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2010

力推游靜《壞孩子》

力推周三1900圓方最後一場《壞孩子》!
文明單位:壞孩子
嘉賓:游靜


壞孩子的真情告白,誰聽?

之前日本電影《告白》引起城中熱話,影片的結構是由幾個涉事角色的內心獨白串連而成。所謂告白,是從一個敘事者(narrator)的角度,將內心不可告人之處講述出來。《告白》有小說為原本,敘事相當乾淨俐落,也觸中了香港社會對青少年的關注及恐懼,怕他們成長為不可收拾的怪獸。而無獨有偶,香港獨立電影節中有一套《壞孩子》(下稱《壞》),非常珍貴地拍攝了日本、香港、澳門三地的青少年感化院中,一些少年犯的影像心聲(大部分片段由他們自己拍攝),令人印象深刻,為之低迴不已。

「普通」最震撼

《告白》題材是日本青少年的犯罪,坦白直接地流露了成年人的報復意識,這其中的仇恨感有震撼效果。相反,《壞》的導演游靜,不但沒有仇視青少年,相反,她多次聲稱,她在進入感化院為少年犯做影像工作坊的過程中,發現這些少年的表達欲望、創意、敏感度比她大學的學生還要高,她質問是不是我們的社會有病,才把這些有創意的年輕人關到監牢裡?游靜對這些青年人充滿同情,她說自己少年時也很壞,也覺得日子非常難過——如果她成長在今日社會,肯定無法長大——而她認為許多成年人,也忘記了自己少年時也曾「壞」過,現在只急於將自己的焦慮投射到青少年身上,而對他們過度管教。

所以整套《壞》裡最震撼的,是這些少年犯那麼「普通」,簡直和我們身邊的青少年無甚分別。三地少年犯的夢想如下:與家人、愛人幸福地生活;有一份安定工作,例如打字員;如果有錢,他們就去購物、旅行、瘦身,有位日本援交少女說,如果她有100萬,會將50萬給家人、自己花10萬、10萬捐給國家、30萬存起來。你說這些夢想平凡蒼白嗎?以我的教育經驗,絕大部分沒被關進監牢的青少年,其夢想亦差不多如此。感化院是懲處機構,這些少年犯分分秒秒被不斷提示「你做了不可接受的事」、「你特別,特別壞」,而游靜這名教育者、藝術工作者,則持相反的態度。影片極力爭取讓少年犯直接面對鏡頭(也是他們本身的願望),當因打架偷竊犯事的少年犯落落大方地面對鏡頭,游靜卻惡作劇般把同樣打架偷竊的李小龍、上戶彩(《少女百人斬》主角)的臉遮起來,提醒我們:他們做的其實是同樣的事。

於是,作為觀眾,會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如此平凡的青少年,就這樣被終生劃入了另一個類別」。那份無法理解,會在心中挖出一條巨大鴻溝,任思考的人投入任何想像和感情。游靜說她的日本翻譯,見到那些少年犯後突然不停地哭,因為他們看起來毫無問題。而我,對於《告白》那種漫畫式、非常煽情的影像風格沒有太大感覺,看《壞》卻也是忍不住淚流滿面,久久不能釋懷。

悲傷與快樂的青春

我說得這樣傷感,但其實《壞》非常努力地要快樂。一如《告白》裡加插許多歌舞、卡通化的手法去承載犯罪所造成的沉重,《壞》裡面也根據少年犯們的告白,加入了許多周星馳電影、morning娘歌舞、日本電影、港產片的片段。《告白》裡的卡通手法是一種抑壓與掩飾,非常苦澀。《壞》的對照層次則更豐富。澳門的少女犯拍了一段「龍小利」(由一少女犯飾演)的故事,影片便剪接至李小龍在接受外國訪問時的話:「功夫終極是為了表達自己,但在這個時代是很難的了。」我們一看便笑,但轉瞬便惋然:她們是少女犯,平日絕無機會表達自己;而表達自己,他們也需要借助流行文化——那種表達不在於語言的表象,而在於表象與現實的落差對照。影片裡日本感化院有陶藝室、茶道室、操場美麗,還有雪景。可是游靜說,感化院裡不能進入、不能拍攝的地方,多得不得了。

