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2008

失眠暴走,重拾粉絲行當

1.
深夜與朋友在cafe談家國大事,突然尖叫「賈樟柯呀賈樟柯呀」,驚動全店。電視是在播王光利的《血戰到底》,賈樟柯在裡面扮劫匪。店家驚我情緒過度激動,馬上轉台。





賈手中拿著的是羊肉串子。我記得大學時獨身到濟南時,一到晚吃羊肉串,然後手裡拿著一把鐵串子行於暗巷,自己幻想自己去殺人越貨,結果卻給扒了錢包。發現有危險時,我也是持羊肉串子作捅勢。這確是藏於民間的利器。看到賈又在電影裡客串反面人物,我又亂感動一通,嗚嗚叫得不行。他就是不願放棄自己邊緣的身份。一出場王小帥不斷問周圍的人:「誰有創可貼?誰有創可貼?」賈大吼:「別喊了!煩死啦!」真是笑死我。賈的劫匪讓警察(王小帥飾)捉拿,《血戰到底》導演王光利則飾記者拍照片,被王警察訓斥「你们这些人怎么搞的,见义勇为的英雄你们不去拍,就拍这些边缘人物——不许拍了」,第六代自嘲。可去看視頻,約開場三分鐘左右。大量圖


2.

夏宇和陳綺貞終於合作了,我只會淡淡恭喜陳綺貞迷。不過,看到歌詞時還是暴走。我這麼孤單難以預料,這種成語的使用方法。願意自己並無過去或者未來,純粹只是她作品的鬼魂。不像她那樣寫東西,但慢慢變向她寫出來的人——意思是,那麼她寫的文字才就是世界,那麼她才就是世界真正的神。崇拜是曲折的。

雨水一盒(這裡去聽

詞:夏宇
曲:陳綺貞
編曲:陳建騏
演唱:徐堰鈴

每當日子渾圓飽滿我就一籌莫展
我閃爍其辭丟三忘四
我感覺自己完全地不可靠 我是
我猜 我會 慢慢瘋掉最好不要

那些下午決定要走我一無所有
只能留給你雨水一盒
我這麼孤單難以預料 我想
我是 我會 慢慢瘋掉 最好不要

你必須了解我無法繼續下去
到未來那許諾之地在那裡
我是那麼那麼愛你
我們言不及義
不停擁吻就像那些法國電影

我從來不喜歡那些現成的人生隱喻
除了遙遠異地一台點唱機
讓我投下一枚銅幣慢慢跳舞

你必須了解我無法繼續下去
到未來那許諾之地我不停
不停(不停)離題偏移
永遠到達不了 目的地
永遠到(達)不了目的地

既使在最值得一提的下午
對於告別我也還是顯得粗魯
我在琴弦上把每個音都彈得飽滿了
一顆一顆雨水都落在盒子裡了

一盒乾淨透明的雨水我從來不知道
盒子上有個裂縫雨水又要
滿滿一盒雨水又要慢慢漏掉

5/28/2008

怎樣的學生怎樣的學校

一個人怎麼會不能理解災民的痛苦呢?其中一個原因是,長期以來這個人生活在一個不講求理解的環境裡。熊貓女生在網上已受到公審,而其中學竟還動用私刑,要將女生記大過。校規裡定義的「大過」,如何有權延伸到個人的空間領域?這和王千源事件裡,青島二中將王千源的畢業證書銷毀、不承認有過王千源這樣的學生,相似在於學校對自己的權力之無限擴張,到達了妄想症的程度,有時做得比政府還過份。

一個無法理解他人痛苦的學生,正是被這樣不講溝通橫施暴力的方式教出來的。想像一下,所有孩子都心懷怨憤:「既然沒人理解過我的痛苦,我為什麼要理解他人的痛苦呢?」
學校方面怎麼還不反省。

另見無神論者的巴別塔

大家有興趣就去簽下面這封信吧。

致保良局董玉娣中學:

我們認為, 貴校學生在網誌上表達她對四川地震的感受──縱使言論並不同情災民──但據報章報導,貴校卻記了女生大過。 貴校對年紀尚小的孩子輕微的「過錯」施以嚴厲的懲罰,令人感到不安,況且那是否「過錯」還是見仁見智,四川災民是否值得幫、應怎樣幫,都是個人意見, 貴校因為道德判斷──而非行為──而懲罰學生,令人困惑。

我們同意學校有權選擇教育方針,但今次女童沒有犯過錯,只是講了一些不中聽的說話,也沒有犯法,更不算什麼過失。我們認為只是女童的觀點與眾不同,以及表達方法不成熟,施以記大過不單令女童及學校其他同學以後不敢表達意見,對協助女童了解事件也沒有幫助。

我們認為,保障言論自由是重要的,而教育界有責任教育下一代獨立思考,而非以重典懲罰有個性的學生。我們認為,記大過不是處理這件事的好方法,也會影響女童日後對發表這論的信心。我們希望保良局董玉娣中學能重新考慮言論自由在這事中的重要性,重新考慮記女童大過的決定。

Sincerely,

The Undersigned

http://www.petitiononline.com/girltyt/petition.html (簡體碼)

辛酸的中國人,什麼都懂


Original source:天涯(原帖已被刪)

終於還是沒有跑過死神
上路孩子,天堂裡沒有豆腐渣
也沒有做不完的作業
唱不完的讚歌
也沒有人拿著火把到處奔走
也沒有人逼著你愛誰恨誰
    
山崩地裂的那一刻,孩子
其實只要換上一個地方
你卑微的生命就不會消失
成百上千的孩子
多少家庭的孩子
在這一瞬間被無情地吞噬
被我們腳下這片土地
被我們謳歌過千萬遍的母親
    
走好孩子,天公也在為你們哭泣
生命的樂章沒得及演奏就已休止
背包裡散落著你喜愛的漫畫書籍
今夜叔叔為你們捧上一把白花
獻給你們斷裂的青春
    
此後的幾天我不看電視
不看報紙,不上網絡
你們的名字將從戶口本上抹去
從一個從小就被要求愛它的國度消失
你們只會變成一串串阿拉伯數字
出現在一些冰冷的文字裡
也從那個面帶微笑的CCTV主持人口中流出
    
所有的真相與假相
所有的雨水與淚水都無濟於事
孩子,你們的笑容和聲音真的無法回來
只留給我們一具具幼小或年輕的軀體
    
今夜我不關心台海局勢以及什麼國家大事
今夜我只為你們哭泣,孩子
遭天遣的並不是無辜的你們
老天為何要安排這樣殘酷的儀式
    
放下一切吧,孩子
何必再看這苦痛的人間
放心去吧孩子,天堂裡沒有豆腐渣

流淚同時思考

(週二自尋短見)

我還是信服古典的理論。何必曰利?悲情和美學才是最好的民族教育。每見「心繫家國」廣告,盡是一片喜氣洋洋現代化科技或小資式古典,我馬上熄電視,反對把愛國變成受賄。愛國不是黐金糠,也不是沾沾自喜恃眾凌寡,而是把它的苦難刻在自己身上。看見災難中的人民,組成這個多難的國家。

前陣子撰文抨擊,盲目民族主義是把公民變成球迷,有球迷反擊說球迷好多真實經歷,以生命捧球隊,反觀那些黐金糠的新愛國人士,哪來經歷。地震之後,拜媒體鋪天蓋地的助力,國人真經歷了一番切骨的共同悲痛。大家齊呼「哀矜勿喜」,終於以國哀澆熄了火炬狂熱,從一種擴張跋扈的形態,轉變成自我約束和要求,這整個成熟過程中,國家領導人持身先士卒之態,但更重要的是人民。八九年以來,中國意識型態的真空,一直以「經濟發展」、「強國」勉強填補,正如本來承載現代性及革命激情記憶的「廣場」,變成一個消費地的名稱,成為了「市場」的具體形象。革命時代過去,消費時代來臨,其中我們失去的同時還包括,在廣場這個公共空間上,被政治中心所召喚的消融了階級與個體差異的巨大群體。再下一步,也許就是群體的瓦解。然而,在苦難面前人與人之間接近平等。而無以計數的人們聚集在成都天府廣場和天安門廣場,那就是一種再教育:是的,這才是廣場,人民在這裡通過情感和交流,成就主體和集體,廣場為人民而建,人民立於廣場。

我是個後革命時代出生的人,成長於資本主義社會,學習小眾藝術,不嚮往無差異的統一體。集體是眾數,而不是劃一。其實內裡已有新聞工作者和博客,開始對國內媒體上完全劃一的調子感到不安。一篇叫〈陷入恐懼〉的文章說,派到前線的很多記者,主動把文章寫得「又紅又專」,卻非出於被迫。作者問,「《北川家“劉漢一死亡奇背后的真相么好角度好反思的博客怎么傳媒里沒有?[...]所有的人似乎被什么東西劫持了。全國只有一種聲音,這很可怕。思想的空間在哪里?靜思的空間在哪里? 」

消費社會和共產統戰,同樣需要煽情。中央台替陳堅的片段配了背景音樂,人的真實生命反而被煽情蓋過。但更可怕是一位國內博客在〈俄羅斯救援隊為什麼憤怒〉裡指出的,一個3天3夜沒進食、被壓的傷員,不該說太多話、別說聽熱線電話了;陳堅的生命,有多大程度上是為塑造一個災區的不屈形象而犧牲了?北川中學復課,我記得一位女學生掃過鏡頭的眼裡,竟有某種接近厭惡的不耐煩,像是說:你們看夠了沒有?「哀矜勿喜」原語出《論語.子張》,乃是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就當憐憫同哀,不要因得知真相而興奮。這話本來是對查案的官差說,媒體可同鑑。

香港人現在習慣報國只靠捐錢,但我們都還記得八九年,亦是全城為國家牽動,一介草民都絞盡腦汁要做些什麼。今日不比往常,香港人好像除了金錢之外無事可做。國內博客擔憂传媒過於整齐规一,說「后方的人应该做点什么」,我想,香港也算後方之一吧,我們能找到打破劃一的方法嗎?而港人從骨子裡就「不紅不專」,可以循此尋找洞見嗎?

洞見未至無情。對於愛國的人來說,歷史已經刻在身體裡成為經歷,豈止是次地震,豈止天災,太多太多受苦的人民,那傷害之巨大超越言語。是5月19日14時28分全國車輛響銨,司機停車肅立,人全部靜默,只有那雜音,勉強比擬傷痛的河流。唯不能比擬可以比擬不能比擬。我記得游靜在八九年五月的文章寫,她看電視,流眼淚,無法好好思考。從那時起,就訓練自己在流淚的同時思考。



古典的理論在節目裡有提到: 在人民的共同記憶中,災難與傷痛比享樂或是光榮更重要,也更有價值,因為它更能緊密的結合民眾,喚起患難與共的情感,進而使人民凝聚成為一個堅實的共同體。 ---法國思想家赫南

文明單位:救災及外
嘉賓:趙煥明(宣明會總幹事)

善人

以前傳聞謝某常拖著滿箱過期的書籍回大學還書,並因此想像出我其實也當過這樣的聖誕老人(把書和罰款送到圖書館),但其實我並沒有這樣做過。

倒是今天,我終於拖著一個裝滿書的喼穿州過省。謝謝黎健強!


關於書的人有時真是善良到一個地步,都像不屬於這世界的。序言有位岑生,我和他交換《於是你 沿街看節日的燈 飾》(我的意思是,用《於是你 沿街看節日的燈 飾》交換《於是你 沿街看節日的燈 飾》),後來他還請我吃貴價的曲奇,又送我cd,並囑我把cd漂流贈給其它人。

上帝終於把一兩位天使送到香港來了麼?只為了喚醒沒心肝的我?

5/26/2008

現在,大家比較容易明白(reloaded)



朋友剪好了一條片,是5月1日在西洋菜南街的街頭劇行動,給大家看。片子比較沉重,也許是我那天不在場的緣故。但是剪得好的,有表達力,可以給國內朋友分享呀。現在,大家都會明白這是真切的關心。

5/25/2008

五月困鬥

四月時覺得很變態,怎麼會這麼辛苦呢?不過就是因為中間有點空閒,看了幾天書而已。現在是五月,才知道變態未完。除日常各專欄,手上還有這些工作:

.某學報編輯工作
.某書籍撰稿及編輯工作
.字花十四期編輯工作
.兩本自己的書的照片編輯及序言,連同校對工作
.字花某額外計劃構思工作
.一系列活動計劃安排工作

所有死線都臨到頭來。而可預見,六月也不得好死。電腦上貼滿了工作列表。之前是掛念工作不完,總是不關電腦、一醒就又回到桌前,現在有事沒事都把電腦關掉,可見到頂。每天深夜睡到床上全身散架,但還是睡不著,起來又做一堆,永遠不完,早上八點才睡。痛苦之極。房間裡需要另一盞燈,劃出一點間隔,熄滅洶湧的時間。

做人不能太time square

終於可以扮secure!

