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2007

假如讓我說下去

近來被譽為「正面到有d變態」、「真係好construstive」——本來自命gothic loita,正大感尷尬,誰知不旋踵,壞狀態就襲來,突然被負面情緒充滿,覺得世界與自己正以相反方向急速消逝,看見每個人,都想到「我要和這人毫無關係」或「「這人將要和我毫無關係」,很小很小的事,都迅速與萬千不良徵兆連繫起來一張網兜頭罩下,非常非常的介意,經常要花很多時間叫自己冷靜,把因果關係鬆脫,說那些是無關的,或責備自己小氣到要介意這些事實在丟臉,或對自己說這些我早已明白不必激動。十二月就如此渡過,別人大概看不出來,而我亦不這樣很久了。要重新明白已明白過的道理,這真是沮喪的事。

我有一個「被虧待調侃」,就是經常調侃某人與我的友誼關係都是functional的,每次只有具體要幫忙的事,該人才會找我。今日對方還擊,提出在某時某日我將不用存在,這樣可以減輕我「functional地存在」的感覺。那就是說,對彼而言,我要麼不存在,要麼functional地存在。

其實我有許多友誼都是靠function來維持的,function並不純粹,它會攪拌催生大量超越functional 的sentiment,即所謂同行感。而且現在我與我的許多朋友一樣,已經忙到了必須以functional的方式才能增加見面機會的地步。我也的確信仰functional,有個中同,從來都是感情遭遇煩惱才會找我,每次扮作無事深夜打來,問深幾句,都是為了感情煩惱。但我們也還是以牙籤(攝時間)的方式彼此友愛至今。捫心自問,我自然也有 pure functional地對待人。

所以,直面「對彼而言,我要麼不存在,要麼functional地存在」的真實,竟然會這麼傷心,真是令我自己訝異。大概真是在壞狀態中。只有在壞狀態中,我才會因想著「一定是我喜歡這個人多過這個人喜歡我太多」而委屈,被一種精緻婉約頹廢的黛綠色染浸,所謂傷心。

但也還是決定放棄了。我很厭惡委屈的感覺,就讓我們平等相待,對於只以functional來理解我的人,就以functional的方式理解之,至於友誼,不再談論,以免我覺得委屈。隨後的practice其實不免是去友誼化的,原來對我而言,functional只能存在於含混的practice,不能進入「理解」的層次。真是不可救藥的幼稚和傷他悶透啊。

只是我們都愈來愈老,情況只有愈來愈壞。所以,我放棄了。唯獨居者知道生存之井底部有如此一塊明礬:收縮、撤退、拂袖而去,就是自我拯救的唯一經驗、唯一可能。我不是沒有放棄重要事物的經驗,所以傷心也大概是短暫的。



Summer's almost gone,
Summer's almost gone,
Almost gone,
Yeah, it's almost gone.
Where will we be
When the summer's gone?

Morning found us calmly unaware,
Noon burn gold into our hair,
At night we swim the lappin sea.
When summer's gone, where will we be?
Where will we be?
Where will we be?

Morning found us calmly unaware,
Noon burn gold into our hair,
At night, we swim the lappin sea.
When summer's gone, where will we be?

Summer's almost gone,
Summer's almost gone.
We had some good times,
But they're gone,
The winter's comin' on,
Summer's almost gone.

12/30/2007

繼續思考另類媒體連結可能

先宣傳:完成最後藍紙校對之後,我和陳志華決定把大為激賞的「詩歌康樂棋」(袁兆昌設計,郭言繪畫)的彩色校稿率先展出,讓大家可以即場玩。另外也會把僅有的第一期創刊號展出,並嘗試展出部分有類爭論痕跡的校稿。另外還有我的玩偶抱抱同場助興。佢超嗲的。希望可以面對陳滅和郭達年展出的另類刊物不太丟臉。


梁山泊一樣的展品


來!看香港另類媒體力量!

featuring(節目太多恕難盡錄):
獨立媒體(香港)——展出多項珍貴香港獨立出版如《70年代》(雙周刊、月刊版、非賣品版、試驗號)、《年青工人》
、《黑鳥通訊》、《打開》、《過渡》、《ps》、《女流》、《結他》、《盤古》、《年青人周報》、《呼吸詩刊》、《秋螢》、《文化新潮》、《基進論壇》《民眾報》、《白文本》、《男女胴體》、《曱甴》等,尚有許多舊兒童及文學雜誌等你發掘。識貨之人睇之無不兩眼發光。 影行者——教你特技diy拍出跳樓鏡頭,即場制作四格漫畫工作坊 陳智德(下午四時至五時)——漫談香港獨立出版和獨立音樂! 同場加映——莫昭如七十年代獨立電影《一封給香港文藝青年的信》
my radio(下午六時至七時)——網上現場直播
開台--節目製作示範,邀請到場朋友參與
另有《月台》、《众獨》、廿九几攤位,欲罷不能!


這 不只是獨立媒體(香港)或者香港獨立媒體網的三周年,而是歷來獨立力量大晒冷Festival!縱面穿透近二、三十年的異議及小眾媒介、橫面覆蓋近年生氣 勃勃的各個自主出版、網台、錄像制作單位。另有郭達年及陳智德,論數十年來獨立音樂自主出版如何介入文化社會政治變革的大潮;網台myradio更會進行 網上直播!嫌主流傳媒唔好睇,就要一齊來參與另類媒體!

日期:十二月三十日(星期日) 時間:下午二時至七時 地點: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9樓


***

離線沙龍中提到crossover,將不同議題錯置到各另類媒體中,由該媒體的獨有形式及取向去處理,達致碰撞和更新的效果(試想像《月台》去做立法會選 舉!)。我想起字花第九期的皇后碼頭書店企劃,裡面吸收了保育運動中「人民規劃」的民主討論方法,及文學的虛構性質,效果未臻完美,但或者可以作為一個經 驗分享。

書店企劃內容包括:
.參與者在討論之前的理想書店概念;
.在皇后碼頭參與導賞、登上頂部、作了一次數小時的討論
.建築系碩士畢業生根據討論結果,畫出之平面構想圖
.一直參與討論過程的小說作家吸收討論後創作之小說

具體內容大家可以去看《字花.木》,下面貼出企劃引言供大家討論。


〈皇后碼頭書店企劃〉

今夏,皇后碼頭是熱點,在各大傳媒上佔據不少版面和時間。有人說這是刁民作亂,有人說這是理想青年為城市的未來而守護歷史;有人說政府做足程序,有 人質疑政府則擁抱「軍政金」的強勢而抹殺庶民生活空間;有人說別吵了不發展香港就死路一條,有人說香港已再付不起盲目發展的代價,因為維繫香港作為一個社 群之共同情感的空間實物,近年已被大幅消滅。在時事熱點沸沸揚揚一日千里的話語衝突之中,《字花》(可能是城中動作最緩慢的媒體),暗暗追問的是,文學 (雜誌)應該如何,以不同於其它媒體的方式介入?

這個專輯的基本構想是,以一個將被消滅的公共空間為基礎,讓不同的人能一起討論,建構一間虛構的書店。選擇「書店」是因為閱讀與文學相關,書店是構 成城市文化脈象的要素之一;而且,「書店」這種空間,受社會風氣、商業傳播中介,同時亦保有更大的相對自主及反省空間。保衛皇后運動被人忽略的重要論點, 以反對唯經濟是尚的發展方向,並重新對本土庶民抗爭運動史作鉤沉,以繼續推動香港困難的解殖過程。以最保守謹慎的態度來說,鉤沉總建基於對歷史尊重,去翻 閱,及強烈的反思敏感——書,在其中是一個重要的載體吧。

文學一般是獨立創作,而這個專輯汲取了天星以至皇后運動的一個重點,就是人民參與規劃。在天星及皇后運動過程中,有多次「人民規劃大會」舉辦,讓與 政府現存規劃方向不同的庶民意願,在專業意見的輔助下,得到凝聚、發揚、實踐——在未得到足夠權力之前,我們只能先實踐討論本身。在討論中讓彼此的想法匯 融,是相當費力的緩慢過程,對以個體方式進行藝術創作的人尤其陌生,但更因此是寶貴的民主參與經驗。編輯很著意讓不同身份的人參與製作、令意見有點代表 性,但必須主動承認,在取樣上,這些參與者都有共同特徵:他們都是《字花》的作者或讀者,是離散的《字花》群體之一員。尋找自己的立足點,建構一種群體身 份,以助我們參與(另一個更大的)群體。

虛構的企劃是希望顯示文學的創造力(文學雜誌的專輯當然有小說),不需要受囿於現實的給定條件(正如市民可以反對政府一意孤行的P2路和摩地大商 場);而請來專業的建築界人士參與,則是想表明,創造不一定是「不實際」。這個專輯未能完美,但參與發聲的自主性,及與異於自己者的連結,也希望勉強算是 曲折參與解殖過程。

