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2005

來了。一切都來了。

(陰霾悠長諸事不順準備工作而秋日終於,在我的疲憊裡,來了。)


一、牛棚書展2005

從第一屆就擺檔(地攤啦當然),而且是從開幕到閉幕不停撐場,書賣完了就拿心愛的書出來曬(梁文道問我的夏宇《備忘錄》幾錢,我話睇下好勒,佢話咁你去死啦。」)烈日當空汗出如漿,旁邊的哥哥仔話劉芷韻似28歲、而我似19歲——有乜好得過咁?仲瘦左兩磅添。

第二屆無非也是撐場——其實一天沒做完論文一天都不敢賣書——只是貪和朋友在太陽傘下互屌。誰都說那次感覺舒服:十一月的秋天重量適中,不至輕浮、足夠躍動;會場裡吊著一本本白色的書,都生有翅膀。朋友們在開講座、我無聊踱巡,駐場節目更換時有女孩無聲舉牌巡迴,輕輕搖鈴。星期日假音人來唱,人們自自然然就站在附近傾聽,最後像中秋聚會一樣坐了滿地,看到那場面便深覺時光姿態美麗優悠。深夜結束,清唱〈浪奔浪流〉,大家都像魔笛故事裡的小孩,扔下攤檔跑出去,我和謝某嘆著嗚嗚嗚音樂力量真是比文字大太多了……一邊跑出去。

今屆不復當年勇,大概只會在星期六日出現,頂多搭個星期一。可能我條脷一日不復完我都無法恢復精神。寄望擺檔、售賣能讓我恢復精神。

二、社運電影節!社運電影節!!社運電影節!!!


「自由貿易有乜好?平囉!」我每次看那兩個廣告總是睜大眼睛,但總找不到對它作顛覆性詮釋的方法。平、多,這次官方一出手就打出「百佳思維」這張皇牌,市民智慧師奶邏輯是否就此站到了社運的對立面?

社運電影的選片角度尖銳,真正挑戰著我們習慣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很奇怪,現在我看見「非賣品」的那個LABLE,第一個感覺竟然是「我無法擁有它了」!宣傳海報下面有八個小字:「費用全免.歡迎捐助」,這是一種我們多麼陌生的邏輯:1. 睇戲竟然唔駛俾錢;2. 唔駛錢豪俾你,又唔代表佢自己有錢喎。一如前天幫忙收拾學生報,八十年代的報紙每頁都以中圓體印著:「歡迎轉載 無須通知」。我們是如何從這種「夜不閉戶」的態度走到一個被教導成時刻感到自己被偷竊的時代來?到底那些人能不能明白版權條例對教育的窒礙到了什麼程度?

近日身邊不少朋友為播放電影做著無償的字幕勞動,其中部分盡顯無秩序性散漫甩拖本色,在此對他們作勸勵和慰問。至於我欠下的《THE TAKE》影評,一定會盡快!讓我們一起咆哮!O胡啊!!!

9/27/2005

FIRST OF ALL

而家真係錯晒。請大家不要被攝石人所擋,留意樓下第二則新聞,即有關醫護人員反肛交的聲明、和有關精彩連結。

明光社絕對有潛力憑此事件,成為後董時代第一個能追上董建華(之惹笑及團結力)的Comic figure。(曾憲梓都要收皮。)

另,熊一豆那邊又發揮超勁耐性了。(我以後不敢再聲稱自己喜歡筆戰了)

9/26/2005

笑臉迎人

1. 本則並不重要。請留心第2則。

(美麗的女孩曾經說過:「他不能夠傷害你,但會像蒼蠅一樣煩著你。」)

《唐人小說.霍小玉傳》裡,李益負了霍小玉、小玉死後,李益的結局是因近瘋癲的妒嫉而殺死了數位妻妾,其中首當其衝是奪小玉愛的盧燕貞。這個故事的教訓有很簡單的社群主義思想面向,但以中國古代語言演繹:「信」:信用、相信。李益失信於人,他的懲罰不止是「別人不再相信他」,而是更深刻的「自己不能相信別人」,並以瘋癲的形式,讓李益這個主體從他通過出賣小玉來迎合的社會秩序中被驅逐。中國古語的一詞多義,賦這個故事以一個「內面」的向度,使這個故事更具複雜的意義,具有更高的意識型態滲透力。

在輕喜劇「少言為福事件」中,hans wong竭力把自己塑造成被批鬥的對像、指鄙人(等)是文革式恐怖邪惡。可惜,不旋踵hans 便忍不住,透過一些在網上可以search到的黑材料,對鄙人指桑罵槐了。偏偏這種文革式抹黑手段馬上被人指出了,一味抵賴又只是更顯窩囊。一個人的credibility失去到這個地步,再沒人理他也是正常的,留言板於是水靜鵝飛。就像我在寂靜裡聽到幻聽那樣,hans做了兩件奇妙的事:

1.刪去了所有與〈少言為福〉有關的文章,包括〈don't fuck me mr lawerence 03〉和〈何福之有〉;
2.親自衝上本blog,以一貫不令人擔心其精神狀態的粗疏語言留話:「看你還是讀多點書才說said,因為你寫真得很難看。」(原文如此,不link了,請自行在本blog尋找)

要紓尊降貴親自衝上來,大概真是太寂寞了;標榜(只是標榜而已)看書的人用這樣絲毫不打算講理的謾罵方式留言,心中激情又何嘗不是我見猶憐。

(關於孤獨的病,我的理解是,應持一種像體恤自己那樣的寬容態度去理解之;對他人的開解與改變亦應是對自己的開解與改變;但應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不傷害其他人的情況下,這樣較保險。我一直對謊言和塗改接近憎惡,即使在學理上接受其本為存在的基礎之一,但仍改不了「可免則免」的態度。所以我實在沒有信心接受hans wong。)

最後,較為有建設性的情況,當是我與hans就Said的學說大辯一番。不過,就hans一貫表現來看,此君似乎不具備根據文本脈絡和社會脈絡來討論話語的能力。所以大概這次又浪費大家的時間,真是抱歉。

