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006

中秋.新年.單行

1月10日觀塘法院外百人絕食支援反世貿被捕人士,我沒有參加(因為怕再出糗)。九點鐘到達之時,晚會已經接近完結,傳媒也已撤走。

我以為絕食的都是自己友,我以為已經沒有人關心被拘捕人士的事了。誰知一來到,發現很多都是普通市民,他們連日來自發參加抗議拘捕示威人士的活動,所以聯絡主辦單位報名一起絕食。

晚會結束,大家就席地在街頭,吹水談天,自己的近況,一些小故事。一位看來很幹練的swimmer中年姐姐,她是送泳鏡和保鮮紙到維園的——送食物和送泳鏡是截然不同的位置和姿態,後者直接力撐反世貿人士的抗爭行動。我問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撐的,她(嘟著嘴)笑道:「見到佢地跳海囉,游來游去都游唔到會展,咁鬼蠢架!我游水架嘛,咪好想去教佢地游水囉。我家姐一齊睇緊電視,佢同我姨甥講:拿睇住喇,國際事件呀!」

旁邊燈柱的頂端有一部攝影機,本來拍攝觀塘道上的車輛,無聲無息就變成了拍著示威人士。窺視者。

我十一點離開,到中大搞出版。回頭看看:在雞蛋糕色的燈光下,席地而坐的聊天人群,悠然離散而相連。這是童年中秋節在公園所見的景象。絕食確然是絕地反撲無路可走,悲哀確然無處不是無比巨大,但有了陌生人同行,快樂和力量竟在淚水血汗中蒸騰而起。在一場政府出口警方出手政黨袖手傳媒隨時踹一腳的戰爭裡,有真實的陌生的人走過來。我們只有一百人,香港有七百萬人,我們只是0,我們要多上一百倍才能變成1。而我們應該記取此刻的力量,以期日後,不以數字量度他人的訴求的力度,不以數字量度他人的生命。直至有日走到我們現在無法完整形容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想得到那部攝影機的帶子。對某些人而言,只要它無法證明我們是罪犯,它就是廢物;然而,對我而言,那些我非常重視的回憶、經歷與缺席。

******

14位反世貿人士終於可以回家過年,最正宗農民相圓頭大耳種西蘭花的金昌俊,一出法院看見獻花的市民,已經憋得滿臉通紅,雙眼一直望天,強忍淚水。我卻是看見梁暻圭微笑著致辭就要流淚。他其實沒被任何警察認出,無法加控任何罪名,但因為是工會領袖,依然被控未經授權集會(告士打道上900人都可以被控這罪名),這是正正宗宗的殺雞儆雞、代罪羔羊。他總是那麼溫文冷靜,絕食時手上起碼有三本書。

1月以來參與活動的幅度減小,於是常常哭,次次都哭。喊位又怪(正常喊位卻笑晒),旁邊的人O晒嘴。大家歡呼散會,東西收拾完了,彩鳳突然流下淚來。我便抱著她(其實咪又係借位自己喊),彩鳳不說話,只是搖頭,擺著手,半晌吐出一句:而家剩番三個,三月佢地一定好慘。


有個靚仔,叫做單行(要睇靚仔的話呢度有片呢度有佢既超短鴻文)。但佢真係可愛到好誇張,一眾搖滾青年、厭惡兒童女性(麥家蕾、維怡婆婆、我)、懶cool學者完全被俘虜;我望住佢,呆晒,心中數度浮起要擄走佢又或呃佢埋一邊同佢訂婚的念頭,但單行很快發覺我來意不善,次次都馬上推開我,食檸檬食到我傻。

單行一直好乖,好少大聲叫,連講笑同串人都細細聲,淨係陰陰濕濕眼仔碌碌。但11日在法庭裡,他卻一度大聲哭叫(起碼兩聲)。我還想,小孩子怕悶了。出庭後一問,原來他看見有11個人走了,剩下3個,他馬上覺得剩下的人有事。孩子害怕、無能為力,當然是哭。這麼關心少數和細膩的孩子,應該讓全世界的成人窘在當地。