這個專輯是在飯桌上隨口談出來的。本來,這是一個關於書店的專輯,想將實存文化書店及虛 構理想書店作一對照。但後來談著談著就變成了這樣。在這個過程中,那個最經常為皇后作抗爭的編輯,發言最少、最不主動——筆者的意思是,那沒擁有張揚發聲 渠道、沒能組織成旗幟鮮明的反對派的,我城沉默的大多數,不但有著意見,而且擁有著參與改變未來的巨大創造性能量。


(有意見、觸發或批評歡迎提出)

12/27/2007

給社區一個機會

教書時不斷向學生講述利東街那傳奇性的堅持,現在抗爭已去到與人造的現實對峙的地步:以身體的實在(the Real),勾尋現實(reality)的裂縫。59歲的街坊may姐在寒鋒下絕食,這幾天傳媒不大理會(now新聞台的持平報導值得一讚)。節日不應以盲目為條件的,請大家支持這位純靠意志消耗身體的女性。而且我們要更清楚地認識到,敵人總是恃其強橫而以同樣的手段打擊反對聲音:拆了再說、以公關和利益將反對聲音消音。讓我們都做聖鬥士,克服同樣的招式。


林鄭叫停市建局 給社區一個機會

利東街H15關注組成員葉美容﹝may姐﹞自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四時絕食,至今﹝廿七日凌晨一時﹞ 已超過八十一小時。對五十九歲的葉美容來說,這種程度的絕食行動已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但她仍然不願放棄,並決定於今日﹝十二月廿七日﹞早上八時,在支援 者協助下到政府總部等候發展局長林鄭月娥,要求林鄭插手,停止市建局現時在利東街偷步展開的工程,不要讓市建局製造既定事實,重蹈政府強拆天星的覆轍。

在 今年十一月林太主動提出的會面後,H15關注組提出了「折中規劃方案」。方案主要針對目前市建局的方案之三大弱點,作出了三點修改:一、降低整個項目的整 體密度;二、取消於利 東街地底興建二百多個停車位;三、保留利東街中段的唐樓群。h15關注組認為,折中方案調和了關注組原來的啞鈴方案和市建局的方案,可以達致多贏。

方案本來已得到城市規劃委員會排期於明年一月十一日審理,然而市區重建局卻同時在聖誕假期期間繼續開工拆樓,試圖製造猶如去年天星碼頭一樣的「既定事實」,讓利東街的唐樓被拆至不能挽回的地步,阻止城規會審議關注組的申請。

城 規會主席楊立門是發展局常任秘書長;市建局是法定機構,發展局有權亦有責對之進行監督。林太作為發展局局長,是香港城市發展的關鍵人物,既然之前亦主動會 見街坊,在市建局橫行無忌之時,實應出面干預,給我們一點時間,還街坊、市民、城市一個機會。H15關注組向林太提出以下兩點懇切要求:

一、市建局立即停止清拆利東街唐樓,在H15的方案審議結束之前,不得動工;
二、城規會應儘早召開會議,審議H15關注組提出的方案。

街坊為利東街花了多年心血,現在街坊只需要一個公平討論的機會。市建局若問心無愧,為何連民間方案在城規會上曝光、被公平審議的一個卑微機會,都要橫加阻止?為何連一點點的時間,都不給我們?

H15關注組成員甘霍麗貞、冼惠芳
十二月廿七日

連結作為自信

(連不擅打字的江記也寫了長文,真希望可以真正落實一些作為另類文化集體身份的共識,這樣我們才有未來,這樣城市才有未來。)

月前有一次關於「世代論」的討論會,嘉賓為呂大樂、梁文道、何翹楚、李學彬。席間,呂氏以其一貫淡漠中深藏慈愛的態度,勉勵年輕一代拓展自 己的天空,方法是「想想自己有什麼優勢是上一代所沒有的,那樣才能取而代之。」明白他的好意,但當場我也提出異議:這種「獨特性」仍是戰後嬰兒潮式的殺戮 競爭思維,「取而代之」是一種弒父想像;而證諸我個人及身邊一群從事社運、文化藝術事業的年輕人經驗,我會說這種「有你冇我」的競爭意識並不是我們的思維 方式。倘若我們(字花、廿九几、本土行動以至其它被認為是「年輕」的群體)真的幹出了什麼,成功的最大關鍵,是在於連結。當然會有某程度的競爭,但我們首 先考慮的,多半不是先把與自己相似的個人或群體淘汰鬥死、好讓自己脫穎而出;而是在彼此的理念和實踐之中找到相似、互相欣賞的東西,再以朋友仔的友好方式 互相撑場幫助宣傳,以至聯合搞作。

設若戰後嬰兒潮的競爭思維是一種主流論述,而作為非主流的年輕人聯結力量是正常策略。而我想這也和年輕一代普遍的互聯網經驗有關,互 聯網講求分享、交流、連結,網絡就是權力,由受眾提供內容;而主體經常被介入、摻雜,與此同時卻仍能夠建立自己的面貌。互聯網空間廣大,可以稀釋競爭。而 經過多年的考試應徵排名,許多年輕人都已厭倦競爭。世代論令後生吐苦,「老不死霸着位子不肯退所以我上不了位」;接着有問,上位為何重要?原來是我們都感 受到學位月薪座駕住哪裏在哪打工等等「好生活標準」之壓迫;接着再有問,何謂好生活?或者到此才是真正的反叛:遊戲目標、衡量標準、作為規則的競爭,都要 徹底推翻。曾有某種對保育運動的古怪質疑:老樹(或啟德或九龍皇帝)更重要,若真心要保育,何以保個破碼頭而不去保樹?先不論許多保育抗爭者亦有保樹經 驗,這種質疑的問題在於假設保樹和保碼頭之間是競爭狀態、互相搶客,而(故意?)忽略不同議題之間本來就是以同一箭頭指向城市的發展弊端,眺望相近的未來 圖景,會網住共同的成功。競爭思維挑撥妒忌,會掩蓋連結互生的可能,接下來就被各個擊破。老實說,我從來不想取誰而代之,通常是想攜手做些新事,與同齡 者,與上一代。

最近出版的《大騎劫》,智海和江康泉以香港作家的作品為藍本創作漫畫,改編意識積極:前人作品換上新時代的語境,或在概念上作更極致的推展,出來的 奇異成果,既不是前人的,也不是兩位作者無參照之下可創作出來的——而最後成果是繼承、安慰、激勵,多於「取而代之」。更新同時是保留,連結的開放態度彌 縫代際斷裂。不必趕走上一代,只需加入他們或與之交流,他們就再不會是原來的面貌,而且上一代必須這樣倚賴下一代的傳承才能存在——細節可以改變整體、甚至根本就是整體的支撐,這就是非主流的年輕人之自信。

連結不是互相借用平台來賣自己的廣告,而是在信任和友愛的基礎上,讓他人碰擊自我、進入自己的核心,共同幹出本來幹不出的事。獨立媒體三周年,想連結各種另類媒體、創造一種新的另類文化集體身分,(週日還有活動)謹以小文共勉,未來積極友愛。


(刊聖誕日明報.世紀.自尋短見。圖為筆者上年自製之聖誕咭。)
二)來!看香港另類媒體力量!

這 不只是獨立媒體(香港)或者香港獨立媒體網的三周年,而是歷來獨立力量大晒冷Festival!縱面穿透近二、三十年的異議及小眾媒介、橫面覆蓋近年生氣 勃勃的各個自主出版、網台、錄像制作單位。另有郭達年及陳智德,論數十年來獨立音樂自主出版如何介入文化社會政治變革的大潮;網台my radio更會進行網上直播!嫌主流傳媒唔好睇,就要一齊來參與另類媒體!

日期:十二月三十日(黎緊星期日!)
時間:下午二時至七時
地點: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9樓

featuring(節目太多恕難盡錄):
獨 立媒體(香港)——展出多項珍貴香港獨立出版如《70年代》(雙周刊、月刊版、非賣品版、試驗號)、《年青工人》、《女流》、《基進論壇》、《黑鳥通 訊》、《結他》、《盤古》、《年青人周報》、《呼吸詩刊》、《秋螢》、《文化新潮》、《民眾報》、《打開》、《過渡》、《ps》、《白文本》、《男女胴 體》、《曱甴〉等,尚有許多舊兒童及文學雜誌等你發掘。識貨之人睇見無不兩眼噴火。
影行者——教你特技diy拍出跳樓鏡頭,即場制作四格漫畫工作坊
陳智德(下午四時至五時)——漫談香港獨立出版和獨立音樂!
同場加映——莫昭如七十年代獨立電影《一封給香港文藝青年的信》
另有《月台》、《众獨》攤位,myradio現場直播!