Times Square欺人太甚 齊來支持街頭藝人
香港公共空間管理之嚴,講起都羞家,不單示威遊行要警察批准,趕盡殺絕流動小販, 為普羅市民提供免費娛樂的街頭藝人,更被視為乞兒,經常被警察、康文署職員和保安驅逐。 有趣先生自零五年起,不怕困難地在港九各街頭演出,對抗令人窒息的規管。在過去三個月, 他來到時代廣場這片公眾休憩用地獻技,但時代廣場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斷阻撓各種自發街頭表演,又用圍欄圈出大面積的官方表演區,長時間霸佔休憩用地。 到五月十七日﹝星期六﹞,更出動十一名保安員包圍有趣先生一人,並誣蔑有趣先生在行乞。 有趣先生不怕打壓,將繼續於本星期日﹝五月二十五日﹞下午三點至六點在時代廣場演出, 希望各位支持自發街頭表演的讀者,屆時身穿藍衣到場支持,為無理受辱的街頭藝人打打氣! 本土行動


luke:做人不能太 Times Square!
timesquarepin.jpg

自時代廣場公地私用被傳媒揭破後,很多市民都關心這廣場在管理方法及設施上可有什麼改善,然而,管理公司除了將小型高低槓改建成老老實實的椅子外,管理文化卻沒有甚麽改進,甚至有退步的情況。

從最近發生的文化活動被阻擾的事件及時代廣場報章上的聲明,他們錯誤引導市民去理解「廣場單是私人物業」的性質,而隱藏「市民在公共空間的權利」。他們拒絕及騷擾市民自發的活動,時代廣場以他們的品味價值凌駕於市民在《基本法》所得的保障。

《基本法》第34條保障香港市民有進行學術研究,文學藝術創作和其他文化活動的自由。

《基本法》第27條保障香港市民有言論、新聞、出版的自由,結社、集會、遊行、示威的自由,組織和參加工會的自由、罷工的權利和自由......

政府與民間機構因買賣土地而私自訂立的《撥地契約》怎能超越基本法對市民的保障?(這是延續5月7日梁國雄議員在立法會的提問。)每個市民只要遵守 香港法例,就應可在公共空間自由地表達意見和進行文化活動。政府把公共空間交給私人發展商管理時,竟然讓它定下這條規條:「在休閒地區內或其任何部份,不 得進行任何種類或形式之示威或靜坐。」(時代廣場訂立的《使用時代廣場露天廣場及週圍環境的規則》第十條)這有違《基本法》賦予的遊行示威權利。

我建議政府及時代廣場管理公司檢討《撥地契約》所有公眾使用規則,把所有違規剝奪市民基本權利的條文刪除,以公眾諮詢的方式重新訂立一套合理的使用規則。

另外,以下是一些最近在時代廣場所作的實地觀察調查:

1. 《撥地契約》沒列明公地上不同使用性質的比例

《撥地契約》列明時代廣場私人管理的公共空間有3種用途:靜態休憩空間、行人通道和展覧空間,但沒列明3種用途所佔的比例。從2008年3月在時代廣場下 載的圖則計算,3個展覽區的總面積是(78+78+80)236平方米。但最近的星期六日,時代廣場時常以表演為名,用鐵欄去霸佔空間,面積比他們原先的 規劃多出30%以上(以露天廣場部份計算則多出50%以上)。

5月3、4、17和18日,本人在廣場上做了一些實地觀察,就以露天廣場部份來說,超過50%空間分為2至3個區域用鐵馬圍起作表演場地,但同一時 間大多只使用1個區域,他們不安排所有表演在同一區域上進行,就是一種遏制市民自發文化活動的卑劣策略。甚至表演過後,他們亦遲遲不解封這些公共空間。這 變相剝削了市民靜態休憩活動的空間及文化工作者自發表演的權利。

單以5月17日的廣場來說,6:30pm 至 10:30pm有超過50%原屬於公共空間的地方給白白浪費了。這4小時內(甚至更長)的被圍空間既不是休憩地方,不是行人通道(甚至阻礙行人),也不是展覧用途。這正正是違反《撥地契約》的協議。
我建議政府及時代廣場管理公司在契約中加入有關公衆空間運用的比例(這比例當然要經過公衆諮詢),預留一定空間給市民自發進行活動。

2. 個人品味剝奪創作自由

早前有市民自發到時代廣場進行創意活動,有些市民幫人寫信、有些人做街頭劇、有些人野餐,這些這些都是靜態而不騷擾其他行人的活動,並為市民帶來很多樂趣。他們所用的面積遠遠少過廣場展覧的空間,有些甚至不多於兩平方米,完全不會阻礙行人通道。

但時代廣場管理公司卻不准許,更騷擾他們的活動。他們管理的方向是禁止廣場上所有他們不明白或不是他們主辦的活動。
在此,我試舉兩個例子作參考:

廣場上有一位年輕人效法日本人枚方雲頓免費聽人說話的行為,在廣場上放一張小椅子,讓有興趣的人坐下來,說出他們想說的心事。這年輕人很有耐性地作 一個聆聽者,誰不知這樣的一個自發的有意義的靜態活動,最後出現的客人竟是保安員和警察。他們叫他離開及查其身份證。(枚方雲頓的著作,可參考http: //lokwan.promobook.net/blog/2007/09/post-2.html)

5月17日那天,街頭表演藝術家有趣先生到時代廣場表演,同場廣場上也有由時代廣場聘用的小丑、打鼓及街頭舞蹈表演,可是有趣先生卻遇到11個保安 包圍,保安們以很不禮貌的方法向圍觀有趣先生的觀衆說:「這人是行乞!」管理公司根本就不理會街頭表演文化在很多國際大城市已是很普遍及重要的元素。

亦因為管理公司不懂街頭表演,他們甚至將聘用回來的街頭舞者放進圍欄內演出,我個人覺得這對表演者是一種侮辱。我曾看見一位外籍市民想進入圍欄內參 與跳舞,一起高興(該範圍達80平方米,只得4位street dancers),卻被保安阻止,過份的規管扼殺了互動的元素。更諷刺的是,時代廣場2樓lobby的表演是不設圍欄的,唯獨是在我們的公共空間,管理公 司以這麼沒彈性的方法分隔途人,浪費我們的空間,破壞我們的氣氛。

3. 時代廣場與中環中心及新世紀廣場的管理比較

電視幕牆:中環中心及新世紀廣場不接受廣告,只提供資訊給休憩人士享用,廣播的聲浪不大。

時代廣場的電視幕牆租出作廣告之用,每小時播90秒的廣告每星期收至少15,500元。而時代廣場在我們的公共空間上安裝3對喇叭,設置在休憩用途的座椅旁,打擾靜態活動,聲浪很大,亦佔據著《撥地契約》所撥出的公地來賺取廣告收益,有違契約之嫌。

行人通道:3個廣場都為健全人士提供多向的通道,意思是市民可自由利用廣場作為通道,由一邊的道路走到廣場上另一邊的道路。但是有關傷健人士(使用輪椅人士)的通道設計就有分別。

中環中心和新世紀廣場的設計,都為使用輪椅人士在不同方向提供2至3個出口,但時代廣場只得1個出入口,意思是使用輪椅人士不能利用廣場作為行人通道由廣場的一邊走到另一邊。使用輪椅人士只能利用時代廣場外圍狹窄的行人路繞過這個大型建築。這亦有違契約之嫌。

休憩空間告示:中環中心和新世紀廣場都應發展局局長的呼籲,清楚地指出公衆休憩空間的位置。時代廣場不獨沒有告示,更強調那是私人地方。公私空間不清,市民難以享用及作出投訴。

使用廣場的附加規則:時代廣場有20條有關使用該公共空間的限制。而本人透過電話訪問得知,中環中心和新世紀廣場並沒有這些附加的管理規則,他們的 管理原則是只要使用者不違反香港法例及不阻塞行人通道便可。中環中心指,在不影響行人通道原則下,市民(包括外籍傭工)可野餐。新世紀廣場亦指,在不影響 行人通道原則下,市民可作小型表演。(以上只是電話訪問得到的回覆,未經驗證。)

最後,我希望香港政府將公共空間的建設和管理交給私人發展商的同時,不要將市民使用公共空間的權利也一併賣給他們。當一個個發展商都以一已的品味管理公共空間,我看見的只是一個割地封侯的香港

5/22/2008

睡不著了?

曾蔭權委任九名局長助理,當中最年輕的是roundtable的陳智遠。本來在趕文章天昏地暗但覺關我叉事,知機的朋友點評:今晚肯定大把人訓唔著,某某肯定揼心(或者其它部位)啦,「佢做到我點解做唔到?!」看宮闈劇式幸災樂禍之心馬上燃起:對哦!

想入局又沒入局的那某某某某某某某,有些人是我喜歡的,有些則永遠沒辦法喜歡。對於後者,我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掩咀躲一邊笑去;對於前者,想來他們應該不會自傷「懷才不遇」的,畢竟我喜歡的都是自知自尊,寵辱不驚的人。一年裡的新聞有多少宗可供隔岸觀火?潛心作壁上觀。

嗚,今晚趕完一週的必要工作(目標是一點前離開工作地點然後在街頭自閉!),應該可以睡得安穩一點了。我睡得著別人睡不著,就是無以上之。

默哀之三

我根本沒有靜下來過。電視台則一直重播中央台過度煽情的配樂畫面。

5/21/2008

默哀次日

豆瓣九點是個不錯的地方。一周最受關注裡,首位是北川邓家“刘汉小学”无一死亡奇迹背后的真相(854人推薦),次位是可以憤怒了(551人推薦),然後是汪丁丁不希望轉載的文章。這算是比較正義的結果。

轉:陷入恐懼

下午,在和出版社的朋友吃饭。突然接到主编电话。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和我说说,你这几天是什么感觉?说真实的想法。
我就实话实说,前天晚上开始极度压抑,昨天抵达高峰。所有电视一个频道、所有媒体一种煽情、所有网站全部黑色,身边的人不是变得痴呆、暴躁就是极度厌世, 爱、散瘟疫蔓延时。所有娱乐已经停止,没有舒缓的出口,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全国人民先是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唾沫四飞,现在,必须面 对举国悲声。还有语言暴力、思想暴力,背后更值得挖掘的东西却被遮蔽。

然后,他说到一个事,他突然觉得很困惑,就是前线派了不少强悍的记者,然而一个事实是,以前是领导在那里控制媒体风险,但是现在记者去了前线之后, 基调奇怪地发生变化,稿子又红又专,而且是主动的,不是被迫。这是为什么呢?一些视角在被放大,一些视角在被遮蔽。他看到网络上李承鹏的文章,还有天涯里 的东西。他想,《北川邓家“刘汉小学”无一死亡奇迹背后的真相》这么好角度好反思的博客怎么传媒里没有?天涯里那么多信息怎么没有人写?至少去求证?所有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劫持了。全国只有一种声音,这很可怕。思想的空间在哪里?静思的空间在哪里?

记者们身在现场,感受比我们强烈得多,所以陷入更深,这是一定的。但是传媒这样整齐规一下去,会出问题。后方的人应该做点什么。“对着那份美好的心愿,心在苦涩路在艰难,只怕梦到中途又难圆,狂风暴雨老天颠连。”

21的领导还是很强悍的。不枉我们在这里拼命。

另外轉一篇〈俄國救援隊為什麼憤怒〉:

517日中午,俄国救援队来到都江堰管理局第2生活区倒塌的10号宿舍楼前,当地居民告诉他们,这堆废墟中有两处埋有邻居。俄援队先是派出4条搜救犬侦察,然后使用生命探测仪,夜里9点整,终于查实幸存者困在1层和地下室之间。他们用电钻在钢筋混凝土地板上打了1个小孔,8名俄国人迅速切割,不到10分钟便在地板上割出一个长1米、宽半米的长方形缺口,看到幸存者的双脚。幸存者是女人,夹在仅有40厘米高的夹缝中,4名俄国人抓住她的双脚往外拉,她叫疼,俄国人转换姿势,托其背部往外拉。916分,被困5天的女人终于获救。当她刚刚被完全托出,摄影记者蜂拥而上,闪光灯和摄影灯一片,俄国人用大手护住获救女人的双眼,大吼一声拦住记者,怒斥他们使用强光刺伤幸存者的眼睛!