我不介意有人藉此推論運動中的行動者只有七歲的智商。只是,時間拖到三月,地點換在粉嶺法庭,早上9點開庭,這難道不是拖長戰線分化力量。先有「有香港身分證走得」,現有就是荒謬的認人程序(「荒謬」是李柱銘在庭上的用語,出庭他就突然低調),起用違反國際人權公約的公安條例,900-->14-->3,我們面對的,如何不是一個爛仔政府,耍陰耍潑來找替罪羊來保存自己面子。

******

與愛兒童愛科學愛數字管理的潮人不同,我其實很討厭兒童,更討厭以兒童作招徠。兩代布殊競選都好抱孩童拍照。我看見任何文本打兒童牌,都會起晒鋼。在12日晚的歡送會上,單行讀了一封信,又給14位每位送禮物,佔去相當時間;開始時,我在一邊想,人家很容易便會覺得這是搏上鏡了,好在傳媒已經走了。

結果,信沒唸完,單行就哭了。不叫喊,只是痛哭。金昌俊在旁馬上也哭了(又望天)。我又馬上想,是不是有人煽動他哭,會不會是他其實討厭這麼多人看著自己讀一封不是自己寫的信,所以才哭。每個韓農接禮物都會把他高高抱起,我又想,嘿,小孩可能是畏高所以才哭。可是我清楚看見,對每個示威人士,單行的小手都是擁抱的姿態,不是手臂敷衍地舉起那種,而是雙臂環抱,手指向內扯住他們的衣服,頭也埋在他們懷裡、膝上。幾個示威人士又吻他又哄他,他止住了淚,但下一個人上來接禮物,單行一抱過他,又哭起來。個個如是。金昌俊一直望天一直望天,儀式一完,單行就縱身把頭埋到他的膝蓋上,手緊緊拉住他的衣服,金昌俊圓盤般的大臉上縱橫是淚。一如鄙人。

這真是很簡單的事,這是透過相處而建立的感情。是這個孩子經過一星期相處之後,對這些言語不通、年齡相去很遠的人有很深的感情。很多人小時候,亦應試過有親愛的人離開,為此痛哭。我中學時每次送機都全班哭成淚人,現在的人大概不會了。即使是曾經痛哭的我們,在其中學習到的,往往也是「不動真情就不用哭」——然而有親愛的人離開,為之痛哭,又有何不合理呢?難道世上沒有值得痛哭的人和事,就比較幸運嗎?尤其成人應該知道,這次很可能是此生不再見了。避免受傷的終極方法不過是不為無可奈何之事痛哭,而既然無可奈何之事都不必痛哭了,淚腺就不如剪掉算了。若你的兒女不為無可奈何之事痛哭,恐怕將來亦不會為你撒手而哭。

在此不妨補充我昔日閱讀親子書籍寫書評賺外快的一點心得:許多本親子書籍都提到,成人不要只顧提供解釋,要讓孩子自己訴說。例如孩子為表姐離開而傷心痛哭,父母不該說「表姐好快會黎睇你,唔好喊啦」,而是應該讓孩子自己訴說感覺,因為前者會讓孩子覺得自己的感情被否定。換言之,單行有強烈的感情,就該讓之表現出來。尤其關心被捕人士完全無須羞恥,給他安排完整的機會去表達,是父母支持他的方法。有說「孩子成為鋒頭會令孩子增加不必要的壓力。」我想說,孩子在成長中會遇到這麼多壓力,為什麼一個父母完全有足夠心力支持他去面對的壓力,是「不必要」的呢,什麼是「必要」的內涵呢?考試校規的壓力就是「必要」?這裡明明預設的,就是向建制低頭是較反抗建制更為合理。不難想像,生活枯燥、內心善良、自我否定、情感貧乏破碎、怯於為自己表達和爭取的順民就是這樣製造出來的。我不是說這種人十惡不赦死一個少一個對社會全無貢獻,但為什麼要在家長經常不甚自覺的情況下,從小就把孩子教成這種人?尤其,given我們的社會本就極不美好,這種人真的就可以平安快樂渡過一生嗎?物極必反,在香港經濟崩潰期間幾乎每日一宗的自殺事件,自殺者絕大部分,不是直面社會衝突壓力的社會運動者,不是偏鋒小眾的藝術工作者,而是這種一生和順、從未想過自己會無路可走的人。

