高跟、衣著配搭各有主題的、強調「一切都要漂漂亮亮」的角色身上留下不協調、不完美的污點?當然是因為那便是金子不可或缺的核心。

永不雪白的雪白餘數

那手指有著類似武器的形象,然而又代表著柔順的懺悔:手指是為了向宏穆父母請求原諒而斬斷的,它代表贖罪;而它那種反協調的美學取向也提醒著我們,它不但代表贖罪,還代表贖罪的殘餘,那個「除不盡的餘數」,俗謂贖不清的罪。大仇得報後,金子柔順地跪在宏穆的鬼魂面前,正開口想要求宏穆的原諒,立刻就被宏穆戴上了口塞,那個堵塞她的懺悔的口塞,正與她給罪人白先生戴上的,一模一樣。金子不會得到原諒,因為她的懺悔行動(殺死白先生),正是她的罪——透過利用他人來達到目的。金子對鏡抹去象徵復仇的紅色眼蓋膏,四周裡無數整齊鑲嵌的長方形原木塊,那正是象徵著餘數的無限:復仇—罪—懺悔——

然後便是愛了。天使(女兒)遞來由金子親手做的「雪白」,金子怔怔地流淚,但她始終不能吃下,只能將頭猛撞向「雪白」的蛋糕。但正因如此,金子最後終究得到了女兒(天使)的擁抱,蒼老女聲的旁白說:正是因為她沒有得到內心的寬恕,我才更願意更愛她。金子無法將「雪白」內化,在彷彿淨化一切的大雪之下,只有她一身復仇的黑衣。但這便是絕望麼——不,金子身上還有一個雪白的地方,就是那隻手指,一個外在於她自身的,銘刻著復仇與罪的餘數。而一切的痛苦和寬大正正都在那個餘數裡面,它們互相加強,而不是互相取消

美好而堅強的團體

如果復仇一般被認為是焦點集中全神貫注的,則《親切的金子》與《原罪犯》相比,節奏無疑較慢,分散焦點的角色也較多。於是我認為全片最具趣味的就是父母們集體復仇的群戲部分。朴贊郁在此顯示了與《原罪犯》最不同的取向:在父母們初出場的平靜大特寫之間,穿插著他們神情激動的預敘鏡頭,這整組跳接的意義在於,朴贊郁意圖超越《原罪犯》那種由極端情節結果及其逆轉所帶動的感官快感,而轉向選擇,敘述的細節;那些細節的觸感及快感是結果被預告之後,都依然存在的。

在細節裡,我們看見這些父母如何逐漸形成一種群體感。他們會有分歧、討論、表決。每個人個別的缺陷都會暴露,會惹來攻擊和幫助。角色會互換,被幫助者會變成幫助者,擔怯者變成勇敢者。他們尋求意義、也有躊躇,而後堅持自己的慾望。他們會忍不住互相傾訴,只是訴苦未必帶來同情——容洙的祖母說,誰沒有自己的故事——而弔詭的是,同情的缺席並不撕裂群體:正是被容洙祖母說得語塞的狠勁大姊,在復仇發洩的瞬間拉住失控揮斧的父親,提醒他容洙祖母還在等著,不可以一次過把仇人殺掉,不可以太過分(也許還包括不要讓體弱的容洙祖母看見太過血腥場面)。能夠出現這樣的相處方式,我會說這是一個堅強的群體。在這種豐富而複雜的理解中,他們似乎得以成長(在這個層次上,對於生日歌我傾向理解為成長而非重生),同時他們在復仇時都顫抖、失神、痙攣、需要他人的擁抱。這種弔詭性正如,這麼美好的群體(復仇後的大合照多麼有型)的建立,其保證並非在於正面情感如共同的喪親之痛,而是在於金子邪惡的威脅:「誰敢報串的話……我不說下去了。」事實上,我時常想像我的團體有類似的邪惡和堅強。