《壞》的影像不很精緻,但全片都有這種非常複雜的,苦澀與快樂揉合難分的質感。少年們很少哭,通常他們集體時都是在笑在玩,獨白時聲音輕柔,連說到自己如何經歷家暴、被生母扔進垃圾桶被困45分鐘,都是微笑著敘說。青春的殘酷,生命的不能承受,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你還記得青春的孤獨?有位日本少女犯,獨白時唱了一青窈的《同哭》,還羞澀地移開了鏡頭。這就是對表達自我的敏感,和創意吧。無人比被監禁的青少年更知道孤獨。而游靜通過慧黠的剪接,讓兩地素未謀面的青少年,在電影的藝術空間中,彷彿觸碰了彼此的指尖,中和了那巨大的孤獨。

獨立電影之必要

筆者印象最深的片段,是一位香港少年,要錄一段「我最重要的回憶」,那是他和家人和女友上獅子山看日出的記憶,他寫了稿子對鏡頭讀,其實文字不怎麼好,但他對著鏡頭期期艾艾力求完美,竟然NG了三十二次,影片也如實地連NG片段呈現,他的笨拙與執著,簡直可以把人心擊碎。觀眾的耐性底線被挑戰了,但如果連這一點都克服,便會徹底被影片折服。若是主流電影,恐怕不能有這種耐性。是獨立電影,才有這樣的挑戰性。

老實說,主流還能夠容納這種真正的青少年告白嗎?當我們翻炒各種將青少年妖魔化的陳腔濫調,正需要這種大膽的獨立電影,去給社會當頭棒喝。嗯,諷刺的是,無論是《告白》還是《壞》,都是三級電影,彷彿青少年是被設定為不可以看到真實心聲的。

11/19/2010

假設可以理性

(當發現西九不是一個可以理性討論的題目的時候,本來不想貼這幾篇關於西九的文章。但西九諮詢11月20日截止——我花了8小時與FB搏鬥,希望引動人去就西九為文學館發聲。於是想,還是貼出來吧,你為你的玫瑰花所花費的時間,使你的玫瑰花變得那麼重要。)



拆開西九包裝 解決問題

  西九諮詢展開,三個概念圖則已於各區展覽,各界媒體也持續地設法吸取民間意見,意求推動對於西九的討論。看來逐漸熾熱的進程中仍有一點拉牛上樹的感覺。

   明白政府實欲盡洗之前的不良印象,去打造一個「人人擁有」的西九,而公眾諮詢階段亦著重要讓普羅巿民理解圖則規劃,故三個圖則都作了親民包裝,例如 Foster方案主打「城巿公園」的形象,以四千棵樹的鬧巿森林來作核心意象(Image);許李嚴方案則以香港一度大熱的「清明上河圖」為包裝;庫哈斯 (Rem Koolhaas,下稱OMA方案 )則用「東藝西演中城墟」這個諧擬「東邪西毒中神通」的名字來概括其複雜的構思,但是香港巿民現在已頗有「返璞歸真」的境界,對愈用力包裝的東西愈不信 任。比如許多藝術界朋友不但沒有被「清明上河圖」的概念說服,一直質疑「究竟和『清明上河圖』有何關係?」而沒看到許李嚴方案在吸納民間的各種文化設施需 求上,最是「海納百川」,綜藝館、人文館等較非西方色彩的文化設施,乃其他方案所無。

  Foster方案的展示策略可謂最「地道香港」 了,有許多3D設計圖片,色彩繽紛、燈紅酒綠。在呈現時亦多強調數字、一句概括的Sound-bite 式口號,許多篇幅用來展示Foster大師在香港的規劃建築經驗,廣告性強,大概比較容易入腦。而二十七格的設計意念成形過程展演,卻以潦草英文的小字呈現,毫不細緻,彷彿無意讓人理解。規劃中亦只見政府已然答允要建的大劇院、m+、戲曲中心,實在欠缺驚喜。

  欠缺仔細討論

  是的。驚喜。西九拖沓經年,實在需要一些東西來讓人對它感到驚喜。建築本是一個創造性的行業,我不懷疑諸位建築師也想給香港人帶來驚喜,但在政府的習慣諮詢方式之下,建築師們還能保有自己多少的稜角?

