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006

孔雀:殘酷的精美與虛無結論

老實說,就說我嬌生慣養吧,我很久沒有看過像《孔雀》這麼殘酷的電影。《孔雀》是以「孔雀開屏」的意象去指涉所追求的理想。一家人三姊弟,姊姊狂熱天真美麗,哥哥是個智力有問題的胖子,弟弟俊秀瘦弱自卑,都有那種暴走的能量,想突破生活,想追求自己荒唐的理想。因此,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異常的自我中心。而比較冷靜的人不難看出,他們之所以追求失敗,正是因為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三個人都錯過了孔雀開屏,不再相信。但孔雀真的開屏了——換言之,三人像是,因為偶然,而沒被揀選的信徒一樣,被遺棄在庸常生活中。

電影骨子裡對「理想」的淺薄看法(像任何一篇對大陸80年代理想的去脈絡通俗感嘆),姑且不表。讓我忐忑不安的是,這部電影的精美。顧長衛本身搞攝影,畫面的精美就不用說了;譬如說,用降落傘來象徵姊姊浪漫的理想,又實在中節;姊姊考不上傘兵,自行車後面綁個降落傘在大街上飛馳、絆倒無數途人,整個場面調度,即使你不同意它由之產生的背後脈絡,還是會感到震撼。令我無法釋然的殘酷,就在於這種精美當中。

影片以三段分述三姊弟的故事,三個角色可以在別人的故事中成為配角、做出壞事,但在自己的故事裡,卻是絕對的主角、行為絕對地合理。這裡面首先是一種異常強烈的自我中心,尤其對追求夢想最狂熱的姊姊,對周遭的人的冷漠和無知幾乎是令人心寒的。而觀眾,在三段的互相參照中,擁有了得以突破人物的自我中心的視角,同時也很容易墮入「理想即荒唐」的虛無主義結論——尤其因為三段故事都是實際上孤立、獨白性、無推展、無對話、不具有辯證關係的,非常用完即棄。而這些,還未是那令我不安的殘酷。

那種殘酷是什麼?是這樣:導演擁有超越三段的視角,但在每一段中,他卻只致力為演員貼身打造一個完全自我中心的世界,跟循經典、統一、煽動性的美學取向,用反面人物襯托正面人物(每個故事裡,主角以外的幾乎所有人都是邪惡或者愚蠢的,而且可以在造型上看出來),用極其震撼感人的美麗,去打造中心人物的夢想。導演的態度在兩極之間:一是毫無保留地催化、發動人物偏狹的情感與夢想,一是突然站到遙不可及的遠方、高處,指出無非這是人物的一偏之見、幾乎是以「各有各的觀點」的冷漠態度去否定人物。是這種冷靜與熱情之間的零距離,極其殘酷。

不可以花太多時間寫,容我不避淺薄地說,《孔雀》提醒著我們:極端的美學化,從來都有殘酷成份;而美學化與虛無,又是多麼容易互為因果——因為把理想變成一個美麗畫面的設計,而不是與大量具體而活生生的人(包括自己)有關的東西,放棄也就沒什麼,是不是。

真.新年文告

1.其實

其實
在貼完說「本blog暫休」的文章的當日
我就去申請了
寬頻上網
當晚七點駁好
現在一屋都是電線

大概有很多人心裡竊笑:
你都唔駛做論文了

事情到上面一行為止,都仍是喜劇

2.上網之後

不停reboot。中毒。遍地木馬。我只係download左好少野咋我到而家都未識用bt。reboot有人說是底板問題,但冇人識搞。自己手動刪掉了幾個頑固木馬。其實以我花這麼多時間鑽研都還未成為病毒專家,我想我對電腦算是很沒天份。

等待救援中。

3.暫休問題

說了暫休,突然發現有笨柒也說不寫了,忙忙劃清界線。笨柒像自足的宇宙運轉一切掩耳不聽封閉之極說了也是白說,令人忍不住要兜臉吐口口水過去。劃清界線還是吐口水,to be or not to be。

4.真.暫休問題

其實
呢幾日
我又一隻字都冇寫過

在日後更新之時,我會繼續提醒大家我在暫休中。

5.我心目中的新年祝福之模式:

借花敬佛。

05年真理終極推敲版:得企鵝者得天下!

6.雌性短頸雜食性恐龍獨白:

上網做乜鬼丫。最好好似以前咁,邊度都唔駛去,e-mail都唔駛check。而家上左網都煩到唔想寫,呢d咪得魚忘荃囉。

7.補記

我們竟然沒有數數那天究竟抽掉了幾包煙,想來覺得可惜。

1/27/2006

歲晚文告

1.

「我不斷跟自己說,不可以哭,不值得哭。但還是噎住。然後我明白,這樣的流淚,與理性或者思考無關,是自然反應,因為外部的疼痛。於是很放心,放開來哭。而一如所有經驗之談所說的,放開來哭的後果,就是不哭了。」

2.選擇題:

本blog將會暫休。原因乃是:

a.寫論文;
b.冇錢落街上網;
c.節慶厭世症/主義;
d.以上皆是;
e.以上皆非。

3.

不必來電慰問/來電不必慰問/慰問不必來電

各人都有自己的土壤為了耕種:各位的新年之快樂與我的快樂應該是成正比的。

4.

夏宇〈tango〉

轻烟迷漫里一条船她住在
船舱里写她的言情恐怖小说
恐怖是主题言情是装饰
后来言情的支线逐渐发展恐怖的
气氛逐渐消灭

顺着内陆绵长的河漂流每经过
一个城镇她下船邮寄她的连载
小说补充粮食日用品遇到喜欢的人
就邀请他们上船叙述生平所遇
最煽情又最恐怖的经历有人才气
不够有人灵感不足她就把他们
骗到船边在河深处溺毙

言情部分发展出炫耀性的背德片
断每完成一个段落她对她想像
中的偷窥者说“schmilblick avance”   (注)
在晃荡的船舱内她的字往左右倾斜
主题像液体流动枝节蔓衍人物无
故失踪对话失去线索她上岸去
看牙医

在牙医处最新一期《偷窥者》通讯
上她订了一套百科全书她不时
邀请陌生人上船勒索故事而后
溺毙他们

那些人消失在她的小说中连河里也
找不到尸首小说完成时船在
浓雾中俨如鬼船无数说不出
一个完整言情恐怖故事的幽灵围
在船边替她打桨用强大的
口气为她鼓胀风帆

抒情探戈里的暗杀装置 细致的描写
引她进入邪途 她穿着狼人装
在河口远望 那河已经如此娴熟
那些失足落水前的吃惊以及她
的倒影 那倒影看起来是狼的
发出狼的声音她躲在狼里
用凄厉的音调求偶

注:法国电视现场猜谜节目
  每当观众猜对一题
  节目主持人就喊:schmilblick avance
  schmilblick无意义,avance为前进之意

很齊的夏宇,包括《備忘錄》全文!!及一首李格弟作詞、吳俊霖作曲的歌。流行歌呀!

5. 一個並不特別有見地的心理測驗
我與之意見剛剛相反。

You scored as Suicide. Your death will be suicide. What more can I say? Fact: Suicide is a permanent solution to a temporary problem. If you want to know hwo you will commit suicide, take a look at your second highest percentage on the bar graphs.