美好與邪惡的互相加強關係,乃是與純淨天真的「至善」的複雜決裂;在我們這差異性不斷加乘增生、矛盾對立日益加強的世界中,弔詭地指示一片更繁密的天空。(如果嫌齊澤克太遙遠,我們還有葉蔭聰。)我等小資女子難免迷戀「滋滋尾尾」的東西,但至關重要的是,《親切的金子》細節之精緻不只在於華衣美服,還在於過剩溢出的蠟淚、金子臉上的傷痕、詭異的看起來不像李英愛的大特寫,這種種互相撕裂和加強的細節。而有個難以命名的x,它散落其中;至於它是神還是魔鬼,我倒並不真的很關心。至於朴贊郁對罪人有十分足夠的善意,此則確鑿無疑。
圖片來源:官方網站 http://www.metrofilms.com/ladyvengeance/

11/04/2005

練習之咁都算更新

我的錢包碩大無朋,別人都以為是記事簿,或者聖經——大概因此它從沒被偷去。我則說它像個枕頭。

它算是名牌貨,減價時買才60塊。仿緞的布面本是亮紅色的混金線,本身就帶點古意;因久經磨損而褪色發黃,這種古意其實是揭露了我的丟七拉八。封口的魔術貼早已扯散了,它是個合不攏嘴的枕頭。裡面亂七八糟的紙片是它的羽毛,不時飛將出來。

我總是不忍心扔掉他人給我的咭片。重要的人固然狠不下心——扔掉一個人的名字也是扔掉了一個人。至於不重要的人,我也要靠他們的名字來綴補記憶,想想到底某年某日幹了什麼勾當。把生命中所有不重要的人事物去掉,生命本身也就支離破碎。然而,或許我不願承認的是,我保留這些咭片,乃為代替與他們的真實溝通。正如我把回鄉證帶在身上,就代替了回鄉。由此看來,距離本是難言的事;順而推之,生命,歸根究底,是無從把握的。我的錢包,則是我藉以匿避以上兩者的山洞——煮黃粱小米的那個枕頭。

10/31/2005

不逃避的更新

在一道長廊的盡頭,冬陽傾斜
溫暖,寧靜,許多半開的窗
擁進一片曲綣凶猛的綠
我探身端詳那樹,形狀
介乎暴力和同情之間
一組持續生長的隱喻


——〈學院之樹〉節錄,楊牧《有人》。全詩見comment。




這是〈學院之樹〉的開首,也是我認為最好的部分。「暴力與同情」,多麼尖銳。楊牧很清楚學院難免令一些東西死亡(「蝴蝶的枯萎」),我們所確實擁抱到的,不見得就是我們所追求的。「死亡」是象徵,也指涉實際時間上的最終結果。奇異的是,楊牧對於這種死亡異常安心,彷彿實際性的死亡可以取消我們的象徵性死亡(「失去靈魂」),於是這詩有個安寧的結尾。這也就是我認為跌watt的地方。「暴力vs.同情/智慧」的對立逐漸轉換為「死亡vs.同情/智慧」的對立,難道其中發揮作用的就是「生長的隱喻」嗎?情形就像侯孝賢的鏡頭在捕捉人際關係不可解決的矛盾之後,會轉向群山尋找安慰。失去暴力的地方(它在這詩裡只出現了一次),就有暴力的疑雲。

10/25/2005

我是間斷的讀者

1.

我對音樂的鑑賞力特別低,所以份外不寬容。有時聽到覺得難聽的歌真的會走開。網吧嘛,總是有很多人播很多歌,很大聲。有時真的很難聽。那天不夠精神,完全無法思考,看看play-list,嘩最好聽已經是容祖兒的「16號愛人」,我把喇叭音量調細,網吧姐姐又把它調大,無間地獄般循環。我像溺水一樣游到孤草網頁,開出其主頁播歌(有段時間還有伍佰〈挪威的森林〉呢)。我沒口子地稱頌孤草的功德。(另一些擺歌上網的朋友酸溜溜地道,我都有擺呀你唔聽之嘛。)

最近孤草又爆文,一連好幾篇影評,看得我輩瞠目結舌。

2.