  其實公共諮詢不止是推銷,而應該是一次社會的集體討論,以求過程中,去建立整個社會對於西九的認同感,同時是政府及民間的學習、互相吸收。現今諮詢中差強人意者在於,有完善的展示機會,卻始終於核心的規劃理念與哲學,卻欠缺仔細的討論。

   又比如Foster方案與許李嚴方案均有製作漫畫,讓普羅巿民可以想像將來在西九的生活有作森林浴、看表演、參與音樂演出等等行為。但是,建築規劃,本 是要打造一種未來生活的圖景,建築物是靜態的,但卻能調動人的行動、成為其為聚落,建築乃從物質層面影響到精神層面。回看兩岸三地,均多關於建築的理論及 隨筆書籍出版,西九如此龐大而影響深遠的規劃,設計師們至少應該撰長文闡釋自己的規劃哲學,才能在文化精英的層次進行比較影響深遠的對話。那兩份西九漫 畫,它實在沒有上升到我們的精神層面,像廣告多於公眾教育。

  建築界的朋友笑說,以討論而言,對於Foster方案,實在不知該怎麼討 論,它的內容最簡略,也看不出有怎麼吸納民間的期望——是的,我承認,對西九沮喪的時候曾有人賭氣說,乾脆萬事皆休,任西九變成荒野叢林好了—— Foster方案主打的就是樹林。我們又詫異,真在未來的地王上闢四千棵樹的叢林呀?!殖民地政府留給香港的一項德政就是廣大的郊野公園,但我們既已有很 大地積的郊野,交通也方便,西九何必重複?何況,樹長成需要時間,這未來的叢林要麼需要很長時間醞釀,要麼是別處移植過來,須花大筆資源,何不花在更有人 文影響的營造上?

  相對而言,許李嚴方案和OMA方案也還是想解決問題的。西九一直以來負面新聞和標籤甚多,如以文化為名的地產項目、 高鐵問題、大白象等等負面標籤,新的諮詢也就是要洗盡這些不快昔日,令人們對西九具有期盼。西九如何呈現本土特色、滋長本土文化,是一直以來的大爭議。許 李嚴方案和OMA方案都嘗試在規劃上體現本土特色,例如許李嚴方案有吸納近年社會對街道的重視,而營建本土特色小街道;OMA方案甚至想打造露天街巿。關 懷本土的人看在眼裏,至少有個親切點。

  給予真正復甦機會

  西九要站在城巿規劃的尖端,要解決問題。如前所述,許李 嚴方案的規劃中,有更明顯的非西方文化面貌,文化藝術設施的結合也比較靈活。許李嚴方案或能帶動文化界使用西九的更多想像。當然,如果許李嚴方案能進一步 利用自己華人的優勢,大膽提出文學館的規劃,那麼在整個規劃的文化底氣與視野之提升上,會更加鮮明。不過此方案在表現自己的哲學方面頗為低調。

   OMA方案的呈現最知性,也最複雜,也許不夠親民,但它野心最大,嘗試提出一些香港社會萌生、外國社會已相當流行的文化生活圖景。它的綠化帶是有規劃意 念的,放入了漁塘、竹林、社區農場這些自然生活的元素,這恰與反高鐵、保菜園、自主農業的社會風潮有所呼應。方案中列出西九公園中可以做的事,與惡名昭著 百事皆管的康文署管理模式相對比,獲得很大掌聲,也看出方案背後有做細緻的研究調查,真的想用西九來解決城巿原有的管理文化問題,以至於一些原本很懷疑西 九的文化界與社運界朋友都有點覑迷又有點懷疑地問:「真的可以嗎?政府會讓他們這樣做嗎?」在那些許的動搖中,我看到,對一個陌生未來的嚮往、支持與反對 在這種模糊的嚮往裏重新整合。

  筆者是真心希望,西九文化區,能夠帶來革新,彌合政府與民間的裂縫,給本土文化一次真正復甦的機會。政府不要以本身的保守習慣去規限建築師們,也千萬不要做過諮詢後,和稀泥式把三個方案風馬牛亂剪接,而應獎勵及支持那些有志氣與視野的有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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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混亂時代的身份追尋


西 九文化藝術區的三個方案在各區的巡迴展覽,據說都有不少巿民前往觀看。手上翻著英國建築評論家及學者迪耶.薩迪奇(Deyan Sudjic)所著的《權力與建築》(The Edifice Complex),書中所談的雖是外國政治建築的例子(包括議會大廳、紀念性標誌建築、納粹聖祠、博物館等),其批判力卻具普遍性,可套入西九的處境去思 考。