  其他几件事——

  一、那个被父亲挖了3小时才抢救出来的女孩儿,嘴唇裂得让人心疼,四川记者却调动她喋喋不休地讲话,不停地讲话,对记者讲完对爸爸讲,对爸爸讲完对记者讲,然后再对妈妈讲……

  二、央视记者要采访手术室,外科医师已消毒完毕,准备手术,许记者仍坚持采访,医生生气,但并未阻止得住,被迫接受采访,讲述正躺在手术台上已经麻醉好的病人伤情……

  三、川台记者让压在预制板下33夜没吃饭的陈坚说了太多的话,还接了热线电话。大量说话,不要说是对33夜没吃饭的伤员,即便是健康人,依然是很消耗体力的。但陈坚不停地说话,不但没被劝止,反而被调动着表达,以满足电视记录的需要,塑造灾区的不屈形象。当然,他充分满足了受众的想象和情感需求,代价却是他的生命。其实,只要记者自己讲话,防止陈坚入眠,最好。

  四、战士们挖开瓦砾的一刹那,一记者扒开众人冲到缝隙处,向受困者大喊:“知道吗?你已经被埋了138个小时!你知道吗?”妈的,气得俺太太跳起来大骂俺:“你个教新闻的你怎么教出来的学生?人家迷迷瞪瞪在废墟里埋了5天5夜,这人上去就喊你埋了138个小时,是心理安慰呀还是幸灾乐祸……王八蛋……臭狗屎……这不是添乱呢吗……去了前线还不知道自保,害得公安局还死了一副局长……”

  在灾难面前,记者只应该客观记录,不应该如此创造感动,它会使救灾和报道偏离本来方向!

5/20/2008

默哀首天

1. 窮媽媽——女工合作社作為一種
嘉賓:胡美蓮(香港婦女勞工協會總幹事)

銜接上週的母親節,連續地談論貧窮,慢慢由從抽象和遮蔽,到揭露和關注,而轉向以另類經濟實踐開拓想像力。想望更公義和令人幸福的社會。

2. 職業的型格與道德
嘉賓:職工盟的譚駿賢和林英卿

現代生活裡,人對於各種職業一直有著興趣,這本該是個有趣的題目,但因為今日默哀,大家心情沉重。節目中段看到新聞,聽到電視裡巨大的響銨聲。人民的傷害太巨大。根本沒有言語可以表達。cctv有時的旁白只會顯得反諷。我以前和朋友唱通宵k,朋友會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便想哭。真實的形式以無法縫合的差距及無法言說的錯誤。

只有雜音,勉強比擬傷痛的河流。不止是天災,太多太多受苦的人民了。唯不能比擬可以比擬不能比擬。之後又要按捺著做節目。獨自在深夜,才能正正常常流眼淚。這就是我必須獨居和工作到深夜的原因。

哀傷與清醒並存,龐大的真實

安裕周記﹕希望在於人民
2008-05-18
【明報專訊】星期六上午,有線電視新聞台播出汶川老百姓撤離災區片段﹕一條軍用艇上站着百來人,男女老幼相互依傍,大的揹着小的,年輕摻着年長,緊抿嘴唇不發一言;黝黑的皮膚任誰都知道是農民的標記,沒有眼淚沒有叫喊沒有呼天搶地,堅強得令人揪心。

片 段讓人想起陳凡在描寫抗日戰爭大撤退《轉徙西南天地間》裏的中國人民大轉移——在西南後方休養生息留待東山再起,說的是尋常老百姓由東而南的流浪。比起蔣 委員長以空間換取時間打敗日本的牛皮,流轉到廣西的老百姓都有一本要跟鬼子算的帳;不堪的生活環境裏培育出堅韌不拔性格,西南聯合大學在鐵皮棚上課,其中 有三個物理系學生,一個叫楊振寧,一個叫李政道,一個叫鄧稼先,前兩個其後拿了諾貝爾獎;最後一個是中國原子彈之父,羅布泊試爆成功,鄧稼先的慶祝方法是 請同事吃糖,中央向他發了獎金﹕人民幣十元。

中國這幾十年間的愛國教育,說的都是領導人事迹生活,就是缺了老百姓;最近聽說香港也有人要 搞唱國歌這種國民教育了,其實都不必學,也毋須再跑一趟聖火——地震就是國民教育裏的心繫家國,不屈災民便是教材裏的龍的傳人。中華民國飽受日本侵略硬撐 到抗戰勝利,中華人民共和國走盡彎路迎來明年六十大壽,沒有人民來當頂樑柱,能嗎?

兩年前,《南方都市報》製作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我 的一九七六〉,三十三輯人物訪問也許是中共建政以來最發人深省的民間回憶,從前省委第一書記林若對文革期間違心之言的自我反省,到公安幹部回憶不顧一切貼 大字報記念周恩來,比對香港今天一些人天天滿腦子為尊者諱,內地傳媒卻勇敢地反映了人民所思所想。訪問裏,五十五歲的邵定輝是唐山大地震解放軍救援人員, 他的回憶跨度三個月,令人動容的不是他在地震裏救了誰,而是災區外的一個老人和他的反省﹕

七月二十八日凌晨,指導員說馬上開車去唐山,時速要達到一百二十公里,只許快不許慢,出發後才聽說是唐山地震了。

那 天不知怎麼回事,行到河北通縣境內時,突然發生意外﹕兩個小孩騎着單車突然橫穿馬路,我趕緊煞車,由於用力過猛,手煞腳煞都斷了,汽車撞到人後,又向前跑 了兩三公里才停下來。我跑回現場看,一男一女,女孩子十八九歲,男孩十五六歲,已經死了。天剛亮,路上沒人,我脫下軍裝蓋在他們身上,因有軍令在身,就改 坐戰友的車繼續趕路了。救援還未開始,我就撞死兩個人,我心懷愧疚。

……救災之後,我們這個排被授予一等功,我個人被授予二等功。但是, 我的心情很糟糕。大約過了一個月,死者的爺爺找到部隊來了。我一見老人就給他下跪。老人是個老紅軍,說你們是為了救災,是孩子不該橫穿馬路。最後,部隊決 定,出錢辦理兩個孩子的後事,孩子的家長也由部隊贍養。

這個事情就算過去了,部隊也沒有給我任何處分。但是,我自己心裏感到很難過。黑龍 江有一個勞改場,專門勞教違紀犯錯士兵的,我就自己開車跑到那裏,要求勞教。對方不肯接收我,我就硬賴下來不走。在那裏補了三個月的麻袋。後來我們指導員 親自跑到東北來找我,說沒事了,才把我帶回去。

老人死了孩子:是孩子不該

老人死了孩子,找到部隊來竟然說 是孩子不該,兩個親人的命在老人眼裏微不足道,解放軍要救的才是人命。老人是老紅軍,推算出事那時應該是七老八十,從舊社會過來的人心裏想的總是新中國、 一切為了新中國,吃點小苦算得什麼。老人住在通縣,那是河北的一個城鎮,如果兩個小孩那天不是突然衝出馬路,今天興許已搬到北京城了,生活在打倒四人幫後 改革開放事業製造出來的新新中國。但是,這兩個小孩在清晨橫死街頭,老人把過錯都包攬在孩子身上,只有中國老百姓才會這樣。

中國老百姓是 從小農社會成長出來的,他們或許是土了一點,可是七億農民肩負着這個三十年來突然飈發國家的道德大樑。我們天天看到的罐頭A貨冒牌物品,十之八九都是城裏 人幹的,四年前冒牌奶粉肆虐安徽,出事嬰兒的父母一看便知村鎮人;那是朱元璋自幼定居的家鄉,有反抗傳統的地方,可是縱然嬰兒吃了假貨後頭大如斗,示威抗 議遊行的新聞一句都沒有。是自認倒楣還是別的,反正是相信國家相信黨。生活在香港的精明強悍之輩也許會笑這些人不懂權益,不知到二十一世紀其實可以打消費 官司一狀告到縣裏去,但這些敦厚的老百姓就是沒有這樣做。

四川大地震死了好幾萬人,內地傳媒算是沒有辜負師長的期盼教誨,應該做的事都做 了。那天有一張照片是幾個小孩橫七豎八埋在沙礫裏,我一看他們頸上小小的紅領巾馬上眼圈發紅﹕都是少先隊員,隱約見到的是小隊長的肩章,他們都是身體好學 習好品德好的三好學生,自小志願肯定是當解放軍叔叔阿姨的好孩子。那個下午,他們午睡時天塌下來,就這樣從此離開父母叔叔阿姨。紅領巾的父母哭得一塌胡 塗,眼淚乾了之後拖着疲乏的身軀離開家園;美國傳媒點出了一樣事,這些父母的孩子是在一孩政策生下來的,有人之後做了結紮,如今孩子遽去,當父母的本來可 以吵翻天,但沒有人這樣做。這絕非多一事不如小一事,而是惦記着不要為國家添煩添亂。

新中國成立以來,有幾十年是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 狗,每次都是老百姓吃虧——大躍進年間天下大饑,據說毛澤東為此不吃肉,瘦了一圈,老百姓卻死了不少;毛澤東功過到底是三七開抑或四六開到今天屍骨已寒三 十二年也無法說得清楚,可是陪死的卻清楚不過﹕三千六百萬。是整個香港人口的五倍,比英國一半人口還要多。這還不包括文革期間無端打死的一大批,可就是沒 有人再提,連海外傳媒也不報道這些,當香港電視台把挖出一個困在瓦礫七十二小時的災民播足一整天,三千六百萬人該魂歸何處?

這些年間,中 共算是有點進步,可是間中還會舊病復發﹕每年三四月北京人大開會前夕,總有一類新聞冒出來﹕某地老百姓上訪來了,京城為了「市容」,調動大批警察清理上訪 群眾。每回我看見這些事總是心裏有氣,不是偷不是搶,不過是行使《憲法》賦予的權利,卻倒過來給人當作是賊。小時候學過一些歌,這幾年在香港開始成為愛國 教育的《歌唱祖國》是其中之一,前幾年回歸日也見何鴻燊四太太在台上唱,那是新中國成立後人民歌頌祖國的歌曲,表達了老百姓對國家的期盼,「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但是,人民在哪?

共和國名不符實

共 和國的名字裏雖有「人民」二字,但共和國的歷史如今在某些人眼中變成只是中共一二三四代梯隊專有的,無視人民在重大關頭起着的巨大作用。遠的不說,一九七 六年四月五日,二百萬人在天安門廣場頂着四人幫的封鎖紀念周恩來,間接促成了五個月後的拘捕四人幫,從此改變中國的軌迹,這才有鄧小平的三度復出,中國才 有希望,也才有新新中國。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熟讀馬恩列毛那票人不能夠明白的。

5/18/2008

劫後餘生

1. 忙

.衣服和首飾都不想買,走進店子(無論貴賤),不看就退出來。
.反覆把工作列表,從一張紙抄到另一張紙上,每天數次。
.與人鬥慘。
.在街上抱著燈柱嚎哭,不肯上樓回家。
.因為開燈代表清醒和工作,於是不開燈,全日持逃避開燈的心態,只用電腦熒幕光,工作至天亮。
.夢想就是吃芝士蛋糕。吃了一件又一件,今晚打算買個蛋糕放在家裡。雪櫃有個放了兩星期的西瓜。
.完成太過用心的工作之後,反而連續數日失眠至早上九點。看無聊書沒用、爛片也沒用,唯《瘋癲與文明》讓我平靜澄明。福至心靈,還約到稿了。

2. 荀衣

以前把自己喜歡的衣服,出於下雨、禦寒之類的原因,借給人。後來知道是壞人,壞人不歸還。彼並不是貪圖衣服,甚至根本不重視,彼只是不喜歡任何須要歸還的東西,不喜歡「歸還」這個附帶責任、可被追討的概念。不幸的是,我是與這種人徹底相反的,而初識之時,竟然不知道。

前天翻出舊照片來,看見自己家常的衣服穿在非常陌生的人身上。對於面孔,由非常地恨、完全不能看見,到不屑,到認為與我無關,到現在的詫異:這是何樣的空虛洞口呢,為什麼如此虛無而陌生。轉念想想,我還是想起我的衣服。


3. 概念

我上輩子一定造了很多業,今世才會遇見這麼多自私而自我中心的人,並生成一個對自私和自我中心異常敏感和厭惡的人。我的意思是,在這個意義上,輪迴這概念對我很重要。

人民先於其它

想談談地震,但實在太累了。面對天災,大家都急得團團轉的,見電視說老人家自行「義唱籌款」都來了,像六四那時全民變招。但正如一位國內博客的文章〈求求您了〉,我們其實不知那些款項會落到誰的手上(自私的緬甸軍政府不得好死!),看著解放軍什麼都揹上身,我想還是應在萬眾一心的情況下鼓勵民間力量萌芽。梁文道叫大家捐款給民間賬災團體牛博,順便一提,梁文道最近寫了一篇僅僅是常識的文章〈萬眾一心,表達不同〉,在豆瓣上都被刪了。賑災裡的壓制啊。無論如何,在災害我們首先關注人民。所以與其在msn弄彩虹,還是去捐給牛博吧。


謝方潤來報,牛博戶口被封。遙遙感到梁文道進入狀態,像當日在皇后碼頭外、利東街may姐絕食時。

另寫這個post時尚未買到星期日明報。現在已近黃昏,希望大家都能買星期日明報。

5/16/2008

湯禎兆

冷笑話:以前讀心理分析的概念「sinthom」,季廣茂譯為「徵兆合成人」,當然馬上想到「湯禎兆合成人」——再翻一翻,就是今天的《全身文化人》了。出自選集,好型。

湯禎兆新書對談會 如何全身.怎樣四國 》(05.17)

者感言:

08年是我的出版年。5.17 是頭炮,《全身文化人》是回顧,《情熱四國》是前瞻。對於一個長年以寫作為目標,出版為職志的作者來說,知出版及文化工房携手合作策劃是次發佈會,是我的莫大福份。若各位友好在當天有空,我衷心邀請你到來賜教並分享箇中的喜悅。寫作是快樂的,尤其出版正是收成的一刻......