12/25/2007

腸胃炎恭祝大家聖誕快樂

持續工作和病。送給大家美好的東西。請大家明天去支援利東街絕食的街坊
禮物就是那些以不夠理想的方式指涉的理想吧。未充盈的形式,載負理想。

1.



2.
http://www.ssjj.com/play/255529.html


3.
〈杜諾伊哀歌〉 里爾克(綠原譯)

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间有谁
听得见我?即使其中一位突然把我
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
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因为美无非是
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
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因为它宁静得不屑于
摧毁我们。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于是我控制自己,咽下了隐约啜泣之
诱唤。哎,还有谁我们能
加以利用?不是天使,不是人,
而伶俐的牲畜已经注意到
我们在家并不十分可靠
在这被解释的世界里。也许给我们留下了
斜坡上任何一株树,我们每天可以
再见它;给我们留下了昨天的街道
经及对于一个习惯久久难改的忠诚,
那习惯颇令我们称心便留下来不走了。
哦还有夜,还有夜,当充满宇宙空间的风
舔食我们的脸庞时——,被思慕者,温柔的醒迷者,
她不会为它而停留,却艰辛地临近了
孤单的心。难道她对于相爱者更轻松吗?
哎,他们只是彼此隐瞒各自的命运。
你还不知道吗?且将空虚从手臂间扔向
我们所呼吸的空间;也许鸟群会
以更诚挚的飞翔感觉到扩展开来的空气。

是的,春天需要你。许多星辰
指望你去探寻它们。过去有
一阵波涛涌上前来,或者
你走过打开的窗前,
有一柄提琴在倾心相许。这一切就是使命。
但你胜任吗?你可不总是
为期待而心烦意乱,仿佛一切向你
宣布了一个被爱者?(当伟大而陌生的思想在你
身上走进走出并且夜间经常停留不去,这时
你就想把她隐藏起来。)
但你如有所眷恋,就请歌唱爱者吧;他们
被称誉的感情远不是不朽的。
那些人,你几乎嫉妒他们,被遗弃者们,你发现
他们比被抚慰者爱得更深。永远重新
开始那绝对达不到的颂扬吧;
想一想:英雄坚持着,即使他的毁灭
也只是一个生存的借口:他的最后的诞生。
但是精疲力竭的自然却把爱者
收回到自身,仿佛这样做的力量
再用不到第二回。你可曾清楚记得
加斯帕拉·斯坦帕,记得任何一个
不为被爱者所留意的少女,看到这个爱者的
崇高范例,会学得"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吗?
难道我们这种最古老的痛苦不应当终于
结出更多的果实?难道还不是时候,我们在爱中
摆脱了被爱者,颤栗地承受着:
有如箭矢承受着弓弦,以便聚精会神向前飞跃时
比它自身更加有力。因为任何地方都不能停留。

声音,声音。听吧,我的心,就像只有
圣者听过那样:巨大的呼唤把他们
从地面扶起;而他们却一再(不可能地)
跪拜,漠不关心其它:
他们就这样听着。不是你能忍受
神的声音,远不是。但请听听长叹,
那从寂静中产生的、未被打断的信息。
它现在正从那些夭折者那里向你沙沙响来。
无论何时你走进罗马和那不勒斯的教堂,
他们的命运不总是安静地向你申诉吗?
或者一篇碑文巍峨地竖在你面前,
有如新近在圣玛丽亚·福莫萨见到的墓志铭。
他们向我要求什么啊?我须悄然抹去
不义的假象,它常会稍微
妨碍他们的鬼魂之纯洁的游动。

的确,说也奇怪,不再在地面居住了,
不再运用好不容易学会的习惯了,
不给玫瑰和其它特地作出允诺的
事物赋予人类未来的意义;
不再是人们在无穷忧虑的双手中
所成为的一切,甚至抛弃
自己的名字,不啻于一件破损的玩具。
说也奇怪,不再希望自己的希望。说也奇怪,
一度相关的一切眼见如此松弛的
在空中飘荡。而死去是艰苦的
并充满补救行为,使人们慢慢觉察到
一点点永恒。——但是,生者都犯了
一个错误,他们未免泾渭过于分明。
天使(据说)往往不知道,他们究竟是
在活人还是死人中间走动。永恒的激流总是
从两个区域冲走了一切世代
并比两者的声音响得更高。

他们终于不再需要我们,那些早逝者,
他们怡然戒绝尘世一切,仿佛长大了
亲切告别母亲的乳房。但是我们,既然需要
如此巨大的秘密,为了我们常常从忧伤中
产生神圣的进步——:我们能够没有他们吗?
从前在为林诺的悲悼中贸然响过的
第一支乐曲也曾渗透过枯槁的麻木感,
正是在这颤栗的空间一个几乎神化的青年
突然永远离去,空虚则陷于

现在正迷惑我们、安慰我们、帮助我们的
那种振荡——这个传说难道白说了吗?

12/21/2007

豈止廣告

眼前兩星期,香港獨立媒體網及獨立媒體(香港)會就成立三周年舉行一系列的活動。活動的意念,是希望請來平日在其各自領域搞自己的媒體的友好團體和朋友, 交流交流。因為我們相信,獨立自主的小媒體,即使媒介、形式、取材準則、政治立場、審美觀等哪怕大相逕庭,但它們的總和,構成我們社會的另類文化。

詳情如下:

一)離線沙龍:媒體任務——在自由民主倒退的路上

不 少不同形式的另類、獨立、小眾媒介其實大家身邊或街角巷尾一直運作,你自己也可能是搞手之一。可曾想過我們的另類是對抗主流媒介的什麼?資源缺乏、發行困難的 生存條件,是一種劣勢,還是某種具批判或顛覆意義的「自主」特徵?「獨立性」對這群不同媒體又是否有意義?究其竟,沒有自我定義一個集體身份的需要?

推 動對主流、大眾文化有對抗性的另類媒體運動,對象是什麼人、參與者是什麼人、與主流媒體的關係、激進性在哪等等的問題,應唔應該問點樣問問完次後點樣做, 都是這個可能是首次以「另類媒體運動」作為旗幟的離線沙龍希望激起的浪花。邀請不同領域及形式的自辦媒體出場,大談連結及集體力量!

日期:十二月廿二日(六)(黎緊這個星期六呀) 時間:下午二時半 地點: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9樓 嘉賓:花苑(《月台》美術總監)、李維怡(影行者成員)、王岸然、大腦電波(開台成員)、梁錦祥(my radio台長)、yvette(粉紅a);當然仲有香港獨立媒體網的朋友啦!

12/19/2007

廣告

連續兩集與嶺大有關,簡直好似幫緊嶺南打工咁。他們搞有心思有意義的研討會,但因為地居偏遠所以遭遇困難,實在是很慘的。

文明單位:沙士的集體記/失憶
嘉賓:陳順馨、陳慧燕

看了《沙士啟示錄》,馬上回勇,回應水平算是可以。順馨也很流暢,沒有以前那麼羞怯。順便還有機會親炙著名blogger燕x!

文明單位:香港文學研討會(普及淺嚐版)
嘉賓:梁秉鈞、鄭政恒

嶺大的香港文學研討會,很有心思的架構(俗語所謂輸人不輸陣?),由外緣映照自身面貌。陣勢有致、題目清楚、人腳鼎盛。


十二月二十日 (四) Thursday, 20 Dec, 07
嶺南大學康樂樓林秀樑會議中心 (AM3/F) Paul S. Lam Conference Centre, Lingnan University (AM3/F)
香港文學的定位 The Identity of Hong Kong Literature

10:00 – 11:30
(1)怎樣界定香港文學 The Identity of Hong Kong Literature
講者:
史書美教授: 〈廣義的華文文學的理論探討〉
王宏志教授: 〈怎樣去界定香港文學: 香港文學史書寫的一個最基本問題〉
劉登翰教授: 〈走向文學的自覺 –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後香港文學的演變〉

11:30 – 11:45茶點 Tea Break

11:45 – 13:15
(2)文學史的書寫 The Writing of Literary History
講者:
彭小妍教授: 〈文學史料的編撰與香港文學在華文文學中的定位〉
李瑞騰教授: 〈香港文學史建構的預備作業〉
黃萬華教授: 〈香港文學對於「重寫」20世紀中國文學史的意義〉

13:15 – 14:30 午休Lunch Break

14:30 – 16:00
(三) 冷戰及以後 The Cold War and After
講者:
王光明教授: 〈冷戰時代與香港文學〉
趙稀方教授: 〈五十年代美元文化與香港小說〉
李海燕博士: 〈冷戰的色與戒: 論張愛玲的社會詩學〉
16:00 – 16:15茶點 Tea Break