年年總是像與這些有關:鮮艷的蔻丹,流麗的絲絨裙子,七色牡丹在古曲裡開放,那些我塗來塗去都不合位置的胭脂。冬天裡的夏季氣息,夏天裡的冬日味道,非常鮮明但捉摸不定。早前她關站了,我便去看她的archive。那種碰撞式的寫法,色形味聲乒乓敲撞感官,一個女子的形象(難免帶點電影味道)不斷要從屏幕裡跳下來,說她嚇著了,或者沒辦法了。我一輩子都寫不出來。archive的方式更添密集感,由此足證,年年,該是稠密的油彩。

年年的散文集是該大賣的,讓我來編,黏點金糠行不行?

江記是惡魔!(vo: 廣告一則)

否定句總是令我著迷。在表達其否定姿態之後,否定句便會陷入巨大的兩難處境:它必須要表述其否定的內容,於是那些被否定的便會在閱讀者腦中出現——被否定者的具體內容會蓋過否定的姿態,甚至取而代之。否定句愈想框定某個細微有力的內容,後者的反撲力量就愈大,可蘭經裡有一條艷麗的禁令:「男子不可穿紅花所染的衣服。」它把我們腦裡那個穿紅花所染(並非單純的紅色)衣服的男子之形象,染得何其鮮明。因此,否定實際上是不可能的。某些否定甚至犀利地開拓了可能性,其中一個偉大例子是維根斯坦的名句「對於不可言說的事物,我保持沉默」——想想它在自以為可以窮盡一切意義的語言哲學範疇裡,開拓了一片怎樣的林中空地。那些不可言說的事物,在賦形之前,就得以成為我們心裡移不走的一塊石頭。它持續地沉默著,卻發出我們無法不聽見的暗湧共振,迫使著我們無法不向它靠近。

——〈抒情記憶否定句式.自序〉,節錄。鄧小樺詩集《不曾移動瓶子》,即將出版。

嗚嗚嗚……江記成日迫我交文,一d都唔士wheat!!嗚嗚嗚………一定係睇《親切的金子》睇壞左佢呀………………

10/24/2005

心理測驗我都話食硬你

Your Birthdate: February 25
Your birth on the 25th day of the month (7 energy) modifies your life path by giving you some special interest in technical, scientific, or other complex and often hard to understand subjects. You may become something of a perfectionist and a stickler for details. Your thinking is logical and intuitive, rational and responsible.
Your feelings may run deep, but you are not very likely to let them show. This birthday makes you a more private person, more introspective and perhaps more inflexible. In friendships you are very cautious and reserved. You are probably inventive, and given to unique approaches and solutions.
What Does Your Birth Date M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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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我見過一d準d既。

故人

陳老師應該近五十歲了,面上已經密佈細紋,眼神卻帶種少女式的神經質。身材瘦削,短髮,你總是直覺她的腳步很急促爽利,總直覺她穿來穿去都是那件白色薄尼龍外套,嘴角抿向下。這一切一切加起來,人們大半都會認為她是個嚴厲而冷漠的中學教師,快快下班就好那種。人們總是容易忽略那種少女式的神經質。神經質是冷漠和熱情之間的失序效應。

我也害怕陳老師不喜歡我這種丟七擸八的人。只是在S中那個漂亮的操場裡,師生們都要以普通話交談,格套而不堪勝數的高姿態、囁嚅、撤退,我忍不住還是靠向陳老師,問:miss你係咪o係新界喇沙教過?她鏡片後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她問我對S中感覺如何,我說,很detach——其實我很掛住喇沙。她聞言馬上擁抱我:「見到你真係好。」她今年才轉到S中,她在喇沙教了九年。