 


日期:
2008517 (星期六)
  

時間:下午3:00 - 5:00

地點:三聯書店(灣仔莊士敦道141 )3

講者:湯禎兆

嘉賓講者:葉輝 鄧小樺

主辦:知出版 |文化工房

場地協辦:三聯書店

 

** 書籍將有折扣優惠,歡迎讀者購後索取作者簽署。


更多資訊請到阿湯的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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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家都以為湯禎兆是日本通和影評人,都以為他專研日本或者電影(或者AV),但其實他昔日曾是中大中文系傳說中的才子,一時無兩;後輩學妹都欲一窺風 流面目,而余生也晚。見到阿湯(其實我慣持中文系習俗,至今仍叫他湯生)時也沒有以學妹身份相認,乃是覺得慚愧、不好意思沾光。倒是很久之後,他私下跟我 說,其實他的日本研究、流行文化研究,底子裡還是中文系時學的理論。我暗暗彈跳:相認!
[...]
創作是湯禎兆「小時的營生」,今日他好像不再做了;可能是因為,今日在學院以外,可以用這些跨界而對讀者具挑戰性的文字創作,來換取浮生微薄酬潤的園地, 已幾近於無。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由此想來,湯禎兆今日以其小時營生所勾出的文學輪廓即是:某些所確曾擁有過的能力、志趣、情感、記憶,種種殘 餘,不見容於殺機處處的商業社會、大眾媒體,所唯一可去之處,便是文學——文學,一如每個人的影子,是外於此身、不能失去的一部分。

——節錄自〈文學作為影子〉,全文見《全身文化人》,或5月12日文匯報書評。

5/14/2008

賣書之四


家裡完全爆炸,又欠下巨債,又來要求大家支持公益了。寄電郵者會優先考慮,另外提醒各位顧客,若見有人先於自己認投,請別放棄,先給我留個口訊,因為之前說買的人隨時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放棄的。今期主題是流行書。有意者請致郵revolution.salsa[at]gmail.com

1. 《麻不甩》,鄒凱光著,輕鬆小品。是的,我什麼書都看。九成新,原價$68,現價25。這種書,最好就是買二手了。

2. 《我喜歡髒東西》,韓國(影星?)河姃我著。她真的比我更髒更黑色,用來做少女成長教育書籍是不錯的選擇。原價87,現價30!在書店看到覺得太貴,現在最好就是買二手了。這個只限一星期,要買的人請於下星期四前投案。


3. 《香港的鬱悶》,韓江雪、鄒崇銘著,廖偉棠攝影。書的主打招牌是三十世代反擊嬰兒潮,韓江雪寫起來還挺狠的,對世代論心有戚戚然又唔識唔敢發惡的年青人,可以賣本來養養火氣吧;我火氣已夠,讓出。原價60,現價20。

4. 《時裝.時刻》,黎堅惠。黎小姐粉絲如此多,此書不用我推介。書脊有四條白色細絲書籤,這點最好。原價150,現售80。

5. 《設計的文法》,平面設計入門書,適合初學排版的人看。現在「創作」經常都連繫上製作層面,非設計專業者既有興趣也會有需要動手做設計。原價120,現售50。

6. 《破事兒》,彭浩翔小說。書中大部分小說曾經出版,書名叫《指甲鉗人魔》。那是村上風席捲香港的九零年代中。短篇〈指甲鉗人魔〉有種村上春樹早期短篇的影子,女孩告訴男孩自己喜歡吃指甲鉗,詳述偷吃的細節,表達了那種自許與眾不同,但又不願自我展覽讓大眾知道,只會在與朋友閒談時輕描淡寫地講起的人生態度。或者這就是城市人的態度:在陌生的群中因為缺乏安全感而隱藏自我,卻又同時畏懼自己與他人毫無分別。書中作品態度相近,都是在恣無忌憚又微帶拘謹地談起通常被視為禁忌的愛慾秘密,而說來其實所有人都不難理解,因此算是頗令人暢快的通俗小說。原價48,現價25。

7. 《說謊》,大眾心理學叢書,教你睇眉頭眼額。原價80,現價30。

8. 《雞農兒童》,金成著,這是新書。金成是《jet》總編。梁文道:「假如所有流行文化刊物的記者都像金成,那就好了;假如所有流行文化刊物的讀者都像金成,那一定是天國快來了。」原價$79,現價30。

5/13/2008

示威之都,可以收皮!

(5月2日之後就說要寫的文章,一為反擊,二為打氣。結果現在是5月13日了,我實在應該再快一點。至於另一篇藝發局的文章,遲些再把長版貼出來。)

有評論指,在聖火傳送期間,香港仍有人就六四、人權、西藏等中國問題示威,顯示香港文化依舊多元。這些評論重視多元文化和異議聲音,真令人欣慰。不過,作為電視觀眾和當日有進行抗議活動的人士,我卻想說,整個香港聖火傳送顯示的是,示威幾乎已經不可能。

七一一代慘遭踐踏

香港人的集體遊行經驗,多與七月一日有關。上午愛國慶回歸巡遊,和下午的民間各項議題多元發聲,二者性質有所不同,到底都算「和平理性」。五月二日所見卻全然不同,支聯會、民陣的示威隊伍被紅衫軍包圍,紅衫軍以各種方式蓋過反對聲音,還真會近身肉搏,以橫額阻擋對方的標語,以旗扞擊打反對者,擺出打架的勢頭。

在皇后碼頭,市民「噓」林鄭月娥,是朱凱迪和葉蔭聰帶頭撫平群眾。雖然當日有旅遊巴接維園阿伯來助官威,但考慮到林太到底是獨自坐在一群反對者中間,多數者是應有自己的風度,不能以強凌弱。零三七一前夕,在一個單日點擊過萬的文化網站上,有老社運左派(非親建制)警告,明天遊行一定會很多人,因而有暴亂的危險,大家一定要冷靜。結果零三七一的和平理性享譽國際,香港人是有足夠暴亂的人數,卻比去郊遊還冷靜。這是身為多數時,出於對自我尊嚴和原則的維持,即所謂素質。

而香港人用了那麼多力氣堅持的原則,在2008年5月2日,卻被丟棄如破布。說保育人士是暴民和港式憤青的人,大概當日開了眼界。有人以球迷邏輯去為紅衫軍的非理性護航,說若到敵對球隊地方踩場,乃是討打,被打活該。這也許是狂熱球迷的邏輯,但它同時確是極糟的公民示範,想像一個隨父母外出的小朋友,親眼目擊「愛國就是這樣愛的」:愛國就可以在強弱懸殊時肆意打人;愛國就是把公民變成球迷。這是我們所希望的愛國嗎?它踐踏了公民社會的共識。

七一遊行素來強調多元繽紛,養成巿民獨自赴遊行、自發製作遊行物品的習慣。被這樣培育出來的一代人,五月二日受到什麼對待?教書的著名博客K,不是示威常客,自己製作了「釋放胡佳」的紙牌到軒尼詩道,甫打開紙牌,便衣已二話不說一手搶過、撕毀、扔在地上。K被四五名警察挾走,還要被抄身份證。這就是憑一己良心發聲、DIY表達、不恃多數的下場。

多重機器合力輾壓

05年世貿期間的媒體報導及警方邏輯,是近年媒體研究和通識的熱門教材。不知他們會怎樣研究由多個機器合作打造的整個聖火攻勢。先是與強調「持平」的香港媒體習慣相反的,連續數週的極密集宣傳,不但把「支持奧運」變成彷彿不可動搖的共識,更令人不安的,是營造某種「喜慶日子不要提衰野」的氣氛,先把一切提倡反思的聲音邊緣化;延遲公佈示威安排令異議力量難以籌備,「奧運=商機」令許多集團製造符號商品(標語、T恤、小旗),並主動煽動群眾以「看熱鬧」的心態上街,再加上五一小黃金週、自由行動員,引入先入為主地認定「人權」、「西藏」等字眼就是反中國的紅衫憤青,造成壓倒性的人數。然後,當少數憤青煽動,群眾情緒偏激,出現單方面的毆打,警方再以「保護示威者人身安全」為由,厚道地阻止示威。男警猛力把小小的陳巧文從石壆上扯下,強行帶上警車。民間人權陣線也被「保護」。他們的待遇等同被拘捕,連接受採訪的機會都被剝奪。真是厚道善意。

在香港,已經發生過譚香文和梁家傑在選舉期間被圍堵和叫罵的事件,而更令我驚恐的是在韓國,數百中國示威者把幾個支持藏獨者迫在牆角,齊聲大叫「打死他打死他」的場面。若要一面倒鼓動愛國熱情、壓止反思,是否也不介意引入這些暴力情緒和手段?

世貿以至天星皇后,還有一重論述戰,論述機器還要花力氣把異議者打成暴民。現在,這重工夫也可省下。暴民自有人選,不用示威者來當。只要你是少數,就算被人打,也還是沒有人會來保護你發言的權利。飽歷滄桑的前輩微微笑著說,示威是會被人打的,1971年維園威利警司的警棍你知道不?是的,注入資本、發動人數、開動宣傳機器、以安全為由,國家、政府喉舌、商業、警力合謀,怎會不贏?要贏就贏得再徹底一點,橫豎香港政府已經顯示自己無視國際輿論,何不乾脆宣佈,以後都會採用這種模式對待示威,示威者要做好被警司打的心理準備?政府也不要再阻礙和諧的巨輪了,就公開宣稱,我們會回到六七時殖民政府對待愛國示威者的境況,採取國內地方貪官對待上訪者的手段,讓國際知名的示威之都香港,從此可以收皮,徹底被和諧。

小隊游擊的勝利

坐在家裡看電視肯定鬱悶至死,幸好參加了一個街頭劇場的小隊示威。我們一行十人,穿「心繫中華航空/拉麵/牌鉛筆/白海豚」的T恤,不趕聖火熱點,反去銅鑼灣街頭,身上掛著「支持」「奧運」「忘記」「人權」的紙牌,還有象徵奧運期間被強拆的胡同、民工房、上訪村的紙皮屋,派發關於維權、勞工權利和反對民族主義狂熱的文章。相比於正面迎擊紅衫軍的朋友,我們所見的情況好得多,大部人都是駐足觀看,露出恍悟的神情,沒有太大的負面反應。有自由行的朋友過來跟我們辯論,叫罵的只有一名香港人。

原來即使是反諷,「心繫中華」、「支持奧運」這些口號的確有著屏障作用,許多人當下就怔住,彷彿無法消化訊息的兩面性。當他們進行消化訊息這個過程中,思考令他們冷靜,沒有展現出集體狂熱時的盲動和仇恨。民族主義的盲動力量確然龐大,但它似乎也是盲目而愚蠢的,無法面對比較巧妙的訊息。

當然有美女憤青用像京劇一樣誇張的不屑表情,拒絕我們的單張;但當我露出一種啼笑皆非的笑容,她身邊朋友也馬上笑得禮貌。有另一美女憤青氣得咀角發抖,上前與我理論:「法國美國沒有人權問題嗎,為什麼你不去抗議?」我笑著問:「你覺得人權重不重要?」「人權重要,但你為什麼不去抗議法國和美國?」「我當然關心法國和美國的人權問題,但因為我是中國人,所以更關心中國。你關心中國嗎?」「…我覺得你本末顛倒!」她扭頭走,仍然氣得發抖。我有點不忍:中國人是否在群體憤怒時窮兇極惡,單獨來看卻憤怒得如此脆弱。我相信在人群中動粗鬧事的只是少數人,據聞當日在彌敦道上一直狙擊支聯會和民陣的紅衫軍人,亦不過百來人,卻能煽動起令人震驚的暴力,可見若國人沒有培養出冷靜平和地直面反對聲音的質素,集體聚集時仍會造成危險——而這又成為國人公民權被剝奪的藉口,真正的怪圈循環。