16:15 – 18:15
(四) 香港文學的特色 The Features of Hong Kong Literature
講者:
安妮・居里安教授: 〈都市空間與文學關係〉
黃仲鳴博士: 〈粵語文學資料初探〉
劉俊教授: 〈香港小說中的「香港製造」和「心經」--以「三城記小
說系列·香港卷」和「香港文學選集系列·小說選」為論述中心〉
許子東教授: 〈香港小說中的「北方記憶」與「革命想像」〉

星期五
9:00 – 10:30
(五) 文學關係 Literary Relations
講者:
李奭學博士: 〈剪不斷,理還亂:台港文學關係之我見〉
藤井省三教授: 〈香港人心目中的村上春樹〉
關詩珮博士: 〈知識生產與村上春樹在香港的傳播〉
10:30 – 10:45 茶點 Tea Break

10:45 – 12:45
(六) 散文研究 Prose Studies
講者:
樊善標博士: 〈案例與例外-十三妹作為香港專欄作家〉
袁勇麟教授: 〈近年香港散文淺議〉
葉輝先生: 〈論香港散文〉
金惠俊教授: 〈香港專欄散文的現狀和未來〉

12:45 – 14:00 午休 Lunch Break

14:00 – 16:00
(七) 報刊研究 Revisiting Periodicals
許翼心教授: 〈近代中文報刊與香港文學的開拓〉
張詠梅博士: 〈香港文藝雜誌研究-《海光文藝》初論〉
沈雙博士: 〈冷戰時代的文化雜誌〉
吳兆剛先生、鍾韻晴小姐、沈海燕小姐:〈關於報刊研究的討論: 以《中國學生周報》、《大公報》及《星島晚報》為例 〉

16:00 – 16:15茶點 Tea Break

16:15 – 17:15
(八) 詩與翻譯 Poetry and Translation
講者:
陳智德博士: 〈起源及其變體──香港作家、香港文學與香港新詩〉
鄺可怡博士: 〈讀倦了的「人生真實」 - 論戴望舒香港時期 (1938-1949) 的法文小說翻譯〉
19:00 - 20:00
《漫畫騎刧文學》新書發佈會 (灣仔莊士敦道141號三聯書店分店)
20:00 – 21:00香港詩歌朗誦會 (場地同上)

星期六(九龍塘沙福道19號教育局九龍塘教育服務中心 )
9:30 – 11:00
(九) 香港文學與文化 Hong Kong Literature and Culture
講者:
何慶基先生: 〈文化政策中的香港文學〉
郭詩詠博士、袁兆昌先生: 〈由雜誌的出版經驗看香港人對文學的想像〉
沈海燕小姐: 〈青年學者的香港文學研究與電視文學節目〉
11:00 – 11:15茶點 Tea Break
11:15 – 12:15
講者:
李智海先生、江康泉先生: 〈漫畫如何「騎劫」文學〉
張歷君先生: 〈紀實錄像與寫實文學〉
12:15 – 14:00午休 Lunch Break
14:00 – 15:30
(十) 文學與教育 Literature and Education
講者:
陳國球教授: 〈文學選本與香港文學研究〉
黃淑嫻博士: 〈香港社會中的電影與文學〉
王良和博士: 〈高中新詩教學設計的理念〉
15:30 – 15:45茶點 Tea Break
15:45 – 17:15
講者:
璧華先生: 〈香港中學文學教學中存在的問題〉
李家駒博士: 〈香港文學教材〉
馮珍金女士: 〈高中課程中的香港文學〉

short-form

忙得想死。如果以前貼醜怪的自拍照出來可類比於自毀,那麼現下的明明就是鴉片。
而之間的退縮,稱為老去。






(就黎冇相了!!)

12/18/2007

暴躁二之財不入急門

1.
(衝上某專入台灣書的店)
「你們有哪些駱以軍的書?」
(查找查找查找)
「陸以琛的書我們有《精靈之舞》、《酒紅色的天空》和《寫給你的情書》,不過賣完了,要替你訂嗎?」

(按人名諧音,書名接近杜撰。)

2.
(打去某專賣大陸學術書的書店)
「有沒有葛蘭西的《獄中書簡》?」
(查找查找查找)
「我們冇入過這位作者的書喎。」
「不可能,我的《獄中札記》就是在你們那裡買的。」
「是《獄中札記》還是《獄中書簡》?」
「我已經買了《獄中札記》為何還要買?」
「法蘭西?」
「葛蘭西。(妥協)葛民輝個葛。」

這樣妥協還是找不到!我明明記得當日我是在兩本之間選了一本的。

***
到底如何可以平安渡過本週?
或稱狂躁或稱暴走的狀態。

亂就亂唄怎麼了


容納凌亂 把行政藝術化

台灣近年翻譯了許多出色的大眾書籍,它們以經濟、管理或生活品味為包裝取向,卻不像一般人誤以為的,只教你如何巧取豪奪、欺上瞞下、消費至死,而是以知識、歷史、理論、文化的角度,指出現時世界的發展走了什麼歪路、有哪些話語扮作常識其實蒙昧、教讀者快人一步回頭是岸。信手舉出的例子就有《誰騙走了你的咖啡錢》、《窮得有品味》、《慢活》等等,這次我想談的是《亂好》。

亂是人類基礎

《亂好》的作者包括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管理學教授——一本管理學書籍提倡混亂?也夠聳人聽聞。書中引用大量歷史例證、科學理論、名人故事,去證明某種程度的亂,是人類現象中不能滅除的,甚至最基礎的要素之一。混亂派的教父愛因斯坦,其書桌以凌亂著稱;他26歲時除發表《相對論》外,還研究「布朗運動」(Brownian Motion),發現在物質最基礎的分子結構層次,已存在大量的隨機活動,聯繫到人類世界大量的隨機行為與現象。又比如說,噪音雜訊代表著「亂」,但許多人都試過毫無噪音的寧靜狀態,是極度毛骨悚然的。我們的大腦排斥完全無雜音的狀態,它反而習慣在多種雜音裡接收訊息,摸索自己的秩序。《亂好》還有大量經營例子,告訴我們一些擺設凌亂、將各種不同貨品堆放在一起的店鋪,如何擊潰那些井井有條、貨品種類清楚有別的店鋪。以亂聞名的本地夜冷店譚才記門庭若市分店叢開,誰說亂者必敗?

若非facebook裡有小組徵收凌亂的桌面和房間照片,我還不知道,原來凌亂對那麼多人來說,竟是羞恥之事。小組氣氛親密,因為成員看到別人的凌亂照片後大感欣慰,有位編輯甚至道「經過上司面前也可以抬起頭做人了 」。其實未經整理的桌面並非完全無序,《亂好》就指出一個事實:放得愈近就愈有迫切性,亂可以是無意識但合理的個人秩序,隱然與生活現實相合。生活形態混亂的人,心思可能最清明,因為習慣混亂才能發現不同的秩序形式,自創秩序。

亂是香港性格

書中稱,亂的好處包括:一、完整豐富,包容繁雜多元的人事;二、與外在環境產生共鳴,把握改變與機遇;三、錯置各種系統的元素,突顯發明的可能;四、變通較快,能以最有效率的方法達到目標,還可以轉移內部壓力;五、具有混雜的活力,因此更能面對衝擊、失敗,而且不易模仿。咦,這不是在說我們引以為豪的香港嗎?

亂是系統秩序以外的,例外狀態。政治哲學、管理學、文學等不同領域的理論家都指出,一個完整而源遠流長、經得起考驗的系統或架構,都會在其統一清晰的原則之外,包含某種「例外」狀態,而這種例外的狀態恰在整個系統中被賦予最高地位。就像中國國粹麻將的系統,基本原則是牌必須以相連或同樣的方式組成二或三隻;但「十三厶」則是一個例外,它偏要單獨而本來組合機會最少的厶九和番子牌,而十三厶在任何地方牌系裡,都是最高番數(單獨計)的排列方式。

「例外」的力量,相信香港人本來明白。記得那套家喻戶曉的電視劇集《大時代》嗎?可能是電視史上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角色丁蟹(鄭少秋),以至其對手方展博(劉青雲)、方晉新(劉松仁),都是股票系統的「例外狀態」:丁蟹純粹靠運、方展博最大的奇才是他的直覺。循此,我無法不對《神探》裡劉青雲的悲劇下場耿耿於懷。延續方展博式的天賦異稟瘋狂異人形象,劉青雲的故事從發達神話,變成了不被了解、甚至被背叛的孤獨智者,這或者與林沛理《香港-你還剩下多少? 香港例外主義之死 》裡的悲嘆一脈相承。看著過度規劃、消毒與貴族化的城市,我深信香港,就像世界的其它地方,都已經因過度管理而窒息了。

秩序盲動主義代價高昂

其實很多人和高度秩序化的系統交手時,都有過不愉快的經驗,但不知為什麼,一般人對整齊與組織還是盲目相信。《亂好》當然知道並能夠井然有序地指出整齊與秩序的好處,但卻大膽否定了美國流行的專業整理師行業,強調別忽略「整理的代價」。如果亂是人類的基本構成之一,那麼把自己的一部分切除的代價就不可小覤。精神緊張、強迫症、殺人事件(美國有父親因兒子不收拾房間而開槍把兒子打成頸部以下癱瘓)、社群撕裂,都可能是保持秩序的盲動悲劇。大家還記得因走避小販管理隊溺斃的小販嗎?