我離職那天我們約好去聊天。她把我帶到學校頂層的會客室,搬兩張仿宮廷椅子端到露台,對著八仙嶺群巒,迎面凜凜風吹。在大學裡這樣就要煲兩飛了。回頭來看,我會說交談裡有著某種女性默契:我們連對方的名字都還未知道,然而她很清楚我有對(兩間)學校的很多觀察想談,我很明白她對(兩間)學校有很多感情需要宣洩。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想不到她會說「情緒上無法處理自己」如此坦然。淒風苦雨,喇沙收生愈來愈少了,超額教師也愈來愈多,「大家都說,走得就走吧。」陳老師說,學校愈來愈少人,心就愈來愈酸,就在它凋零以前離開,讓自己心裡的印象不要那麼淒酸吧。我們好像不曾預計中年人還有如此複雜的感受——重點是,她竟然記住了那個想法。想不淒酸就等於淒酸嘛——她擁有一顆敏感心靈,卻不真正迴避痛楚。這種人想來是不適應變遷的,一邊是別的老師對初來甫到的她作出不全面的質疑,一邊是舊學生不斷想聯絡她,加起來都成風刀霜劍。

我們談到天完全黑透,風吹到身上直發寒。她的白外套於是更加瘦削,我無端想到「晚來天欲雪」,但沒說出來。過了幾天就秋涼透骨。

10/19/2005

你要計較到什麼地步

之前順口說過「真實的場景裡真實的脈動,會碰擊我們生活裡的僵結」。山水有相逢,看見有人這樣寫她做tutor跟老師帶班早上遊旺角的經驗:

「很少機會會這麼早在旺角流連,看著工人搭建女人街的檔口,看著許留山開門,看著朗豪坊開門前工人在裡面清潔,還有很多平日被抹去了、遮蔽了,看不到的細節和痕跡。也是有趣的經驗。」

「有趣」這個詞用在這裡,真是令人一個踉蹌。(如果整件事都只是一次簡單的用詞不當事例就好了。)更為坦白和畫龍點睛的或許是那個「也是」——即「……都有趣……既」那種不太承認但又不敢不承認的繞指柔。否認和遮蔽,很多時候都有著背後的殘忍,揭露時也不一定局限於幽默維度,莫論是過眼雲煙式的消費。我想說的是,這裡「有趣」所指向的維度,不是「趣味」,而是「享受」——「享受」指向著某個揮發的過程、虛浮的感受,其背後並無任何具體所見所得。而「享受」,就是朗豪坊式的消費文化想提供給我們的幻覺糖衣。李歐梵嘗試戳破朗豪坊的糖衣,卻未必能戳破我們心裡眼裡的糖衣——把一切顏色都扭曲變形的那層玻璃紙。

大家可能覺得我大驚小怪。(「有趣有趣」,熊一豆最近才說過,我自己也常常說。)後來還有一段講迪士尼的:

「午餐的時候跟友人們看當天的報紙,當天頭版是那個拿刀架頸危坐「飛越太空山」上的迪士尼前僱員。我說這位先生實在非常的有意思, 樂園一直致力維護園內的夢幻性,公職人員進內調查被要求除章除帽,機動遊戲壞了不能開放或節目出了問題,要說「巴斯光年病了」、「winnie the pooh去了遊埠」,最記得有一次看新聞片,樂園試玩的頭幾天出現混亂,連入場的閘機都故障了,一眾自由行國內同胞正在罵人和鼓譟,職員姐姐一面惶恐地埋頭嘗試修理,一面還是不忘宗旨堅持喃喃自語「現在需要點magic,需要多點 magic」;冷不防就被一個男子穿著寫滿標語和訴求的白衣,拿著刀爬上巴斯光年的基地上面,如此血淋淋,大概需要很多 magic 才可以攪定。」

這也算是反迪士尼的大軍一員了,我還要計較什麼?對許多人都可能沒什麼分別,但是:那個前僱員在這段文字中的位置,是和任何一件(平凡的)道具、衣服、景觀毫無分別的;而這點和上面那種一笑(「有趣」)置之的態度加起來,就令人不適;再加上為電影裡的俊男美女尖叫的熱情作為反襯,就令人眼前發黑;再加上這是個唸文化研究的呢,…………就夠我又趟混水了。我認為這裡面有一種將一切平面化的可怕力量,就算讓這種主體不斷不斷進入嶄新情況、看見陌生情境,主體也只會嫣然一笑曰「有趣」;換句話說,讓這種主體「看見」,只是讓更多有價值的東西受到貶損。