一位國內朋友和我們談了很久,他教養很好,聽我們說話時會很認真地點頭。他是認為中國必要穩定不能亂、勞工問題終於會解決的,現在已是中國最好的時候,領導人都是為了人民好,中國人對西藏不滿是因為「你已經對他很好,他卻突然來傷害你」。我說勞工權益不得保障、維權人士遭關押、六四未平反,這些不正義的事必須抗議,他還是說要談可以在別的時候談。善意冷靜如他,討論時都未能以理性服人,是因為中國長期以來民間社會、公共空間的難產吧,大家侃話時滔滔不絕,但當面對公共性的話題時,仍然訴諸一種家常的邏輯(即他解釋西藏騷亂的邏輯),而沒有公權的概念。他解釋中國何以沒有民主,說中國幾千年只有一個儒家文化,並問「你知道什麼是儒家嗎?…你聽過文化大革命嗎?…你回過中國嗎?」我啼笑皆非,他是怎麼被教育成假設不在內地的人就什麼都不懂的呢。若儒家文化真的根深蒂固,那就應記得孟子說過「殺一人而得天下,不為」,也不至於安心為歌頌盛世而掩蓋勞工、維權人士、異議聲音、低下階層的苦況。

小隊示威避開最尖銳的矛盾點,錯置符號系統、懸擱敵我對立,以藝術和幽默的方式去傳達訊息,能夠獲得小勝;「四兩撥千斤」本是香港主流信仰,回去翻翻陳冠中,都在談這些。當然,如果再開動那個政府、多數、資本、警力的公式,小隊示威也不見得可以抵抗。歸根究柢,如果我們不反思某種恃「民族主義的大多數」之名而逞的暴力,不拒絕一種「西瓜倚大邊」的文化,反對的自由就會被消泯。也許未來,香港再沒有示威,再不可能示威。

5/12/2008

母親節文章(美少女夢工坊五game評網上詳細版)

(刪於上週星期日明報,趁母親節,把game評寫到報上去。題目為編輯所擬,不知美少女系列是否也是陳姓編輯心頭好,最後一節的小標題可謂人同此心。)

母親的超現實結局


小時看柴門文一本短篇漫畫集《半熟家庭》,主題是「未成長的父母」,描畫自己心理還未完全成熟,卻已被父母的責任與社會角色追迫而徬徨無措的年青人,小時頗被書中的細膩感情打動,深感父母其實脆弱動物。有天想起,與我同齡的女子,不少已經做了媽媽。facebook裡看到她們擁著嬰兒的歡欣相片、她們上載的育兒趣事(如嬰孩第一次成功翻身的片段!),我百感交集。育兒與家事心得我是無從分享,作為姊妹,我嘗試繞個圈子接近她們。

《美少女夢工場princess maker》(下稱PM,第五代易名為「美少女夢工坊」)系列,是單機電腦遊戲的長壽經典作,第一代1991年推出,2007年第五代面世。這是一個育成遊戲,玩家將養育一個女孩8年,為之訂造生活日程、學習打工交友等生活細節,至女孩18歲迎來結局。遊戲有超現實成份,管家來自魔界,女兒可以學習魔法、與魔界的人交往,不吝「比真實還好」。PM系列的革命氣質在於有「父嫁」滿足一系列男性玩家,玩家與女兒無血緣關係不算真亂倫——而和自己培育的虛擬女兒結婚理所當然,如同把布毛熊視為情人不算人獸戀。有夠酷兒(queer)。歷代中最受讚譽的是PM2,其魔幻與酷兒色彩最高:裡面最貴的衣服是「國王的新衣」,大家自己想想那是什麼,據說男玩家誓要到手;還可以玩出SM女王的結局,魅力、氣質、罪孽超高而智力、道德、信仰是零,難度很高,昔日某秀麗乖巧虔誠的女同學C便以成為SM女王為榮。

Pm系列象徵了養育的神奇,那就是超越我們現實的人生限制,讓養育者與被養育者都可以有神奇的結局。PM4換了製作班底,遊戲設計亦無特色,擁躉失望;PM5重召歷代人物造型畫家赤井孝美回巢,大量增加細節,並首次讓玩家當母親,這女性意識的抬頭,乃因現在單機遊戲以女性客戶佔多。

PM5裡養女兒真成一門學問了,玩家對女兒的控制非常嚴密,與女兒對話的種類增加,教養方式由原來的兩項增至七項,新增讀書及遊玩、禮儀態度、對陌生人的信任、聽別人意見的程度,還有門禁。門禁出現標誌了設計中的家長色彩——門禁是屬於家長的,青少年一般只想門禁消失;若青少年也想著門禁,大概青少年就愈來愈像家長。學校角色也較前遠為吃重,以前是一個月十天上同一門課,現在學校課程不完全由玩家控制,玩家便全力設定課外活動、校外再讓女兒學別的才藝。這大概切合了許多家長的「履歷焦慮」:誰都知可以選自由粗放、任孩子閒遊,但既有選擇在,便把孩子的日程填得滿滿的。

要幹的事多了,遊戲結局的魔幻性質卻減少,PM5中等結局是女演員和模特兒,怎麼竟然要沾明星養成遊戲的光;至於音樂教師和書法教師、泳手和馬拉松跑手——呃是有分別但分別不大,像人生一樣沉悶。我以前常玩到的「國王的寵妃」、「富豪的妻子」等黑暗系結局,可一不可再。PM3流浪漢可以養出公主,PM5最冒險的父母是自由業(包括作家);遊戲地圖有大量消費點,分出中產生活與平民消費。這是現代都市的現實,迎合大眾的遊戲,自動消滅了昔日人魔混雜的古代世界。我這PM信徒有點興趣索然,卻在裡面看到了今日母親面對的現實:要比以前花更大量努力,但神奇結局的可能性卻減少,誰也不願冒險。

讓家長回到常識

《十六歲後才上床?》(下稱《十》)是一本關於性教育的書,但不是給青少年,而是給父母的。中產母親Daisy發現鄰居十五歲少女在家中私生嬰兒,轉而擔憂自己一對嬌滴滴的女兒行差踏錯,千辛萬苦開始了家庭性教育,防止少女過早失身。書裡以頗為漫畫化的筆觸,描繪對女兒失身恐懼到精神快崩潰的母親,懦弱逃避家庭性教育的父親,是喜劇也黑色。家長不願面對現實,又將青少年和性妖魔化,口裡提醒的性根本就是洪水猛獸,想像少男全是餓狼,女孩則都是白兔全不懂抗拒——委實有點像出自恐怖份子的大腦。

現在的家長有這麼頑固封閉少見多怪頭腦簡單嗎?我想想見過的家長網民,嗯,說不定何念慈是對的。家長的確非常難以說服,常常把「你沒有孩子,你不會懂」掛在口邊。所以書裡有大量「專有名詞」,什麼「信念危機哭泣症」、「爸媽通報機制」、「無助媽媽信託社」…不少應是作者杜撰,模擬一副中產專業口吻,說服裡夾雜半真半假遊戲調侃。

《十》是肥皂劇,充滿cova蛋糕、智利紅酒之類的中產消費品,有點俗氣,但偶然你會在不顯眼處看到可稱美麗的句子。作者提供一條這樣的電影路線圖:《早熟》、《麻將》、《天地無倫》,雖然Daisy媽看完《天地無倫》的反應是「想嘔」,但畢竟由電影開竅,簡直是藝術的救贖。她不再假想女兒入大學才拍拖、結婚前仍是處女,反而主動向孩子提出「十六歲後才上床」協議;《十》教母親以退為進,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主動開放,是免她們控制森嚴神經過敏、卻被兒女蒙在鼓裡錯到徹底,像書中的太平紳士何太。控制愈嚴密、愈與現實脫節,後果就愈不堪設想。

《十》夾雜著政治不正確與最政治正確(正如家長會同時無比現實和不接受現實),可算是《誰說家長一定是好人?》的家庭肥皂劇版,可謂苦口婆心,作者且是口甜舌滑。覻人不覺,書中Daisy媽的智囊不婚主義者Miranda還信口說「其實香港少年絕對應該荒淫,[...]平均說來這個城市還是性活力偏弱,所以經濟是搞不上去。」給母親偷偷塞一小把激進。書裡一再重覆背誦十一條「提防阿女過早失身守則」,幾乎接近教育電視,但對於本來掩耳盜鈴口是心非的家長來說,已是赤足走過紅海到了新天地。而所謂新天地,不過是一個「兒女不由你全部控制」的現實——即是常識。


按下F12+R+N+Q 後,再按住F10

年前女同學C也舉行了甜蜜婚禮。我那些成了半熟媽媽的女同學們,那麼特立獨行背後一段輝煌史的女子們,日後會否真像《十》裡的母親團那麼神經衰弱?我還在想望神奇,懷念PM2那個「按下F12+R+N+Q 後,再按住F10不放」就會出現的神祕商店和職業介紹。那些明明是我們所經歷過的,不是說要走捷徑,而僅是相信,除了刻板主流式式一樣的人生,母親和孩子也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在現實裡尋找超現實。


香港幾時先有記者過去?

週日開完會,朱凱迪說,死十萬人喎,仲又要咁都投票公決新憲法,黐線,世界上邊有咁慘的國家。是因為胡錦濤訪日、奧運還是緬甸軍政府?香港據說還未有派記者過去。



緬甸災情嚴竣
災民急需糧水度日

緬甸風災災情日趨惡化,甚至比2004年南亞海嘯在當地引發的災情更嚴竣!隨著死亡人數不斷上升,百萬計的災民缺糧缺水,擠滿衛生環境惡劣的收容中心、學校、寺廟及危房,疫症一觸即發,孩子首當其衝。弱小心靈還要面對家破人亡的突變,身心同樣陷於困境!

宣明會迅速回應

宣明會救援隊伍已在仰光向受災家庭派發35公噸大米、18,000公升清潔食水、衣服、防水油布等緊急救援物資,並準備從杜拜空運40公噸救援物資到災區,預計為25萬名災民紓解困厄。

有見災情嚴峻和需要龐大,香港世界宣明會將於本週末 (5月10-12日) 在以下地點設有街頭募捐處,呼籲香港市民伸出援手,盡快為災民紓解困厄:

港鐵銅鑼灣站D2出口對出軒尼詩道行人路 (近祟光百貨公司)
港鐵尖沙咀站A2出口對出行人路 (尖沙咀彌敦道與堪富利士道交界)

救助災民,刻不容緩,請即伸出援手!

你的慷慨捐款,可支持宣明會向緬甸風災災民提供援助。如欲捐款,可循以下途徑:

  1. 網上捐款:可選擇以信用卡即時網上捐款,亦可下載捐款表格,填妥後傳真至2394 4844 或 2789 4744
  2. 直接存入銀行戶口(只適用於香港)
    (請交回存款收據正本並於背頁寫上姓名及聯絡電話,另請自行影印留底。)



    捐款戶口 香港: 匯豐銀行 : 018-377077-002

    恒生銀行 : 286-364385-002

  3. 劃線支票:抬頭「香港世界宣明會」 或 "World Vision Hong Kong"
    支票請連同個人資料寄回:簡便回郵69號香港世界宣明會。信封面請註明「緬甸風災援助」

查詢熱線: 香港 (852) 2394 2394
澳門 (853) 2835 2740

祈禱支持

你的禱告支持,對宣明會在災區進行的救援工作至為重要。請即登入細閱代禱事項。

5/11/2008

懨懨翻書

木心《素履之往》;張草紉注《納蘭詞箋注》。封面俱為素藍,一淺一深。前者因陳丹青循溯而得,如水彩畫閒雅顏色;後者是舊書攤上尋來,硬紙本包藍綃,印金字體略有剝落,封面隱隱刻了一幅漁舟晚唱圖,有年月傷痕。

《素履之往》扉頁及自序。這樣聰明,怪不得陳丹青認他作老師。

5/10/2008

病談字花十三改版

這裡很久沒有賣過字花的廣告,但十三期改版了,貼上來讓大家認一認封面。本來是十拿九穩,最後卻出了紕漏,加上極忙,滾地葫蘆裙拉褲甩,最後把刊物送印的幾天近乎精神崩潰,臉開始潰爛,現在還未完全埋口。

人有僵死腐朽的一天,團隊也有解散廢止的時候。在某種意義下,《字花》也是一個物質性的身體,它的存在意義,並不在於出版了多少期,或包攬了什麼人,而是 在於它的「黨派性」有否喪失。十二期裡,《字花》贏得了讀者的稱譽,亦耗盡了草創之時的朝氣。團隊成形成態非一朝一夕,兩年下來,《字花》已磨合出一種獨 特的風格和編制。我們可以選擇保留,也可以選擇革新,但最令我不知所措的是,當團隊內的自我否定和包容他者的意識隨著草創的朝氣消失,《字花》新陳代謝便 會停下來,而所謂「多元」亦將變得虛偽多餘,然後在四、五期之後暴成一條文學乾屍。又或者,在盲目改革的迷思之中,遭逢邁向媚俗的命運,最後在我們自己的 提議之下被廢掉。