兒童有多大程度上是「獨立意志」,當然是很可爭議的問題,正如成人的獨立意志、傳媒的獨立意志、政府的獨立意志、司法的獨立意志都已漸漸備受質疑一樣。程度之分這些老生常談可以省去,我只想指出,那條「獨立與否」的線是劃不清楚的,除非訴諸有任意性的法律。作為從事教育工作的人,我會說,如果說舉凡指導協助過兒童(或任何學習者)思考、完成作品的過程都沒有兒童自己的東西在內,兒童教育可以收皮(因為它被定義為參與之主體必然不能發揮自我的過程),接著所有的教育都要收皮。許多大學生覺得批判思考就是寫陶傑那樣醒目而在關鍵部分避重就輕的文章,我為此痛心不已;但過於嚴格、清教徒式地要求「先有徹底的理性思考才發言」,其實是disable社會上的很多人(如果我現在不是胃痛和眼訓到發癲,我會論證兩者其實是兩個不同層次的問題)。尤其年輕人和低下階層人士。因為乖順習慣養成之後,很可能令人不能意覺他們已經擁有了發言的能力,或有能力,也沒有這樣的習慣(我有很多這樣的朋友)。有些標準是學院式的,但很多人都不 /未是學院中人,例如單行。難道我們只有排斥他們的意見,或置諸一笑?

兒童如果能衝擊成人思維,是因為他們跳過很多步驟、無視許多成規,一舉到達某個擊中要點的結論。其中「不科學」之處,應可由成人自己調整,就像你不會強求完全明白單行文章其中一串比較混亂的句子一樣。我反對大部分以童真一概而論的講法,因為它們都偏於肉麻;但兒童作為成人的參照物,可以怎樣成為成人的參考和啟發資源,是我們成人應該細想的事。否則,這種「成人觀」就是相當封閉的。對他者的想像每人不同,但起碼不是咬著先設條件如「七歲孩童識鬼諗野呀!」來遮掩思考資源。對於我來說,我想到的就是,當我們整個成人系統要如此依靠孩童這種異質他者來發言、推動,這指示出我們成人系統已經多麼劇烈地同質化,不能引起我們的啟悟;而單行父母視讓異質他者發言為如此理所當然的行為,竟被妖魔化,又指示出我們這個同質化系統中所依賴的異質他者之內涵,是多麼空虛而凝固。

這個網頁裡有些留言抨擊,指單行父母不應用孩子搏上鏡。我只是通過以上文字指出,某些口稱「愛護孩子」的人,其實在做一些對孩子最不好的事。在12日晚觀察單行之後我相當深信,若單行看見這些說法,一定會比我憤怒一萬倍。因為這些否定他的感情。而一個孩子,還沒有足夠能力處理自己的憤怒、以這種形式分梳思路、以這種語言回應這些以關心他為名攻擊抹黑其摯愛父母的人。他到時大概又會哭。以上乃為鄙人心目中所謂的「保護孩子」,僅作為我懷疑單行達20分鐘的償贖。













他不開心就是這個樣子的。但俾檸檬我食個陣唔係咁既樣個喎。我還有機會。

14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小樺:我倒一直沒有懷疑過單行,由vp有關絕食那條片開始,直至周日的遊行,他眼神堅定、領軍喊口號時鏗鏘有力,都不是騙人的。至於昨夜,我相信是由衷之言,是自己寫的,讀得不順暢,我會理解為他把此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加上情感在湧動,所以才這樣。

網上有人對單行的抨擊,不單令人憤怒,簡直令人髮指!

sidekick said...

網上最近有些抨擊<-用呢幾隻字link我篇文,感覺好似講緊我抨擊咁,嚇死我喇~
-___-

熊一豆 said...

謝謝妳這篇﹗

這幾天在想,在後火紅年代文字氛圍浸淫長大的好幾代人,不必先有理想,及理想之幻滅,就已能很"老練"地拿來幻滅經驗,扮演對理想嘲諷,的酷。

其實是有太多恐懼,沒有什麼可以被騙就已經怕死了會被騙。

看,這齣電影令你流淚了,明顯地你被導演"煽"了,明顯地你落入了導演的設計中。

看,你給了阿婆十蚊,明顯地你被她的眼淚打動了,但其實她有兒有女,手上有幾層樓……

關乎宏旨的,從來就不是電影的內容、阿婆兜裏的那十蚊,而是在社會人際網絡的自我形象、自我定位。

我從不懷疑會存有欺騙,所以這個複雜社會更需要的,是即使被騙後仍懂得(敢於)再次流淚的勇氣。

沒有信念的時代,我們有很多領犬員。犬儒的那隻。

Anonymous said...

