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總體化、不要簡單化、不要阻擋他的步伐、不要使軌跡凝固不變、不要追求某種優勢、不要抹殺事物也不要抹平,尤其不要做自私的打算,不要據為己有或重新據為己有(即使是通過那種名為拒絕而實為打算借此達到重新據為己有之目的的悖論形式)、不要佔用過去和現在從來都不可能據為已有的東西。 ——雅克.德里達,於路易.阿圖塞喪禮上的發言。
11/30/2008
《臭作》:純情到你唔信
在此誠向廣大御宅招收《鬼作》評論,600字以內,內容以具文化及心理角度者為宜。來稿請電郵 critical.game@gmail.com,並附真實姓名及聯絡方法。
《臭作》:純情到你唔信
《遺作》與《臭作》兩套經典H GAME,網上尊稱「遺臭萬年」(簡直嗅到一種古龍式的敬意)。《臭作》繼《遺作》鬼畜威勢,乘當年微型攝錄機面世有「盜攝」驚魂之起,畫面精緻女角應有盡有,肉體凌辱與心理凌辱亦可稱集大成。當年一點電腦技術就可讓整個遊戲體驗極大突破,《臭作》在遊戲中引入真人語音,何其震撼!那時未裝音效卡,懵然問「有聲既咩?」男同學忍不住笑暴喝一聲:「嘈到拆天呀!」
猥瑣大叔臭作到音樂名校的女子宿舍當管理員替工,要在兩天之內掌握六名學生一名老師的恥辱照片,要脅之凌辱之。男玩家們喜歡強調臭作看透了女性抑壓、爭奪、嫉妒、尋找代罪羊等等心理弱點,利用女性去誘捕女性,我倒是覺得那些弱點不特別深刻,反正在男同學群中也找得到。有趣的是,臭作攻略全部女孩之後,逞其暴虐須對每人用至少五種體位,每種體位分三種程度,5X3=15;而七女每人至少要搞六次才能變為「崩壞狀態」,7X6=42。良宵苦短,臭作的工作效率是每小時四次、15分鐘一發,真是我見猶憐——別說是奴隸主,如此苦工哪裡是人,分明是機械嘛。H game無疑折射某些自我放大、男性中心的欲望,原來那個征服全世界女人的夢想其實是以把自己變成機械為代價?呀男人不知為什麼,發夢都要做機械。
《臭作》的經典在於其鬼畜面純愛底:玩家會成為臭作身體裡的另一重人格,在凌辱時若選主觀鏡,善良的玩家人格會逐漸甦醒,這點上承《遺作》對「觀看者」位置弔詭尖銳的挑戰——而女玩家也許很難代入男性主觀視點,弔詭的結果是我比男性更為鬼畜。臭作攻陷所有女角,唯是女主角高部繪里固若金湯,更發現了臭作體內的玩家,遊戲從而進入「裡世界」:時間倒流,繪里亦步亦趨地阻止臭作,與玩家相愛,弱小無力的玩家拼了命保護繪里,最後與臭作一起消失。裡世界毫無色情成份,結局哀傷動人,高部繪里成為鬼畜界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動畫版「臭作.Liberty」讓繪里受辱,引起宅男公憤。除了正義與溫柔,繪里強在以直透內心的敏銳第六感,發掘隱藏的男性善良。哦。機民宅男真正渴慕的,不過是一個不必自己開口就已懂得自己的對象。
11/27/2008
有時,你不能不讀民間報導
當日論壇前所未有地精彩的地方,還在於台下同學自發的抗爭意識,可見真是民怨四起。大學新聞近年被大幅邊緣化(包括被邊緣化為公關新聞廣告),而大學校方樂見這種邊緣化。傳媒界對於所謂集體意識保育思潮的敏感算是建立起來了,但對於政府怎樣走位呃人的套路,似乎還未懂得移植過來理解卑鄙的大學校方。想當年劉遵義剛剛上任,我還曾因為他是國際知名學者而對他存在敬意的幻想,但幾年下來,我真的覺得他是比香港政府還糟的怪獸。大家不要被他耍開。請看論壇發言的u-tube(多按幾條旁邊的link,可以看完整個論壇)。校方虛與委蛇、因四年制之名大用分化政策的宵小行為,反襯出無權勢者在天完全黑下來時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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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篇登在am730的小舊文是寫在上次頒榮譽學位給董建華之後的(還有那篇更兇更長的),現在看來,完全不能洩心頭寸恨。
好一位校長
我畢業於中文大學。大學生涯影響我甚巨,除了學得重要的學科知識、開展文藝創作,還有參與學生組織的經驗,讓我學習關懷社會與他人。因此我亦以傳播 知識、醞釀自由風氣、對社會提出諍言三點,理解為大學的使命。中大素有批判傳統,近年中大一系列事件,偽國際化、斬樹、民主倒退、學生報風波、瘋狂校園規 劃,加上近日的頒授榮譽法律博士學位予董建華事件,矛頭歸結在中大校長劉遵義身上。且由董建華事件說起。年前科大頒授榮譽博士學位予董氏,已引來抗議,此 次也不例外。
我親眼目睹,在一次與學生公開會面時,有同學質疑董氏在法律方面有何建樹(人大釋法?!),值得授以榮譽法學博士?劉遵義答曰,他自己亦有日本早稻田大學 榮譽法學博士學位,自問對法律亦無貢獻,但早稻田大學是國際名牌,既然早大亦這樣做(暗示「法學博士」純為虛銜?),同學亦勿疑慮。立時全場駭笑。
作為一名國際級學者、一校之長,我們總期待他除了本科知識之外,還具備一定的人文素養和視野。我們都說知識分子應有風骨,對自己的言論總是深思熟慮、字斟 句酌,劉校長則在教院風波聆訊時,十數次以「不記得」搪塞過去。這次則是劉氏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於榮譽博士學位之頒授,無法提出任何一個關於知識的理據, 完全訴諸「名牌大學這樣做,便照跟」的跟風心理,這真要相當無恥(還是理性上低能?)才能做到。莘莘學子十年苦讀,就是為了進入由這種水平的人領導的大學麼?我終於明白許多師生老校友何以對劉氏微詞嚴重。老實說,八年建華之治的成敗大家了然於心,我個人並不傾向再不斷清算董先生。但對於侮辱知識、法律、榮譽博士學位的校長,我則非常支持中大校友要求校董會審核劉氏是否應該續任。