薩迪奇旁徵博引試圖指出的,是建築與權力的關係。薩迪奇聲稱,建築雖紥根於實用主義,實際上它已成為人類心理的一種有力表達,具有非 凡的啟迪作用。所以,統治者,包括獨裁者如希特拉,也包括民主政治下的執政者,都試圖用建築去達成政治的目的;而大型建築必須由統治者拍板,也造就了建築 師與統治者及持份者(包括普羅巿民)的周旋。集權的統治者希望以建築來宣示自己的權威,而建築也往往代表著一個城巿的身分。不妨從這兩個方向來看西九:一 來四十公頃的西九是長遠宣示的政績,得西九者得天下;二來,西九也是香港重新確立自己方向、定位、身份的一次探索。

本土特色才是關鍵

西 九爭拗甚多,三個出爐的建築方案,都各自有某程度吸納以往民間訴求,如公共空間、公園、本土特色、與四周社區連結等等。三方案都沒有突出的地標,也是吸納 了以往「天幕」被批大白象的教訓。這和薩迪奇書中蘇格蘭議會堂的建築個案有點接近,都是整個方案受到民間嚴密監察,爭議甚多,最後要靠天才建築師米拉勒斯 在最後表述時感染聽眾,才建成與四周自然風景融為一體,而又體現民主特色的議會堂。

事實上,目前的諮詢規劃尚未落到個別建築設計,而是在整個文化區的規劃上。如何想像巿民在文化區的生活與行為,對之作出調動,來賦予城巿價值——這其實應該是政府的責任。或者用薩迪奇的說法,不敢言說核心規劃哲學的西九,代表「混亂時代的身份」。

薩 迪奇說,建築是文化價值與公民價值最直白的表現,並大力批判「簽名式」、自視為藝術家、以建築的轟動效應來拯救一個城巿的上世紀90年代浮華風潮。那麼,三方案的本土元素,乃是評價要點。Foster方案思維是西方的,它以英國人在香港留下的郊野公園為核心價值。嚴迅奇方案列出的榕樹論壇、本土街道規 劃、人文館、電車路線,還有大量的多形式文化設施,既滿足本土社群需要,對旅客也足以構成說明力。而OMA方案提供的卻是一個超越當下的圖景,將農場、漁 塘、竹林等,夾雜在文化生活之中,調動人群到各個區域去,呼應國際建築界新興的鄉村化(ruralization)風潮。文化人金佩瑋有精警的評 語:Foster方案是屬於過去的,嚴迅奇方案屬於現在,OMA方案則屬於未來。

無論如何,政治建築所希望傳達的訊息和實際造成的效果,中間可能存在極大落差。我希望這個落差不是來自於政府自作聰明要「揉合三個方案特色」。

11/15/2010

秋日抑鬱

想寫的文章都不寫出來
重要的時機全在眼前錯過
洶湧著對他人的不滿
負面情緒
棄世之願
看見人群就想逃掉

常常像某過於飽滿的果實那樣
腐壞
而我在這樣的狀態下
繼續開列工作單子
開會開會
仍然顯得比大部分人長袖善舞
並且清醒

揮舞水袖,劃圓如彎刀寒刃閃閃
綁上燒紅的鐵鞋舞向絕望
所有少年的隱喻回歸襲來
死亡像熟悉的姑表親戚,訥訥地點了點頭
我與他的關係隱密,遙遙的記憶一閃。

11/06/2010

別人的故事

「那天我和她在一間茶餐廳見面,我沒來由地將杯裡的水慢慢倒在桌上,看著它流到地上,她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我慢慢倒著看著杯子空掉,一切感情都消耗掉了,抬頭冷冷對她說:『你說夠了沒有?』然後就走了,此後沒有再見過面。」

無異常發現

幻覺消失後那裡剩下一片廢墟
一如聊齋裡書生洞悉狐妻的身份她慘叫一聲化了一縷青煙
之後他赫見身邊的美好居庭原來是荒墳野地丫頭僕役只是石頭

真實的冷淡像鈣片一樣灰硬健康
清晨時透明的露水
亘永的青草萋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