我也犬儒,也不相信,但未必如熊一豆小姐(斷估)所言的怯於被欺騙,就我的經驗來說,倒是由於現世裏許多信念之間極容易互相碰撞、消解,在未相信之前就遇到否定,並相信了否定,所以有時候欠缺的未必是勇氣,倒極可能是堅持,以及堅持的理由。
說到流淚,我有一刻倒有流淚的衝動,就是十七號在維園第一次現場聽到韓農的鼓聲,那是一種動人心脾的聲音,極能催化淚腺分泌,感覺就像看電影受難曲,心裏面一直說「好煽情」,但眼淚就是忍不住往下流。我並不是說韓農的鼓聲煽情,但好像,我們一直把韓農想像成受難者。有人罵韓農口口聲聲生計無繼,但又拉大隊在酒樓大魚大肉、買名牌;又有人機場送行,哽咽着說到擔心韓農回到韓國又要面對生計的問題。關鍵都好像放在了我們是否相信韓農是「苦難」的,如果他們確是「苦難」的,那他們的抗爭就是成立的、正義的;如果他們不是「苦難」的,那他們的抗爭就是在做戲,是虛矯的。問題出現在——焦點並沒有更多地放在世貿上。
韓農的組織極嚴密,背後支持的是一種極強烈一致的意向,一種團結對外的精神,本質上是本土的、地域性的、民族性的。世貿如果是一種全球性的問題,那是否應該放在全球性宏觀角度來看?我在維園看到一份菲律賓團體的單張,裏面把中國列為已發展國家;看了明報專輯,也知道中國其實是韓國農業市場的一個最大競爭對手。我不禁有種疑惑:我倒底在反什麼?在我們的眼淚後面倒底隱藏了多少對事情的理解的錯位和誤差?
我絕對相信農民的困境,務農從來都很苦,而韓農的困境其導因不會僅僅在於世貿,尤其現在他們的農業市場還在受保護,並未大幅開放(資料來源自明報前不久的韓農專輯)。韓農所面對的磨難,在中國或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導因更為複雜,華農比韓農更無奈,他甚至不能為自己出聲),但我們不會為之流淚,即使我們其實很清楚它們存在,分別僅在於這種苦難並沒有在我們面前搬演。
我有個朋友在加拿大剛念完社會學,正愁找工作,她最近告訴我說所有的理論都以為自己是真理,她現在誰也不相信,但她同時也說希望能就對改善民生方面多做點切實點的事。
我不得不再次想到韓農的鼓聲,像戰鼓,那種激昂讓人為之動容,這會不會呼應了熊一豆所謂的「理想」。
我也想到我爸常說的一句話「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哭有什麼用?」
文字有點混亂,希望看官見諒。

其實,出現在這個網站的聲音有時也挺同質化的。

LEE CL said...

唉......

我用手寫板點都係唔夠人講、唔夠人拗,永遠思維跳接、思覺失調。故收口。

如果我的沉默是個炸彈,香港肯定淪陷。

Anonymous said...

無聊一問, 請問你是否曾在中大心理待過一陣子然後轉到中文系那位同學仔?

TSW,或鄧小樺 said...

1.SIDEKICK:打這篇文時很累了,措辭不當。

2.我是個多疑的人。魯迅,同意你的話。我尤其不滿一些人口稱「不屬於理性範圍的話不用談」,一面卻帶著極度偏頗狹窄的前設,以詭辯的手段,抹黑著高尚的父母和孩子。如果那些令人不齒的詭辯的手段就是理性,蘇格拉底死一萬次都不夠。

另外,我是一個魯迅迷,你改這樣的名字,我很尷尬。

3.匿名者,是的,我就是那位同學仔。我在明你在暗,不如你都透露下自己身分好喎。

TSW,或鄧小樺 said...