11/24/2008
11/21/2008
喜讀桑內特
公共衰落 體驗貧乏
據我的閱讀經驗,多數大眾心理學(或稱心靈)書籍,都是通過引用老生常談,來肯定你對自我的已有認識,絕少說出什麼你本不知道的東西。要如何戰勝各種意在令過於世俗的自我認同穩定化的大眾心理學?如果大眾只想知道有關自己的事情、僅有聽聽故事的耐性、對陌生事物興趣缺缺。
社會學家理查.桑內特(Richard Sennett)在The Fall of Public Man裡面將心理學的普及化現象與公共領域的衰落連繫起來。而桑內特的偉大在於,他把自戀、心理學、重視激情和人格魅力(charisma)的心態批判得體無完膚,但連那些被他批判的人都不能不認為,他實在很了解自戀、心理學、重視激情和人格魅力這些東西。The Fall of Public Man先有台版譯本《再會吧!公共人》(萬毓澤譯,台北:國立編譯館,2007年12月),今年夏天簡體譯本《公共人的衰落》(李繼茂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7月)出爐,內收桑內特所撰的中文譯本序。桑內特是一位多才多藝縱橫駁雜的社會學家,本書汲收了人類學的方法去考察整合現代都巿的經驗,信手拈來文學,劇場、建築、設計、服裝、音樂、歷史材料;他早年還曾出版過三本小說,以至其理論及研究,亦行文動聽、尖銳、矜持,語調穩定,推論則突然加速。
19世紀,公共領域衰落的彎角:心理學對當時布爾喬亞愈來愈重要,他們關心自我,但很少為了社會目的與陌生人打交道。桑內特尖銳斷言:人愈自溺,就無法向人說明自己的人格特徵為何。在重視心理學的影響下,真切和坦率被放大為壓倒性的衡量標準,使人們對公共事務,不談論政治信念,只疑惑於動機——相信一個社會行動之所以好,是因為投入行動的人是好人。因此,在一個社群之中,人們覺得必須認識他人,才能共同行動;但他們很快就會陷入向他人揭露自我的遲緩過程,然後逐漸失去共同行動的意願。我還能說什麼呢?這個概括簡直像達明一派〈十個救火的少年〉那樣具說明力。
當代的公共領域經驗被人們視為虛假、束縛、掩飾自我、例行公事而不想參與,而私人領域的一切經驗則變得神秘地珍貴、可信、自由、溫暖,而公私之間的界線卻是模糊的。18世紀時,公共經驗被視為個人人格發展所不可或缺;但今日人們認為,唯有在親密相處之中,才能認識、發展、完善自我。桑內特真正激進地挑戰了常識的論點是,他指出對親密的過度信仰令人們的心理體驗趨向貧乏,因為缺乏陌生人與他者性的刺激。桑內特甚至說:「我認為非人格性能夠並且應該豐富自我。」(見中譯本序)他呼喚的是都巿性的精髓:能夠共同行動,但又不會被迫變成同一面貌。
當哈貝馬斯把「公共」當成物質生活的產物,而阿倫特拒絕按照巿民的物質環境來對他們進行定義,而桑內特的公共空間研究則通過以人的行為、言語、衣著及空間的轉變,考察十九世紀公共生活的衰落攸端,勾勒了一個形象而具體的「公共」。他自認這個研究方法「比較唯物主義」。宮廷或者廣場,私人信件到上等階層初次見面時的介紹辭,貴族、布爾喬亞到身份職位各異的巿民階級,桑內特有時可抽離到剔出世紀與世紀行為模式來作比較,有時微細聚焦十八世紀的女性頭飾,他說故事異常動聽。因為整本書的史料、分析、研究都極度趣味盎然,暗暗揭示了在消費世代裡,唯物主義話語的競爭潛力。
自戀.真我.演員
以前我們會罵人「你太自戀了!」但現在「自戀」已經從一個否定性的負面形容,轉變為某些消費品的宣傳口號,明火執杖到被認為可以喚起人們消費慾望的程度。由此,我以為其它人會單看名字就買下岑朗天《自戀的命運》,但據聞此書在銷量上的反應遠不如其它以自戀的喃喃自語筆調寫下的軟性作品。我喜歡冷靜分析自戀之運作機制的文章,因為自戀的失敗也需要說明,以增強失敗的力量(也算某種自戀?)。
一般的人們不喜歡自戀的人,通常原因是感到自戀的人表現出一種自我中心,對於其它外物及人事,呈否定及毫無興趣的狀態。但自戀的嚴肅定義當然涉及自我及外物(或稱他者)的關係。佛洛伊德定義自戀:「當我們『愛』一個人時,會將我們的慾力投射貫注,即cathexes到愛慾對象上,一旦失去慾力貫注的對象,這種投射便會反彈回來,產生了自戀,隨即也有了自己的否定及憂鬱。當人在失去其愛慾的對象後,其自我藉由模仿愛慾對象的特質,經過認同愛慾之對象的動作,將愛慾之對象的特質內化到自身,使愛慾對象也成自我的一部分。」(轉引自《自》)這很奇妙,一個看似關門的開門動作,自戀是通過把外物納入自我的核心,而關閉自我;而這種自我保護的機制不斷地面臨失敗。
冷靜的力量強於流連於表象的喃喃自語。理查.桑內特在《再會吧!公共人》中談及自戀,引用臨床定義:自戀是指自我陷溺,使自己無法理解哪些事物屬於自我與自我滿足的範疇,哪些事物則在這個範疇之外;因而不斷追問「這個人、那件事對我有什麼意義」,追問之後又自我否定;這種對關係的執迷不斷循環折返,反而無法認識相關的人與事。桑內特甚至精細地說明了自戀的安全感:撤回許諾,不斷向內追問「我是誰」的定義,雖然令人痛苦,但不會造成巨大的不安——自戀是不會摧毀自戀本身的。