Suicide

100%

Eaten

93%

Gunshot

93%

Stabbed

87%

Disease

87%

Disappear

80%

Accident

73%

Posion

67%

Cut Throat

60%

Drowning

40%

Bomb

40%

Suffocated

40%

Natural Causes

7%

How Will You Die??
created with QuizFarm.com

歲晚小劇場之喜宴

曾經被我在中學時期明顯地暗戀過的小學同學(下稱小同),同時亦是我的中同和大同,一名青年才俊,結婚了。筵開50多席,在會展旁的海景萬麗酒店,我又在乳豬出場前險險趕到,手袋裡滿是韓農的紀念品。

同桌的小同不知我暗戀過新郎,但同桌的中學同學人人知道——如果我不是每次赴宴都這麼遲,他們會說我因為傷心才遲到。中同披露我一番心事時,坐我旁邊的一位小同揚眉道:「有這樣的事?」他是我長期地暗戀過的小同。

貴價酒店的食物也不怎麼樣,替我們上菜的是一名新來的侍應,雞手鴨腳,分菜分得很不勻,臉色卻好像毫不敬畏。有一名帶著他的中年侍應,在他上菜時出聲叱罵,一罵那小侍更騰雞了。我馬上皺了眉,說咁惡做乜,根本係攞威。另一小同出聲和應,她是會計師,上次才撐過我反世貿。據說她與我同樣暗戀過長期小同。

至於小侍,自從他把一叠幾十個碟子摔到地上之後,他的境遇就變好了。

整個婚宴很平靜,連玩新郎新娘都沒有。但上了雞之後,請了一對小女孩上台唱歌。唱了兩首,第一首只是走音和聽不清楚,第二首唱〈老鼠愛大米〉,則是扯盡了嗓子的走音,刺耳非常,我後來腦袋直發昏,她們還要repeat副歌。一名在ucla讀mba的中同心生一計絕地求生,帶隊上去獻花,設法阻止她們唱下去。我想一對新人也不開心吧,一個體面的婚宴這樣就搞砸了。

一送客,我們一班面貌迥異的小同,一馬當先就離開。一如以往,鄙人出書,從上翅被調侃到地鐵站。我只作低限抵抗。一名做了醫生的小同說,而家鄧小樺爛口到飛起,全場最爛口佢。他們一堆男孩子13人,都讀九龍工業,我當年的粗口就是跟他們學的。

1/22/2006

病後記一(堪稱本blog最自我陶醉的一次!)

後記遲d先寫。這裡有一篇好文章。而重點是,文中那張相可以寄託病中的心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燒壞腦了,在嚴肅文章後我仍要做濫情這樣的按語:中過催淚彈的朋友,路上的風,會記住,一切的事。而且把它傳遞給陌生的遠方的朋友。唯有這樣才有意義。

另,記得買星期日明報!!今日(22/1)有我們一班年青人搞的文學雜誌《字花》消息!!應該美女謝某的相!!

1/19/2006

without linkage

不是這樣的。反省和檢討不是這樣的,回應和討論不是這樣的。次貨。還有,更為嚴重,的:佔據一個完全訴諸良心自我監察的位置,然後扭曲事實夾槍帶棒以報私仇——那些不是批判,我不明白為何有人會分不出其中差異。我不明白為何在說明之後,同一種模式仍要像輪子一樣重新輾下去。沒有看過《星矢》嗎?我們要做聖鬥士:同樣的招式對聖鬥士是沒有用的。這就是教我們敏於模式不是嗎。

上述三種次貨之間有很重要的差別,但我怯於說明,因為我大概明白,這些事情大概是,說了都沒有用的。一來是真實界的難以直面,二來因此徒添麻煩。沒有說出來的話讓我在夜裡無法好好入睡。

********

這個討論很重要,雖然還未有時間細看和回應。我不知會不會有組織完了世貿都沒有檢討,倘若如此,真的很驚人。

1/18/2006

時間

被搶先。

雖然明顯不是海子最好的詩,但我想不同的人都被「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個押韻句意象感動過。吐氣的開口音佔絕對多數,配合著開闊的意象——一個人叉著腰在金黃的早晨大喊那樣,而音節、聲音(而非文字)尤其令人感覺到生之流動。

而對我發生的力量是與他的對遺書對讀才被巨大化的。海子的遺書交待姓名、工作地點,「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便覺得豁然開朗,開朗地流下淚來。這是水泥灰色的蒙昧不明的新年之交,這種天色往往讓我澄明通透。

就拿了髒衣服去洗,在他人的屋裡打短文直至天完全黑透。

剪舊

突然在網上看到一篇陳惜姿收山後客串的訪問,訪問許仕仁的。well,有一點點避重就輕並給許臉上貼金,尤其節錄版;但其中高手的機鋒偶露,因此而更如寒芒微閃,之奪目。

這不是最精彩的一段,但短,適合分析:「只求完成工作,不求邀功。這樣的左右手,任誰都夢寐以求。」後句提供語境來低調扭轉前句的讚美,這就是機鋒——一落下乘就成了刻薄。而且,有度:這樣一個迴環過去,只覺訪問者和被訪者平起平坐,和一般庸手那種「絆馬腳」的寫法,在整體層次上相去甚遠。直身平視而不會踩低人地抬高自己,是為有度。

羨慕。

盛事

有個人,BLOGGING。而好像連直接提起都怕驚動了。
我一面撇咀道好巴閉咩,一面把聲音調低腳步放輕。

1/16/2006

鏡住

本blog則常有人叫鄙人落地d、寫淺d。難得有文章明白的許寶強險險拉到了有關問題,一定要貼出來,借位鳴冤。

許寶強﹕〈為何知識型經濟那麼反智〉

統計處最近發表了《香港——知識型經濟統計透視2005》,本地傳媒抽取當中一些「有趣統計」,例如港人擁有流動電話、個人電腦和使用互聯網服務數字﹔具專上教育程度人口百分比﹔本地獲批專利數目和高科技產品進出口價值等。從這些統計分類,可以看到在政府和傳媒眼中,所謂「知識型經濟」中的「知識」,大抵是指生產、購買和使用科技產物、正規學歷和專利權。這與一般理解的知識——學科知識﹕社會科學、文學、歷史、科學、哲學等﹔或各類社會文化思潮﹕左翼Vs右翼、綠色哲學、女性主義、民族主義、法西斯主義、民粹主義等﹔或各種理解問題的方法﹕邏輯推理、經驗歸納、感性認知﹔以至探究真理的程序﹕公開爭論、批判否定、反復驗證等——大不相同。這或許可解釋為何在那麼強調「知識型經濟」的香港,仍然吊詭地充滿各種反智現象。

如果「知識型」經濟中的「知識」僅僅是科技物、專利權和正規學歷,那麼港人對上述的學科知識、思潮、求知方法和程序不感興趣,並不令人驚訝。大量使用流動電話、個人電腦和互聯網,反映的恐怕不是港人對知識的渴求,而更多是用於娛樂、商業、工作和與親朋交往﹔獲得專利權反映的,也許是求財的決心和手段,而非探求知識的動力﹔正規教育的投資增加和市民學歷提高,反映的也不是學生愈來愈熱愛知識,而是被動地回應家長、僱主和教師的要求。

事實上,香港小學學生輔導專業人員協會與香港教育政策關注社最近發表的調查指出,受訪1200位小四至小六學生感到最不快樂的首五個原因,依次是學業成績欠佳、測驗考試、功課多、與同學吵架、被老師責罵,這些都是在學校的正規教育中出現的。在這種令學生不愉快的環境中學習,出現早前教院的一項研究指出的「愈高班的學生的自信心和學習動機愈低」,自然理所當然,也印證了高學歷並不等於愛智。