我不會再link這個骯髒的人(就憑他出於無理的惡意而講過我以外的那麼多人的與事實不符的壞話),但他delete文章的舉動令我懷疑他日後可能會謊稱是我無緣無故針對他,故在此,立一存照。

2.這一則較為重要

病了一段時間什麼都甩拖了。以下這件事叫人咋舌:

明光社發動的醫護人員反肛交聯署聲明

一班有著專業形象的醫護人員,竟然講出「肛交包括[...]生殖器對口、手交、異物性交、糞便喜好症」這樣反科學的話。在聲明中,所有20年前的偏見和標籤像「金曲當年情」般重演,還想貌作邏輯地拉到「公共衛生」,我當場嚇到肚痛。

歌頌夏正民的文章還未寫就病倒了,搞了一大輪,現在精僻的笑話被講了、語理分析也被做了、數字陷阱也被掃了正視性的張揚態度也出現了、看穿明光困境的慧黠文章也發光了、「向明光社說不」都成了blog tag及具體策略了。看來這次我除了做剪貼簿之外也沒什麼可做了。好渣呀,鄧小樺!唔知咩係blog tags都係其次。

9/22/2005

給少爺仔

反對xanga,但偏心靚仔的少爺仔

關於比較,我們應該要記住《男兒當入樽》的流川楓。在與山王一戰裡,喜歡單挑的流川,與山王的皇牌澤北在球場上one on one,多次落敗。面對面,輸。面對面,輸。對一個好鬥和好勝的人來說,這是怎樣的心理過程呢。

「常人的理解」是由晴子的反應表現。顫抖的晴子抱著自己的肩膀,不斷想著:不是你的錯啊流川同學,是澤北同學太厲害了,你千萬不要感到傷心啊流川同學!換言之:比較和競賽本身不是問題,問題只是比較和競賽的結果會引發傷心。

而在輸了又輸之後,流川是這樣的:流川笑了。那是有點近乎恐怖的笑容。之後他怎樣勝過澤北並不重要(說到底澤北贏他這麼多次,他贏上一次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勝利),笑容本身才是真正的勝利。流川作為英雄的證明,是他在真正看見自己一敗塗地的時候笑出來。

不過,也許問題是,流川的內心轉折究竟怎樣,我們並不知道。《男》裡對流川的描寫並不進入內心,這一神秘過程裡面可能有我們無法窮盡的偉大內容(因此鄙人上段的形容難免俗套),但也許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總之就像呼吸一樣做到了。

小結:

比較本身無所謂,只是比較的結果令我們傷心。換言之,只需要變得不傷心。超越傷心的過程也許是神秘的繁富,也可能是無可名狀一蹴而就的空白——能不能將比較變成呼吸一樣自然?甚玉進一步,傷心也像呼吸一樣自然。and my real point is, 並不需要將自己變成流川;知道流川存在,就已經可以改變很多事。

(我懷疑,你稱讚我的語言能力是因為我常用四字詞?anyway,希望你有時間幫我裝番個玩dos game的 xp。)

報應來臨

1.

眾所周知,這是近期最被消費的笑話:才子周某被才子張某批評,話佢d文睇唔明。前者素有「筆戰滅聲器」之稱,每逢出手,總可令最熱烈的筆戰砰一聲冷卻下來,唔知點應;後者則以丙左人人地都唔知見稱。我等作為被魚肉的讀者,此時好像看見霸王龍決戰暴龍(一齊死撚左佢啦!),幸災樂禍妙不可言。本人當是其中剝削最樂者。

2.

...The chapter is basically fine. There are some good insights. I guess you're planning to fill in some gaps between ideas because some sections seem a bit sketchy and jumpy in the present state of draft. I feel that certain parts at the end (e.g. commercialization, utopia) could be moved to a new chapter where you could also bring in readers' reception of Wang's work..

3.

「小結」通常有收束、總結、概括、關門之任務及作用。本人不設此功能。

「[...]王小波作為知識份子式浪漫主義的審美主體,在九十年代主體建構及讀者接受兩個層面的勝利與失落範例,令唐小兵的兩個論斷看來愈發發人深省:一、烏托邦始終是大眾化的;[1]二、普羅大眾在平庸日常生活中仍然保有精神性的內在追求,這種可以訴諸消費解決的內在追求,是高超的、沉思性的人文主義理想的諧擬。[2]就王小波所不被接受的部分(審美封閉主體)來看,弔詭地,八十年代的人文主義話語與普羅大眾的距離,其實並不像許多知識份子所嗟嘆的那樣遠——正如生前的稿約和死後的暢銷都證明了,王小波與他所不信任的愚昧大眾之距離,其實並不那麼遠。」

虛弱的鉛筆筆跡:「這一部分本來打算在結論寫,但順著氣勢還是先把它寫下,現在看來會否太簡單和跳躍了?」「-->會!」有力的鉛筆筆跡。

4.

真正的意識型態:相信在目前的面紗下「還有一層」,例如在a bit sketchy and jumpy 的「present state of draft」之下還有一個不那麼sketchy and jumpy的狀態。看來,(或者樂觀點說也許),美麗老細若不依靠這樣的意識型態幻覺,就沒辦法原諒我。

9/21/2005

錯別字

1.

有位朋友不幸路經敝站。敝站是他的search list第一位,因為他search「除若宣床戲片段」,yahoo就給了他「Rhetorical Pain ... 簡單,我們一般習慣明晰的結束和開始,某事件不清楚完結,它就不能到達 ... 形式:每次一小時電影片段欣賞、一小時報告及討論 ... 對這種兇器處於搶奪狀態),我們文質彬彬地洩自己的殘殺慾望。 ...」

BTW,有名叫徐若瑄既女子,係我世仇。佢係伍佰徒弟呢件事已經明確揭示,我所喜歡的男子似乎總對她有些好感。

2.