我本來猜想,自戀對於寫作者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向內觀照可以生產象徵和隱喻。自戀夾附憂鬱,福柯這樣形容憂鬱症的世界:「一個潮濕的、經歷了大洪水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對一切不是他獨有的恐怖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麻木不仁,這個世界被極端地簡單化了,並被不合理地誇大其中的一個細部。」而桑內特冷靜地說,當我們以一種自戀的狀態去認為性事是一種絕對的存在狀態,會因將自我認知的範疇縮減到個人經驗(而非一種活動),會讓人對身體的「隱喻」性質的想像減少,也就是無法在物體之外創造象徵(symbol)的認知活動。
桑內特剖析自戀,刀尖一端切割到常識認為最私密的性事;另一端則延伸至人們對社會議題的參與。被現代心理學那種「向內追尋」的方式所鼓勵的自戀,令人們認定,「我唯有感受到更多,或唯有感受感覺到什麼,我才能與他人相處,或與他們產生『真正』的關係。」反過來,主體在實際接觸的每一個時刻,總覺得「感受不夠」。主體同時要求自己「真情流露」,同時要求認識到其它人的「真正一面」。這便是群眾運動或公共議題經常出現的怪圈:人們有時自責自己不夠投入,有時怪罪環境裡存在一些「不夠真心」的儀式,參與者或領頭者「不夠真誠」尤其足以令人否定運動本身。桑內特的真正尖銳:不僅在人群面前出風頭而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是自戀,那些堅持自己有缺陷而不願參與、或不願公開表達意見的人,也是自戀;不僅那些沉溺在自我世界而對集體行動興趣缺缺的人是自戀,連那些汲汲於在集體行動時希望完整地認識身邊的人的「真正一面」後才行動的人,也是自戀世代的反映。
自戀世代的群眾汲汲於計較行動參與者及領袖的「真我」如何,以其動機去評斷行動的價值,其實反映了他們無能從社會結構和效果上去評估行動本身的價值和意義。自戀世代延續19世紀布爾喬亞謹慎矜持的風格,同時既希望參與運動者揭露真我,又要求他們能控制自己(保持運動的理性),其實這是對表演者的技藝的要求。弔詭在於,追尋真我的自戀世代,同時希望社會行動者都像演技純熟的演員。
11/20/2008
烽火台是抗爭地,連結左中右
引文:
中大校方拆卸烽火台的決定,由頭到尾都是黑箱作業。學生、校友甚至教職員,竟然都是在傳媒揭發後才知悉整個計劃。校長更稱「這些工程傳統上不公開諮 詢教職員和學生」,並且因為工程已經批出,不準備再作任何諮詢,一意孤行。中大的象徵,竟可在無諮詢持分者的情況下,輕言拆卸。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有甚者,中大校方一意孤行之餘,說詞卻不盡不實。校方在回答同學的提問時,稱已經諮詢了大學圖書館讀者小組的學生代表,卻遭即時揭穿這次工程根本沒有在該小組諮詢過。如此前言不對後語,說詞不盡不實,他們承諾烽火台將在拆卸一年後原址重置,又如何可以取信於我們中大人?
事實上,要抒解新增學生對圖書館造成的壓力,我們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例如,逸夫書院多年來都爭取建立圖書館;如果只是為了令同學有更多地方學習,可以在中大其他地方加建夜讀室。可見,在烽火台下擴建,根本不是惟一的選擇,甚至不是最好的選擇。
聲明半夜一點發出,早上十一點有460幾人聯署,聲勢好誇張。劉遵義積惡,保育風潮深入民心,中大民主化望能在此事上得力。什麼是民主?民主僅僅是剔除最壞的選擇。日前見到吳志森,他當年在烽火台對峙的是馬臨,我在書上看回來的盛世是圍高錕,但親身參與的只是圍李國章——我的意思是,在這張list裡,甚至比李國章更壞的,最壞最壞的,是現在這個劉遵義。
2. 上wsienews一看,情勢突然了然。陳克勤說烽火台要不遷不拆、一磚一瓦不能移之後,大公、星島紛紛轉軚。現在保烽火台是主流意見。摘引星島報導:
校友議員:烽火台不能移
中大因擴建圖書館可能須暫時遷拆地標烽火台,引來一眾中大學生及校友抗議,日前盧駿已打探過作為校董兼校友的陳克勤對事件的看法,陳克勤話一定要保護烽火台。另一校董黃毓民亦堅持烽火台及台上的雕塑不能移動,即使只是短時間「郁吓都唔得」,他說自己已經身體力行與校友評議會就事情討論,以配合他們的行動;最近亦去過中大校園了解學生對事件的看法。不過,毓民話雖然身為校董,但亦只是八十個校董中的其中一個,發揮的作用可能好有限。
不過,另一名中大校友民主黨張文光則認為,如果劉遵義已承諾會保存烽火台,「一磚一瓦都不會少」,因為擴建而短時間遷移烽火台亦可接受,但若果同學不信任劉校長,那就沒有討論的空間可言了。「張文」認為大學的回憶固然重要,但圖書館是一所大學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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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張文光先生與高等教育界看來隔膜太大,竟然建議信任劉遵義。劉遵義是個怎樣的校長?一上任就將中大英語化,弄得學生校友要哭中大,六七十年代畢業的老校友要成立校友關注組、多次出版來紀錄抗爭;然後瘋狂斬樹,把中大建得鬼五馬六,這更是個多年的發展/破壞規劃;中大情色版事件,先於淫審處給學生發警告信,前後矛盾見風駛舵,到高院判學生勝訴,突然學董建華話「情色版事件早已結束」;頒法學榮譽學位俾董建華,然後自己榮升全國政協委員;除了將書院院長由選舉變成委任外,近日又傳要取消教務會中那幾個微薄的學生代表議席,當左中右都聲稱自己支持普選時,瘋了一般開民主倒車。民主黨的張文光,連陳克勤都倒戈的時候,你是不是還信任這樣的人?