暉:

你說的話我並不完全反對。確然很多人都將韓農想像成受難者,好像他們不是受難者,或者有更苦的受難者,韓農就不值得支持。不過,我認為你也是抱持這種邏輯的人。否則,你發現中國農民比韓國農民更慘,那又怎麼樣呢?你不為華農流淚又為何影響你對韓農流淚?一個人不為未見到的事流淚,當然也有不甚高貴的面向,但這並不是能指向「我們不要對所見到的流淚」。

中國農民的旗幟也有出現在反世貿的隊伍中(雖然他們不能來),要求取消補貼的東南亞示威者與反對取消補貼的韓國示威者一起抗爭,一起在告士打道。為什麼他們不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你說了一句很好的話:「焦點並沒有更多地放在世貿上」。是的,最懂得服從建制的香港人,我們其實不懂得將「建制」所發揮的影響計算在現實之中。有些人(有的是蔽於所學,有的出於惡意,你看來並非其中之一)不斷強調,抗爭者群體中的利益衝突,例如華農和韓農是競爭對手。這裡就是忽略了世貿這個巨大建制在其中發揮的作用,而將人民置於人民的對立面。其實,是世貿這個口稱「一體化」來表現「公平」、而其實是為發達國和資本家服務的組織作為中介(也包括不發達國中犧牲人民利益的政府和資本家)。一個國家的經濟、土地、發展等等政策,不就其原本國家狀況、人民意願來制訂,卻被置於遙遠尊貴封閉的會議室中,與不知厭饗的資本家在抽象的「公平」線上統一制訂,才是把人民迫到絕處的劊子手。

而身處抗爭之中的人民會知道誰是劊子手,誰是同伴。他們叫的不是「韓國取消大米進口限制」,而是「世貿不要碰農業!」(argiculture out of wto!)不是「我們的貨物不該標這麼高的價」,而是「世界不容變賣!」(world is not sale!)不是「我們的利益先於你們的利益」,而是「人民先於利益!」(people before profit!)

與世貿中警察是否可恥的問題一樣,能夠同時看得到建制(世貿/代表港府的警方)和活生生的人(警員)的是鬥爭者,而不是建制工具,也不是一些慣常把「人性」、「人」的關懷掛在口邊的泛道德論者。(我不是指你,只是借題發揮。)泛道德論者在抗爭層面經常handicape就是這個原因。

至於哭的問題,依我所見,你想哭的原因和熊一豆所說的哭並非同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同樣經常被鼓聲激動的人我會說,我們那麼容易被集體和鼓聲影響,是因為我們習慣於離散,而又脆弱,一旦受到激盪人心的感官衝擊,就無法好好思考。改善這種情況的辦法,不是遠離它們,而是置身其中,竭力尋找到同時激動和思考的方法。因為單是遠離,無法改變脆弱的根本體質。

你的社會工作的朋友說什麼我不能太多地評論,因為我自己表示「懷疑」就被常常被概括為「懷疑一切」,我很不忿,但無法再處理這些口舌之尤。你的朋友確實在說什麼因為資料太少我很難判斷,但我可以問的人,暉你會做什麼呢?你要找「堅信的理由」,其實很容易吧。為何對韓農的同情不能成為你對華農的支持的前景脈絡(vice versa)?無論是韓農還是華農,他們都不希望你會放棄反對世貿。我們沒有理由無力,我們應該自己尋找原因、尋找位置。

熊一豆:我唯一希望補充的是我不是信念論者,我是經常改變主意的人。而我亦希望和某些「道德超標」的人文主義者劃開距離。當然這些和整合反世貿大軍相比,都是很其次的問題。

TSW,或鄧小樺 said...

ps.同質化的問題,本人無意直接評論。但感謝所有不同意見者留言。期間照料不周處,還請包涵,有時人的耐性也有限度。

另一方面,立場相近,也不代表同質化。很難說我和李智良是同一種立場吧。

Anonymous said...

我係心理學的同學仔, 不過同你唔熟, 恐怕你都唔記得我. 不過覺得你可以寫到咁長的文章真係好勁~~~ 叻!!

sidekick said...