《香港文學》九月號中有文章名為〈作為代課教師〉,其中「矇眛」本作「蒙昧」,「岌岌於」應作「汲汲於」。前者尚可稱中西古今之辨,後者definately係「不符前文後理」的搞錯。此乃編輯自改,yeah。

恐怖小劇場之黃

9月10日星期六,因為喉嚨太痛而醒來,覺得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吞口水。掙扎著找鏡子張大口,赫然發現,整條舌頭都是鮮黃色的,熟蛋黃那種鮮黃。好罷,認輸,去看醫生。醫生說扁桃腺超級發炎,紅腫而且流膿。那麼,我舌頭上的鮮黃,就是膿了。那些在皮膚擦傷了之後的痂被我整塊撕下來之後流淌的,黃中帶綠的膿,原來留在人的身體裡時,顏色會變得比較鮮艷的嗎。

吃藥吃了十天(明明只有六天的藥),現在扁桃腺大概總算是好了。照鏡子,舌上的鮮黃褪了,變成,淡黃。總之,仍然是黃。我已經失去那條紅舌頭了呢。

籌謀與沉緬

是怎麼回事呢,有個中四女生的中史考卷上,縱橫寫滿《紫釵記.花前遇俠》的「寡婦彈情」詞:「邂逅盼莫盼於郎長情/劫後痛莫痛於郎無情/你查名和問姓/霍小玉/哀配夫夢已醒/李十郎負我高攀燕貞」。這是一段自我介紹的說詞。那便是我。禮堂桌椅排列井然,我在答題紙上填一個名字,在考卷上確認另一個身分。那時應該已考到明代,君主集權、割據、再君主集權,那些答案我都背下來了在答題紙上會交給他們,唐滌生的詞也背下來了,在考卷上,會帶回自己的地方,哪怕終是慢慢忘記。中學,適合背誦、與古詩詞,古板動作然而莫名其妙地lyrical,導致我對大長今背誦飲食資料的呆様也有情不自禁的認同。

承此,大學的時候就在學生報裡做了個粵劇的專題。在那個專題裡,訪問過阮兆輝。在佐敦一間茶樓裡他滔滔不絕地談了三個小時,驚人地presentable,說話尖銳而有條理,態度嚴肅又令人信服,語調節奏像籃球的緊迫聯防戰術。此後一直對他抱有極大好感。那次的專輯在出版上算是交了功課,但在後續跟進工作上則很丟臉,出了都沒給他寄一份。雖然在品味上未能追隨,但我幾乎就是信任這個人講的大部分話。阮兆輝大概會對我狹窄的品味不以為然——他當時就說過:現在都只有才子佳人。大概因為在考卷上,旁邊只得公候將相,於是塗鴉也只得才子佳人——有時單調的壓抑引發單調的反抗(或曰:你的他者如何,你的水準也必如何)。

在一次通識課上,看過任白版的〈香夭〉。我一直不特別喜歡這個曲目,但看兩個人,拉拉扯扯,諸多禮節顧忌,慢慢的隨著造手左指右描,你突然看見不斷被家國忠義岔開之處,二人的自憐如血淚橫流。你突然感受到無比的淒酸:因為這是他們正式的開始和真正的結束,他們死亡之緩慢,也就有了理由。這樣就流了淚,實覺得甚為詫異及羞愧;但曲終亮燈,卻看見不少同學同樣在擦眼睛。在我的貧乏裡,我是這樣理解粵劇的:它是一種儀式,背後有極端龐大的語境,只要跟著行進,便可以生產無限而且失控的感傷;其關鍵在於是緩慢和多餘的細節。

今期星期二檔案再見阮兆輝,話題仍是我們當時已經在談的粵劇衰微。星期二檔案的焦點仍然是粵劇衰落中個人的努力,熹微的夢想之光。但最後則有另一些饒有趣味的部分。阮兆輝提到,在香港藝術節中為三線演員尋找擔正演出的機會,是因為香港藝術節是一個會被重視的「場」。他所點出的粵劇危機,不是抽象的老生常談「欠缺重視」,而是失去目標。這個目標而且是非常具體的,例如利舞台拆卸,粵劇失去大規模的上演場地——許多年資較老的台灣歌星都說,紅館比台灣所有的演出場地都大,所以他們的目標就是一生要來紅館開一次演唱會。演出場地的失去不僅是演出機會的失去,也意味著「奮鬥成功」的象徵物之失去,導致行業失去衡量的秩序,從業者自覺可有可無。你看,說來多麼生意,多麼實際。

阮兆輝比我想像中更為生意:前段時間,連新光戲院都說要拆,阮兆輝便四出與人洽談,組智囊團,在戲院外搞問卷,終令業主再續約四年。他說不會再重蹈利舞台的覆轍:「那時太忙亂了,沒法坐下來想事情。這次就特地找時間,坐下來想,該怎麼辦,然後去辦。然後就成了。」

冷靜、踏實、堅定。這個時代,要做得成事,要保護弱小,我們是那麼需要不同的能力。

當年阮兆輝讓我們拍照,口氣那麼嚴格的佬倌,照片裡突然雙眼射出孩子一樣的光,out了focus的相裡仍然驚人地奪目。星期二檔案完結時,記者問他如何看政府對粵劇的態度,阮兆輝閉起了眼,像聽戲一般搖首,一睜目,滿眼溢出誰也無法逼視的冷嘲:「我不覺得他們知道什麼是粵劇,也不覺得他們當粵劇是什麼。」

(歡迎提供星期二檔案的link)

白食與械鬥(多角色)

話說中大學生報今年以延攬人才為首要目標。樓下學生會迎新夜,學生報仍然空群而出,企圖挖角。我參與其中是因為當晚學生會準備了食物,可以吃白食。

話說學生報今年有特派ORATOR(可理解為terminator之一種)覃某(05哲學),剛猛無儔無堅不摧,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總之他對著陌生人就能夠自動製造出演說場地,滔滔黃河浪接浪,分析哲學的帝國主義本色。學生會最後重鎮陳日東(95哲學)亦不敢直攫其鋒,覃某在小室中心大張旗鼓;我左右掃瞄食物何在之餘,發現每個小群落均有一名學生報特務與學生會新人周旋。我心想,特務工作做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了,便繼續扮cool。