2. 星島這樣position陳克勤、黃毓民、張文光,箇中亦有玄機在。主流意見怎樣,哪個是有著數位哪個是死位,好清楚。烽火台原來在香港人心目中這麼重要,原來中大人在烽火台做過的事能讓大家記住烽火台的意思,一早起來,皮膚乾硬眼眶發澀,但還是亂感動得不行。
3. 關於抗爭的命運,還有皇后碼頭上最後一人阿草被判罪成(周思中報導〈一份令人心寒的判詞〉)。阿草是個輟學的文藝青年,這個年紀,文字能力少有像他這麼好的,字花不止一次登過他的東西。他留在碼頭上的行為是比較超越成年人的想像,但法官仍然不應把他那些看似悠閒的行為,視作已無必要地阻礙執法人員、從而把示威定義為警察要幾時完就幾時完。
11/18/2008
精神崩潰
先看報導:
中大擬拆烽火台學生憤怒 讓路圖書館擴建校長今與師生對談
【本報訊】由於中文大學的圖書館不敷應用,校方建議在圖書館對開地點向下發展,興建地下圖書館,但地面的大學廣場(即學生俗稱的「烽火台」)將會被拆卸。雖然這個見證中大學生運動發展的集體活動空間,三年後工程結束時或可重見天日,但學生會及校友會均對建議感到憤怒。校方則指方案尚未落實,仍在諮詢師生意見。校長劉遵義今日出席由學生會舉辦的對談會,接受師生們的質詢。記者:梁美寶、譚暉
消息人士透露,中大圖書館擴建小組近日討論本部大學圖書館的擴建工程,初步通過在圖書館對出廣場擴建作地下圖書館的計劃,即現時被學生稱為烽火台的大學廣場及朱銘的雕塑品「門」的現址。據悉,由於工程需挖地至一定深度,烽火台及「門」均受影響,需被拆卸及搬離原址。
只保留「門」雕塑
小組曾研究仿效美利樓搬往赤柱的形式,保留烽火台一磚一瓦,但經評估後,發現所需費用太昂貴而擱置。小組亦指會保留「門」,只是工程期間需放置其他地方。立法會文件顯示,中大圖書館擴建工程所需經費為一至二億元,預料2009年展開工程,2012年竣工,即烽火台與門需與師生暫別三年。中大學生會指拆卸烽火台的建議不可接受,外務副會長周澄批評,校方作出建議前並無諮詢學生意見,極不合理。她指,烽火台對中大學運非常重要,並擔心待工程完成後,校方拒絕還原烽火台。學術幹事李敏剛說:「以前學校想將『門』放烽火台都一度被質疑,係咪用阻止學生集會的活動,o依家仲要拆卸,即使係幾年都唔接受到。」
校方稱仍在研究
校友對建議同樣反應強烈。畢業於中大的中大政治及行政學系高級導師蔡子強指,烽火台對中大意義重大,校內許多經典場面均在該處發生,如千人圍校長等,一旦要移開數年,令人難以接受,他又憂慮重建後烽火台面積會否縮小。中大校友關注組成員莊耀洸認為,建議是將中大人的集體回憶拆毀,他認為校方有必要保留它。中大發言人回應指,因應三三四學制發展,中大將提高對圖書館的要求,並獲大學資助委員會批准進行擴建工程;為維持圖書館的完整性,計劃在現址進行擴建,擴建小組曾有建築師成員提出不同方案以增加擴建用地,包括興建高樓,但考慮到會影響中大外貌,故另有建議在地下興建圖書館。校方稱,現階段仍在研究不同方案,將繼續聆聽師生意見。但發言人承認,若地下圖書館方案獲得接納,大學廣場及「門」雕塑將可能在一定時間內受影響。
中大人反應
特稿:思辯平台見證歷史
它只是中文大學圖書館前的一個平台。但過去30多年來,它讓中大師生有一個自由辯論與集會的地方,不同思想互相切磋撞出烽火連天,「烽火台」於是成為中大象徵。烽火台反映中大學生對社會的關懷、對建制的質疑,連中大校方的官方刊物,也形容烽火台「見證不少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和歷史」,更給烽火台一個英文名:「The Beacon」。說歷史先要回到70年代那火紅的年代。中大校友、72年新亞學生會會長周錫輝說,最早在78年的反對大學改制集會上,學生會將這個位於大學圖書館前的四方平台,稱為「烽火台」。
「門」寓意學術切磋
到80年代,有反對四改三的4,000人集會、89年聲援北京學生的數百人集會;90年至今,有反對當時校長高錕出任港事顧問、反對《公安條例》、反對23條立法,去年有反對董建華獲頒中大榮譽博士學位……大大小小的論壇與集會,多不勝數。至於烽火台上的雕塑「門」,是台灣著名雕塑家朱銘於1986年完成的。「門」的外形如兩人對招,寓意學術切磋、砥礪互補;「門」與烽火台,也就成為中大的大學精神一部份。
再看本週一的校長會見同學之報導。劉遵義又再次前言不對後語,如果不是公然講大話,就是缺之基本的邏輯能力。這麼蠢,又死不做諮詢,明明事前全然黑箱作業,又吹水話開會時有講。蠢到、白痴到、向陳水扁進發。到最後,還說,未來的圖書都要數位化,圖書館放書會愈來愈少——那麼,為.什.麼.要.拆.烽.火.台來擴建圖書館呢!!!!
11/15/2008
托美兒的福
美兒大壽,與其偶像(又稱契爺)馬家輝先生吃飯,托美兒的福,輾轉終於得到傳說中的偶像短片。馬先生很早就已向我宣佈在鳳凰衛視拍了我偶像一段短片(熟悉我的朋友也許猜得到我乍聽的第一個反應),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今日終於拿到。本想獨享,但想到分享乃是知識與創作的基本道德;本覺得拿出來未免無聊到丟臉的程度,但作為前線粉絲,理應扛起撕破臉皮的責任,所謂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很久沒見梁公了,(無)聊作問候。也感謝拍片和傳遞的偉大人士。
放上youtube後畫質變得粗糙,在美兒的facebook那裡,可以看到原稿紙上的字湧流動態,倍令人感動。據說,那句大家聽不清楚的梁公對白,是「不x知所謂」,噢,那是其中一句我最喜歡當面聽到的梁文道對白!梁公不止一次這樣罵我(但不帶粗口,可見親疏有別),每次我都快慰非常。正如我常說的那樣,梁公非常上鏡,本身已經又靚仔又憂鬱,上鏡更加不得了(我平時一向如此說,指天誓日),看那奮筆疾書的神態,大家還記得江記的「專心的男人最有型」嗎?梁公就是最佳例子啊!
