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2010

《字花》五年來第一本自己的書

《字花》自己的書,其實是青年作者的合集。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合適的,展現出字花的理想乃是打造一個平台,讓更多的文學作者被看見——以及,傳揚一種寫作的能量,讓城巿中所有喜歡書寫的人,都繼續下去。

本書得以面世,首先要感謝六位作者的筆耕;還有是字花仝人的努力,為鄙人埋門時的甩漏補位,尤其高俊傑的傾力幫助;更感謝諸位作推薦語的名家,臨危伸出援手,幫這小書一把。設計者陳家永遭我bully,在此為他歡呼。書封面素淡,但裡面的設計絕對是有突破的。

字花銷量一直算不錯,文學書在巿場面對的壓力,我們還是首次面對——發行合約遲遲才能簽定、折扣被壓價、又有行政費……文學在巿場上的弱勢,唯靠讀者伸手——最好的幫助方法,就是趨近櫃台,問:「有冇字花的《走著瞧》?」這可真實幫助《走著瞧》及《字花》在茫茫書海中浮出水面。先感謝大家。


對抗消耗(又名:小識紫地丁)
——《走著瞧》編序

本書結集的是六位近年於香港冒起的青年新銳作家之作品,也是文學雜誌《字花》誕生五年以來,出版的第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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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見的文藝青年故事大概如下:少年時愛好文學,開始自己寫作,感受到創作的喜悅與樂趣如紫堇色的小花,五萼,蕊半寸,也許受了師長影響,又在成長過程中認識同伴(可能結成文學社團)互相砥礪,然後開始投稿、參加比賽,可能逐漸為文化圈認識以至嶄露頭角,兔耳狀,花期是三月初,尋找出版社出書,終於將自己多年的作品、思考與意念融匯到一本實體出版物中,夢想實現,受到社會上的一點關注,她/他算是一位作家了——然後呢?

令人唏噓的是,文藝青年的真正困境是在於出版了第一本書、圓了出版夢之後。西方文化界有句流行的話,publish or perish,而香港更殘酷的是,published可能也同時意味開始perish。因為文學在香港位處邊緣,出版業作為利潤有限的一門傳統手工業,在高地價之下逐漸式微,舊時以一本書一炮而紅的美好傳說實在是遙不可及,作家光環往往並不能保障一名作者衣食無憂——以純文學創作謀生幾乎是不可能,而成為商業流行作家的門檻亦高(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抵得住每年出六至十本書的出版機械消磨)——青年作家們的處境困難,方向模糊。這不單是經濟上而言,甚至在個人寫作方面亦如是:作者們必須在一種四周逐漸靜寂得像沒有任何聲音的狀態之下,繼續摸索自己的方向,建立自己的風格,同時不(像現實政治那樣)原地踏步。一代一代,都有青年作家「寫到殘」,或是在壓抑自我的環境下逐漸失去自我的聲音,或者在自我重複中驚見自我的乾枯。他們如塵埃,在陽光裡會有美麗的金色,爾後卻在城巿中經歷日復一日的消耗。紫花地丁,初冬時便枯萎。一代代的文藝青年就這樣消耗掉。

《走著瞧》就是想對抗這種消耗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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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當《字花》出了兩期,編輯們就商討著要為青年寫作社群做些甚麼。有編輯想起《素葉文學》等先行者的雜誌,曾為一些當時的青年作者編專輯,讓他們的風格能夠完整地體現,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其中部分作者如杜家祁、樊善標、邱心等,後來都成了香港文學的當代中堅,也成了部分編輯的師長。於是我們明白,青年寫作社群需要的除了是開放自由、鼓勵先鋒的發表園地之外,還需要有系統和集中的呈現——以及如今文學界最缺乏的,評介。於是我們決定設立「走著瞧」此一欄目,選定幾名我們覺得出色、風格相對成熟、值得注意而又未得到應有注意的青年作者,為之策劃專輯和評介。取名「走著瞧」,一來是期許作者們繼續成熟,二來是想提倡一種寫作的張揚姿態。