上文是第十二期編輯鄧正健寫的字花語〈字花與黨派性〉,不知大家有沒有留意過;沒看過的人上序言買一本吧,本書29元,鄧正健的字花語起碼值10元。這個人文章寫得好,我對著他笑呵呵的,暗裡偶然就興起刺殺他的念頭。

也許欠缺了早期的美女編輯效應(我獨力難支!),香港筆跡字花出鏡之後,似乎沒太大回響,倒是在4月18日台灣破報刊出的「唐山書店暢銷榜」上了第七位。

改版很多事是由頭做起,人手方面謝曉虹退出了,陳子謙加入。做特集的方式會有點改變,不會像以前那麼散漫,儘量讓文章力量可以互相加乘而不是抵消(可憐我們以前很用心很痛苦的欄如文學星座之類,在太豐富的雜誌裡根本沒人留意)。雜誌增多了專欄,黃碧雲的粉絲們,記得以後每期追看黃碧雲的專欄「雀兒街二號」。

期望專欄會增加雜誌某些部分的穩定性,讓編輯把力氣花到另一些地方去,面對城市的更多議題,在更多的地方上發揮作用。比如,繼續做有趣和門檻低的徵稿, 繼續串連小團體,繼續與愛文學愛閱讀的人分享理念,讓我們的事行於地上——而不止於文學。下面有惡童筆記徵稿;另外一群大學生主理的字花討論區也開張了,無論是網絡技術之低還是口味裝備之高,都算是城中少見的,大家儘管去和他們談一些冷僻的話題吧。


第十四期「惡童筆記」徵稿啟事

2 歲時,莫扎特在父親的小提琴上撒尿;
5 歲時,孟子整天在墓地裝鬼哭;
10 歲時,魯迅火燒貓尾;
11 歲時,哥倫布在弟弟的抽屜裡發現新大陸;
13 歲時,牛頓把鄰家果園的蘋果通通摘光;
14 歲時,達芬奇把畫室裡的雞蛋扔在老師臉上。

長大後,他們都成了星光熠熠的偉人,並把上述紀錄藏在暗處。

倘若你早就恨不得對身邊的惡童大義滅親,或仍對自己昔日的惡行悔疚不已(或回味無窮),請在 5 月 20 日前到 zihua2m@fleursdeslettres.com 報案。證物房略為淺窄,證詞請以八百字為限。

你們挖掘的黑夜將會使人性的光輝更顯炫目。

好了,別忘了這個封面。


特集.維園,你在嗎?

梁文道 陳智德 廖偉棠

文學節,搞甚麼?
陳雲 也斯

文學與政治小輯
黃子平 游靜 李維怡 吳國鈞

踩場
陳炳釗 x 羅貴祥 x 區凱琳 x 李智良

專欄
何國良 黃碧雲

書寫的人
謝曉虹

[ 完整目錄 ]

5/09/2008

有咩好得過贏

今天,《鏗鏘集》「同志‧戀人」司法覆核成功,這是鏗鏘集同志戀人播出街後的第484天。

法官夏正民在判詞中說,廣管局的決定只基於節目是關於同性戀,是歧視同性戀,限制了言論自由。法官又說,有關節目沒有任何偏袒,內容探討同性戀者生活,被訪者提到期望他們的關係得到法律認同,反映個人的希 望,節目並非在政治上鼓吹同性婚姻。

法官又說,廣管局錯誤理解「不偏不倚」定義,不是所有題材都可以合情合理地採用正反意見,港台沒在節目加入反對同性婚姻的聲音,不構成偏袒同性婚姻。




這聲音——無疑是有效的證明,
它只能屬於發光的事物,
沒有重量卻長著翅膀(說到底,為什麼不?)
繫著閃電的腰帶。


——〈關於天使〉 米沃什,張曙光譯,節錄。

5/08/2008

潮語起哄

(刊於週三「730視角」)

會考中文卷出現與「潮語」有關的題目,報章報導師生抨擊,還有考生發起黑衣抗議。以前考試一完,同學常會一起「對卷」,即評估一下自己答成怎樣,比較有自信的同學會反過來評估卷子出得好不好,反嘲一下不信任的老師,這都是古已有之。考卷錯解「屈機」、「潛水怕屈機」有點胡亂堆砌,這是確是考試局出了糗,被考生和歷史嘲笑,也不算過份。然而,要用嚴肅的集體抗議去反對這種出題方式,卻未免有點過態。

其實正如報上一位受訪考生指出,「潮語」雖然是新事物,但其實題型非常傳統,我看過考卷,所謂「潮語」,底子裡根本就是十多年前就有的「書面語vs.口語」的論爭嘛,熟悉極了,論點都一樣,我相信很多考生都接觸過,冷靜一點絕對可以應付。中文科考的是語文能力、閱讀能力,危機應變能力本不是主角,然而許多考生反應卻顯示了,他們並不是語文能力不足,而是被陌生的潮語打亂陣腳,導致滑鐵盧。

危機應變能力為何會這麼低?恐怕是太多貼題「捉路」、考試操練造成,學生在揣摩題意之餘,卻不能靈活應變,也不具備真正的理解能力。某些老師主動出來抨擊「題目令學生手足無措」令人詫異,因為老師應比學生更有能力發現這其實是傳統的語文題目之變奏。不去安撫學生、幫學生理解語文問題(書面語vs.口語/潮語),卻反而鼓動學生去要求考試局以更傳統的方式出題,其實還是揣摩心態作祟——而且還不能接受自己揣摩失敗。如果不斷出最符合預測的題目,「揣摩上意」的文化根本不能改變。別起這個潮語哄吧。

學子考試壓力大,公開試成績影響學校命運,我都同情。香港社會太過以考試定生死,才是真正的結構性問題。而許多報導和專欄,喜歡大用潮語來攻伐潮語浮上水面,這不太公平。這樣做的多是上年紀的作者,不知六七十年代殖民地報章習俗的遺傳:許多話不能直說,只能通過抨擊的方法讓人看到、留痕歷史。以前這是為了保護弱勢本土文化,現在卻變
成了打擊青少年文化。


***

另,艾未未發話,說火炬讓北京盲目,什麼「神聖的火炬」,神聖甚至不是一個共產主義的概念,故其有謂「我不認為自己是個異議藝術家,我看他們才是異議政府。」


所以這是最近的閒書首選。

5/07/2008

時尚與貧窮

最近發表的兩篇文章,關於時尚的一篇登在新京報,因為版面容許相關書籍對讀,於是寫得格外用心(可惜在豆瓣裡不受注意!)。我是喜歡寫一本書的評論的,但也喜歡寫對讀和跳躍閱讀,因為那樣接近散文的結構。至於貧窮,沒有加入對電視節目口誅筆伐的隊伍,因為那些不好處已經有人說了,而我更想鞏固主流媒體裡的善意及其可發揮的影響力。

是的,這樣可稱為意識型態混亂。

兩種時尚.一般反動

流行時尚面對大眾而意在討好之,但一時一地的時尚雜誌卻可以非常具排斥性的,先不論潮流審美商品新陳代謝之嬗變,單就文體已經如此。記得少年時慣讀古典文學的我,拿起九十年代風靡青少年的香港時尚雜誌《Amoeba》,那種文體那些構句,其陌生和晦澀程度,對我而言不下於清代詰屈聱牙的龔自珍。也許是因為曾經被排斥在時尚之外的缺憾感,每隔一陣就會認真捧讀一些關於時尚(尤其時裝名牌,因其符號有歷史系統)的書,一如偶然翻閱古書。

近讀香港時尚名人黎堅惠(昔日《號外》、《Amoeba》主腦之一)的《時裝.時刻》(下稱《時》),和台灣教設計的建築師顏忠賢的《穿著Viviinne Westwood馬甲的灰姑娘》(下稱《穿》)。我想像在閱讀裡感受到的陌生衝擊,大概一般大陸讀者都能體味。時尚作為商品化機器的一部分,本就是自成系統而造成陌生、卻又想招惹你去品味的東西。

符號系統:兩種取向

黎堅惠和顏忠賢都是難以進入地招人品味,但二者行文的分別明顯。黎堅惠的名詞比較顯眼,大量的名牌、人名、原料和處理技術專有名詞(要用英文才顯上道!),一個內部自相指涉的符號系統,她寫我少年時也穿過的Boy London(現已絕跡香港):「Boy London的意念簡單,就是賣Boy 和london兩樣東西,承接Katherine Hamnett的Slogan Tee的矚目簡約,下啟Vivienne Westwood的皇冠標誌,英國皇室其實給了英國創意工業無數點子。」 在這樣的符號系統裡,要進入或反駁,你也許要懂得Katherine Hamnett的設計風格史,知道Slogan Tee作為一種文化性外衣其實也可以宣示重要的政治、種族、性別態度,想起Vivienne Westwood作為龐克(Punk)文化代表又豈止皇冠這麼簡單……嘿這些或者都是文化與歷史問題,與一年數季的時尚相距很遠——所以剩下來的就是「別管了,先買了穿起來你就知箇中玄機。」也許我同代的女孩就是這樣似懂非懂地被教育成馴良標緻的都會女性。

時尚書的作者當然如同教主,各種品味選擇配搭的原則,黎堅惠說得簡單,卻像上師口述一句禪機。我朦朧辨識這種以名詞交織簡單原則簡潔態度簡短個人史的文體,可稱一種《號外》餘風——《號外》創辦者陳冠中寫《事後》,用類似文體來記述香港本土另類文化發展歷史。黎堅惠長年在香港時尚雜誌上撰文,文句淺易近乎揮發性;而這些名牌符號,無異專家的保護系統。
顏忠賢的文體更難懂,他形容川久保玲的不完美:「一種廣島式的時髦,一種後龐克的表達,一種核爆的殘留物,一種對日本的侵略,一種對身體形態對性對性別的探索,總而言之,川久保玲終究是一種必然的激進。」海量而炫目的形容顯示作者強烈的反向控制經典名牌面貌的欲望,不斷衍生的形容詞和副詞語段,明顯是故意破壞語法的冗長構句,這是台灣經歷詩人夏宇洗禮後的集體節奏、語言的狂歡爆炸,台灣在地語言特色。時裝書著重圖片,《時》整體感覺是文與圖呈二八之比,重點都在圖裡;而《穿》裡的文字本身的重量則幾乎和華麗經典的服裝照片等駕齊驅。顏忠賢寫過詩,是設計系的教授,迷時尚也有身份自矜,和黎堅惠風沙滾滾每月編雜誌趕交稿,自不可同日而語。

時尚必須反時尚

對時裝有興趣,除了貪慕華美虛榮,更是因為那種有趣的矛盾:時尚和穿衣是要尋求並突出一個獨特自我,然而進入時尚系統乃同時是臣服於虛幻的名牌系統,代價不菲而且有時明知是受騙,但人類還是精衛填海樂此不疲。時尚這行業本身精神分裂,《時》和《穿》裡都大力突出同樣主題:時尚必須反時尚。時尚是什麼?時尚就是流逝與消費。這都是行業的共識。
名謂「時裝.時刻」,其實不是專研時裝,乃是黎堅惠想以衣裝為經緯,串起她的個人記憶、己流逝的成長時光,成名、認識朋友、當母親的片斷。以時裝記時刻,就是以流逝記流逝。書中最動人的或者是她唸大學時的少女花裙照片,和把Romeo Gigli的腰帶當tube-top配透視裙再綁條絲巾的古怪配襯——她懷念那個幹什麼都沒人大驚小怪,快馬輕裘的少年時代,說見怪不怪才是國際風範。雖然沒有直言,從雙魚座式自戀回溯,其實也反映了香港社會的近年其實相當呆板沉悶。時尚人士會以一些政治正確的行為去表示身份,黎堅惠也展示自己把不穿的名牌衣物轉賣、網拍,以示環保節儉。這有點令人失笑,我寧願看她說「不忍看見自己的衣服穿在他人身上」時真情流露的擁有欲。

顏忠賢的反時尚則更為原則性、更為弔詭。把時裝當成一種革命,學習派別宗師作宣言,他宣稱自己的「壞品味」:「品味不一定是有價值的、創意的、純粹的。壞品味因此也不一定是沒價值的、商業的、妥協的。」他是把時裝當成藝術去處理,一力要突出一眾時裝大師的激進:三宅一生像詩那麼拗口迂迴、是對「何謂穿」的根本性質問;川久保玲是超現實、不完美,是對青少女「生活與倫理」之激進教育;山本耀司難以忍受時尚世界裡時間感的流逝與消耗;Vivienne Westwood希望她的叛亂衣衫讓人成為真正的人。顏氏大概認為,觸摸名牌這消費拜物教,就要同時引入革命和解放的原則。他對時裝拜物的忠誠之合法性,建立在藝術原則之上;對於不那麼熟悉和喜歡的名牌,他用語言攝歸個人風格之下。我一直認為,要融入滾滾紅塵的人最應清楚抓緊自己的原則,才能在翻滾中理直氣壯保持原樣。與《時》相比,《穿》寫的不是時尚,它還常常提到這些名牌如何撤出台灣、新貨照片也較少;《穿》關心時尚的經典部分,即時尚與歷史、自我與非我的天人之際。