11/12/2008
此一時,彼一時
零點詩社閱讀面之廣之深令人心寒,然而少年畢竟有少年的煩惱,即,追唔到女。記得當年,這些少男社員,寫下的不是情詩就是受到挫折的情詩,平日詩聚,大家對那些高貴深刻的作品點評兩句之後,我兜底發現重要的話題原來是誰追的那個女孩原來誰也同時鍾意她之類。如今大家都已飛上枝頭——若以本文的主題來衡量,尤以麥榮浩飛得最高最遠:想當年如何嗟怨「追女始終講樣貌多於講才華」,時光流轉,麥榮浩今日在廣州帶領的八十年代劇團,乃以美女團員為實驗戲劇的招牌,因而受到傳媒長期青睞。想到他日夕被美女圍繞(同時還可以實驗!),昔日的兄弟縱然各有歸屬也還會恨得牙癢癢吧——這真是此一時,彼一時,非吳下阿蒙了。
八十年代劇團的作品「仕女圖」,最近會在香港藝術中心演出。麥榮浩send來sms,提醒大家買票。雖然他詩集《時候》的書名是我擬的,雖然托他的福我在暨大買了很多翻版,但我還是要向每次回港停留不夠24小時的阿麥說,與其打那麼有限的友情牌,不如請大家來分享八十年代劇團的美女與醜男之神話,分享如何由失意情場走向美女劇場的必勝招數,及展示他御夫有術的畫家女友吧。此一時、彼一時,但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空有一身蠻力或滿腹經綸卻失意情場自怨自艾的少年。如同劉鎮偉的電影,讓阿麥拯救他們,像回到昔日拯救自己吧。
離開,是為了重聚
林風眠與崔瑩兩代畫家
舞台上隔世對望
監製的話
林風眠先生在文革的動亂中被迫來港。據說,人們在路上把他認出時,他否認自己是林風眠。
在香港文化中心一次畫展上,我看到了一些沒有展出過的林風眠遺作。在幾張色彩晦澀的畫作旁邊,正播放有林風眠學生的訪談。仕女是他慣用的主題,暗寓自己是香港娛樂世界的一道不自由而亮麗的風景。而在他一幅名為的畫中,一隻小鳥在江邊遙望對岸,遙遠模糊。 多少次了,我來香港都想尋訪林先生的故居,都沒找到。
林先生離開祖國,有沒有掛念故土?《仕女圖之似曾失去的花園》也是圍繞這個主題。
題目在去年定下,當時可沒有想到,今年我正感受到種種離別。人們比以前更重感情了,而經濟不穩也使一些中產家庭陷入困境,其中包括我的朋友。 這是大時代,
而創作也從由此開始……
附:麥榮浩〈現代的所謂仕女概念〉
監製:崔瑩
導演:麥榮浩(香港)
副導演:吳捷
舞臺監督:marco
創作演員: 糖糖,陶陶,亞儀,文靖
短片導演以及後期:崔瑩、糖糖、吳捷
攝像以及後期:王祥麟
翻譯:黑川範子(日本)
演出:黑川真(日本),菅千都(日本),溫詩韻(廣州)
燈光設計:張琪霞
舞臺設計:崔瑩、張琪霞
服裝、化妝設計:崔瑩
演出地點:香港藝術中心麥高利小劇場
演出時間:2008年11月14、15、16日晚上8pm—9pm
2008年11月16日中午3pm—4pm
網上購票:www.urbtix.hk
查詢:www.shuning.org.hk︱23945401︱info@shuning.org.hk
票價:港幣$100元(全日制學生、高齡、殘疾人士可獲八折優惠)
八十年代劇團e-mail: 80threate@163.com
八十年代劇團專訪:http://video.9mv.com/vod_play_158758.html
11/10/2008
求神問卜
你再也不想深究彼此的極限
你們共同喜歡的音樂是佛朗民歌
你們適宜度假的地方是葡萄牙
尤其他表現出不同往常的友善
那氣氛稠密
如同你將受困的流言
有一頭牡羊向你顯示真相
有一塊瓦悟你以道
這時候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們都會喜歡的禮物藏在一個
讓大家都感到意外的地方
常去的墓園出現一架縫紉機
那絕對是一個隱喻——隱
而尚未知何喻
但你點一根蠟燭
先想辦法讓別人感到羨慕
——夏宇〈你就再也不想去那裡旅行〉,節錄
〈你就再也不想去那裡旅行〉是用占卜意象寫成的詩,我幾乎是隔段時間就會拿來隨手翻翻,就會找到隱喻命運的句子。以往最常用的是「你為自己放血消除記憶和慾望/厭於回答問題/出走陷於窮途/物件不翼而飛/信被耽誤」。不祥的東西比較準,我一直這樣認為。不斷重覆的主旋律「但你還是極愛極愛他/願意跟他盲目地旅行」,它既是一個讓人在意象裡逃走的世俗意義出口,也表示一種意識型態(尤其因為它是不斷重覆的)。意識型態的安穩:吉祥或者好,乃是簡單,重覆即可。小時看李碧華寫「寶釵藏憂」,這個場景動作,自然比「黛玉焚稿」來得緩慢內斂憂煩,無盡。得其情而不得其位,乃焚稿以絕命,詩稿即命,熱烈、外發、衝突性的火。得其位而不得其情,藏憂乃緩慢的肅殺,冷瑟苦澀內斂,亦是命。而夏宇流連表象,在知道結果後延宕結果,點一根蠟燭,先想辦法讓別人感到羨慕。這是現代社會裡的女子臉面問題,在這個地方她竟然接近張愛玲。而夏宇比張更縱容虛榮,她對庸俗心理的體察簡直可稱仁愛。
公主病