如果嫌這樣說太過負面,那麼看點正面的吧。學生晨讀的時候,我在讀徐賁:

文化討論的價值也不在於提出了甚麼具有永恒價值或普遍真理的「理論」,而在於它促使人們對周圍的世界去「敏銳把握,運用想像,富有同情和創造,勤於觀察和反思」。

徐賁引的是其實是Terry Eagleton的話。Eagleton本來談的是文學,他說每一部文學著作都不只是使我們喜歡或厭惡其中的某一個人物,而且是把他當作一個人來對待,因此,也就教我們去「敏銳把握,運用想像,富有同情和創造,勤於觀察和反思」。這種說法作為創作理念也許會不夠廣闊,但作為現實生活中的日常倫理,則是一個起碼的基礎起點。

10/18/2005

高唱.勝利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正面點說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今日對著學生怒唱了迪士尼一轉,黑材料如洪水飛瀉,焦中力有點問題的2D班幾乎招架不來。超貴門券、鮮魚行事件、細過維園……看見學生扁扁嘴「超」出來,我心花怒放。他們不知道,若他們高聲叫出「食屎啦迪士尼!」我可能會興奮到請佢地食野。

10/17/2005

剩餘價值(其一)

十月以來都在赤貧線以下,十月七日星期六(那天是黃姓前會計師生日,不知與我的赤貧化有無關係)交租之後,戶口剩下78元,手中有100。有張250元的支票,還要是星期一再去入票。328元,一直支撐到十月十五日星期六。道理一點都不深奧,就是每次都由朋友請客,我只交「社群建設費」——一頓飯三個人三百多塊,你拿廿雞出來,難道還好叫「夾錢」?不過是顯示自己心繫身屬同一社群的誠意吧。似此星辰非昨夜,但還有人不還錢,還有人再借走我50塊,此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在這個過程裡,我還要穿州過省去上班。穿過花園街的成衣鋪子,就湧動強烈的購買慾。消費的慾望經常是本身受壓抑之後作為連續動作地生產出來,此是不易之理。就此看來,有驚人言論謂「應不分貧富地制訂統一的消費標準」,實在是過度消費的首席推動者。

甚麼電影節都錯過,糧而家就出左勒。待我團團作揖拜謝各位,夾番錢。 不過若各位願意繼續請我食飯,本人依然叩謝。同時,最好有人還錢冇人借錢。

10/13/2005

最好的早已來臨

在「最好的時光」這個大題目之下,大家都被吸引去想電影裡三個章節(「戀愛夢」、「自由夢」、「青春夢」)裡哪個部分算是「最好的時光」。謎題與答案之間的巧妙處應當是,太易想到答案就不好玩了。

我 最喜歡的是「自由夢」,因為結構環環相扣,類比及隱喻四通八達。書生追隨梁啟超鼓吹新思想,多次在報章撰文反對蓄妾。可是,他自己有妻小在家,即使與藝 旦姐相悅相知,也不可能把藝旦姐娶回家去作妾;在公眾層面爭取女性自由,在個人脈絡裡卻反過來令藝旦姐的自由(贖身嫁人)遙遙無期。另一方面,妓館裡本來 要「當家」的小妹卻有了身孕,書生義助她贖身嫁人,可是小妹一嫁了人,藝旦姐要贖身又遙遙無期了。

妓館裡又買了個新的女孩子回來教養,十 歲。先生教女孩唱南管,藝旦姐隔牆跟著喃喃唱起她已爛熟的人生——即便需要更長的時間,就像那些找替死鬼的湖妖一 樣,她的自由要靠這個女孩的犧牲來成全。一如書生提到梁啟超對他說,三十年內,中國都沒有能力從日本手上取回台灣——中國本身在抵抗帝國主義、尋求自由的 同時,台灣就要留在那個陰影部分之中。陰影部分是沒有形狀的,就像書生寫給藝旦姐的信一樣:二人離別數月,他的信裡,全是家國,半個字都沒有提到她。