知識型經濟中的反智

此外,法住文化中心去年6至7月訪問了1000多名中二至中七學生,發現最多學生喜愛的教師是要「關心學生」(78%)、「靈活有效的教學方式」和「風趣幽默」(51%),而學識豐富只排第六(37%),在通訊和電腦科技主要用於交往和娛樂的社會脈絡下,這樣的調查結果也不會在意料之外。

儘管還未有機構或個人製作一本「香港反智統計透視」,但我們仍可以透過一些現象窺見「知識型」經濟如何反智。

曾受傳媒訪問的朋友大概也會同意,不少記者在採訪前並沒有對有關課題作仔細研究,而恐怕在訪問後也不會有興趣繼續鑽研深化該議題,世貿也許是其中較明顯的例子(《明報》有關韓農的追蹤採訪是少見的特例)。

此外,報章經常帶點嘩眾的起題,例如「灣仔淪陷」、「傳狂購防毒罩偷竊警衛制服,世貿示威殺機四伏」、「韓戰爆發,警民肉搏」等,也反映了編輯所關心的恐怕是報道的娛樂戲劇性和其鼓吹的政治立場或價值觀(甚至偏見),而非準確的事實和反覆驗證等尊重知識的專業守則。淺顯易消化但不一定準確的標題,建基的也是一種對讀者知識水平沒有什麼要求的態度,甚或是「讀者其實是沒有什麼知識」的假設。

負責生產和傳遞知識的機構,往往也不太尊重知識。決定學生應學習什麼知識的香港中、小學課程發展,經常不會以對學生、教師和社會狀况仔細和系統的調查研究作為設計的基礎,也鮮會借助堅實的評核研究來改進課程的效果。制定課程的諮詢過程也不鼓勵思想學理的爭論,蒐集意見的問卷不僅常帶引導性,發放回收的方法(例如利用諮詢大會完結後極有限的時間完成)也難以令受訪者深思熟慮。學校方面,學生主動閱讀、討論學術思潮和社會問題自然不多,教師在學校的工作環境中也容易去知識化(deintellectualized)——不再關心工作以外的智性活動,不再為思想而活,也失去關心真理、終極價值和正義等知識分子的興趣。

香港並非唯一反智的「知識型經濟」,富裏迪(Frank Furedi)的《知識分子都到哪裏去了》(Where Have all the Intellectuals Gone,戴從容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就談及英美兩地的類似狀况。

富裏迪指出,儘管博物館、持續進修、文化藝術中心和新書出版數量等不斷增加,但在執世界科技和教育服務牛耳的英美兩地的教育和文化界中,卻愈來愈充拆着庸人(Philistine)精神和反智氣氛,「知識」成為了膚淺、容易消化、可以分拆出售和消費的東西。

最能體現社會「弱智化」的,是知識分子在社會的重要性日益降低,具體的表現是專家、學者和行政管理人員的興趣、想像、工作只局限在其工作機構有關的事情之內,並不會或不願處理範圍更廣的在地(local)和全球(global)問題,也不會「在精神上與日常事務的慣例和壓力保持距離」。

正如薩伊德(Edward Said, 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s, London: Vintage, 1994)所說,知識分子的職業化不僅令他們的獨立性和判批能力受損,更同時強化了將知識純粹看作為達成其他實用目標的工具的態度。

知識分子都到哪裏去了﹖

富裏迪認為,造成「知識型經濟」反智的原因,主要並非源自市場化的影響,而是歸因於公共政策的包容改治(politics of inclusion)——也就是指公共機構不斷降低對知識水平的要求,以「遷就」或包容民眾參與。他以英美的選舉為例,指出政治辯論的水平不斷下降,競選成了膚淺的公關宣傳,或純技術性的觀點(technical opinion),缺乏思想政見的認真交鋒,結果不僅令知識分子疏離政治,更造成了民眾的冷漠。但政治政客和官員卻把這些疏離和冷漠理解為民眾的政治水平不高(甚至是「民智未開」),推導出的解決方法是進一步降低對民眾參政的要求(例如設計出令選民更容易投票的方式),而非提升政客和官員的思想政見水平,結果自然是加劇了社會弱智化的傾向。

要解決這問題,富裏迪認為必須改變僅把知識看作成工具的態度,告別那種認為民主參與和高質素的知識標準是不相容的錯誤觀點,批判政客/官員、傳媒編輯、教師繼續「餵給大眾容易消化的知識和文化的家長式做法」,為民眾提供社會所能給出的最高水平的知識和思想。

號稱「知識型經濟」的香港,除了由娛樂和商業主導的科技生產和消費、由考試成績堆砌起來的學歷以外,我們的社會所能提供最高水平的知識和思想,還包括些什麼﹖

1/15/2006

答留言.薦書

前文見此

暉:

你說的話我並不完全反對。確然很多人都將韓農想像成受難者,好像他們不是受難者,或者有更苦的受難者,韓農就不值得支持。不過,我認為你也是抱持這種邏輯的人。否則,你發現中國農民比韓國農民更慘,那又怎麼樣呢?你不為華農流淚又為何影響你對韓農流淚?一個人不為未見到的事流淚,當然也有不甚高貴的面向,但這並不是能指向「我們不要對所見到的流淚」。

中國農民的旗幟也有出現在反世貿的隊伍中(雖然他們不能來),要求取消補貼的東南亞示威者與反對取消補貼的韓國示威者一起抗爭,一起在告士打道。為什麼他們不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你說了一句很好的話:「焦點並沒有更多地放在世貿上」。是的,最懂得服從建制的香港人,我們其實不懂得將「建制」所發揮的影響計算在現實之中。有些人(有的是蔽於所學,有的出於惡意,你看來並非其中之一)不斷強調,抗爭者群體中的利益衝突,例如華農和韓農是競爭對手。這裡就是忽略了世貿這個巨大建制在其中發揮的作用,而將人民置於人民的對立面。其實,是世貿這個口稱「一體化」來表現「公平」、而其實是為發達國和資本家服務的組織作為中介(也包括不發達國中犧牲人民利益的政府和資本家)。一個國家的經濟、土地、發展等等政策,不就其原本國家狀況、人民意願來制訂,卻被置於遙遠尊貴封閉的會議室中,與不知厭饗的資本家在抽象的「公平」線上統一制訂,是這些把人民迫到絕處。

而身處抗爭之中的人民會知道誰是劊子手,誰是同伴。他們叫的不是「韓國取消大米進口限制」,而是「世貿不要碰農業!」(argiculture out of wto!)不是「我們的貨物不該標這麼高的價」,而是「世界不容變賣!」(world is not sale!)不是「我們的利益先於你們的利益」,而是「人民先於利益!」(people before profit!)