馮程程、梁曉端、鄭煥美、潘詩韻演出的《死亡與少女》(下稱《死》),捧著耶利內克的劇本,都說太難了,大篇大篇的獨白式對話(內容與形式同樣有簡單深刻的弔詭),西方哲學的深層文本互涉(哼,海德格的影子一從台詞裡飄出來,我就情不自禁地同時想到漢娜鄂蘭),還有叫人頭痛的翻譯問題。在香港搬演《死》的志願者,註定要拉扯在兩種相反要求之間,一邊是耶利內克反觀賞性、尖銳同時迂迴故難以穿越的原文,另一邊是抱著「觀賞」之心的香港受眾,他們總是期待對白要比書面語更親切、更貼近日常生活,這假設消化或理解的可能是建基於熟悉而不是陌生。這兩者都非常自我中心。基於以上前提,排演《死》的成功與失敗都是已被決定了的——當你做一件幾乎註定會失敗的事,嘗試去做這動作本身就成為了成功的證據。
四女演繹了原作中的白雪公主和睡公主兩節。童話是個源遠流長的符號系統。有時我們被符號圍繞,雖然掙脫這些符號的欲望已經被意識到並且在體內極大化,但有時不幸,那些原來就是我們最懂得的符號。結局時的庸俗反諷表演得心應手,然而論朦朧空白之創生性,我當然屬意第一幕的怪異動物幻燈投影,雙頭長頸鹿狼頭兔子等等,雖然不免過於美麗。
因為耶利內克原作的反觀賞性,美麗在這個劇裡幾乎就是最棘手的罪。私下推測女角們的美麗白衣之戰略意義:白色在部分女性擔綱的藝術裡常常具有「代替定性」的定性功能,以其純潔、初生的聯想,呼應抗拒定型和標籤的女性主義。但我漸漸覺得,白色對定義的抵抗性已經轉為定義本身,因而顯得疲勞乏力。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才特意到無印良品買了款式常見的白色綿質長裙,「無標籤」本身已經不可逆轉地成了標籤。
演後座談裡,有說時下少女們流行患上「公主病」,即長期產生「以為自己是公主」的幻覺。我馬上笑得打跌,當場忍不住宣稱自己也有公主病。通過否定標籤來保持純潔是方法一,而方法二相反,是不斷把錯誤的標籤貼到自己身上,以符號糸統之間的矛盾性去抵抗定義。台灣酷炫詩人可樂王,就是把無國籍者革命黨消費動物詩人畫家歌手舊台灣學生風政治左傾一個一個標籤主動蓋在自己臉上,其人溫和羞怯,不知他是如何承受的。能夠承受錯誤標籤(而不是直接把錯誤標籤認同為正確),可以訓練堅強。像我是跑江湖乾物女不化粧講粗口家裡連鏡子都沒有,還要自稱公主,這大概接近對公主這符號的攻擊行為。董先生看出這是顛覆,但其實這也是保護自己,大隱古訓嘛,比如岑朗天在《行者之錯步》裡隨意認同老子就是太史儋,說史上留名乃為隱之大道。
看到有人在文章裡提及在下,定位為「以淺白文字帶領讀者進入文學的花花世界」。開始寫blog時曾為「淺白」筆戰。當時一口咬定:我的文字很淺白,而大家應該習慣與不淺白的事物相處。對方總回曰「你的文字一點都不淺白,大家還是寫淺白點好」,我奮起反抗唇乾舌燥。今日我的淺白終於受到認同,與當時戰友熊一豆笑得仰倒,一豆笑道「早知如此當日何必要為淺白爭個不休」。列寧所謂「錯誤道路中的錯誤道路」呀,夫復何求。
後來找到蘋果日報的「公主病」報導。在視覺上確有衝擊性,無視現實規條的勇猛,幾近散發一種刀鋒般的冷冽清寒。報導裡還有一個樺公主的自拍照blog(blog主註明「不喜歡就別進入」),我看著那些照片,大頭自拍,胖妞幹著流行的少女的嘟咀、咪眼、指腮等動作,當然初時也有不忍卒睹的感覺,但到了後來,我就想,我不也是拍自拍照嗎,不也偶然做些少女動作嗎,不也是有些人認為很可怕嗎,我怎麼嘲笑她呢,難道就是因為她比我還胖嗎。難道我不羨慕這種無視現實的徹底性嗎,難道我不希望像她一樣幹到別人認為我不該幹的事嗎。難道,這位樺公主,不就是我嗎。因此,也請各位看完之後,不要在這裡說「tsw你比她(們)好多了」之類的話。
11/08/2008
消息(二)
1. 文明單位:紀錄片
嘉賓:杜海濱、黃曉雯
賈樟柯 X 杜海濱的專訪〈不可能所有的真實都出現在你的攝影機前〉,見16期《字花》。
2. 文明單位:書評
嘉賓:劉美兒
其實這集的中心內容是陳智德與梁文道。
3. 文明單位:飲食
嘉賓:袁易天
袁易天住在沙頭角再遠一點的地方,要找他出來做節目怪不好意思的。他說得很對,現代人癡迷於各種健康食品,卻從不用心地全盤檢討自己的飲食。以瑣碎化來取消全面革命。(嗯,我這種生活方式現在很難做到全盤檢討自己的飲食,但至少先拒絕商業性的健康潮。)
4. 文明單位:老
嘉賓:陳雲
陳雲!陳雲!陳雲!
5. 文明單位:creative commons@HK
嘉賓:莫乃光
為了慶賀CC香港化,我(終於)把CC條款弄到網頁上了。
6. 文明單位:社運電影節,自己的作品
嘉賓:陳浩倫、黃衍仁
社運電影節主頁
黃衍仁作品:《好聲行》
周思中作品:《GOOGD LUCK, COMRADES!》
11/05/2008
消息(一)
1. 當facebook某個關於混亂的小組已接近死亡,經濟日報報導了該小組。其實裡面那些照片的留言真係好好笑,會把眼淚都笑出來,可謂雖死猶生。
2. 喬裝打扮作成功女士貌。下文見《ELLE》11月號。
獨立的欲望,還是為欲望而獨立?
在什麼時候你的腦中曾浮起過對獨立的追求?十二歲,參加活動還要簽家長信的日子?十四歲,向家裡討錢去買一條NA MU的織花圍巾而深感艱難那天?十六歲,你夜歸而父親房門砰地關起的那晚?十八歲,你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但還是母親的叮嚀電話還是不肯收線的厭煩一刻?二十歲,你對衣著、晚餐、旅程都有自己一套想法,而他卻自己事先擬定計劃並全無徵詢你意見的那一次?