這 些辛酸裡,什麼是「最好的時光」?我想是書生初遇藝旦之際吧。他穿著白絲長袍,因為聽見激越頓挫的南管,漸漸把眼光從國家大事的桌面,移往藝旦隱然憂憤 的臉上。他直覺她是他的知音。那是唯一一次,他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弔詭地正因為那時她還未成為他的同志。而那時,她的南管,都還是她的羽翼助她扶搖直到男 子心田,而非束縛她的繩索。

「青春夢」是真人真事改編, 裡面那些青年人表述自己的方式(lomo、短句、癲癇卡),真是吾輩不及。細節處處悚目驚心,故事發展則難免意料中事。大海姊姊說配樂全都錯了,我不太覺 得:因為有一段說阿靖用電腦寫了一段曲子,之後電影沿用那段音樂,令我覺得那是一種表達靖心不在焉的方式——在男子為她顛倒、女子絕望地想抓緊她的同時, 她仍然在漠漠地構思自己的曲子。

看過賈樟柯之後,對一切像mtv的東西都有點抗拒,所以對「戀愛夢」裡的〈smoke gets in your eyes〉不禁失笑(雖然我承認這幾天都有哼著電影的另一主題曲〈rain and tears〉)。影片一開始那個鏡頭表達秀美(舒淇)的視點,隨著桌球在絨布面上碰過來又滾過去,芳心可可始終落在阿震身上,緩慢精緻難以言喻。那已經是 最好。至於後來背景一片模糊的拖手大特寫,真係唔好玩我。道理是這樣的:張震這樣的男孩太漂亮了,一定要配個軍頭和傻西西的襯衣,否則就太過喧賓奪主。侯 孝賢的愛情應該像《風櫃來的人》,鈕承澤才是我的至愛。












這就是鈕承澤。

10/12/2005

簡易治罪條例(又名:冒險一種)

我們每天睜眼看這世界,但因為某種原因,其實有些東西我們一直看不見;也就是說,我們看見的是具體而精緻的萬物,但它在到達我們的筆尖之前,已經被轉譯成某些過於常見的概念。想到這點,我就同時感到界限的悲哀與未知的快樂,莫可名狀。

如果不害怕藥方過於簡單,問題可以嘗試由兩個方面來解決。一是細緻的觀察:放慢速度,重新感受萬事萬物的每個細節,它們觸手可溫的性格,矛盾頡頏的不同面向,拒絕被概括的強頑。另外是自我認知框架的檢視:我的話是否太像某些肥皂劇/流行曲/課本/人生金句/雜誌/虛擬遊戲?如何打破這些不知不覺之間織成的網,站到它們不可企及的高處,放聲大笑/披髮號哭/靜默/抽一根寧靜的煙?


我常常在創作班裡遇見這樣的學生:他們有著自己的複雜世界,他人不可代言的喜怒哀樂,但被庸常的語言和對文字的畏懼封鎖在自己的水晶裡,被人(包括自己)忽略。能夠表達出自己所看見的、所想到的,甚而這一切能夠改變和演化,是件微妙快樂不可言喻的事情,甚而可稱為幸運——我希望所有願意提筆的人都會有朝一日發現這點。

心理學棄徒的驕傲瞬間

作為曾在心理測驗一科以D級成績傲然碌過又在導修上令助教尷尬不已的心理學系的棄徒,我仍然秉持著心理學系人的部分特徵,包括令各種心理測驗disable。記得以前有一個「真實年齡」的測驗,劉某測出來是11歲,江記測出來是38歲,我的結果則和真實年齡一樣,頗為自豪。剛才手痕玩了一個what age do you act的測驗,結果是:You Are 17 Years Old. You are a teenager at heart. You question authority and are still trying to find your place in this world.