不料,我身邊一條傻西(因為不熟而且決裂了,姑隱其名),突然提出了對「福利」的顛覆性詮釋,(好像是例如將「動員同學參與爭取基層福利之遊行」稱為「福利」,因為不熟故沒仔細聽)覃某突然扭過頭來,大喝一聲「唔同意呀!」這是學生報的起手姿勢,接下去可以辯到天昏地暗。情勢逆轉,覃某與傻西開始辯論「對詞語作顛覆性詮釋作為社會運動的協助」可行與否。本人作為中文系畢業生不免捲入其中。特務工作變成學生報內耗,十幾個回合過去,我一抬頭,發現群落狀態改變,學生報特務作潮退狀,新人以陳日東為中心漸漸聚攏,05哲學對95哲學之戰就這樣被技術性擊倒了,難道路遙知馬力就是這個意思?

算了,到最後當晚學生報中人所吃的東西,應該比學生會中人和新人加起來還要多。

***

本來想援引一段齊澤克支持那條壞事的傻西的,但因為不熟而且決裂了,現隱去。

9/19/2005

偉大與模糊

沒有辦法到台灣,只能介紹這個名為「王維林精神永垂不朽——向偉大的模糊致敬」的展覽。藝術家叫陳一凡。

是迎月夜,一位在八九年後流亡海外、最近到過台灣的中國詩人拿給我們看的宣傳單。在座大部分都是大陸成長的詩人,八九年和他們有著各自不同的血緣,他們拿著單張,一時是沒人說出話來。我們都試過:看見王維林,連「英雄」這個能指都顯得多餘。

我懷疑王維林是我們這時代罕有的,能令不同觀眾有類似的感受之icon。其中那接近感官的直接性與商業消費裡的「存在感」或許真有類近之處,所以陳一凡把王維林和消批判放在一起,也遠遠不算無中生有。看文字介紹會覺得好像在概念上似乎略缺能動性的面向,但沒法看到實物就該少說兩句。希望有人看過,能幫上些忙啦。

我思想消極負面,想到王維林之後,總是不敢想下去——他之後怎樣了,現在怎樣了,過著怎樣的生活,怎樣想,怎樣評價自己當日所為……想都不敢想。而我要說的正是,發現和承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意義或潛能遠遠大於「逃避」,它在我們面前劃出了一道深淵,讓我們著迷地凝視,不斷不斷地投入情感——「不敢」的限制會引發突破的力量,正如模糊之物引發凝視的欲望。無論我們怎樣睜大眼睛,總是看不清王維林,其中我們幾可體味到,幾乎類近於某種可以支撐群眾力量的悲情的,一那種徒勞。一看見王維林我總是嘩啦嘩啦地流淚,崩潰於自己的畏懼,受挫的能量與力比多在體內亂衝亂撞,同時引發痙攣,及暴走的欲望。我理解那就接近行動的力量。

本blog首次有相。dedicated to him is almost appropriate。

9/17/2005

滑的警愓

鄙人日前寫了賀迪士尼開幕的文章,以一貫的嬉皮笑臉方式為大家逗逗趣。另一邊廂,熊一豆在她的blog上為迪士尼與家長辯難——那些艱難、平實的字句,吐氣開聲,講一些根本十分十分容易理解但不知為何某些人總是楚河漢界死活不肯向這邊挪一步的,話。想起來,一度鄙人也自以為是做這種事的人,打開個「鋼」,叫人唔開胃背脊骨落——可原來,現在已是這樣滑頭,「骨」一聲吞入肚裡,風過無痕。

熊一豆的頭巾氣 /哎呀呀/臉紅和警愓

9/12/2005

(什麼時候懂得汲取教訓?!)

1. [刪97字]

2. 民間博物館計劃:整整一條利東街

集成展廊
灣仔集成中心高層商場(軒尼詩道302-308號)
展期:9月10日至10月9日,1100~2000

我地沉迷現代詩之輩,多喜用「完整」,嫌「整整」比較粗糙。其實「整整」、「一條」都是贅詞。然而這便是同義反覆的魅力吧,就其定義,贅字不生產意義——但它們生產其他東西。「完整的利東街」vs.「整整一條利東街」,後者所多出來的,便是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不斷投擲向虛空,於是始終有一條點燃了的火藥藥引——憤怒和悲哀。

反覆是確認,確認卻衍生不可確認的距離,距離裡只有空白反光,因為意義遭遇難產,而難產更令我們執著於意義。空虛、咆哮,對完整的反覆嘮叨只引出殘缺的形象在空氣裡賦形。就像單張上寫的,它是「我們從未見過的利東街」,如果把它視為替代物,那麼觀看便是一種消費行為,填充我們傷感的洞穴,消磨現實的關注和能量。不是這樣,我們的傷感永遠無法被填充,一如其實誰都不能為幾代人生活歷史形象找到完整合契的替代物。充滿反諷而始終凝聚堅定的號召力量,是近年罕見的粗糙而複雜的漂亮名字,它甚至乍看像不經琢磨——整整一條利東街


我打了這篇文三次,阿門。

病晴雯勇補雀金裘

迪士尼今日開幕。點病都要賀一賀佢。

1.
我係旺角人、多年無牌小販忠實顧客,一向都唔多鍾意食環署。食環署向以對無牌小販苛刻而惡名昭著,不過做政府心理輔導的朋友說,食環署的人工作和心理壓力最大,很多人間慘劇。某些時候,對他人的嚴苛是自身所遭受的嚴苛之投射,吧。

在這種複雜心情投射之下,除帽事件真係ok有娛樂性架,有什麼更能比這彰顯童話的霸道(又合乎常識法理)呢?一個惡霸遇上另一個惡霸,我們繑手看他們互相道歉。相比之下,獵奇行動在開幕晚會前的示威,幾乎得不到(電視)報導﹐實在太慘了。