獨立,作為一種人的生存狀態,是與依賴相反的;而通常是因為受到束縛和不公平的看待,獨立的欲望就會像從心瓣裡射出來的一枝箭,「咻」地釘在你眼前那個令人不滿的現實裡。唯有不成熟,或因能力不足而被認為不成熟,才會被剝奪獨立的資格。以上的話,對於一個國家,或一名女子,都同樣成立。
而正是因為年輕、處於「成熟/不成熟」的邊界,才會有獨立的渴望。
成熟是指心智,衡量獨立的標準是判斷能力,是意見、立場、態度。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女性作家之一,維真尼亞.伍爾芙,有著憂鬱美麗如希臘女神的側影輪廓,妮高潔曼在《時時刻刻》(The Hours)辛勤夾了假鼻,戰戰兢兢扮演這位文學女神。對於伍爾芙來說,她實踐自己人生、讓自己得以完整的方式,就是創作小說。獨立對她來說,就是不受侵擾地寫小說,在女性主義的奠基性作品《自己的房間》裡,伍爾芙一針見血地指出兩件事對她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五百英鎊的年收入,和上鎖的房間:「五百英鎊收入表示冥想的能力,門鎖意味著自己去思考的力量」。實在是很清楚的:冥想、思考、創作,任何獨立的行為,都倚賴某些經濟和物質條件。女子就是這樣坦率而挑通眼眉,不像男性作家總告訴你寫作需要靈感和悲天憫人。
有多少人,在自己經濟獨立的紀念日(第一次出糧、搬離老家的第一天),是透過購買來作為一種獨立的證明?我賺的錢,我高興買那件只會穿一次黑底粉紅圓點裙;我高興請同伴吃一次貴夾唔飽的法國菜;我高興在自己的屋裡堆滿無謂而精緻的印度檀木小香爐……在消費時代,「獨立」的意思往往是滿足自己的欲望。
然而什麼都不是免費午餐。首先,在香港的情況是,經濟獨立就必須工作,獨立的代價是忍氣吞聲。更讓人心裡一沉的例子:日本建築師隈研吾的名著《負建築》裡面說到,當房地產系統發達成長,供樓中的中產階級自然趨向保守、要求穩定,把年少時「讓世界更美好」的革命願望抛諸腦後。獨立的追求總是帶來限制。
於是我們更該瞭解「獨立」的當代意義,例如獨立音樂、獨立媒體、獨立記者,將其意義人格化:並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指超越利益關係,有自己的立場、觀點,做自己想做、而且對其它人來說正確而有意義的事。
聽見台灣樂團蘇打綠說「做自己,就是主流」,心裡覺得多麼美好。獨立不是莽撞,是了解現實,了解其每一條規則直到爛熟於心、到可以成為一個dandy(玩家)的程度,但不被現實束縛。永遠不要完全接受現實,每當限制和規則在你面前豎立、並且帶著輕蔑的眼神注視你,你還是有辦法一邊微笑一邊超越它。這就是當代的獨立女性,有時聰明得扮成倚賴;有時為了自己,堅決到甚至可以放棄欲望。聖經說,靈巧如蛇,溫馴如鴿。
11/02/2008
若使好風如水
渙:亨。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
——「說而後散之,故受之以渙;渙者,離也。」(〈序卦傳〉)
渙,亨。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
象曰:風行水上,渙。先王以享於帝,立廟。
初六:用拯馬壯,吉。
象曰:初六之吉,順也。
九二:渙奔其機,悔亡。
象曰:渙奔其機,得愿也。
釋義。
互卦 二十七:山雷頤
頤,貞吉。觀頤,自求口實。
釋義。
變卦 四十二:風雷益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釋義。
就像我們一直相信著那樣,離散乃上策,自己養自己,而後則有利。正路如此,我都不知為什麼實行起來這樣難。而無論怎樣,面前都是橫亙難渡的大川,好像非要渡渡大川才能顯「利」。其實回過頭來一想,渙卦是風過水上,憂愁散如漣漪——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不如當一個悠閒怔忡的失眠者也罷?回過頭來,還可以恍惚看到隔著歷史長夜而炯炯射來的一雙他者之眼,一聲鬼魅般的嘆息(誰是鬼魅呢?其實是自己。)
11/01/2008
11月1日晚上11點11分11句
報導一;安裕周記:「對於胡佳,中港社會裏有一種說法,胡佳不應接受歐洲人權獎,不要被西方利用來攻擊中國。對於這種老掉牙的說詞,毋須動氣也不必慨憤,人民以及人民的權利, 對這些人來說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便宜行事。「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毛澤東這句一九四五年總結抗日戰爭的名言說到底是有其獨特時空 背景,那時中國還未解放,打跑蔣介石趕走國民黨 還須全國人民支持;中共得天下之後則是另一回事,全都彰彰明甚歷歷可考,只要雙目清明的就能夠看清楚。」
2. 電腦一直壞。光碟機開機不久就會不見了。不關機一段時間,會當機。似乎存在重大破壞。
3. 金融海嘯期間,大概是我人生裡搭最多的士的日子。也竟然是我的存款額最高的日子。莫非我才是丁蟹?
4. 我已經知道他是irrelevant的了,但又真想不到irrelevant得咁緊要。待價而沽空閨寂寞,arrogant而又連做研究的能力都失去了,好端端一個所謂青年學者,何至於此。
但我竟是見如此醜態,亦不憐憫。
5. 有調查指電視新聞比文字新聞認受性高。有點替工作著的人們不值。在實際與記者接觸的經驗裡,文字記者比影像記者的耐性經常是高很多的。
6. 社運電影節。
7. 思考事情的時候,無論如何不要以自己或自己團體的利益為優先考慮。正是當文學或異議運動被當成無利可圖的事業時,尤其可以突顯其公共性——超越個別利益的考慮,而進行社會所未知的福利之追求。
8. google裡search「房間 李智良」的報導及評論逾七頁。這就是令人快慰的工作成果,2008年小眾推動的造神運動成果。我們,合力推一個有價值的作者,是會有成果的。
9. 也許我應該減少教學工作。「師生關係」應該是指向大量付出的,而其實我現時付出不能盡情,而又不太能承受生命裡一直累積有關的虧欠。
10. 淫審諮詢及西九。戰鼓聲遙遙擂起,江楓漁火在漁磯。
11. 在我很睏很睏的時候,會(意料之中地)想起夏宇說過,幸福感比幸福更幸福。
萬聖節創傷補完。重生!