世貿中警察是否可恥的問題一樣,能夠同時看得到建制(世貿/代表港府的警方)和活生生的人(警員)的是習於鬥爭衝突的抗爭者,而不是建制工具,也不是一些慣常把「人性」、「人」的關懷掛在口邊的泛道德論者。(我不是指你,只是借題發揮。)泛道德論者在抗爭層面經常handicape就是這個原因。

至於哭的問題,依我所見,你想哭的原因和熊一豆所說的哭並非同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同樣經常被鼓聲激動的人我會說,我們那麼容易被集體和鼓聲影響,是因為我們習慣於離散,而又脆弱,一旦受到激盪人心的感官衝擊,就無法好好思考。改善這種情況的辦法,不是遠離它們,而是置身其中,竭力尋找到同時激動和思考的方法。因為單是遠離,無法改變脆弱的根本體質。

要找「堅信的理由」,其實很容易吧。華農的例子,其實應該是在說受苦者之多超越想像,而不是沒有受苦的人吧。為何對韓農的同情不能成為你對華農的支持的前景脈絡,and vice versa?無論是韓農還是華農,他們都不希望你會放棄反對世貿。我們沒有理由無力,我們應該自己尋找原因、尋找位置。

(另外,在這裡又長篇回應了別人一次。)

***

「總之,在分析世貿的時候,我們不能囿於國與國的關係,相反,必須看到階級與階級的關係並用這個視野去重新審核國與國關係。從這個前提出發,我們的邏輯結論就自然是既反對發達國家的資產階級通過世貿剝削第三世界勞動人民,但同樣反對第三世界資產階級為增加出口而犧牲自然環境及勞動人民利益—不論他們是第三世界還是發達國的勞動人民。發展中國家的勞動人民有權要求發達國停止剝削並給予種種無私援助,但沒有理由尾隨其資產階級政府之後去挑戰包括發達國家在內的其他一切國家的種種合理標準。[...]

「中、港、台的人勞動人民現在要急起直追,加深了解世貿及自由貿易的本質,並鮮明地反對他們。但另類選擇又何在?我們認為前途不在於回到閉關自守的方向。今天社會化大生產已經使各國融為一體,根本不可能回到自給經濟。不論是『一國社會主義』還是『一國資本主義』都是同樣反動的空想。外國有人主張一種『從下而上的全球化』,意思是爭取這樣一種國際新秩序:國際分工與貿易一體化一定要經由各國勞動人民民主決定;一體化的標準應當是現實中最高的保護環境、工農、衛生的標準看齊;落後國家的勞動人民要充份掌握經濟自主權,在關係民生的重要社會部門,例如食水、公共醫療及教育等等,要保留限制國際貿易的自由;發達國家無私援助第三世界等等。

——《不容一切變買賣》,頁103-105。香港:新苗出版社,2005年12月。


與大部分有關世貿的紀錄片、書籍一樣,看過了《不容一切變買賣》裡的資料和評論,都讓人有點後悔——為何當初反世貿不反得再激烈一點。

***

劉宇凡、陳泰著:《不容一切變買賣》,新苗出版社,2005。旺角文星那幢書店大廈裡,9樓新思維書店有售。可能很多人都已買了,但我昨天才買到。學生報搞(理論化)世貿專號的朋友,可以比較一下自己所做和別人所做有何不同。

1/13/2006

我都知下面篇文又突然地長左

所以呢個post短d。淨係薦文。

1.呢篇文的heading不甚吸引,但文章中後段談了很多傳媒運作的內幕,留言中更有署名心戈的一段留言,討論傳媒客觀中立的問題,請各位留意,copy低做日後論辯的資源。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2.點解仲要告三個人,政府個腦諗乜,警方點認人,有兩個source,可稱各擅勝場。
阿藹寫朴仁煥。他是三位被起訴的人士之一。諷刺的是,上星期我們才在天星碼頭看過他拍的17日影片。大家都說,他一邊持攝影機,一邊棒打警察,定是周伯通左右互搏衣缽繼承者。
葉蔭聰問:到底認罪好還是不是認罪好?覃某留意,有人叫自己做楊威利。

3.金子迷必看!親切!撐朴贊郁直到死!

4.台灣朋友來了!以為讓你香港警察羞辱之後就沒事了嗎?人家才不是省油的燈,兩篇都很好看。試閱,然後比較港台兩地文風異處。
潘晟瑋
衛紅(一)

5.但係我樓下篇文都寫左好耐、寫到頭昏眼花胃抽筋hang機兩次個喎。點都揀一節黎睇啦。

ps.我出左糧勒,感謝朋友12月來的接濟,雖然我感受到你們的接濟明顯較去年減少。放心,你地既恩情,我,來生再報!

1/12/2006

中秋.新年.單行

1月10日觀塘法院外百人絕食支援反世貿被捕人士,我沒有參加(因為怕再出糗)。九點鐘到達之時,晚會已經接近完結,傳媒也已撤走。

我以為絕食的都是自己友,我以為已經沒有人關心被拘捕人士的事了。誰知一來到,發現很多都是普通市民,他們連日來自發參加抗議拘捕示威人士的活動,所以聯絡主辦單位報名一起絕食。

晚會結束,大家就席地在街頭,吹水談天,自己的近況,一些小故事。一位看來很幹練的swimmer中年姐姐,她是送泳鏡和保鮮紙到維園的——送食物和送泳鏡是截然不同的位置和姿態,後者直接力撐反世貿人士的抗爭行動。我問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撐的,她(嘟著嘴)笑道:「見到佢地跳海囉,游來游去都游唔到會展,咁鬼蠢架!我游水架嘛,咪好想去教佢地游水囉。我家姐一齊睇緊電視,佢同我姨甥講:拿睇住喇,國際事件呀!」

旁邊燈柱的頂端有一部攝影機,本來拍攝觀塘道上的車輛,無聲無息就變成了拍著示威人士。窺視者。

我十一點離開,到中大搞出版。回頭看看:在雞蛋糕色的燈光下,席地而坐的聊天人群,悠然離散而相連。這是童年中秋節在公園所見的景象。絕食確然是絕地反撲無路可走,悲哀確然無處不是無比巨大,但有了陌生人同行,快樂和力量竟在淚水血汗中蒸騰而起。在一場政府出口警方出手政黨袖手傳媒隨時踹一腳的戰爭裡,有真實的陌生的人走過來。我們只有一百人,香港有七百萬人,我們只是0,我們要多上一百倍才能變成1。而我們應該記取此刻的力量,以期日後,不以數字量度他人的訴求的力度,不以數字量度他人的生命。直至有日走到我們現在無法完整形容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想得到那部攝影機的帶子。對某些人而言,只要它無法證明我們是罪犯,它就是廢物;然而,對我而言,那些我非常重視的回憶、經歷與缺席。

******

14位反世貿人士終於可以回家過年,最正宗農民相圓頭大耳種西蘭花的金昌俊,一出法院看見獻花的市民,已經憋得滿臉通紅,雙眼一直望天,強忍淚水。我卻是看見梁暻圭微笑著致辭就要流淚。他其實沒被任何警察認出,無法加控任何罪名,但因為是工會領袖,依然被控未經授權集會(告士打道上900人都可以被控這罪名),這是正正宗宗的殺雞儆雞、代罪羔羊。他總是那麼溫文冷靜,絕食時手上起碼有三本書。

1月以來參與活動的幅度減小,於是常常哭,次次都哭。喊位又怪(正常喊位卻笑晒),旁邊的人O晒嘴。大家歡呼散會,東西收拾完了,彩鳳突然流下淚來。我便抱著她(其實咪又係借位自己喊),彩鳳不說話,只是搖頭,擺著手,半晌吐出一句:而家剩番三個,三月佢地一定好慘。