《亂好》內含豐富知識和刺激小故事,作為管理書籍令人喜出望外。近年好談藝術行政,其實不單藝術要行政化,行政也要藝術化;藝術的價值觀和習性能不能給城市的其它部分帶來活力?「亂」多與發明、科學、藝術等範疇有關,這些都是打破凝滯的先鋒領域。而看過《亂好》,我更願相信,亂一度是香港人的核心價值。亂可以是大眾的多元形象,也可以是非常個人的英雄主義。曾特首力建強政勵治的領袖形象,不知他會否羨慕書中那些脾氣怪異、言行掀動人心、奇跡般的亂式成功故事?但看香港現今技術官僚的風氣,只講程序、不講價值,近日又大腳把普選波交予中央,看來曾氏頸上的蝴蝶結,還是服從秩序而非英雄的象徵。

(刪節版刊週一星島日報,劉青雲的部分幾乎全部剪走,於是還可以寫一篇神探的影評。也送給某facebook變態小組——不准在這裡亂叫奇怪的名字!大家如果感動,不妨以集體退出來報答我。)

12/17/2007

暴躁

不知自己在說什麼的人,不要隨便發表意見。
如何能令一個活在夢中的人,知道彼根本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如何面對那些被廣告字句腐蝕到以為sound bite口號就是自己的心聲的人?
而且,以上兩個問題,不存在「不理他們就好了」的選擇。


***

繼續一招:

涼了的咖啡

(《讀書好》專訪了陳智德,今日的經濟日報也刊出了葉輝專訪。)


香港寫文學評論的,大多同時是創作者。因此,寫評論最勤的人,其創作往往最缺乏評論。今年文學雙年獎評論組四位得獎者,除了許子東先生專治學術之外,葉輝、黃燦然、陳智德三位都寫詩,其自身創作及評論之數量,與對其作品的評論數量不成比例(葉輝好像連個人詩集都未出版)。寫評論是這等孤窗永夜一燈如豆的清苦味道,我有時插科打諢不甘苦情,有時心裡明白就此沉默。倒是,每年由學院產出、唸中文系、甚至研究過香港文學的那些學生,哪裡去了呢?難道我們所學習過的,真可以完全風過無痕?許是生活磨人吧。現在有網誌,誰都可以寫點隨筆評論;或至少,逛書店做一個寬鬆的讀者?很多作者很重視創作的持續,但其實即便不創作,可以為文學做的事也還有很多。

《咖啡還未喝完》拿在手上,現代詩研習社更愈來愈像一個傳奇。詩研社成立於03年,「成員」有葉輝、陳智德、湯禎兆、小西、袁兆昌,大約至05年開始冬眠,冬眠前就出版了《咖啡還未喝完》這本評論集。向來無法依時出席聚會,只能讀書。《咖啡》是詩研社九次詩會的結集,每次詩會以一位香港詩人為研習、評論的中心,九位詩人依詩會舉行時序為羅貴祥、關夢南、劉芷韻、梁秉鈞、蔡炎培、陳滅、飲江、洛楓、鄧阿藍。詩研社組織散漫卻做評論研習,這就是逍遙派的民間傳奇了。

記得當時《咖啡》很快看完,覺得奇妙,怎麼可以這麼有份量卻又同時輕盈?書中文章大部分是葉輝和陳智德手筆,多看幾篇我摸出門道來:陳智德是傳統學術功架,從史料出發,爬梳作者所受之影響脈絡,分析形式,從而在整體文學史上為作者尋找縱向和橫向的定位。讀文學的人都知道,這是令一名作者存在得更長久的方式。論蔡炎培和洛楓的兩篇最精彩,讓我體會到歷史真的可以賦予形式更深刻的意義(少年時以為敏感可以凌駕一切),閱畢就想擊掌。陳智德精準,葉輝的評論則經常有某種失神狀態,或從與作者幾十年的交情,或從作品裡的某個聯想點,一直對讀並置下去,把脈絡甚至相似性遠遠拋在腦後。前一種寫法是糾葛甚深,後一種是野馬狂奔,二者相加到最後便是他在序游靜《裙拉褲甩》裡從布希亞的ecstasy所講到的,忘乎所以。評論一般有權威位置,葉輝則帶頭迷路。像闡釋德里達的「延異」典例——我們只能以b詞去解釋a詞,葉輝以一本書解釋另一本書,答案永遠地變異和延遲。幾經迷路之後我終於明白,那些對讀與並置的文本遊戲,其實是像積木一樣可以無限堆疊上去,或突然毫無理由地停止,甚或可以用在另一個作者身上。遊戲關鍵的差異在於,作者之間的(想像性)關係。其它較少出場的評論者,驚鴻一瞥但面目也鮮明可認,像湯禎兆寫羅貴祥那一篇叫〈唯有我永遠面對目前〉(寧的腳註),一直覺得這題目明明應該用在湯自己身上。

出版了兩年的書,白色封面上有智海紅藍兩色的畫,一個人坐著看花,桌面一杯咖啡。白色封面容易發黃,恰如淡黃的咖啡漬。我是遲緩的人心臟衰弱,總是待咖啡涼了才喝。

12/14/2007

四個男人、兩個世代、兩個地方,策略的奉獻,真情的對話。

遊遊牧.圍圍評──藝術評論發展計劃 2007 座談會
四個男人、兩個世代、兩個地方,策略的奉獻,真情的對話。

也斯、呂大樂及來自台灣的 孫隆基、 李明璁等將於明天12月14及後天15日舉行的 「 遊遊牧.圍圍評──藝術評論發展計劃 2007 」,假香港中央圖書館演講廳, 與觀眾討論評論寫作的問題。 一向以歷史學角度研究當代中國問題立論精闢的 孫隆基先生,今次來港鮮有地瞄準電影評論方面的寫作問題,反對文化研究式的任意套搬理論。既是作家、詩人也是評論人的也斯,則藉今次的座談會討論評論之必要、釐清香港文學的批評與理論、創作與理論的關係。三十年來二人首次同場演說,機會難得。呂大樂和李明璁同是研究流行文化的表表者,香港和台灣的評論寫作就由二人細說來由。

「遊遊牧.圍圍評──藝術評論發展計劃 2007」是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的教育計劃之一,繼去年「邊走邊評- 2006 藝術評論發展計劃」以都市與離島、間離與適然的概念實行計劃,今年再接再勵,在回歸十年的回顧潮快告退下的時候,以「遊牧思維」的理論基礎面對所謂「泛珠三角」概念,舉辦第二次的藝術評論發展計劃,希望透過培育,助長更多執筆人才,開拓新的景象。

是次座談會讓與會者可以從多角度審視香港的評論發展進程,及其與鄰近地方的關係。今年我們主要從兩個主題入手:「理論之必要」及「策略之探究」,邀請了也斯、孫隆基、呂大樂、 李明璁, 鄧小樺主持。座談會日期是12月14及 15日,假香港中央圖書館演講廳 (香港銅鑼灣摩頓台 )晚上7:30舉行,免費入座,先到先得。

.理論之必要

「理論之必要」是討論如何將理論落實到日常生活觀察層次上,從我們觀察開始至執筆寫評論的過程中,如何衡量寫作人的主觀嫌 疑,是追求個人就是真理,還是在敍事上講求論證?