訪問未如人意是小事。有些問題我一直耿耿於懷,拋出來願與諸公一起思考。
首先是文學的公共性。以我個人經驗,出於被殖民地政府刻意邊緣化的歷史,加上唯商業競爭是尚的社會風氣,在一些人心目中,文學根本「不公共」。所以經常對著傳媒談文學,都覺得好像在做閱讀推廣運動。然而訪問當日我一早提出質疑,「公共」的意義不是在傳媒上佔有地盤或曝光,因此我也不認為談談字花如何成功打入大眾巿場,就等如證明了文學的公共性。漢娜.阿倫特定義的「公共領域」(public sphere)是指一種獻身的、創造的,在互動中建立互認、互利與互享的社會空間。「公共」不只是一種公眾集合體或各種利益團體,而是指超越了階級和行業的特殊利益,及一切排他性利益的競逐。我相信文學的公共性在於,文學的特質與歷史一直由自律與他律交織辯證而成,簡單點可理解為經典規範與邊緣先鋒的辯證更新,為世界規勸與探險;在特立獨行的實踐以外,文學的集體意義在於,以文字紀錄及情感表達為社會累積社群之共同基礎。
(容我慨嘆一句,當提到曹雪芹都還要在後面註明「(小說《紅樓夢》作者)」,這樣眼裡就很難看到文學的公共性了。)
文學固然重視個人與私己面向,但在一個公共領域逐漸被形式化到失去意義,普遍的人厭惡與陌生人互動的時代,我們必須重新接觸、認知及尊重陌生人的私己,從而回復對公共世界的感觸。阿倫特聲調鏗鏘:因為有人的投入與聯合,公共領域得以成為一種容納多樣性並證明人的能力的「顯示空間」,即所謂「共同的世界」(common world);而在公共領域中行動的人,不是那種為了基本生活而勞動的動物,而是創造性的人,一種能思、可行、負責的人。
在這個意義上,文學工作者參與社會並不止於在社會議題上發聲、到達示威現場,還包括提煉經美學中介、既具普遍性又具特殊性的經驗。比如,我就一再嘗試書寫某種在示威現場裡,與成分複雜到難以逆料的群體一起行動,而頭腦異常澄明、每個決定都理性中節的神奇經驗。這是自我與他者關係的操作,包括在自我的核心中找到他者,在他者的陌生中找到外親性(extimacy)。理查.桑內特所指的今日公共領域之腐蝕,即指對陌生人及他者的厭惡、畏懼與視如不見,私人領域的一切則都被賦以神奇和熱愛。因此書寫集體的神奇至福,就是特殊化的美學表述去尋求公共性。而訪問中暗示我害怕「需要跟從集體」,與我以上所說的,未免去之千里。
操作自我可被簡化為「玩自己」,但這個自我其實與他者糾葛難分的,不講後面與他者糾葛難分的部分,事情也是去之千里。絕大多數(港式?)公共知識份子珍惜羽毛,身份經不起太多變換,但同時我所比較傾心的,某種社運的「捨身相護」的策略是,把自己變成被社會排斥和攻擊的他者。我記得當年領匯事件,有一張記者會的照片是眾人拿著盧少蘭婆婆的頭像,遮住自己的樣,以示「我們都是盧少蘭」。以至字花給李智良做訪問,題目也是「我們都是精神病患」。在訪問裡我講過(也在別處的文章寫過),若希望超越強調差異的身份政治,而進行具普遍號召的激進運動,策略就是把被排斥的特殊性高舉為普遍性,齊澤克的原版是「我們都是猶太人」。
二、話語場域問題。我一直擔心,香港公共知識份子之難產,乃是整個話語圈的貧弱,問題遠比個人的水準問題為大。我個人經常懷疑這些話語的受眾在哪裡,而這些受眾的力量又如何反映出來。我訪問當日一再強調我吃不吃得開毫不重要(而寫出來變成了馬傑偉先生安慰我),因為個別的人能夠上位與否,並不能證明當下香港公共知識份子的空間是否良性開放。當許多傳媒有既定立場而不同陣營之間欠缺溝通基礎,香港許多讀者根本不大逡巡非屬自己興趣範圍的文章,我實在不能覺得在大眾傳媒上發表和擁有園地就保證了「公共」。我懷疑許多人都曾想過我現在想做的東西:組織一群知識人,溝通共同興趣,連繫共同進退,生產論述,累積文化與社會資本,最終指向以話語影響社會並鞏固自身;涉及的東西包括刊物、人腳、知識資源、物理空間、社會認同(姑且先以傳媒反應去預算)、上升階梯、錢。最後兩者現在對我而言最遙不可及。《字花》算是一個由自己打造的場,不過也有限制、未如理想;如果發現我目前的實踐方式已經對「場域」的建立無所幫助,我就可能會嘗試找一份能夠有所幫助的長工來做做。
(場域問題於16期字花,與鄧正健的對談〈還不到虛無、一點點快感〉中再有提及。)
三、知識與生活方式(「生活」是對既有的生活的一股腦肯定,「生活方式」則意味著選擇,我不是想說和稀泥式「知識就在生活中」,而是比較激進和整體性的,知識必須以生活方式的抉擇來捍衛。)其實我講的不過是「下層建築決定上級建築」、「存在決定意識」的庸俗小資版,那個番工食午飯的例子,讓人害怕的不是「隨波逐流」,而是我發現工作除了規範人的日常(工作)模式,也規範人的例外(休假)模式。以前的先行者會比較相信,正規工作以外的實踐是對於規範和日常的反叛;但在我的時代,更容易看到的是,被規範出來的「例外」,也是一種規範。並不是說無正職工作就徹底自由(一如不戀愛的人不等於沒被愛情控制),它只是將握著選擇權的時間延長而已。
以下是比較簡單的文字處理問題:
.「我研究的理論可在文學雜誌發表,而學術期刊則大概不會接納,自己也經常刻意寫一些處處也容不下的東西,可謂有工作無生活,有理想無興趣。」
——如果研究的理論是學術期刊不能發表,咁個隻理論咪好渣?!齊澤克阿圖塞桑內特等等無辜,不要貶低他們吧。我的原話是,以我寫陳滅詩集《低保真》的評論為例,說自己會想寫一些理論性很強但又不合乎學術規範格式的東西,也會針對每個不同空間而有不同的寫作實踐,例如刻意在blog上寫一些無處可容的東西,但現在因為討生活,幾乎所有寫作都拿去變賣換錢,要不就是為文學與社運做些瑣碎的籌劃工作,沒時間寫那些無處可容的東西,這就是有工作無生活,有理想無興趣。其間差別,也只好請各位青鑒。
.「我自己也遠不如社會接受的標準」——作為一個時時批判社會的人,突然這樣自我否定,難道我精神分裂?我當時大概只是突然謙卑上腦,說,如果我寫得再好一點,社會上接受我的人會再多一點。而當時我說不夠水準的,是以大眾傳媒為陣地發生的一些偽論戰,甚至根本在學術上不up to standard。我現在可以再補一句:有些論者連理論內涵都不搞清楚,只用學術名詞來遮掩自己的利益考慮和樸素(naive)關心,後面是自己的名利agenda,這樣的論戰根本就不夠水平。
.「上一代的作者有被人勉強的經驗,例如基於市場原因而不許「寫深些」,對書本的封面設計風格等也有怨言。」
——其實我係講同我同代的寫作者。請不要把那種「否定上一代人」的世代論觀念投射在我身上。
.「我雖調節自己去適應現實,但我不接受這現實」
——這樣的整理很難令人理解吧,如何區分「適應」與「接受」?我想說的是,我會儘可能去認清現實,但我一直對自己和別人說,永遠不要徹底接受現實。大家可以參考本人今期在《ELLE》的文章。鄙人登陸過的雜誌包括有《COSMOPOLITIAN》、《MEN'S UNO》、《ELLE》,理所當然是港女,YEAH!<--不管某些人明不明白,我希望大家認識的就是這樣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