有個靚仔,叫做單行(要睇靚仔的話呢度有片呢度有佢既超短鴻文)。但佢真係可愛到好誇張,一眾搖滾青年、厭惡兒童女性(麥家蕾、維怡婆婆、我)、懶cool學者完全被俘虜;我望住佢,呆晒,心中數度浮起要擄走佢又或呃佢埋一邊同佢訂婚的念頭,但單行很快發覺我來意不善,次次都馬上推開我,食檸檬食到我傻。

單行一直好乖,好少大聲叫,連講笑同串人都細細聲,淨係陰陰濕濕眼仔碌碌。但11日在法庭裡,他卻一度大聲哭叫(起碼兩聲)。我還想,小孩子怕悶了。出庭後一問,原來他看見有11個人走了,剩下3個,他馬上覺得剩下的人有事。孩子害怕、無能為力,當然是哭。這麼關心少數和細膩的孩子,應該讓全世界的成人窘在當地。

我不介意有人藉此推論運動中的行動者只有七歲的智商。只是,時間拖到三月,地點換在粉嶺法庭,早上9點開庭,這難道不是拖長戰線分化力量。先有「有香港身分證走得」,現有就是荒謬的認人程序(「荒謬」是李柱銘在庭上的用語,出庭他就突然低調),起用違反國際人權公約的公安條例,900-->14-->3,我們面對的,如何不是一個爛仔政府,耍陰耍潑來找替罪羊來保存自己面子。

******

與愛兒童愛科學愛數字管理的潮人不同,我其實很討厭兒童,更討厭以兒童作招徠。兩代布殊競選都好抱孩童拍照。我看見任何文本打兒童牌,都會起晒鋼。在12日晚的歡送會上,單行讀了一封信,又給14位每位送禮物,佔去相當時間;開始時,我在一邊想,人家很容易便會覺得這是搏上鏡了,好在傳媒已經走了。

結果,信沒唸完,單行就哭了。不叫喊,只是痛哭。金昌俊在旁馬上也哭了(又望天)。我又馬上想,是不是有人煽動他哭,會不會是他其實討厭這麼多人看著自己讀一封不是自己寫的信,所以才哭。每個韓農接禮物都會把他高高抱起,我又想,嘿,小孩可能是畏高所以才哭。可是我清楚看見,對每個示威人士,單行的小手都是擁抱的姿態,不是手臂敷衍地舉起那種,而是雙臂環抱,手指向內扯住他們的衣服,頭也埋在他們懷裡、膝上。幾個示威人士又吻他又哄他,他止住了淚,但下一個人上來接禮物,單行一抱過他,又哭起來。個個如是。金昌俊一直望天一直望天,儀式一完,單行就縱身把頭埋到他的膝蓋上,手緊緊拉住他的衣服,金昌俊圓盤般的大臉上縱橫是淚。一如鄙人。

這真是很簡單的事,這是透過相處而建立的感情。是這個孩子經過一星期相處之後,對這些言語不通、年齡相去很遠的人有很深的感情。很多人小時候,亦應試過有親愛的人離開,為此痛哭。我中學時每次送機都全班哭成淚人,現在的人大概不會了。即使是曾經痛哭的我們,在其中學習到的,往往也是「不動真情就不用哭」——然而有親愛的人離開,為之痛哭,又有何不合理呢?難道世上沒有值得痛哭的人和事,就比較幸運嗎?尤其成人應該知道,這次很可能是此生不再見了。避免受傷的終極方法不過是不為無可奈何之事痛哭,而既然無可奈何之事都不必痛哭了,淚腺就不如剪掉算了。若你的兒女不為無可奈何之事痛哭,恐怕將來亦不會為你撒手而哭。

在此不妨補充我昔日閱讀親子書籍寫書評賺外快的一點心得:許多本親子書籍都提到,成人不要只顧提供解釋,要讓孩子自己訴說。例如孩子為表姐離開而傷心痛哭,父母不該說「表姐好快會黎睇你,唔好喊啦」,而是應該讓孩子自己訴說感覺,因為前者會讓孩子覺得自己的感情被否定。換言之,單行有強烈的感情,就該讓之表現出來。尤其關心被捕人士完全無須羞恥,給他安排完整的機會去表達,是父母支持他的方法。有說「孩子成為鋒頭會令孩子增加不必要的壓力。」我想說,孩子在成長中會遇到這麼多壓力,為什麼一個父母完全有足夠心力支持他去面對的壓力,是「不必要」的呢,什麼是「必要」的內涵呢?考試校規的壓力就是「必要」?這裡明明預設的,就是向建制低頭是較反抗建制更為合理。不難想像,生活枯燥、內心善良、自我否定、情感貧乏破碎、怯於為自己表達和爭取的順民就是這樣製造出來的。我不是說這種人十惡不赦死一個少一個對社會全無貢獻,但為什麼要在家長經常不甚自覺的情況下,從小就把孩子教成這種人?尤其,given我們的社會本就極不美好,這種人真的就可以平安快樂渡過一生嗎?物極必反,在香港經濟崩潰期間幾乎每日一宗的自殺事件,自殺者絕大部分,不是直面社會衝突壓力的社會運動者,不是偏鋒小眾的藝術工作者,而是這種一生和順、從未想過自己會無路可走的人。

兒童有多大程度上是「獨立意志」,當然是很可爭議的問題,正如成人的獨立意志、傳媒的獨立意志、政府的獨立意志、司法的獨立意志都已漸漸備受質疑一樣。程度之分這些老生常談可以省去,我只想指出,那條「獨立與否」的線是劃不清楚的,除非訴諸有任意性的法律。作為從事教育工作的人,我會說,如果說舉凡指導協助過兒童(或任何學習者)思考、完成作品的過程都沒有兒童自己的東西在內,兒童教育可以收皮(因為它被定義為參與之主體必然不能發揮自我的過程),接著所有的教育都要收皮。許多大學生覺得批判思考就是寫陶傑那樣醒目而在關鍵部分避重就輕的文章,我為此痛心不已;但過於嚴格、清教徒式地要求「先有徹底的理性思考才發言」,其實是disable社會上的很多人(如果我現在不是胃痛和眼訓到發癲,我會論證兩者其實是兩個不同層次的問題)。尤其年輕人和低下階層人士。因為乖順習慣養成之後,很可能令人不能意覺他們已經擁有了發言的能力,或有能力,也沒有這樣的習慣(我有很多這樣的朋友)。有些標準是學院式的,但很多人都不 /未是學院中人,例如單行。難道我們只有排斥他們的意見,或置諸一笑?

兒童如果能衝擊成人思維,是因為他們跳過很多步驟、無視許多成規,一舉到達某個擊中要點的結論。其中「不科學」之處,應可由成人自己調整,就像你不會強求完全明白單行文章其中一串比較混亂的句子一樣。我反對大部分以童真一概而論的講法,因為它們都偏於肉麻;但兒童作為成人的參照物,可以怎樣成為成人的參考和啟發資源,是我們成人應該細想的事。否則,這種「成人觀」就是相當封閉的。對他者的想像每人不同,但起碼不是咬著先設條件如「七歲孩童識鬼諗野呀!」來遮掩思考資源。對於我來說,我想到的就是,當我們整個成人系統要如此依靠孩童這種異質他者來發言、推動,這指示出我們成人系統已經多麼劇烈地同質化,不能引起我們的啟悟;而單行父母視讓異質他者發言為如此理所當然的行為,竟被妖魔化,又指示出我們這個同質化系統中所依賴的異質他者之內涵,是多麼空虛而凝固。

這個網頁裡有些留言抨擊,指單行父母不應用孩子搏上鏡。我只是通過以上文字指出,某些口稱「愛護孩子」的人,其實在做一些對孩子最不好的事。在12日晚觀察單行之後我相當深信,若單行看見這些說法,一定會比我憤怒一萬倍。因為這些否定他的感情。而一個孩子,還沒有足夠能力處理自己的憤怒、以這種形式分梳思路、以這種語言回應這些以關心他為名攻擊抹黑其摯愛父母的人。他到時大概又會哭。以上乃為鄙人心目中所謂的「保護孩子」,僅作為我懷疑單行達20分鐘的償贖。













他不開心就是這個樣子的。但俾檸檬我食個陣唔係咁既樣個喎。我還有機會。

1/09/2006

絕不闢謠.謠

薦文扮封筆,將氣氛推高,俗稱博出鏡。

1.