在迪士尼以大金礦形象出現的日子大家都忍氣吞聲或者聲嘶力竭,但看來若宣傳時間愈長,愈到後來負面新開就愈多,在此誠祝迪士尼負面新聞日日不斷,不斷為我們提供真正的歡樂。

本週精明眼:《迪士尼不是樂園》據說斷市了。我買落個本亦搵唔到。頂。

2.
去迪士尼玩一趟是天價。我擔心的是,因為天價,因為難得,「去迪士尼」反而成為孩子的夢想。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仆晒街。

城市論壇裡一個孩子說,如果迪士尼向學校提供優惠價就好了。我就咳咳咳著想跟他說,咪亂諗野啦,減極都唔係一個「學校旅行」規模可以接受的程度呀,人地唔受你玩呀咳咳咳,同佢絕交啦咳咳,佢正衰人黎架咳我有咳咳咳佢既好多咳咳黑材料呀………怨恨怨恨怨恨,對方是以愛與和平為表面剝削為內裡,我們便以怨恨攻擊為表面世界大同為內裡:咬死佢!咳愛你地。之類,卦。

3.
絕招來了。迪士尼你死期到了!

各位姊妹各位姊妹!吳彥祖都反迪士尼呀!<--此句標紅色,粗體,建議加心型。對直屬fans不妨稱Daniel。不必鼓勵細看內文,一來英文,二來免滋生內部矛盾——看最後兩段就夠了。Daniel係咪你心愛/理想男人丫?就算迪士尼係你童年好玩伴,咁為心愛男人放棄童年玩伴,好合理丫係咪!仲係好想去?為愛情犧牲係呢個時候勒!

此時,鏡頭跳接到情商客串的(準)中產女性郭某、劉某接受訪問,純真地道:「係呀,我都好鍾意吳彥祖,我點都唔去迪士尼架勒!(雙眼齊齊放光)為了Daniel,boycott Disneyland!」(如能發明手勢更佳)

正所謂sisterhood,先救姊妹!

9/10/2005

就這樣拍一拍馬鞍

我最後的鱷魚淚:

我傾向相信,我們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病態。
只是無法制止。

***

愛德華死了之後我們讀《文化與帝國主義》。愛德華不避重覆,有些話總是苦口婆心說了再說,而我們難免有點嫌棄。有件事我們總是要笑的:但凡相關研究,愛德華總是不厭其煩地在正文大量點明;那些中譯的英文全名,加上用括號附英文全名,有時相關研究竟然可以佔去一兩頁——而且只是點名而已,多不附介論點。此所謂曬馬。我們都笑:1. 要引得這麼多,大概是相關研究(後殖民在地研究)實在太少吧;2. 愛德華真的很想我們認識他的同道人;3. 若選中報告有曬馬的文章,實在省回很多工夫啊。大家一起笑笑笑,有一回黃生說,愛德華一定很孤獨。當時我心想,黃生你真係sentimental。

誰不知道,文字與文字以外的距離,有時大得可怕(辭采風流的賤人,今兒已經親身領教)。既已把難堪的話說了出來,愛德華的光暈及象徵意味也許就恰到好處我要說的是:

孤獨,並不代表就要傷害同路的人。

***

今後大概就是骯髒,黑材料橫飛如雹,從網上可以search到的學歷出身,直到樣貌身材情史文風,有的沒的,都可能被斜裡一戟刺來,或在風流好文中扮演稻草人的反面角色,或在貌作社會批判的洩忿文章裡被張冠李戴壓扁成一個不會受傷冇老母養死不足惜的賤人,或簡稱鼠輩。當有人旁觀消費這種骯髒之時,也有雙眸澄明兩脅插刀的相識不相識。都謝過,都不要緊。因為對方更髒的手段我已經見過了。就算是傷害,也不過等於被新開封的白紙割破指頭,舔舔就可以。然而,骯髒的事本身應該停止,這與我有多擅長和享受以及能夠承受骯髒無關。

只不過,我這人是這樣:屯了糧練了兵,才開始抑壓戰意。質言之,對方的黑材料,我擁有雙倍。





輕鬆競猜item:文題詩句引自何人何詩?no search engine please。

9/09/2005

多重決定

必須要貼新文章,理由如下:

1. 本來就不甚具意義的兩場論戰開始像嚼了很久的香口膠;
2. 制止球迷無聊論戰。

貼不出新文章,理由如下:

1.連續兩個禮拜喉嚨痛發燒兩次,行得走得但係全身發軟;
2.好多野做,論文停了哈哈哈。

此理由可能會被解讀為:

1. 論戰拗唔過人要遮醜,就像「政策研究」;
2. 論戰壓力太大承受不住。

哈哈,你話我會唔會。

***

最近發現《孟子》都可以作為潮人身分象徵,忙忙見賢思齊。儒家有句話我好鍾意,《中庸》和《論語》都有:

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尊。

史ir話齋,咁先係中!

9/06/2005

趨向士wheat*

1.