也斯,本名梁秉鈞,在香港及美國受大學教育,獲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比較文學博士學位,現任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比較文學講座教授。著有散文集《神話午餐》、《山水人物》,詩集《雷聲與蟬鳴》、《游離的詩》、《博物館》、《衣想》,小說集《島與大陸》、《剪紙》、《記憶的城市.虛構的城市》,攝影集《也斯的香港》等。

孫隆基,在香港長大,先後在台灣及美國受大學教育,獲取美國史丹福大學歷史系東亞史博士學位,著有《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歷史的鳥瞰》、《未斷奶的民族》等。在美加地區研究、講學二十餘年,現任教於台灣中正大學。

.策略之探究

「策略之探究」則是討論評論人的角色及定位化的問題,透過邀請不同界別的評論人說明,對評論的形態發展有 宏觀的掌握。

呂大樂,畢業於香港大學,現為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教授、香港商業電台嘉賓主持、報紙及雜誌專欄作家。著有《普及文化在香港》、《城市接觸: 香港街頭文化觀察》、《中產好痛》、《四代香港人》、《唔該,埋單》等。

李明璁,台北人,1971年生,於台灣清華大學取得社會學碩士。而後在英國劍橋大學國王學院完成社會人類學博士,並曾於東京ICU亞 洲文化中心客座研究。現任教於台灣大學社會學系,開授音像文本分析、跨文化消費等課程。除了教學研究及演講,亦為中國時報與《數位時代》等報刊撰寫專欄; 並擔任台灣新聞局「樂團錄製唱片補助計畫」之評審團主席,以及台灣創意設計中心、青輔會「遊學台灣」和「原鄉時尚」等多項大型計畫之顧問。


(這題目肯定是朗天想出來的。作為女性那種伴碟小菜的感覺好生強烈,馬上有衝動改名為鄧小菜。所以大家來參與座談,不但可以看到四個男人議論縱橫雄姿英發、真情與筆法,還附送我孤苦伶仃的小白菜狀伴碟。)

12/13/2007

鬼哭

本文原刊於明報,世紀版,題目為編輯所擬,感謝。

中大異議者.無家的鬼魂

瞬息泛過交錯的日光
消逝在風裏
我兩手扶着欄杆外望
一串又一串的泡影從眼前閃過
那棵樹正悲壯地脫落高舉的葉子
——楊牧,〈學院之樹〉

想 起中大,竟然傷心得要把一首辯證的詩裏虛無的部分突出。中大頒授榮譽法律博士學位予董建華,學生激烈抗議;有畢業同學家人聲淚俱下,不滿畢業禮的莊嚴被破 壞。要求畢業禮「莊嚴」的理由,似乎如同常識,不辯自明。我則想談談一個中大人傷心的理由。這時我只能相信,大部分人也都還同樣懂得,何謂傷心。

去 年中大瘋狂斬樹,一周內千人聯署反對,最與世無爭的博客寫了讓人潸然淚下的長文。舊生們回中大的經驗近於驚悚。在大埔道小巴上看見,年前新落成的工程大樓 (暱稱七彩蝦條)矗立於滿山綠樹間,奇醜無比,現實感與時空延續感馬上碎裂。它完全順應着香港近年愈新的建築愈醜之趨勢。空間中盛載的經驗與意義被毀,信 息清楚直接:這不是你的校園了,誰要你回來?

於是不少深愛中大的朋友說,不想再回中大了、「倒是乾淨」。物是人非製造疏離,而斬樹、山城變樓海、校園醜化規劃,便是有計劃的驅逐。要驅逐什麼人?

理念.經歷.性情

我 在大學裏認真領受知識,操練技術,並孜孜於將學科之表象與背後理念連結起來。文學以經典規勸失範世人,以邊緣埋伏反叛活力,以前衛領導凝滯世態,以文字紀 錄及情感表達為社會累積社群之共同基礎。本土文學在殖民地統治下一直處於邊緣,許多優秀作家生前辛酸歿後無聞,心血隨風飄蕩。學習香港文學,便是咀嚼先行 者的苦澀,作死者拐杖代之接觸生人與土地,閱讀是親身諦聽作者、一同調笑、為之捶背、與之辯難。在大學裏編文集學寫詩搞詩社讀理論,一邊參與學生組織,在 疏離的社會裏培養一己熱情、訓練身體力行拋頭露面對不公義之事異議,啣葉填海意圖匡正時弊,力求與真誠者同行。一直以來,上述這些都被描述是不利前途、社 會不屑一顧的事物,但在經濟低迷的日子,這些由求學經驗所累積而成的信念也未曾拋下,未有違反原則扭曲自己。由是我理解,信念構成尊嚴的基本,我的大學是 如此構成我的尊嚴。不是偉大,只是基本。

「為甚麼怕痛呢?遲早我們
都有不痛的機會」
——游靜,〈年少的詩〉

參 與學生組織,得以接觸歷年由學生書寫、中大官方歷史以外的版本。中大先賢在殖民地統治下另築一間大學,並列中文為大學主要授課語文,過程中當然未嘗沒有妥 協,但此舉到底是在當時作為殖民地語言的英文主流之外,為被殖民的本土人民語言另辟空間。我所認同的中大,有着批判異議的傳統,立足本土,關顧弱勢。只有 兩大而非八大的年代,坊間傳聞中大畢業生當官機會較低——哦那又如何?研讀過中大歷史後自然領悟,不是非當殖民地精英去統治人民不可。在另一間大學念書 時,有中大學生組織老鬼當上教授,鄙人特意穿拖鞋去其辦公室與之相認。陶潛有尊嚴,寫憤怒的〈詠荊軻〉,溫柔豐腴的田園詩說的其實是不戀官位,不能矯厲。 一度,中大人以樸素見稱,滿山薯look拖鞋爛汗衫,「反棈英」才是我們的意識形態。我的年代畢業也抱毛公仔拍照:朋友把那玩偶吊起,掛上兩條紙條:我係 正版米奇老鼠,我錯!我係精英主義大學生,我錯!開這樣認真的玩笑,這樣相信理念與風格的大學生,連畢業禮也不屑參加。嚴肅傳統原因:畢業禮儀式以殖民地 風格舉行,誰要殖民地的統治者來敲我們的頭、證明我們領受學位的資格?普遍性情理由:畢業禮繁文褥節正襟危坐,中學悶了七年還不夠嗎?那些繁文褥節並不構 成我的信念與尊嚴,是以也不應與我的大學、畢業本身有關。

異議傳統,激越之音

數落中大的異議傳統,諦聆激越之音,以下掛 一漏萬:八八年,爭持逾載學制終於四改三,中大是唯一罷課抗議的大學。九一年,當時校長高錕出席十一國慶酒會,學生前往抗議中國政府鎮壓八九民運,與保安 推撞,數名同學受傷。九三年,中大三十年校慶,有學生在校內作行為藝術式的遊行,抗議校方粉飾太平。也許那些日子,香港人比較記得八九民運「不得不示威」 的心境,記得以謊言清洗廣場的畫面,所以比較明白什麼是「粉飾太平」。九六年,為抗議李國章由黑箱選舉得任校長,數十同學衝擊校長就職典禮,彭定康須由禮 堂後門離開(猶帶笑容滿面);而「少數激進學生聯結校外人士搞事」,這種後來為社會上某些媒體習用的矮化論調,始於當時的中大校長李國章。九九年,聯合書 院四十周年院慶,當時的律政司梁愛詩出席典禮,學生到場抗議其在胡仙案及居港權事件上處理不當。二千年,居港權人大釋法一周年,各院校同學在政府總部外靜 坐,被警方用胡椒噴霧清場,中大同學被警方以公安條例檢控。○三年,葉劉淑儀到中大推銷廿三條,數百人出席論壇,中大學生會頒授「精忠報國」錦旗予她。○ 四年,中大英語化事件,中大師生校友在校內、報章各處力陳國際化不等於英語化,勸諫監察至今仍在進行。

現今由校方代表的中大,所想驅逐 的,就是沿上述異議歷史生長的的異議分子。《紅樓夢》裏探春說得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裏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我曾加入保護 馮景禧樓外整個山壁的馬尾松,到最後那幾十棵蒼翠都守不住,乃是因為,有些在中大裏的人,不知愛護中大,日日想着大興土木、粉飾太平、無理性地跟國際名牌 (YouTube流傳劉遵義校長解釋董建華獲頒學位的「理由」,令人咋舌)。家賊難防,異議者則是無家的鬼魂。

多餘的人,多餘的話?

○ 七年,同學校友抗議董建華獲頒榮譽法學博士學位,受到保安激烈阻攔,不斷有人被推倒在地、橫額被沒收、擴音器毁壞。異議分子裏原也有不那麼無權無勢的,但 無權無勢者先被推倒。我是已傷心得不再想回中大,出來抗議的同學校友們,比我堅強。保安員們推倒他們當是迫不得己,我只希望他們記得,是這一班異議者,連 月奔波抗議爭取,阻止校方向中大員工(包括保安)徵收不平等的校巴費。我不忍應處同一陣線者對峙,不忍為他人着想的善良者孤立。電視上畢業同學家人激動哭 訴,旁邊一人親愛地伸手安撫,其實那位態度親愛的旁人,也是抗議的同學。

畢業禮。畢業禮的「莊嚴」非常單向,如果沒有了學術的付出與貢獻 便空無一物。什麼讓我們習慣了粉飾太平,甚至對粉飾動了真情?在電視裏看到說過文革民主論的曾蔭權,以博士帽輕觸促成人大釋法的董建華頭頂,頒發榮譽博士 學位。那個場面非常震撼,因為頒發者其實除權位之外無任何資格進行此項行為,受者除之前的權位外無任何資格得此授予,加上之前上司下屬的關係倒置,倍加突 顯那個高貴禮堂內、錦繡博士袍下,除了權位勢力之外無任何實物,連董曾二人作為人的內涵都被掏空。維持這個權位勢力獨大運作的場所,必須驅逐抱歷史信念、 面對權貴仍持有尊嚴的人——不只是抗議者或孤魂野鬼如我,而是全場同學都要放下對學術的信念與經驗、服膺於權力者的設置。這就是離開大學進入社會的標誌 嗎?畢業禮不應是這樣一場閹割式的成人禮。