香港的流行文化不好講原則,卻喜歡強調自己清醒,黎堅惠示範說自己並非時裝專業,而配襯時最重穿出個人特色(凡人最受落的說法),故意不搭調,也不追溯經典歷史。顏忠賢寫個人也一般裝酷裝帥,但寫自己穿D & G也暗自流露國家/軍訓/同性戀的複雜媚眼,底子不同。顏替經典品牌淘砂礫金隱惡揚善,著眼歷史意義,恐怕是真正徹底的臣服。說到底,我是同意時尚教主有著代一般買物男女徹底瘋狂的責任,瘋狂是他們背負的十架。香港平民都喜歡清醒,台灣則是學者最無愧於強調狂迷。可以依稀辨認出兩種主體性的模式:一種在隙縫中東拉西扯、無信仰的混雜游走主體,和一種嚴肅地向歷史和美學屈膝、暗地蒼白的執著掙扎主體。這裡也有兩種社會狀態:幾乎由黎堅惠獨步天下地包攬時裝專欄、以致要半小時寫一篇稿的香港社會,和張小虹、成英姝等學者作家會在流行雜誌裡撰時裝專欄的台灣社會。自由或者深度,犬儒或者假仙。我理應與黎堅惠比較近,但對於他者應持學習態度,因此我把較耐久的《穿》留下,《時》則轉贈想看卻沒錢買的少女。



窮人是如何消失的 (刊於週一星島)


是我的錯覺嗎?電視新聞愈來愈近於消費雜誌,窮人或草根階層是在特異情況下才會出現,節日期間固然充斥鼓吹消費的華燈名店影像,又報導千萬巨鑽珠寶——電視媒體常常強調air time的珍貴,可是這些巨鑽和多少香港人有關係?從什麼人的眼光看來是值得報導的?令人啼笑皆非。連新聞都在打造中產以上的消費感覺,電視劇就更超現實:92年劇集《大時代》講方家貧窮住公屋,設景真是家徒四壁,現在設景則是打份寫字樓工都有逾千呎寬廣家居、必備液晶體電視。霍震霆稱香港的120名奧運火炬手有代表性、是「社會縮影」,這縮影裡哪有無權無勢的低收入青年或老人、打工仔或主婦、曾經為香港繁榮貢獻過力量的基層之身影?似乎愈光榮愉悅的時刻,就愈不會想起窮人。

齊格蒙.包曼淺明而具力度的著作《工作、消費與新貧》(Work, Consumerism and the New Poor)理性思考筆觸詩意,描寫了窮人在消費社會裡,如何被逐漸隱去、逐出公眾關注的焦點、趕出公共場所流放邊緣、被掛上不道德與罪惡的標籤,到最後是社會自以為對這群人毫無道德責任。香港窮人被處理到上述哪個階段?他們被看見的機會確是愈來愈少。工業時代並不如此,因為窮人是勞動力預備軍,企業則以聘請大量的工人去顯示實力,廣告多強調工作的幸福感。可是,消費社會則要遮蔽「工作」,以免減低消費的輕盈感;整個社會在維持一種幻夢:人人都在消費、必須消費、消費愈來愈高,人以消費來作為社會成員的身份,於是沒有消費能力的人是不正常的、甚至是沒有擔負起社會一份子的責任,即是不道德的。在消費社會裡,窮人被打造成異類、怪物、他者——即是說,我們靠對他們的負面印象,來讓自己自覺幸福、正常、道德。

窮是集體記憶

相對於社會漂浮在中產以上生活的當下幻覺裡,對許多已達中產以上生活標準的人,要讓之理解貧富懸殊的嚴重、再站在失敗者那一邊,其實純資料性地揭露社會真相是不夠的;現在也許必須訴諸「記憶」,如六、七十年代的穿膠花養家、徙置區經驗等等,才能讓已經遺忘貧窮的人,重新做到將心比己。以前的電影電視會以工廠妹、打工仔為主體,現在大眾媒體裡普遍是一種從中產優皮、管理層眼光出發的景色,以為整個社會一同起飛、世上再無窮人——看來是「香港故事」的版本出了問題。「以個人努力達致飛黃騰達」的香港故事,尤其掩蓋了那些不曾起飛或中途墜落的低下階層所面對的,其實是個人無法改變的大環境壓迫,如經濟結構轉型令整個行業消失,跨代貧窮影響階級流動,常人無法獨力對抗。

在社會徹底失憶之前,必須將香港故事改寫得比較公平;香港社會也該建立一種同情弱者的共識,即知道援助弱者不是因為個人感情豐富,而是一個文明社會應有的素質,否則表面中產的香港其實只是原始的殺戮社會。

學習慚愧和幽默

電視節目「一百萬人的故事 了解.關懷」引起大迴響;是因為有明星號召,社會大眾再次在「非嚴肅節目」的期待下,遭遇嚴肅的社會問題,這和在時事節目裡看見窮人,是不同的。很多人抨擊明星不知民間疾苦;比如吳君如問「為何不吃個飯盒」當然有點像「何不食肉麋」,但鏡頭捕捉了吳發現自己問錯問題的慚愧,這格外值得重視。那種問錯問題及失措,發問的主體與社會上的他者面對面,正面接觸貧富懸殊而發現荒謬。對他者的態度裡,我們其實正在看見自己。我樂意見到明星代眾人演繹一個慚愧的主體(讓人感覺稍稍負面的),這比打造完美形象真實。香港人很少覺得慚愧。而我們會同情以至慚愧,不是求別人的讚賞,而是視乎自己對自己的人格要求。

推動社會改革,煽情比較有力,我其實已經接近無所求。藝術工作者喜歡反其道而行,今年電影節就有一套樂施會贊助的紀錄片《歌舞昇平》,裡面的窮人性格突出、說話幽默,畫面清新悅人,不陳腐煽情——但看完只記得角色,不太記得貧窮是個不公平的現象。我想起《窮人是懶人?!》,這本出色的bookazine出版於1999年政府削綜援及帶頭打造「窮人是懶人」之後,享譽港台NGO界。書裡有豐富個案、現象、理論,數字和資料或者已過期,但它表現了一種前進的態度,就是要以新的眼光去審視社會上對貧/富的文化分界,讓貧窮者的文化能夠反過來挑戰富者的文化。書裡解釋「爛泥扶唔上壁」、「手停口停」等日常口語,除了批判性現實感,竟還有清新的幽默。我經常都問自己,奢華、工作至上、善於鑽營等真是人必須有的質素嗎?逛商場是最佳生活節目?節日定要去看煙花?貧窮也源於文化偏見,無窮地追逐消費社會主流的生活標準,只是被紅蘿蔔欺騙的驢子。無論是個人還是社會整體,如要達致精神脫貧,必須在文化上有反思和拒絕消費主義的能力。


5/05/2008

愛國!超愛國!

文明單位:五四愛國運動、民族主義、反帝國主義
嘉賓:葉輝

以前我只是這樣想:若愛國,就多看點書,多知其事——現在看來,這無疑是太內向了。有段時間根本不大管民族主義的問題,更從沒想過中國要成為一個帝國。上網查查五四運動的普羅資料,發現「愛國」裡批判民族劣根性的精神被淡化,「反帝國主義」更是從未講清楚,彷彿「反帝國主義」就等於「別欺侮我們!」翻到那篇〈民族主義與中國的未來〉,王小東毫不猶豫地聲稱,中國的民族主義者就是新保守主義者,相信秩序、相信強而有力的政治核心。為免成為真正的獨裁支持者,這些民族主義者可能很支持中國農村的基層民主,但卻非常堅定地假設西方國際與中國是處於敵對狀態,我不是誇張,他說得比我更赤裸:「不少西方人對於這個問題(中國快速崛起打破世界平衡)的基本看法是,中國的發展在事實上將要或正在打破現有的平衡,因而世界其它國家,特別是維持現狀對於自己最為有利的國家,必然要聯手遏制中國。即使不能完全壓制住中國的崛起,降低其發展速度也是好的;它們將採取種種手段,如分裂中國,以實現這個目標;這裡沒有對與不對、正義與不正義、道德與不道德的問題,如果硬要說對與不對,那麼,中國要發展是對的,發達國家要遏制它也是對的。」以非常簡單的敵我對立、你死我亡作為評估國際形勢的模式及前設,培養打手心態,並且從根本的意義上,把國際問題變成殘酷原始的殺戮戰場,對於文明的倒退全無所謂。這的的確確就是所謂狹隘民族主義。正是因為存在王小東這樣的話語,才能明白陳光興在《去帝國》裡所說的,若不展開「去帝國」的雙重辯證運動,「未來很難期待全球性的民主和平等的到來。」你看,在王小東式的你死我活式民族主義殺戮話語裡,哪裡有什麼全球性的民主和平等。

於是我乖乖把《讀書雜誌編——重構我們的世界圖景》拿出來看,重新學習中國現時的民族主義狀況。張旭東就寫,民族主義必然是與文化主義相反的。又看陳冠中,這個時候所有混雜邊緣都顯得異常可貴。

5/04/2008

「青文臨時小組」成立及藝術品/藏書拍賣籌款活動預告聚會


青文書店老闆羅志華在今年初不幸逝世前,原來早已立定重開青文書店的計劃,並早已申請租用石硤尾賽馬會創意中心一個單位。

在 羅志華家人的意願和支持下,青文好友,包括葉輝、游靜、朗天、陳智德、鄧小樺、陳志華、袁兆昌等人,決定成立「青文臨時小組」與其家人一起租用創意中心的 單位,希望完成羅志華的遺願之外,更希望把「青文」延伸開去,將單位變成一個多用途場地,在租用的兩年期間舉辦不同類型的展覽、工作坊、藝術家/作家駐場 計劃等。

「青文臨時小組」將舉行的藝術品/藏書拍賣籌款活動,是希望能夠籌募部份租金及營運經費,我們並得到各方好友的全力支持捐贈作品及珍藏舊書等,包括黃仁逵、何兆基、曾德平、黃志輝、幾米、馬琼珠、利志達、黎達達榮、智海、木星、吳文正、廖偉棠、陳米記、梁文道等等。

拍賣項目還包括兩套青文叢書系列:「文化視野叢書」(21本)及「青文評論」叢書(13本)。
預告聚會上,除放映三月初的羅志華追思會片段,亦會放映美國藝術家Genevieve Anderson的木偶動畫短片《Too Loud a Solitude》(2007)。www.tooloudasolitude.com
本 身是Bill Viola製作人的Genevieve Anderson,在2004獲Rockefeller Media Artist Grant後,把捷克作家Bohumil Hrabal的小說拍成十五分鐘短片,其實她亦正努力籌集資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把小說拍成長片。當她知道羅志華事件後說:“I have told so many people the story of Law Chi Wah and of what the Hong Kong people are doing in his honor, and people are so inspired by this wonderful connection across such a great distance.”

希望各位香港人,盡力支持參與是次活動,並把消息發放開去。

日期:2008年5月4日(星期日)下午四時
地點:Moon Gallery(上環皇后大道西111號華富商業中心地面1號舖)
活動查詢:(至星期日前)62384256

五月二日,香港淪陷

經過幾個星期的造勢,順接黃金週自由行,終於出現鋪天蓋地的紅海,新聞也拍到西裝男子在人群裡得意忘形地叫罵,集體暴力襲擊示威者,警方以安全為理由帶走示威者(形式類似拘捕),便衣攝下攝下搶走橫額隨手撕毀單身示威人士的標語。一切讓路,什麼都免談。這就是現在的統治者想將香港帶到的境地。

但話說在前頭,一切並不是全然沒有出路。就讓我們從「香港以後不可能再有示威」這個谷底開始,重新出發。寫好了文章會與大家分享。

如果你愛國,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且 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經過一圈奧運火炬的傳送歷程之後,中國的形象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差了呢?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責任又該歸於誰呢?無 論火炬傳到那裏,示威就走到那裏,而批評中國的聲音也必定隨後出現在該地的媒體之上;莫非這都是其他人的錯,莫非全世界都要和中國作對了嗎(朝鮮除外,因 此內地有一些網民稱讚朝鮮,覺得始終是金正日夠朋友。照此看來,我們還是全面學習朝鮮比較好,起碼社會很「和諧」)?