我目光灼灼,盯著詩詠姐姐道:「你說,我的文章士唔士wheat?」詩詠姐姐目光移向桌面:「唔……一時時啦。」吃過幾件壽司,我的目光火熱猶勝火炙牛肉壽司,又問:「你說呀,我的文章士唔士wheat?!」詩詠姐姐又望向桌面,化身白流蘇,一個很懂得低頭的女人:「都話…一時時咯。…短d個d咪士wheat,d囉。」

哼,我就知道。我臉上含笑,對著郭張一對半醉的情侶(本人滴酒未沾),談笑如故。然後,結帳時三百多塊,本人只夾了廿皮;又於與他們一起見我的學生時,鼓動我的學生叫他們做張叔叔和郭姨姨。二人面色一黑,又累,不久告別而去,我忙叫學生:「同叔叔姨姨講拜拜!」詩詠姐姐回過頭來,作口型道:「我頂你呀」;我便舉起了食中二指——那便是張叔叔獨門絕技:無恥的V。

2.
士wheat,即sweet,此處作形容作品甜美。我們的標準甜美範例,當然是江記

江記串我:「你睇下佢幾叻!令到你為佢寫左幾多字!」我臉上陣紅陣白,暑假裡想寫但沒寫成的文章都湧上心來,當還包括《瑕疵鞋2》……飯氣劇場好像快出單行本了,簡直是追殺我。

9/04/2005

真有價值的文章

鄙人一篇小小隨感〈少言為福〉,不但被小西過了一楝,還竟然引來hans wong評論,真是心如鹿撞。各位不妨拜讀hans wong大文:

don't fuck me mr lawrence 03
先討論垃圾文章如下:-->
少言為福

有時不想說話,但這種自以為道德潔癖或是「我看清了傳媒」的文字或心情,在書者與論者之間充分表現潔言汙行:「你拉屎也好別拉在我家的廁所」。

傳媒是一個廁所,用來拉屎,香與不香、臭與不臭,在談是功能性而不是拉屎是否道德。還假道學自號要良心獨立?結果就是「我拉的屎就不臭」。傳媒對兒童的暴力與家庭事宜報道方法不是我們社會獨有,西方社會亦會圖文並茂,不說別處,英國NSPCC (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Prevention of Cruelty to Children) 指出,英國本土每天就有兩名兒童是被殺或疏忽照顧而死,而以下是近幾個月來在英國兒童被殺事件的冰山一角:


A teenage father who became irritable if he was interrupted playing computer games has been convicted of killing one of his four-month-old twin sonsA minister has spoken of "evil prowling around" in the community where murdered schoolboy Rory Blackhall lived.(人神共憤這種說法不只香港)Police investigating the murder of a schoolgirl in a woodland said the attack on the 10-year-old was brutal and violent.

英國首相tony blair 昨天(3/9) 才發表講話,要求家長做好管教 (parenting),也呼吁社會得要以兒童安全及保障兒童健康發展為最首要任務。(PM reveals plans to help improve parenting)

羅列冷血事件已叫人神傷,但更是氣難下的是一眾甚麼鬼blogger 的言論,茶餘飯後張太陳伯的討論或是見解,總比此群大說「傳媒是屎」的「博客」愛正義說良知。七十年代始傳媒理論中的批評理論我以為早是落套,但今天人云亦云的偽知識份子愛說「渲染」、「佔據頭條」之類的。單看書者與參與討論者有些我是聽說過名字也知其人一二,但都是懦夫(cowards),不折不扣。

那班懦夫專心研究wordpress plug-in/layout或是寫怪癖五項介紹google talk、上報紙大賣blog 萬歲好了,還覺悶就搞網聚rss 我的100's ,但別再寫垃圾。

don't fuck me mr lawrence.

posted by hans at
4:44 AM


看見激烈的批評我總是心中一慌,忙忙的臉紅,拗晒底回頭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可是看來看去,整篇文章,除了謾罵他人是偽正義的懦夫、並顯示自己懂得英國新聞之外,到底還說了什麼,還請各方高人指教。最令人失望的總是,在極端、激烈、挑動神經的動作之外,那麼清楚地讓人看到某種出於自身的歇斯底里的保守和盲目性的偏頗。幫下忙丫大佬。通過謾罵他人是偽正義的儒夫來顯得自己好型的人什麼年頭、什麼地方都有(懂得英國新聞者何嘗不然),不是把批判對象貼個「70年代」的標籤就可以顯得自己很有學識的。你可以當自己出緊show登緊台萬眾仰望,但出多兩錢肉緊丫唔該,例如搞清楚什麼是「功能性」的評論方式,為自己尋找一點評論的資格。

鄙人的文章是否垃圾絕不要緊,倒是這種微妙邏輯不妨略談:傳媒必然係屎坑,blogger卻不可以寫垃圾,這種奇異邏輯所揭示的,無非就是「我就係要屌你,立場完全唔重要」,正是該文作者所言「我拉的屎就不臭」。如果這種「潔言汙行」的位置有人這麼想要,我絕不介意讓出來,就算我尚未擁有也願意讓出來。

——因為我是這樣理解「你拉屎也好別拉在我家的廁所」這奇趣想法的:通過「發現」他人在拉屎,而「我家」被定義出來——換言之,如果你那麼想要一個家,那麼我被你想像成正在拉屎,又有乜所謂呢。放鬆,放鬆,唔發羊吊就夠了,你話點就點啦。——但我要一再一再強調:句子都寫不完整,卻記得為「懦夫」註個英文,這種精神狀態完全不令人擔心,現在瘋子到處都是,我都有食精神病藥物啦,只是不像人家那樣咁覺得自己in。親愛的hans,社會根本十分十分接納你,你就像千百萬人平凡的人一樣咁in。

為了令本文更具娛樂性,簡單的邏輯謬誤(如報導和報導方式之間的概念偷換)跳過不談。可談的是,我覺得hans wong總有那麼一點娛樂性:在那種激烈言辭掩蓋之下巨大的空白,那種以拒絕眾人為姿態的對他人「熱烈的依戀」(passionate attachment),它像有著巨大泡沫的肥皂劇。hans wong的網頁有美麗粗暴的肛交照片為首頁,又有一個不知哪裡來的mr lawerence fuck 佢,而這種空洞而誇張的性暴力姿態,無非是掩蓋這樣的僵局:根本沒有人fuck 我,除晒褲都冇——甚至,僵局在於,並不是沒有人(可能)對我有性慾,而是我根本沒有性器(包括屁眼)。所以,竊以為hans wong積極面對現實的方法,不是停止fuck的想像,而是,起碼,讓自己有個屁眼。