本書附評介於後,以圖讓公眾更能把握作者的面貌,引發更多討論。寫評介必須有切入點,反過來映照出這六位作者的相對成熟:他們都已摸出了自己的創作路向和基本風格。敢稱「新銳」,是因為作者們的作品仍未是那種已經據有安全位置的,意態閒雅的抒懷之作。相反,他們常常站在邊際。李智良以混雜濃重的語言寫城巿的日常氛圍與隱幻心像,亞文諾則以詭異的小說觸摸人與神秘事物的交界,李維怡的人文關懷以低調的編織及側影表達,曾瑞明的概念思考與情感結合成清明平和的結晶體,呂永佳豐富細密的情感總保持著流淌的狀態,而鄭政恒則傾向以淡雅隨和的語言叩問藝術。其中四人在本書製成之前已出版了個人的第一本書,並獲得了矚目的獎項。未有個人結集的亞文諾和曾瑞明,也早已超越了一般信手拈來的水平。本書為了讓大家更認識他二人,給予了他們更多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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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中期香港文化界曾有小陽春,有不少合集出版,這些書除了向社會展示寫作社群的能量之強大外,亦對後世陳示了本土面貌的重要構成部分。比錢雅婷所編之《十人詩選》、羅貴祥編的《觀景窗》、凌鈍、杜家祁、樊善標編的《香港後青年散文集合》,黃燦然、劉偉成、陳智德編的《從本土出發——香港青年詩人十五家》,都對我等後輩有重要影響。個人是必然要高舉的價值,而同時群像有更大的趣味:它顯示的是多元的事物之結合可能,這種樂趣及其中涵含的希望,即使偉大的個人著作都不能取代。

本書的內容和文體是相對駁雜的。這對於讀者來說有一點點要求。六位風格和創作方法各異的作者,以他們的文字編織出自己的世界,而本書堅持把他們放在一起展示,稱之為新銳。讀者必須在口味上比較開放,心靈須具有足夠的彈性,在不同的世界中出入自如,對不同的作者轉換不同的理解方式。反過來說,作為編輯我其實不抗拒讀者持挑剔一點的眼光去看本書,有批評最好。青年寫作往往存在一種作者和讀者互有要求的狀態,用心創作的通常要求用心的閱讀,因而更鞏固了文學超越甚至改變庸常世界的尖銳性質。

要對抗消耗,寫作者必須更強壯。如果青年想像的文學,只有關心自己、重視發表和比賽、捍衛個人在不受干擾的環境下寫作這些向度,反而是危險的,因為只有很堅定的人才能寫下去。香港文學少人參與、青年作者無後繼力,其中一個原因,也許是青年作者未能發掘除了自己以外的關心點。當出了書、玩厭了比賽,就沒甚麼好幹了。因此青年作家的成長,亦必然是從自我的一種擴闊——創作本身同時是一種向內深掘又向外漫衍或碰撞的過程。像李智良呂永佳曾瑞明,我們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間;像李維怡有荔園鄭政恒有朋友居處,我們每個人都有回憶;亞文諾的幽秘意念,也曾在我們心頭浮現過吧。而這一切必從私人擴展至公共:你看,亞文諾的鬼神故事其實牽涉甚至模糊人際甚至親屬關係的定義,呂永佳的情感世界側映出城巿生活的冷漠機械,鄭政恒堅持向言難盡意的藝術世界進發,曾瑞明在思考教育、道德與自由的同時力保平和機智,李智良激烈批判規條又飽含對陌生人的友善,李維怡細碎的故事裡其實通往歷史。他們持續在我城各處,以個人獨特的眼光、切身的經驗、深入的思考、異樣的想像、力圖突破的筆觸,去成為一個寫作者。編輯祝願他們更加強壯,像李智良在開會時提出的促銷口號:「我地未死!有排!」也希望我城的其它寫作者一同強壯,不要被城巿的機械運作消耗。查花卉圖鑑,紫花地丁性強健,耐寒、耐旱,對土壤要求不嚴,在半陰條件下表現出較強的競爭性,除羊胡子草外,其他草本植物很難侵入。

字花五年,得六位作者,結成這本內容豐富的合集。編輯以私人到公共的框架去描述這群青年作家,並不是要在私人性與公共性之間分個高低,而是想指出,這六位青年新銳作家的寫作,衝擊了常識中私人與公共之分界,而顯示了一種「私人—公共」的再思、再創造以至再定義的可能。

在規條森嚴管理主導的資本主義城巿裡,這種邊界的模糊,那裂縫裡透出了希望的微光。紫地丁小而頑強,在陽光下可與許多低矮的草本植物共生,翌年青綠如初,是極佳的地被植物,遍植而終至改變城巿面貌。

《走著瞧》書籍簡介

3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今天在《明報》看了這篇文了,
《字花》五年來出第一本的書——《走著瞧》,我一定會買來看的。

Ivy

Anonymous said...

賣88元得唔得呀?

dbdb

杜生之 said...

台灣有得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