在一片對外的抗議聲浪之中,是不是也該冷靜問問自己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呢(包括技術上的錯誤)?就以海外華僑和留學生的愛國行動來說吧,假如他們舉的不是五 星紅旗,而是奧運的五環旗,情况會不會有所不同呢?假如淹沒日本長野與韓國首爾的不是一片紅海,而是一片象徵奧運的白色旗陣,當你說起「運動歸運動,政治 歸政治」的辯解時,會不會更理直氣壯一些呢?很可惜,我們知道最後的局面並非如此。那是因為大家都抱了一種「以我為主」的思考方式,覺得只要自覺有理,則 做什麼事就都是對的,我愛國就當然要舉國旗了。

外交部不應為打人者護短

且以首爾街頭發生的暴力衝突為例,就算內地各個針對外國傳媒的網站糾出了再多的問題,發現了再多的造假嫌疑,中國留學生在韓國首都打韓國人(包括記者)的 事實始終是人所共見,不容否認的。將心比心,若是一群韓國人在北京對着中國人公開上演全武行,然後辯稱是對方先動的手,大部分中國人會不會覺得這只是枝微 末節的狡辯呢?在這種情况底下,外交部發言人竟然還說得出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值得肯定之類的話。只要你愛國,就算「情緒稍為激動」地在人家的土地上揍了人家 的國民,你畢竟還是愛國的。那些動手動腳的留學生有沒有想過,就算受到別人再多的挑撥,只要你忍不住使用了暴力,你就證明了「中國人全是暴徒」的說法,難 道就不能換個角度考慮自己的行動嗎?

特區政府一錯再錯

然後火炬來到了香港。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宣揚愛國教育不遺餘力,力求增加香港市民對國家的認同,改善港人對中央政府的觀感。然而,正是這把燒壞了中國國際形象的火把,足以讓他們多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

首先是特區政府向全世界表明,香港或許是個對外開放的國際城市,但只要到了事關愛國大是大非的節骨眼上,什麼言論自由集會自由就都要讓路了。不只來過香港 好幾次的藝術家這時候進不來,就連只不過來參加座談會的作家都不准入境。這些動作對許多香港人來說是寶貴的一課,在愛國大義面前,你平素享有的一切都是可 以暫時懸置的,哪怕它們其實既不顛覆,更不會傷及國家安全。

再來就是那份令人憤怒齒冷的火炬手名單了。奧運火炬抵華首站,我們交出的竟然是如此陣容!素來與香港奧委會主席霍震霆不和的香港首位亞運會金牌得主車菊紅 自然不在其中, 「單車王子」洪松蔭也不在裏頭;港人熱愛足球,偏偏我們引以為豪的球壇名宿胡國雄與李健和等人紛紛失蹤。代表香港的卻是一位來過香港兩次的選美冠軍,老早 就在自我宣傳要練跑步的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坐輪椅去傳火炬的不是勇奪傷殘奧運會4面金牌的劍擊名將張偉良,而是人大前常委曾憲梓,再加上一堆商界名流 和名不見經傳的親中區議員。我真的很想知道,要是有人去搶曾憲梓手中的火把,他會不會譴責人家「把奧運政治化」了。

四川做得比香港漂亮

不要辯稱三藩市火炬傳送隊伍的運動員比例還不如香港,他們有35 個名額是全市徵文比賽的得獎者。連內地亦有大量平民自動報名入選,四川省更把高達八成的名額留給了勞工階層,其中不乏平日跑遍山區的郵差、老老實實的低級 公務員和見義勇為的平民英雄。假如那些忙於自薦爭光的人稍稍有點公關常識稍稍有點大局觀,假如那個組合很神秘運作很黑箱的「火炬手遴選委員會」稍為有點政 治智慧,出來的名單應該會有被大家「消費」得不亦樂乎的天水圍街坊、SARS 疫潮的康復者,以及殉職公務員的家屬。

可惜沒有。霍震霆竟然認為這份滿佈親中權貴,酬庸氣味濃得中人欲嘔的名單是「香港社會的縮影」。其實他也沒說錯,某程度上,這正是香港社會權力結構的縮 影。我們知道,北京奧運是國家大事,支持京奧就是愛國的表現;而一說到愛國,一說到國家大事,則無論其詮釋權與操辦權都向來不屬於全港700 萬人。愛國是某一圈人的招牌,是某一圈人的專利;和中央溝通等種種國家大事更是他們的禁臠,旁人插手不得。既然奧運是國家大事,傳送火炬是愛國的表現,一 向愛國愛港的這圈人又怎能落於人後呢?

與普通人所想像的不同,這個小圈子不以為傳送聖火是個面向社會面向全民的表演,他們把它看作是個人榮譽,猶如紫荊獎章;他們更把它當成是種政治身價的寒暑 表,可以反映自己在圈子裏的排名與行情。所以一份本來屬於全香港的名單變成了他們自己人的兵家必爭之地,在「以我為主」的思路蒙蔽下,什麼代表性什麼主流 民意全都可以放在一邊涼快去。接下來,最吊詭的情况就發生了,本來是要鼓動社會一片紅心向太陽的盛事再次讓一般市民發現原來愛國是這樣子愛的,所謂「愛國 陣營」原來都是這種貨色。除了受到個別上游組織發動的群眾,和聽命於民政事務局的公務員必定要上街歡呼造勢,本來會不會有更多普通市民願意主動去為這幫人 打氣呢?原來也想親身目睹火炬的人,這時會不會怕自己成了黃金池與李澤鉅的fans?原來對火炬不感興趣的人或許會想為鍾尚志醫生等SARS 英雄喊加油(如果他們是火炬手的話),這時會不會坐在家裏冷眼旁觀呢?

一把火炬,不只燒紅了海內外華人的民族主義,也燒紅了世界的眼睛。同樣一把火炬還照亮了香港,讓人看見我們不單不如其他國際城市,也不如港人慣常俯視的內地城市。

梁文道

牛棚書院院長

5/02/2008

無論人數


一系列拒絕入境行為,一概回以「不評論個別事件」。這就是去除雜音的行為。無線前日報導了北京拾荒者的命運,這就是在全城被買起時,新聞工作者的一點心意吧。

傾聽雜音


年青人不熟識中國現代文學史,我便描述童年時一個忘不了的畫面。80年代中,廣州的電視台逢週日就會重播1962年林農導演的電影《甲午戰爭》。北洋艦隊戰敗,一名中國水兵身在海中,身邊漂浮船隻碎片,看著中國艦隊在炮火中沉沒,不可置信地痛哭。像是宿命,每週日早上開電視,都看到這畫面,一次又一次。小時未能明白,卻對那士兵的哭泣感到很害怕,那是絕望的崩潰,遠遠比一己生死更巨大。及後唸中國歷史,讀到甲午戰敗之後,中國讀書人望風涕泣,馬上想起黑暗海裡的傷心絕望。自許天朝大國,歷經洋務運動三十年,精良先進的北洋水師,竟然敗於國人沒放過在眼內的日本蕞爾小國,集體的無數的強國夢同一時間幻滅。我第一次理解到,虛妄之物的重量是何其之大。教科書上的不平等條約,校服裙子邋遢、逢中史課就魂游的我,幾乎可觸摸到溫熱的血淚。

建基於電影印象,對我來說,中國人的自強,從來都是由幻滅堆疊成的,絕望的反抗。從中學到大學的現代中國史教科書,都會說,五四運動是一場反帝國主義的愛國運動。那是說,對於持「開發」、「啟蒙」等堂皇藉口的征服和侵略行為、對弱者文化的清洗行為,表示反抗。中國現代史,是將西方數個世紀的現代化進程壓縮到一百年內進行,壓縮裡有斷層和扭曲的心態,五四運動也有其偏頗處,但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起點,我們必須研讀,並且應在研讀過程裡把五四的精神內化。我在裙拉褲甩的功課裡,也記住了「反帝國主義」。它很接近直接經驗,幾乎無待學術定義。

因此,遇見「西藏從元朝開始就是中國的領土」這樣的簡化論述,我都不禁有些微驚詫,怎麼能對元朝的帝國主義馳騁,如此安心地肯定?五四的反帝國主義精神何在?難道我們被帝國欺侮時就反帝國主義,一朝翻身成了帝國,就拋諸腦後?今日國人也抵制洋貨,世界卻像是反過來了。

魯迅在1930年代曾寫過:「落葬的行列裡有悲哀的哭聲,有壯大的軍樂,那任務是在送死人埋入土中,用熱鬧來掩過了這『死』,給大家接著就得到『忘卻』。現在『民族主義文學』的發揚踔厲,或慷慨悲歌的文章,便是正在盡著同一的任務的。」魯迅原文裡的「死人」,許是指為民族犧牲的英雄,他指責的是軍閥政府褒揚戰死者卻並不真正為民族爭取權利。時移世易,今日這段文字卻可有另一重隱喻:在喧天鼓樂之中,政治犯、維權人士、上訪者、民工,他們的境遇是愈近奧運就愈慘,因為典禮容不下反對者與衣衫破爛者,盛世急待忘卻,畫面必須完美。而魯迅總教我們傾聽雜音,凡被權力者宣稱為需要「忘卻」之物,都要加倍留心。我甚至想起,那些感受到欺侮而到家樂福示威的民眾,受官方鼓動,他們流著愛國的真實眼淚,操官方的傳統語言,卻還要被驅散。 人權不是與他們敵對的詞,在奧運期間為人權抗議,也是為了這些純樸的人民。不知他們何時會理解。而反抗者並不孤獨,所有五四時代的英魂一直同行。


下面是胡佳入獄和被判刑前的文章。

奧運前的中國真相離2008年奧運會還有332天

胡佳

  今年6月起,中國政府為了准備8月8日的奧運會倒計時,以及未來的十七大和明年的奧運會,反復指責國際社會把北京奧運會政治化。國際奧委會的副主席維爾布魯根先生也對公開要求人權組織停止對中國的人權壓力,以免影響到2008年夏季奧運會的舉行。而與此同時,中國政法機關空前的高壓降臨在各地的維權和上訪人士身上,大肆遣送、抓捕、軟禁各地的維權人士。實際上,從2001年7月13日我國獲得奧運會主辦權,中國政府許下“改善人權”的承諾起,所有與此承諾相違背的人權侵害事件都與奧運會有了相關性,甚至很多就是直接借奧運會之名進行殘酷“清場”。那麼究竟誰才在利用奧運會制造政治事端,我們用充分的證據來證明。

  當今時代恐怖主義肆虐全球,自2004年雅典奧運會起,反恐安保措施比從前任何一屆奧運會都加強了許多。而中國全面負責奧運安保的國家公安部,卻完全超越了反恐範疇,在全世界面前秘密違反奧運會奉行的開放參與模式,制定了所謂《關於嚴格開展奧運會及測試賽申請人員背景審查的通知》。而這些中國政法機關秘密設置的非法政治化鴻溝遠遠跨越了奧運安保標准。此非法規定已經在奧運歷史上最廣泛地剝奪了海內外許許多多合法公眾參與奧運的可能性。僅僅舉例其中的一條,即不准“對我黨和政府嚴重不滿人員”參與奧運會。而現實中中國最大的矛盾就是黨民矛盾,或者說是不受權利制約的專制體制與不斷受到政府非法侵害的公民之間的矛盾。至少數以千萬計的暴力計劃生育受害者,失地的農民、被拋棄的中小學教師、國有企業下崗工人、重大水力工程的移民……在此標准下,幾億中國公民都會因政府奧運安保規定而受波及,沒有任何可能親臨現場觀賞奧運會比賽,甚至根本無法進入北京。而且這些公民將隨時或已經受到警方秘密審查或被非法限制言論自由、人身自由權利。但,中國公安部至今不承認有此規定存在。中國政法機關實際上深知此規定本身就違背奧運准則、扼殺奧運精神。那麼誰賦予他們權力肆意制造這樣違法侵權的暴行,從中國公民到國際社會,能容忍中國公安部門的黑箱操作嗎?!

  如果按照中國政法系統的做法持續下去,本來屬於我們13億中國人的北京2008年奧運會將因政府造成的人權災難,而可能超越1936年柏林那界歷史上最不光彩的法西斯奧運會,成為集中營中的奧運,煉獄中的奧運。那將是我們許多中國人的失敗和恥辱,也是對奧林匹克精神的褻瀆。

  我們認為奧運會承載著人類和平的希望,證明著人類的力量和尊嚴。我們認為受到國民及國際社會廣泛參與和監督的奧運會能推動中國更穩健和平地走向民主、自由、開放。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機遇。

  滕彪博士和我都生於1973年,他是維權律師而我是一名志願者。我們僅僅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公民。我們愛我們的中國,我們向往自由天空下一屆真正屬於中國人的奧運會。沒有任何人、組織、政黨、政權有權非法侵犯公民個體的自由。這份自由也屬於達賴喇嘛和六四群體等等那些在海外被剝奪了歸國權利的中國人,他們都有權利回家,他們有權來參與奧運。一切就從維護這塊土地上每一個人的尊嚴開始。

  沒有人權就沒有奧運。


胡佳
2007年9月11日
被北京市公安局非法拘禁的第116天 於BOBO自由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