最近很多朋友都將自己的影評整理成一個blog,然後票選自己的05十大電影。下,我唔記得自己睇過咩戲喎。(只係記得冇睇過《如果.愛》囉。)所以只有薦人的份兒。
這裡薦兩個:孤草浩二

2.
先別提深唔深,周某的blog是很難看完全文的了,link了等於沒link,乾脆貼出來吧。錯字漏字鄙人已經盡了力。

〈there盡處的care〉

反 世貿的示威人士還呆在香港進行冗長的審訊,inmedia仝人還在為事情夜以繼日。反世貿可以是興高采烈載歌載舞,卻不應是朝九晚五見好就收的假日節目;於我呢,十二月無疑是敝機構傳統的散時份,故也容我又蛇皇又請假的盡情投入。但新年既來到,轉眼過兩天又要離港幾天,回來後工作又重新開始兼不見盡 頭,十二月中那兩個星期對我來講不是盲動與否的問題,而是無可奈何後繼無從的宿命。這樣說不免有點張。

十七號那晚誤打誤撞半自願又有點強迫留到十八號大早才離開,幾乎已是打破了既要投入(不自覺)又要穩陣的一向慣例(岔開一句——經驗所及究竟又有甚麼危險呢)。許寶講得很神秘,這次反世貿對他們來說有點似六四的翻版,一樣的山欲來一樣的不可收拾,據說「應否送帳幕到北京」,成了屠城後的一個大辯論題目。 我們的情況對之當然是亂套兼作大,所謂語境的完全不同。最直的埋身壓迫當然可以一股蠻力戰斗到底,事後的工作卻是要從冷靜部署從詳計議,inmedia仝 人到了一個很恰當和有效的位置,即是說繼續製造論述擴大討論,唯這工作所需要的時間和心力比在現場出現所要求更苛刻。

現在很行的一句 you can pretend to be care, but you can't pretend to be there,在此兩個不同層次的意義,或許正點出這句話最到肉的教訓。在十三到十八號那個星期,說關心身卻不在灣仔銅鑼灣中區,是有點虛偽的,警棍在頭胡椒在臉防在面前呀。但之後,戰場在哪兒呢,在法院在五枝旗桿在媒體,時限不知道,天知甚麼時候審訊才完結或政府才大徹大悟將所有被她虐待過的人釋放。在這情況下,pretend to be there 的there,根本沒有一個清晰和有意義的範圍來區別care與否,所以care與否才是可以裝扮,there甚至不是一個具形的思考對象。這說法如果顯得太木(可刪〉defeatist,必需補一句現在在乎的是嘗試,而各種嘗試與所謂整體的策略肯定是互為影響,無所謂先有策略再有行動或者相反。

阿藹說每個人都只看到事情的一部份,這肯定是最由衷而最有力的話。那些不知就裡而強要說警方做得很好而沒有發過哪怕是不是直正子彈的說法,肯定要臉紅和閉咀。然而真正的危機卻恐怕在於一旦日子久了,三步一叩的震撼日漸沖淡,而警方做法獲得大部份市民支持的說法不顧現實地被一再重複時,喬菁華之流猛唸的世貿也有助窮國反抗霸權如美國時,戰場到底是在作為證據的個別「事實」,還是市民大眾在記憶真空時所特別沒要求的「印象」?

再說下去,恐怕要沒完沒了。比如說,在旅程中讀莫言的《天堂蒜臺之歌》,自覺感(?)很深。我不是農民,卻在莫言恐怕大量是無中生有的敘述之中,被震撼到上了天花板。農田是有味道的嗎?監獄是有味道的嗎?為甚麼在農村和監獄這些匱乏得透頂的地方,可以產生出極端殘害的鬥爭方式?感受壓迫需要豐裕的物質或技術條件嗎?萬一物質條件低劣下的壓迫可以是同樣酷,無力和絕望的感覺是否更沒有餘地?故事很簡單,是說一個農民因為農村幹部官僚貪財而弄得農民大舉破壞政府的 大環境下,個別農民遇的故事。小說的結構也不複雜,只是由農民事變作分水嶺,成因與結果兩線交叉發展。語言也沒有莫言一貫的山西土話的靈巧與幽默。按莫言 自己的說法,他自己也本是農民,只是看過幾篇報紙的評論文章,他自己的鄉親父老就「爭先恐後地進了蒜臺事件,扮演了他們各自最合扮演的角色」。

一邊讀,自己也在穿鑿附會地想天堂的蒜臺事件和世貿,兩單都是官逼民反的事件,到底可以怎樣互相對讀。進一步,想的問題暗暗的改變了,看著莫言的小說, 甚麼我這個生長於城市五穀不分的人,會被說不清地震撼。想下去或者可以提出許多言不及義的分析,這種陌生的感覺是積極也是消極的。反正無恥一點回到先前的 care和there的問題上,there是不能企及的,而事到如今,there也成了一種拒絕被捕捉和定型的不穩定指涉,還望以上一番不合時宜的八道胡說,能成為足本正貨頑固不堪的胡說,滋擾著無論做著有用無用好事壞事的人。

3.那麼,就點一首〈一時無兩〉給周某吧。

如有兩套馬戲在演 在空中的韆鞦旋轉
襯托行鋼線表演都不太亂
如猛獸正撲向右邊 而小丑竟滑過面前
控制住兩邊的視線
人往往有兩個重點 為相戀跟事業而戰
我盼望兩邊演出都不會亂
如要照顧兩個劇院 若我分神接那飛劍
問跳火圈怎算 (跳火圈怎算)
誰有空分身 有限時間用在哪邊
榮耀百千 願這邊 和那邊款款亦有點 
讓我閃 同步照出東西精彩的兩面 
任我選 願這邊 和那邊雙雙在發展 
但我知 誰亦要揀一邊 專注一直線
如有兩個我去值班 能省一省節目時間
以法術鋸開身體 不敢怠慢
上半個我要去換衫 下半身狂舞撐一撐
又怕只出一半力無法順利過關
時日太短 願這邊 和那邊一起在上演
讓我閃 同步獻出一生光輝的兩面
願愛戀 大過天 而理想不必被蓋掩
但我知 能獨領的風騷 得一面
命太短 願這邊 和那邊一起在上演
讓我閃 同步獻出一生光輝的兩面
願愛戀 大過天 而理想不必被蓋掩
就算想 還是要揀一邊 先發功實戰