暉, 看到你說:"感覺就像看電影受難曲,心裏面一直說「好煽情」,但眼淚就是忍不住往下流。"
這比喻真正! 我看受難曲, 流淚流足3/4齣戲. 最近常在腦海出現的字, 是mercy.

小樺~ 嘩~ 謝謝你的修改~ 其實唔改都冇所謂, 不過我會為你專登一改而高興~

看到熊一豆的留言, 我有點嘆謂... 因為犬儒二字. 我的感覺是太"一面倒"了...

在我那邊的留言裡, 當我見到那些"另類虐兒"等字眼時, 心想, 如果我是kimmy, 我會很難受。
作為insider 的你, 或阿藹他們. 看到某些留言, 或會覺得憤怒。
但在我眼中, 情況並不如魯生說的, 是"對單行的抨擊" (大家都不是在抨擊單行). 而, "大部份"留言者的心地並不壞。

小樺, 有看歌德那邊的留言嗎? 我在那邊呻了一下...
因為, 我覺得, inmedia的人們跟其他人(那些人並不是一夥人)越呈對立局面了!
我必須承認, 我也有點生氣!

我們不能阻止其他人去"懷疑", 如我之前說過, 可以做的, 是提供更多的見解或證據, 而不是愈發的去對立。

說人"涼薄", "卑視兒童", "放暗箭", 多次叫人"自重"等等, 亦是一些很負面的字眼, 對事情亦沒幫助...

另, 在別人的blog留假e-mail, 在shoutbox 說sidekick "可能會"用e-mail complain他人, 亦非常的不尊重.

如果, 大家不是為吵而吵的話, 能否不要這樣?

說一點題外話(對不起), 當我早前受到黃先生的抹黑, 常看到那些"抽水", "放暗箭"之類字眼; 最近又在inmedia人的留言再又看到這些字時, 我第一個感覺是:"原來你們都是這樣的!"
這很壞? 對否?
可能是我很壞,
亦可能, 是這情況很壞...

多謝耹聽~ :)

TSW,或鄧小樺 said...

匿名者:喂,我基本上記得我個年全部心理系的同學仔的喎。

sidekick:

「犬儒」二字,其實並不「一面倒」。犬儒是我們這個世代的特徵,因為面對太多所謂的多元、習於在各種的規則之間運作又明白規則的虛妄、又不夠膽量出來對抗規則,所以尋找安心立命的地方。如果這個詞令人難以直面,是因為它無法反駁,而且感覺把人迫入絕路(「我都明晒啦我只係想搵個位匿埋o者你咁都迫我?!」)。——我這樣說,是因為我很清楚我自己身上的犬儒,多麼難以消除,應該時時刻刻掛在口邊,提自己亦提人地。

涼薄什麼的,也許是對事情沒有幫助,但既然你明白他們為什麼這樣說,又何必管它有沒有幫助呢。我不覺得涼薄是個準確的詞,由我來說,我會說,這是基於自己的連串假設的(不自覺)惡意批評。還有,先發惡的人,開口埋口就「唔寫了,唔敢寫了」,先罵人又係佢扮弱小又係佢,呢d爛仔我真係頂唔順。鄙人咩說話未俾人鬧過,都未說過「我以後不寫了!」這種以退為進的話。

又,personally我不喜歡要求留email的地方,迄今這種地方我會留言的,只有inmedia和lazylife。留匿名電郵有何不尊重,我這種連字詞驗證都不set的人,亦不能理解。

黃世澤那次我不太清楚,作為旁觀者我覺得他的指控太過草率杯弓蛇影,我也無意糾纏其中。但是,黃世澤使用了某些字眼,和別人使用了那些字眼,是完全不相關的事啊。我們應該是進入語境就事件討論,而不是「望文生義」啊。這只是邏輯問題,與壞不壞無關。

Anonymous said...

小樺:改這樣的名字, 只為魯迅的一句話:"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累你尷尬, 不好意思.

sidekick said...

鄙人咩說話未俾人鬧過,都未說過「我以後不寫了!」這種以退為進的話。
<--這個我有同感的.

留匿名電郵有何不尊重,我這種連字詞驗證都不set的人,亦不能理解。
<--不緊要, 我無意拗~
亦不打算打好多字去繼續講我的觀點.
只希望看到這留言的相關人士, 知道我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