各位被錯誤標籤為「專心研究wordpress plug-in/layout或是寫怪癖五項介紹google talk、上報紙大賣blog 萬歲、搞網聚rss 我的100's」的留言者,讓我們放開胸懷,期盼一個有屁眼的hans。因為,我們的氣急敗壞,可能會讓hans以為有人在fuck他(或他在fuck人),遮蔽了「hans沒有屁眼」這個實情。當然,一切各位隨喜,不必管我。

9/02/2005

ataraxia(及送別)

ataraxia又作ataraxy,被譯為「寧靜致遠」,出於公元前四世紀的古希臘:極端懷疑主義哲學家pyrrho認為,根本不存在確定無疑的事物;因此,不判斷任何事情,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恐慌與焦慮,獲得平靜與安寧——即ataraxy的心態。

齊澤克將這種面對到常理秩序的崩潰,理解為「符號性賜福」。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面對到最深沉創傷時,無可名之的一股力量,令我們與該種創傷拉開距離,讓那種創傷變得可以理解。齊澤克稱,得到這種「寧靜致遠」是有著巨大代價的,它等於符號性的「腦白質切除手術」。這是弗朗西斯.法默(francis farmer)被迫接受的手術,而其母親將這種手術施之於法默,目的是為了讓法默在美國日常意識型態中舒服一點。

法默1914年生於美國,青年時已以撰寫激進文章而名噪一時,曾作為學生代表而訪問蘇聯。她一直與社會格格不入。成年後的法默學習戲劇,進入荷李活成為明星。她當然無法接受荷李活的風氣,其母親又企圖控制她。最後她被送入精神病院,更施予腦切除手術。這個故事的結果是,荷李活把這個故事拍成了電影搬上銀幕,「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某些朋友大概能發現我在抄書,請見諒。這種殷紅色的故事,大概是很令我這種傷他悶透的小資明白和投入的。

***

大概是一年之前,有位可敬的前輩,與我由大埔搭火車回旺角,他問我最近在煩什麼。我說,覺得香港沒有可以看的文字傳媒,閱讀環境很嚴苛,對七百萬人太不公平。他露出花崗岩一般的笑容,說,這又如何呢。然後,他跟我講了電影《紅伶劫》的一個場景:女主角本來是很有想法很社會主義的一個人,大概是結尾時,她坐在精神病院裡,安祥地說,世界繼續在墮落和變壞,但我不再關心了。

如果我沒搞錯,那就是弗朗西斯.法默。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心想,前輩真是太看得起我,我這種退縮的小資還沒忍受過像法默那樣的痛苦,也談不上要做手術,這種對白由我來說並不appropriate。

事實上,以我們這種娛樂圈的世代來說,法默的形像很接近某些神經質的城市中的動物。我想應該不止我一個見過:有些動物無法分辨自己和其他東西(如人、車)所各自隸屬的空間,牠們亂闖,驚惶,找不到規則,結果,死得很慘。我見過一隻會闖入大學火車站閘機的小貓,次日清晨在車路上被輾成兩截;一隻不懂得向上飛又怕人的麻雀,跳來跳去終於跳到車路上,被一架巴士輾扁。最近一次是寫論文的時候,有一隻貓在門外不斷地叫。極瘦的牠不知怎樣從鐵門的縫中擠進我們四戶人的走廊,又把頭擠在鐵門的縫中,向外不停的叫。我心想不像我一般徹夜不眠的人大概會覺得牠很吵,這對牠很危險,便倒了一碗水放在門口,又把鐵門打開。牠飛一般竄得不見了影子。然而次日中午,牠又不斷地叫起來——牠不知為什麼又擠了進來。我又去把門打開。牠又竄了出去。這次我跟著牠,牠見我跟著牠,便跳上一扇斜撐向外的窗玻璃之上。窗外無可憑藉,我住六樓,足以把牠摔死。而牠在窗外,又像在鐵門的縫中一般連綿地叫。牠眼看是進不來了,我找了一條棒子想讓牠攀在上面以便把牠帶回來,牠o胡一聲伸出利爪來攻擊我。我去倒了一小碟牛奶想放在窗台讓牠喝、引牠進來,牠仍然o胡一聲嚇得我向後一彈。

我回房時想,我在做論文,牠死了我也不會很激動。後來我從街上回來。貓叫聲已經停止,貓已經不見。牛奶結成薄膜在碟子裡。我由始至終,都是痛苦的目擊者而已。真正死去不會是我。

而到很久很久之後的現在,我才明白,前輩並不是說我和法默之間具有類比關係。從他自己的實踐來看,他只是練就了花崗岩一般的笑容,他並沒有離開那個社會的世界。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夠安詳地說「世界繼續在墮落和變壞,但我不再關心了」,這個作為否定性的結局支撐目前延續的關心。內心深處的被動維度,支撐現實層面的主動維度。簡單來說問題是,我們這些搞文學的所總是需要的,是一個「否定的可能性」,因為我們所理解的自由,總是與「否定」相關。這個道理和尼采說「想到自殺是個很大的安慰,因此我們就能渡過許多個無眠的夜晚」是同一道理。想到最痛苦的影像不過如此,我們也許可以在切除腦白質之外,享有短暫而不安穩的,寧靜。

***

9月1日晚,在性學會和非正規教育研究中心的聯婚活動上,遇到游靜,得知她會到台灣教書,並搬到澳門住。其實不是那麼嚴重的事:她說,若覺得生活太寧靜了,一定會回香港來。我不想傷他悶透。我不想傷他悶透。我理解到這是因為我作為一個主要由文本認識她的研究者,從枝椏被修剪過的文本裡,看到一個顛沛流離氣急敗壞,永遠以傷身的方式發問問題,看到偶然性又不放棄戰鬥性的女子——總有人會明白的:一個寫《不可能的家》的作者,搬到澳門,是一個可以挑起多大傷感的姿勢。她已經爬到社會階級的一個不錯位置,但她不能在她所愛的地方住下來;她明白的事多我十倍,但終於要以放棄的形式去重新築構關係。而我檢視種種住在這個城市的不如意,始終結論為不願搬到別處——這不過是證明,游靜的難處,我不懂得。城市令我們互相感染和懂得,最後令我們因不懂得而渺茫地關心。在否定性辯證的燭照下,我們之間的聯繫明滅不定。我承認我十分傷感。而因為讀者諸君有幸目睹這樣濃重的傷感,若將此文forward予或告知予游靜者不得好死。