當然也該有很多人同時在對號入座吧。

緩慢前行.流水.賬

如果不是當日實在太多遊行傳媒應接不暇,你該會有更多機會知道:1月8日遊行其實是相當有趣的,並不例行,並不沉悶。趣味是來自貼近那些權力的邊緣,輕而穩重地與之爭持。我們走在龍尾,警察就想收窄遊行線,亞偉不肯退,於是就幾個警員推他、夾他。其他示威人士在後面就鼓噪:為什麼前面也是開三條行車線,我們這裡卻要收窄?(難道假設隊尾就頹皮d呀?!)警員的原因當然是「危險、呢條係馬路」,新設一句:「請儘快向前行,唔該晒」(不知與節日有無關係)。我們拍著手,在太古廣場外,叫著「要求警方、克制冷靜」,那刻的節奏張弛,真的在我們手裡。何況讓太古整條天橋上的人看到這幕,實在痛快。大概夾了亞偉三次之後,我們坐下講數。講起數來總警司黃祥明算是易話為,示威人士要求維持三條行車線、不要推撞、警員應該走在示威人士右方而不是前方。沒錯,這三項要求,只是維持我們原有的境況。而我們則承諾了,只要三條線、不會衝出馬路撞向車輛自殺。這都是幼稚園的常識,是不是。

可是在遊行中我起碼對三個警員說過:「我地係黎示威,唔係黎自殺架!唔係淨係警察先識避車架!」還有一位高級警司教訓我:「我地d同事係要咁同你地講架!」我當下一怔,原來明知是廢up的台詞都要照講,而且還要捍衛講廢up台詞的權力,這麼赤裸的機器,我一下子真係唔識俾反應佢,只好敷衍地道「咁都要睇下合唔合理架嘛!」反應遲鈍就係我呢d啦。

八樓十幾個朋友戴了紙皮枷鎖,繑手組成一條很長的人鍊橫在馬路上走動。最右邊的女孩阿綠瘦弱蒼白,一聲不吭。一直有三個警察夾著她,想把她向右推。我跟在後面,喊:不要推她!編號476的阿sir答:冇人推佢。476阿sir的手掌平攤,置於阿綠右手側,果然沒「推」,果然機警。可是旁邊的55085 女警就沒這麼好耐性了。走了幾步,我發現她在推阿綠,便大聲道:「476阿sir,你話冇人推佢,咁佢隻手o係度做緊乜野?」476不答,我再大聲道:「476阿sir你答我!佢隻手o係度做緊乜野?」叫晒冧巴、大聲扮學堂feel叫「你答我」、重複,476阿sir這才遲遲疑疑含含糊糊地道:「唔好推佢。」原來係要咁既。


當一個個禁區被劃出來之後,你經常可以看見一個警員在雪糕筒和鐵馬劃出來的區域大咧咧的走動。是的,那種感覺確是格外的爽;就像在中學教書時,學生困在課室裡,而我可以在學校無人的寧靜的走廊上走動,格外覺得自己是一自由的存在。不是蓋的是真的爽。超索的維怡婆婆說,自由唯一的代價,就是自由。於正於反,都是至理名言。

走到政總樓下,突然又有一部鐵馬阻著我們。55085師姐又想我們縮一條行車線出來。不過400米左右,就推翻協議、想辦法再攔截一次。為什麼這麼主動地想爭取地盤?為什麼這麼不珍惜協議?為什麼我們所爭取的,都是我們本來已經有的東西?僅僅是守護,已經這麼困難。 世界一直在後退著。

所以,我們用了比平常多一倍以上的時間從太古廣場走到政府總部,算是成功(暫時)讓警方把我們當成有足夠心智去迴避車輛的理性動物,和不具有任意衝向車輛的自殺癖的正常人。沒錯,這些話說來都太荒謬了——任何人都不難看出,警員們幾近機械地所實踐的,正是國家機器通過限制和規管人民來實現的權力。權力的中心是空無,覆於其上的真假難辨,作為個體的我們駁雜善變——在邊緣相接的碰撞中,有些東西難辨而肯定。(「他們不得不接受,真理唯一可以存身之處,就在他們對所不滿現象的批判當中。」)

薦文。
陳景輝:〈世貿,充滿恐懼的組織

世貿總幹事拉米大贊本港主辦世貿會議的表現。我想,舉辦這類會議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特別是這個所到之處必定招致眾多反對聲音的會議。更何况,和其他同樣會被反對的有權勢者/組織不同,人家的態度再惡劣,也會找個代表行出來露露面見見反對者,但這個決定別人生計和命運的跨國組織一於少理,只顧要求一個遙不可及的示威區,再交由當地警方「維持秩序」。

封閉,神秘,遙遠就是世貿談判的本質,人們因而無從接近。雖然會議在會展進行,但它嚴密保安的範圍幾近整個灣仔北;那段時間,戒備森嚴的灣仔北好像成了一片生人勿近的地帶;此外,它害怕看見示威者的程度比誰都誇張,示威者只能被擋在遙遠得看不見示威對象的地方,而設定這種禁區防線更是世貿會議的慣常手法。這就難怪,有人竟然說出了「香港的示威區已設得比歷次世貿會議近多了」如此自我閹割的話來!

彷彿每個舉辦世貿會議的地方,她的警察局都會無可挽回地淪為這個跨國組織的地方保安公司。這就是在第六次世貿部長級會議,香港警察被指派的角色:維持一個拒人千里的會議能夠順利進行,也同時確保了這個會議為農民帶來的禍害可以順利擴散。

我想起希臘犬儒哲人第歐里根一段有趣的談話。他認為亞歷山大不配成為擁有權力的國王。他說,國王應該像一隻沒有刺的蜜蜂,「不需要任何武器來對抗任何人」,因為沒有人會挑戰他的地位。然而,對於亞歷山大,他就不敢恭維了:「我倒覺得,你不但走動時全副武裝,甚至連睡覺都如此。你不知道,一個人帶著武器是恐懼的象徵嗎?而任何一個恐懼的人都不比一名奴隸更有機會成為國王。」

換句話,警察保衛的正是這樣一個由於做了太多虧心事而充滿恐懼的跨國組織,好讓道德正當性瀕於破產的會議可以「順利進行」;但這和保障公眾安全並沒什麽關系,因為示威活動並未為市面上滯留駐足的公眾帶來半點危險,誠惶誠恐的的不過是那一群隱蔽在一如武裝盔甲的禁區防線內的達官貴人罷了。

1/06/2006

the least but not the last

趁呢個blog仲唔知有幾多人睇,我想向世貿期間,常到、偶而路經、不幸錯摸來到(但都看了點文)本blog的各位朋友,所付予的耐性、關懷、真誠,鞠躬道個輕微的謝。除了感謝相識朋友的助力和幫忙,尤其感謝那些將鄙人文章貼到自家或其他地方的陌生朋友(記著,引用不需問準,通知則鄙人感激)。在抓狂爆文期間沒有時間好好招呼回應,不過,在心中!