噢,全對啊。箱子裡的草莓裙子馬上找出來……

連結王

前丙世貿廣告,後踢知識產權;
咁既文章自己寫唔到,就唯有連結。

10/11/2005

人生最大教訓

下次再有士wheat男生問「我係你既幾號丫」,讓身體反應快過頭腦是最重要的。

詫異帶來的力量——《THE TAKE》影評



《The Take》(爭取過才屬於你)

12/10 Poly U GH136, 1900
19/10 BU, 林護國際會議中心 NAB311, 1900
費用全免 歡迎捐助

THE TAKE 網站
社運電影節BLOG
夏菽影評


不 止香港有廢置的工廠大廈叢立如樹群。在《朱古力掌門人》(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裡,工人們被性情古怪的Willy Wonka趕出工廠,偌大的朱古力廠外面看來就像空盪的鬼屋,顏色灰黑。是的,我們後工業時代的記憶裡,工廠、工人好像總是骯髒而灰敗的。所以《The Take》(譯名:「爭取過才屬於你」)甫一開首已讓我詫異:已經空置的工廠寧靜安祥,主色是明亮的橘和新鮮的綠。


在困境裡起動

工 廠的關閉是影片的開始。阿根廷的工人們本來有足夠的牛油和麵包,正如15年前阿根廷是個向第一世界攀升的國家,類似於加拿大或澳洲。但走入90年代,世界 貨幣基金(IMF)推動阿根廷政府走新自由主義路線,總統孟年(Menem)削減公共開支,將公營事業私有化,一次過引入所有有利於私人企業發展的措施。 這個被IMF稱為「孟年的奇蹟」的結果,是令國家半數人口降至貧窮線以下;在人們被困於失業中時,跨國銀行則無拘無束地將資金從阿根廷國庫拿走。全國銀行 戶口凍結,工廠關閉,人民看清了跨國企業的小偷本色,及全球化資本主義的災難本質。想到香港迪士尼開幕期間所見的種種奴顏與諂媚,阿根廷示威民眾的頭腦澄 明叫我臉紅。

而叫人更為詫異的是,工人們的主動和積極:全國的工人們發起了「復廠運動」(takeover),以「佔領、抵抗、生產」 (Occupy、Resist、Produce)為口號,一起走入那些他們曾經工作而現在空置的工廠,令它重新運作。與前幾年的香港相比,他們面對的是更 為嚴酷的困境,但他們卻遠遠沒有被束縛得動彈不得或者盲信救世主。

為自己的地方心痛

這不是一個粗暴地「求職」的故事;在 這裡,工廠與人,並不是那種付出勞力、支取薪水然後兩不相欠的關係。Froja的工人們走進空置的工廠,找到自己以前的儲物櫃、杯子,脫口自嘲:「好像我 兒子在翻自己的抽屜」。一位工人領袖多次提到工廠以前有很多鴿子,說牠們一定都已死於憂傷。逡巡良久,工人向拍攝者形容:「這是一場災難。我不知該告訴你 什麼。到處都太髒了。」然後就落下淚來。他們並不特別因為找到僱主偷偷變賣物資的證據、自己護衛工廠的理由而開心,而是首先為自己工作的地方被廢置而感到 心痛:地方與人,同樣失去存在的理由。

接管工廠的工人們組成合作社,全體擁有同等的投票權、同樣的薪酬。(他們補充:這並不是唯一的組織 方式。)他們互相監察,並有意識地要求自己不像以前的僱主那樣布爾喬亞,「要有良心」。「復廠運動」的老大哥Zanon工廠,現在已經有超過300個工人 在裡面工作。當生產成功,那些撈了油水又把工人辭退而且欠薪並將受國家資助的物資私下變賣的資本家們,就來聲稱那是他們的私人財產了。


童話裡的武器?