哪怕遭到歷史的誤會
我們作為多餘的人,說出了多餘的話,又面對行刑槍隊
我們,我們汪汪而吠沒有
沒有一個議論滔滔從善而流,然後
出賣朋友
——飲江〈狗臉的歲月〉

看了utube,再哭一次。

12/12/2007

給從link過來的朋友

對不起,忍不住想說一句:

如果有人敢說情如天 萬里廣闊/ 仇如海 百般洶湧/ 要共對亦難 分也不可 愛恨填胸」(黃霑〈倚天屠龍記〉)和「刀劍若夢 恩怨似風 有沒有輕重/ 只要情濃 不要武功 愛恨兩難容」(林夕〈刀劍若夢〉)是完全一樣、後者抄襲前者的話,那麼我只能說,這樣認為的人,缺乏基本的閱讀能力。

黃霑句的結構是二元結構,情vs.仇;天vs.海;共對vs.分,三組均是二元相對的價值,而黃霑說的是無法從二中選一。林夕的對立置換則複雜得多:刀劍和恩怨是正襯而非對比,而相異的刀和劍,相反的恩和怨,都被喻體(夢和風)統一,前半截已經將兩組對立二元的兩端統一了,才會說分不出輕重。黃霑詞雖然說的也是不能選擇,但它並不認為對立的兩端是一樣的,這裡是林夕和黃霑不同之一。

後半句出現了另一組對立,是情濃vs武功,而前組的恩怨被撥歸入武功之下。在這裡「武功」所代表的事業、能力、競爭被否定,歷史脈絡(恩怨)也被否定,而愛情就作為否定主流競爭社會、否定歷史與過去的至上價值,被高舉出來。這點有什麼意思?就是在時代流轉中,「武俠世界」的武俠元素之消隱:它作為一個由以歷史小說(以《七俠五義》等野史為代表)轉化過來的文類,以前被比擬於西方成長小說(英雄如何由小毛頭變成大俠),在林夕手上重點變成了作為烏托邦的愛情。黃霑作品裡的還是一個古代武俠世界,但在九成的林夕作品裡,即使採用文言,那都是當代大眾社會的精神:單子化的一夫一妻核心家庭式世界觀。

沿用愛恨情仇的字眼,但林夕早已修改了黃霑的框架。你可以說是超越,可以說是倒退,但你不能說這是抄襲。如果讀不懂林夕,就不要奢言比較黃霑和林夕。

ps.對《天龍八部》、〈萬水千山縱橫〉、〈兩忘煙水裡〉、〈難唸的經〉一直有feel有看法,所以無法忍受徹頭徹尾地不認同的評論,請原諒我的失態。現在先趕稿去。

歌詞

之前趁著嶺南大學流行歌詞研討會,寫了一篇書評(登在經濟)和一篇自尋短見(明報),其實它們是同一篇文,但因為篇幅問題要斬開,導致結構有點失衡,真是辛苦有關的編輯了(還要替我擬題)。我想的其實很簡單,是希望流行歌詞研究紥根於精細的閱讀分析,而可進於情感結構至於意識型態分析的層次,做一個深受感動而目光又能超越文本的讀者。

流行曲歌詞倒映鏡中真相(編輯所擬)

筆者於90年代渡過少年時期,雖未算是狂迷粵語流行曲,但流行曲乃是一種先設的背景存在,像家裡的奶娘,縱使她有千般不是,到底也是她帶大你的。05年反世貿示威,許多韓農所唱的歌都是韓國古老的民歌,或傳唱多年的抗爭歌曲,裡面沉澱著多年的民族記憶。熱心支援韓農的香港市民很多,有次韓農邀他們也唱首歌分享一下:一位小男生期期艾艾唱國歌,一直唱錯歌詞,場面尷尬;換一位嬸嬸含羞唱起〈上海灘〉,全場大樂,同聲鼓掌和唱。我瞬間省悟,作為群體的香港人,所能共同分享、並持以面對外人時表述自身的東西,原來很少——香港流行曲是可以取代國歌的重要事物。

《詞中物》:為歌詞研究尋找空間 

朱耀偉從事香港粵語流行曲研究多年,致力否定「流行曲難登大雅之堂」的俗濫說法,在茫茫的報紙與影音資料中蒐集史料、訪問行內人累積口述歷史、融合理論寫文本分析、在學院內教授、對大眾宣傳歌詞研究之價值,其努力令人感佩。粵語流行曲成為中文科教材,這夢想若有成真的一天,筆者定是聲聲歡呼躍起的無名群眾之一。朱氏近著《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是一本通識書籍,面向中學市場,可說是「望著標竿直跑」了;然而正是到了重要關頭,朱氏的歌詞研究方法的問題才又浮面。

朱氏的研究方式是把歌詞視同脫離音樂的宋詞;若是措辭典雅的歌詞(另一歌詞研究者黃志華所謂的「雕紅刻翠」),多以修辭角度分析文字,去證明流行歌詞的文學性;至於比較通俗直白的,則視之如直抒胸臆的樂府詩,將歌詞扣連當時社會環境,評曰「即使文學價值不高,但代表了小市民心聲」。這是傳統中國文學研究的方法,相信比較保守的中文老師也能夠接受。但古詩詞與現代文學及流行文化的評價方式未必能全然通用吧?譬如古詩有押韻平仄,有些韻比較險——即該韻部的字比較少,於是押某些韻可證明作者藝高人膽大;但修辭方式的高下之分在當代文學語境裡已經模糊化。你可以說「頂真」與「設問」相比,前者難度較高,但若把難度等同於文學性,那是一種僵硬機械的技術主義觀點。事實上,中學教科書處理押韻、頂真這些傳統的修辭手法,恰因失於機械化而令學生失去興趣、或反而昧於作品形式的意義。

至於九十年代以降的歌詞,朱氏多以女性主義、本土意識、集體認同等理論性向度,為個別具代表性的作品定位,以作整理總結(敏感的具體內涵則只輕輕帶過)。若這些文化理論及邊緣小眾的聲音(像〈忘記他是她〉的性別意識)能夠進入保守的教育建制,當然有益於世道人心。但朱氏處理這些晚近作品的時候,往往放棄細讀,只引用詞中訊息直白得毋須分析的部分。在早期的研究中,朱耀偉顯得太著重文學形式(修辭);對於晚近作品的形式,卻又視如透明。也許,以學生本位的趣味、細讀形式與溝通建制內外三者,未必矛盾?例如twins的〈明愛暗戀補習社〉「中學生好想戀愛」的訊息固然一目了然不必分析,但其中妙在「他七歲那天有多高?/歷史可否看得到?/他的舞跳得有多好?/會計科可會預計到?//給擁抱到底有多好?/Bio可否教得到?/給寵愛到底有多好?物理科可會驗證到?」一連串關鍵問句,將少女情竇初開的戀愛問題,錯置到學科科目的語境,令問題變成不可能回答;設問不是難度很高的形式,但這個錯置便同時顯示了建制知識面對恣肆青春之賀爾蒙時的全然失效,同時也弔詭地呈現了在成人眼中,戀愛的少女學生不可理喻且像軍隊一樣可怕。

也許,無論是宋詞式的傳統研究方式、扣連社會背景、或運用晚近的西方理論,其實朱氏都志在依庇於典範來為歌詞研究尋找空間;書末引盧國沾〈夢想號黃包車〉、林夕〈笑中有淚〉等詞句述志,辛酸可感。問題是,流行曲的價值或許正是其非典範的民間活潑氣質;讓黃霑林夕等等詞人受典範過濾而成為教材,該問的是過濾後會剩下什麼?難道是一首宋詞或者一條公民教育訊息?

《流聲》:面向大眾 規勸行內

《流聲》的作者黃志淙是資深音樂人,他沒有把歌詞與音樂分開,而是將流行音樂與文化現象融成一個整體,再梳理出一條歷史發展脈絡。《流聲》抓緊核心價值:即香港的流行音樂,如同香港文化本身,是一混雜的產物。黃氏利用其廣博的音樂知識,以與60年代西洋band文化、國語流行曲等外來音樂元素的互動,去定義本土流行音樂的面貌,如數家珍縱橫扼要。雖然論述行文不算嚴謹(有時甚至有相當個人化的抒情短句),但資料極豐富,娓娓道來我這行外人也看得明白,這是《流聲》面向大眾的一面。

黃氏且有行內人的獨特角度,能夠以唱片公司的策略去說明流行音樂面貌變遷、個別歌手形象歌路之選擇等等,因此書中涉及大量商業符號,卻並無吹捧或消費之感。事實上,《流聲》在勾勒歷史時試圖強調分眾市場、將另類音樂元素如underground、indie band等放入流行音樂版圖,結語部分七個務實而有視野的提問,是從行內角度出發的、對主流的規勸,與朱耀偉寫盧國沾時一般苦口婆心。黃氏並不強調「競爭」,他的「流行音樂」之定義是不斷擴闊的;一般被認為是凋零中的音樂業,反而被他寫得生機勃勃,引言曰「預測未來的最佳方法,就是去開創未來。」這又是對任何讀者看來都覺悅目的態度。

有沒有別的寫法?