批評

「批評有好多種目的,其中一種是為了顯示自己學識的淵博,分析的細緻,一種是為了解別人的惑。如果某君之批評原來主要是第一種,那真可惜,這樣高尚、聰明的人,我實在高攀不起與之做朋友。」
——如前例,為存厚道,笨柒言論姑隱其名。某君自然指鄙人。


本想抄一堆書上對「批評」的定義,後來想到壞朋友「殺雞用牛刀」的嘲笑,都係收皮罷了。批評果然有很多種目的,但在其中選這冷僻和不懷好意的兩項,其中某種主體意識的選擇,不消多提。令我搖頭嘆息的不是「顯示自己的學識」這明顯看來是負面的一端,而是「解惑」這看來好像是正面的一端。大佬,「解惑」?繼「憐憫」後,又擁抱了這種高下假設?還要把我擺入這個維度裡?還要提起「朋友」這種我理解為趨向平等的關係?

我所學習、理解的批評,是實踐、對話、創作、裝置、框架更新。我總是採取欺身近前(我認為啦)的姿態,是因為我相信批評不是尋找安全的位置——所以就撞上這種怪人。我認為,在這個社會裡,「解惑」這種庸俗啟蒙主義的姿態,既不政治正確,也好像不會行得通的樣子。原來,有人不但甘之如飴,而且還要以一種追債式的態度,責問:「你為何不解我惑?這豈非天理不容?」天啊,誰受了薪一定要解你的惑?

而且,文字淺淺白白的寫在那裡,再寫得淺白一點我就覺得是侮辱自己和本blog的讀者了。天啊,誰有權迫人侮辱自己?閣下的問題從來不是沒有人指出過,起碼本人已經講過三次以上,你每次都依然從一個上次討論裡已被批判得體無完膚的框架去理解問題——誰有這樣的義務,要為了你而變成不斷自我重複的人?唯有一個不重複的方法來重複吧:這位作者,你的回應顯得好像沒看過我原文的第四、五段。而且,你明顯,閱讀時不是逐個逐個字看的,所以不斷漏掉重要的詞語。至於框架問題,不再重複了,肯定講過三次以上。


所有經典的學習模型(孔子、蘇格拉底等)中,尤其是作為機構的現代學校體制出現之前,好像從來沒有學生會稱讚老師「你講野真係清楚!我明晒!」也沒有人會指責「為何你講的我不能明白?」大家講的是「啟發性」,一個好的老師是「具啟發性」,而教出來的學生也不是千人一面,因為啟發帶來的思考之結果人人不同。「啟發性」本身要求了問題(如果有)和答案(如果有)有著距離,箇中的距離就是你所付出和得著的最重要區域。


至於一邊假設著「朋友關係」,一邊又惡狠狠喊著「解惑」,更加係黐撚線。我日日挑剔周某,也倒未假設周某有義務教懂我什麼(即使他看書多我十倍),而且我不懂就問,而不會講一大堆全然不搭線的話「以塞忠諫之路」;若隔了一段日子才明白,只有默默收皮心中記著不要再問。想到這裡我又不禁有點憐憫(就把它大大方方地用在該位作者身上吧)該位作者,他大概是不很懂得怎樣是朋友關係,又天天無助地等人解惑——一旦被說中了,又面對不了抗拒起來。


我認為,這也是學生報近年的「啟蒙論」風氣所應反省的,即這種態度:人家所批評的你不明白,是人家的錯,錯到足以聲大夾惡的地步。本人竊以為與本人吵到天昏地暗的譚棨禧君應負最大責任。大佬,對自己的言論有所要求(如寫得清楚到一個地步)可說是ok的;對他人的言論有這樣的要求,已經具爭議性(尤其在文學世界);作為論戰的一方,不斷阻撓討論推進,又不斷強調「你要解我惑!」而爭取某種自身的benefit(己惑被解),則真是十分討厭的姿態——它十分十分像被呂大樂恨之入骨的那種要餵到埋口來食的學生,那種根據消費為base的顧客姿態,只是它的根據不是「我俾了錢!」而是「我無知過你!」——它令資本主義顯得多麼可愛,你說是否罪大惡極——中大學生報這種充滿自虐式要求的組織養出了這樣的大少爺,這個組織大概出了某些嚴重問題。

這種態度是具破壞力的,因為它的潛台詞/靠山是「你如果唔理我,你唔好搞社會運動了!因為你唔想同人溝通!」我認為,如果要改變社會,恐怕不能不同時改變這種不付出——準確點講,是連付出都不懂得,這位聲大夾惡的人覺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心力去理解,還強調自己花時間打了千多字——而想一蹴而獲、獲得不存在縫隙的順滑論述(及人生)的態度。大佬,如果改革者所面對的對象都是如此醜惡、本身毫無反省能力,那麼恐怖主義比教育更為人道,毀滅比建造更為合理,close file比喘著氣打字更受到支持。於焉理解,我的朋友總是叫我不要衝埋on 9友處,用心無非是為社會為文學為我的家庭保留一份人力,不想我變成恐怖份子。

仲話「Please,我是認真的,要打要殺,千祈唔好咁細力。」大佬,真係嚇得我。咁都細力?點解咁都會係細力?無非就是出了醜自己還不知道。如果我出了這樣的醜,我會考慮自殺——無非是這種自省令我出醜愈來愈少,而不是有誰天天提著我「你又出醜了」。所以我們這些人生尚未展開新一頁的老鬼真正sentimental的nostalgia在於,以前應該是屬於對立陣營來讓我們批判的敵人,屬於讓我們棄守整個小組織來避之則吉的類型的,今日竟然成為了自己陣營的一員,而且,還不得不是健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