世貿未完,請不要讓城市的節奏淹沒你的關懷,而是讓它們合奏。8號有機會見。

不存在絕壁

12月30日,我們在觀塘法院聽審。來港處理被捕事件的韓國官員,坐到前排。幾位在聽審席上的韓國朋友突然起身,大聲喊了好幾句話,樣子憤怒。我等不解,葉蔭聰以英語問了他們,才知道這次來的韓國官員,是支持通過那條殺害他們的「大米議案」的國會議員。所謂的來援者,原來是敵人。我覺得非常難過。

是的,法案在韓國早已通過,遠來的朋友只是想告訴我們,以及世界,他們的信念:「在過去世貿存在的十年,韓國農民明白到「世貿正在殺害農民」。「世貿不可再碰農業!」──如果不對世貿及其他行為作出如此嚴厲的要求,韓國農民的生活必定無以為繼。/這些都是我們三百五十萬韓國農民共同的心聲。為了這些原因,我們會於十二月來到香港,以這一種精神去反對世貿。」在過程裡,被東道主(即親愛的香港警方)諸方刁難、傷害侮辱;現在控方一直沒有找到足夠證據進行其他起訴(但900人集會只起訴14人又太過荒謬),卻拖延審訊日期——而一邊廂,是不斷的潮退,不斷沙浪混捲,14位被起訴朋友的長時間絕食,大概在報章裡佔不上多少位置吧。被遺棄,but powerful。甚至,我們以為他們被遺棄了,但眼見的明明是,他們走在我們的好前好前。

我們如此需要結束,足證軟弱。可是你想想,農事不是可以像字樓工般可以放大假的。他們一定比任何香港人更需要結束,這不義而可恥的起訴。

1月8日全港大遊行(我一定要再做一條banner!)
1月9日國際行動抗議
李智良的文章。

悲苦小劇場之《如果.愛》續篇

《如果.愛》曾給予鄙人強大打擊,當時江記曾有壯語:「小樺,我約你睇如果愛!!!!」
不旋踵,12月25日,江記自首:「我同第個睇左如果愛了。我請你食飯!」
日本料理加《情義我心知》減社群建設費,江記面色發紫,宣佈拉平。哼放我飛機!!

好得之男仔未退場,不斷聲稱:「如果愛唔岩你睇架。你睇king kong啦!」

1/03/2006

無聊看叱吒(出camp revised 版)

更新在第四部分。

1.對抗

「我最喜愛」得獎:楊千嬅、at17、陳奕迅、〈夕陽無限好〉。

這個名單揭示了什麼?就是叱吒和英皇對上了。誰都難免有點頂不順叱吒那種自我中心和懶有型,但香港還能夠有對抗楊受成的陣地,也夠很多人出一口烏氣的。何況林二汶實在很有型:邊個話肥妹唔唱得歌呀!

2.my dearest容祖兒

朋友說張柏芝講野白痴,我說,有排都未夠容祖兒。張柏芝是將心裡所想的都說出來,但找不到得體詞彙,即真誠而沒有得到好的教育。而容祖兒,總是在她得戚的時候講出很自以為是、令人側目的話來,即特意要顯得出得大場面、「我是天后」,卻暴露自己的弱點。這比較白痴呢。

頒獎時,銅獎的楊千嬅說了很成熟的話,而且安慰juno;銀獎的何韻詩,哽咽著多謝她的助手(令人想起〈勞斯.萊斯〉激越的編曲:這是表態。),而多謝梅艷芳時沒有指明,只說在心裡,微微用獎座指天——各種沒有說出來的話凝聚了很大力量。兩個人都某種程度上謙和。而容祖兒在得到叱吒女歌手金獎時,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一站起來就做了個謝幕的姿態——在場反應冷淡,沒什麼掌聲,容小姐拿到咪之後第一句話是「你地唔係噓我下呀嘛?」大佬,噓你你都唔係咁講野架嘛。然後她又數了一次自己95年參加歌唱比賽入行,「其實我都十年架喇!」好像十年就很了不起似的——大佬,十年如果沒有令人變得成熟醒爬,十年如果還是像容小姐的得獎感言一樣乏味和自大,十年一點用也沒有。

3.浮誇

以下是拉康最淺易的部分:

出於生理的要求,是need,如嬰兒肚餓要吃奶,會哭;而與抽象的need有關的,如嬰兒需要母親的愛,是demand。有時嬰兒的demand會以need的模式表現,如嬰兒想要母親的愛,會哭;但如果母親不給予愛,其實嬰兒無法滿足。而desire=demand-need。desire就是不能fulfill的缺乏。

以上的話,基本上可以用一句概括:〈浮誇〉:「重視能治肚餓」。〈衝口而出〉、〈反高潮〉之後,〈浮誇〉的震撼再上一層樓。

4.杜汶澤

杜汶澤在叱吒中,劈頭就說「我們終於突破了警方的封鎖線,來到會展!」而期間一直神情肅穆,那種古惑仔的肅穆,就像林雪在黑社會裡中了邪般背著會規。當時台下,沒有人能把這個諧擬當笑話。一來,是香港的娛樂事業,幾乎從來都欠缺涉足有關社會政治文化議題的能力和膽量,在頒獎禮裡提涉韓農和反世貿示威,在場的各位artist都無法消化杜汶澤的諧擬行為。而當我們不停齒冷在路邊影相的香港人只為八卦、冷漠無情(我必須聲明我不會站在這種論點那一邊〉,奇異的事出現了:在最「娛樂」的場合,反世貿示威反而不能被娛樂化。這顯示了衝擊力量之強大,如此種種與我們的社會習套是如何格格不入,我們面對這些是多麼張惶失措。而反過來說,那種無法回應所導致的沉默很好,12月的韓農,不會成為被消費的笑話。

(創意與跳躍,諧擬、重複與悲傷,這便是我心目中的劉鎮偉之真諦。)

1/02/2006

新年快樂,或最後的時光

以前唸「文學與哲學」,有一節導修是看托爾斯泰的《伊凡.伊力奇之死》。小說講守財奴伊凡.伊力奇如何得了絕症之後,在死亡的影響下,將自己平生的各種污垢,吝嗇、自私、高傲等等,掙扎洗去,最後得到豐盛的結束。之類之類。那課導修我沒說什麼話,只在結束時問tutor:我們平時做人總有千萬感悟,為什麼在死時的感悟就可凌駕於其他感悟之上呢,為什麼它不可以也是特定環境之下受到壓力而產生的扭曲錯覺呢?tutor回答:你可以去問professor。

其實,死亡作為人生極限而揭示人生真諦,是西方哲學的一個基礎前提;tutor要回答我,應該有很多資源吧。現在想來,她之所以不回答,如果不是因為她研究莊子,就是她也像我一樣並不相信這種「關鍵時刻的感悟」。

就是在這樣的基礎上,我排斥大部分頌揚死前抒情感悟的文本,我可以為之落淚,但不會深深相信那些感悟。像《蠻夷美利堅》(barbarian invasion)般兼有抒情力量和反諷距離的作品確然不多,但我實在期望我所那麼熱愛的《泳池情殺案》導演ozon能夠做到這點。

因為以上原因,以下文字只能寫成這樣。

***

死亡不改變慣性、不改變日常。攝影師候曼癌症末期,急急對鏡籌備的「我愛你,我得了癌症」,都被慣性的憎恨和傷害模式淹沒。唯一的突破口,是與類似的人(祖母)確認同行的想望。然後各自離開。候曼的形象由花花公子到足球員,最後枯瘦如耶穌——都不過是形象設計。死亡不解決重要問題,不代表不需要謊言。死亡只是鏡象,只是幻覺,只是與童年的自己無言對視。由始至終,死亡透過幻覺來傳達力量,最酷熱之處,最寒冽之處。死亡令我們轉向偶然,而這是改變的唯一途徑——因果巨鏈鬆脫。如果竟有所謂自由,大概便是類此模樣。死亡是童年的自己終於變成陌生人,死亡不過是與自己成為陌生人而己。


***

基於同樣原因,祝各位朋友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