當 警察來驅趕Zanon的工人時,真正令人詫異的地方出現了:抗爭並沒有引發出猙獰的面貌,反而更像童話:工人們練習以石卵和彈弓護衛工廠。Zanon獲得 了社區壓倒性的支持,因為工人們只是尋求生存,因為他們將生產的貨品以更合理的價格賣給、甚至捐給社區。數以千計的支持者來到Zanon,設立障礙物,結 集示威,幫助護衛工廠。這是真正的武器。警察一次又一次地退卻。由人民運作、人民護衛、服務人民,「Zanon是屬於人民的」,這句口號獲得了完整的說服 力。

在一般資本主義的語境下,「復廠運動」大概會被稱為「偷竊」。而工人領袖則稱,這叫「徵收」(Expropriation)。採取類 似方式運作機構的數字正在每年以倍數上升,私立學校、醫務所、瓷器廠、雪糕廠……啊雪糕,生活裡可以失去雪糕嗎?是的,這是讓幾乎癱瘓的國家和社區重新運 作的方式,為人民的生活著色、補全的方式,毫無疑問地,它並非站在人民的對立面。

拒絕的力量

作為左翼電影行動者(activist filmmakers),《The Take》的拍攝者Avi Lewis 及 Noami
Klein, 當然不是袖手旁觀式的「客觀」攝影機器。Noami Klein在電視節目上與資本家針鋒相對,急促而尖銳地迫問全球化經濟政策為全球帶來的困境,而對方則馬上打斷她:「[除了資本主義之外,]你有別的選擇 嗎?一弊必有一利呀。」正是「選擇」一詞,讓這對夫婦拍攝《The Take》。在抗爭行動中,Avi Lewis與西裝廠的女工們一同受催淚彈襲擊。從戰場下來的時候,Avi Lewis當然也燻得眼睛通紅——有趣的是,他與他的拍攝對象一樣,下意識地微微迴避鏡頭。

這是一個關於爭取和勝利的故事,激盪人心。然 而最激盪人心的部分總是含蓄有致的:爭取的工人們時常落淚,但每次他們都迴避鏡頭,表現出成年人的羞澀。西裝廠工人經過與警察的對峙終於打破封鎖,女性工 人領袖,一位銀髮嬸嬸,她的親友自豪地對拍攝者不絕稱讚嬸嬸,並說嬸嬸終於可以比較安心地對抗自己的癌症。嬸嬸笑著側過臉去拭淚。Froja的工人領袖受 過法官的咆哮,幾經辛苦終於爭取到法例在國會成功通過——他們對工廠的使用是合法的。領袖們像中五會考學生們一樣打電話回廠裡家裡報喜;然後,幾名堂堂男 子,坐在國會外的沙發上,無聲流淚,都用手掩著臉,或者側過頭去。他們沒有變成習慣於展覽的偶像,他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這種對攝影的拒絕,提供了來自真 實的巨大力量,幾近無可比擬。這便是紀錄片弔詭的撼動力。影片裡美妙的阿根廷電子探戈音樂猶在其次。

不需要完結,只需要

法 例通過、復廠運動在全國成燎原之勢、幾經波折終於制止了孟年再當選總統(天啊他臉皮有夠厚),種種勝利並非高枕無憂的保證。工人們仍然受著警察和前僱主的 打手騷擾、依然四處為生產和銷售奔走、依然要在大樹下與群體裡的不同意見辯難。阿根廷政府背後依然有世界貨幣基金組織的巨大陰影,要他們保持「宏觀經濟政 策穩定」——即貧困的大局不變。參與復廠運動的年輕一代,已經不再相信救世主。他們在過程裡懂得的一切,無法被概括。

我們未必可以也或者 未必需要完全複製《The Take》的世界。不止是彈弓武器,《The Take》裡機械的律動,完全可媲美《朱古力獎門人》開首那段魅力十足的電腦動畫——真實經常會比童話更像童話,正正因為它是真實的。最令人詫異及難忘的 是工人們的面容,我很想在這些人身邊生活:他們說的話睿智而純樸、平實而鏗鏘,在日常生活的柴米油鹽裡突然冒出詩句,喃喃交待著細節便批判到資本主義全球 化。紀錄片可觀之處,正在於它不能被刻板印象概括;好的紀錄片總是具體精準得無法被複製,但真實的場景裡真實的脈動,會碰擊我們生活裡的僵結,告訴我們 「there are alternatives」,將「自由貿易有乜好?」的淺薄廣告大腳踢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