朱氏與黃氏異口同聲強調流行曲之多元,而二人都很低姿態。黃氏是溫柔規勸,「提供其它選擇」(正如他在寫及政治時只作無奈的一句反諷,然後說中港以至世界融合是大勢所趨),朱氏則說要「讓對流行歌詞有興趣者明白流行歌詞並非沒有價值的商品」,要求實在不高。他們共同反對著某種以強硬的高姿態去批判流行音樂工業以至流行曲本身的論述(參《閱讀香港普及文化》中吳宏、馬國明、史文鴻等文章)。筆者同時這些早期文章純從外部出發、以理論為工具將流行曲作為一個整體來批判,存在著某種僵硬,也忽略了內部細節並令歷史面貌簡化,且與年青人脫節。但朱氏與黃氏的論述,又未免過於防衛性(defensive)了,像把流行音樂當成家人來維護,缺少某種批判的距離。還能不能有別的思考角度,既不會無情抹殺流行曲蘊藏的情感因素,又具批判的思考距離?

意識型態批評,聽起來很可怕。說到底意識型態不過是一種讓主體意識(錯誤地)產生的方法。我一直認為,流行文化不是紀錄現實而是創造(經扭曲的)現實(黃 耀明〈翡翠劇場〉的歌詞我以為就是此意),流行曲是在創造主體的型態。正如文首所說,筆者也是流行曲帶大的。就像嬰兒以照鏡子來辨認自身,我們通過流行曲 來辨認自己的心,認定自己是怎樣的人。鏡子裡的到底不是我,而是一個倒影,且左右反轉。流行曲也不會「忠於現實」,但它操控我們認識現實的方法。這裡「錯 認」與「沒有未經污染的真實」兩端,如果可以辯證地結合,或者能為流行曲詞以至香港的研究,打開新局面?

情歌不必軟弱(編輯幫忙建議)

作為「保育人士」,常被問喜不喜歡林夕給千嬅填的〈集體回憶〉。〈集〉意在規勸港人不要執著回憶(及實物),其中關鍵的創新處是,想以一種「不斷失去」的主體特徵,作為港人的集體認同:「碼頭難讓我渡過彼岸旅程/然而無限人做見證/拆卸了的心境 」。退一步委屈求存:留住作為共同依據的實物是不可能的,那麼就把「失去」的經歷、心境,變成集體認同的共同依據。

我不太喜歡這首歌,但並非覺得林夕「粗製濫造」(相反我覺得林夕是認真地從〈身外情〉「誰又帶得走一塊紀念碑」的意念中提煉〈集〉的),而是不同意其中的邏輯。〈集〉其實與林夕一貫對於情感與執著的思考相通,也就是說林夕在這裡把個人情感關係的不可勉強提昇到一切情況通用的層次。〈集〉混淆了集體爭取和個體情感爭取的層次,而向政府爭取最低工資和向朋友借錢並非同一回事。隱喻連繫是意識型態的痕跡,將個人情感(準確點來說是愛情)作為世間事物的終極隱喻,忽略集體層次而否定改變現實之可能,副產品是逆來順受的集體。如果這是「情歌泛濫」的後果,那麼便值得商榷(正是高水平的作品才值得商榷)。

「香港政策透視」1994年發表的〈霸權主義下的流行文化——剖析中文金曲的內容及意識研究〉(下稱〈霸〉)中指出香港樂壇「情歌泛濫」,「大部分歌曲只談浪漫及激情,忽略了人生很多有意義的東西」,「惡性循環地塑造高度資本主義社會過份重視的浪漫意識」,令年輕人「更自我中心,忽略社會責任。」這個評價成為了現時香港流行曲研究不可繞過的石頭。研究者如朱耀偉和黃志淙都對「情歌泛濫」四個字耿耿於懷。朱耀偉對此的回應是情歌裡也有好的作品、並非全是粗製濫造,黃志淙則集中在「泛濫」二字,指情歌無罪,只要提高流行曲的普遍水平、增加其它類型歌曲的數量,便可改善「泛濫」的惡果。

在今日來看,情歌在流行曲中佔絕對多數,粗製濫造的情況本應改善而規勸尚未成功,純否定「情歌泛濫」的判斷,既脫離現實,也無法與〈霸〉一文的意識型態批判結論在同一層次上對話——或者這才是十多年後〈霸〉文仍無法被超越的原因。流行曲是商品工業,但我確同意優秀作者能在一定程度上超越工業,因此討論和規勸才會是有效的。〈集〉裡面有著猶豫與弔詭:林夕寫留戀之情及被留戀的瑣細,勝於寫拋棄與遺忘。流連於流行曲的精美細節之同時,能否超越技術(修辭與製作)層次,在意識型態的層次上進行批判性的討論,將流行曲研究提升到雷蒙.威廉斯所說的「情感結構」之層次,再在這個層次上進行規勸?比如,重視集體回憶的人,何忍心這個詞成為一種軟弱化的機制?

(我想補充的是,以一種批判性而又深切體會了情歌的撼動力的眼光出發,或者能走近〈霸〉及其它文章那種全然從外於流行曲消費者的角度出發的論述,所遺下的空地,成為一種非全然外在的超越?這算不算一種玩樂式的文化研究進路、一種溫厚的超越?)

12/07/2007

怪物



早上在電視裡看到曾蔭權扑董建華的頭,頒發榮譽博士學位(劉遵義伺候在旁)。那個場面非常震撼(用周某的講法是淫穢),因為頒發者其實除權位之外無任何資格進行此項行為,受者除之前的權位外無任何資格得此授予,加上之前上司下屬的關係倒置,倍加突顯那個高貴禮堂內、錦繡博士袍下,除了權位勢力之外無任何實物。我的大學現在已經變成了恐怖的怪物。

失眠.瘋癲,或治療

文明單位:失眠、異常與劇場
嘉賓:陳炳釗

陳炳釗看著我手上那堆書,說,怎麼這堆書竟好像是他的。鄙人暗自沾沾自喜。《N.A.S.D.無異常發現》的創作靈感來源是村上春樹和《瘋癲與文明》,那麼其實入場前都已猜到個大概,但在觀看的過程中還是被劇場的形式撼動,另外也被鄭綺釵嚴重撼動。於是回去煲《瘋癲與文明》,由劇場延續下來的快感完全與第一章「愚人船」接軌,精神極度興奮,結果無法入睡,毀壞了之前好好的作息規律,但還是那麼欣快。一個盤旋上昇的過程:治療失眠,不一定是讓你重新入睡,而是改變你對待失眠的態度——或者持續失眠如同日常,卻給你神遇一般的失眠過程。經過偉大的作品,你無法再操之前的語言,無法不重新定義,無法維持原有生活——除非塵世的包袱與超越意願的原則或機械邏輯連結(例如要UPDATE BLOG)。節目完結,竟然發現沒有怎麼提到「愚人船」一章!真是豈有此理。

看完劇後不斷向人推薦《N.A.S.D.無異常發現》,本週末至週一都還有場次,如果可能,大家都去看吧。

至於今晚,看里爾克,自然是睡不了的。

12/06/2007

我喜歡教散文

(一向很少貼星島的文上來,這篇當作書短介,或者作為同教寫作班的朋友一點分享。)

散文寫作有什麼可教? ——成為範文之前的範文

自從高級程度會考課程改革,大幅增加創作比重之後,中學就開始需要相當數量的創作班導師。這大概是因為老師本身在求學過程中沒有受過「創作」的訓練,對於新詩和現當代文學可能因不熟悉而感到不安,於是寧可找有創作經驗的作家代為操刀。當然,誰也無法否認文字創作是一種有益的活動,所以很多學校也會給初中或中四學生開辦創作班。如此,逐漸就有了「創作班」這種游離於建制邊緣的模糊空間:它由教育建制之外的人來教,導師往往與正規老師存在風格差異,選取的教材亦不是課程之內的範文——而它又要被置於某些建制性的期望(如令學生有更好的成績)下。喜歡吟弄魯迅名句「抗世違世情」的詩人陳智德(總是激動地)說,他唸中學書時,學校根本不會教任何香港文學的篇章,老師們也都不懂,而會接觸到香港作家、香港文學的人,都有自行到書店尋寶淘書的反叛性格。回歸之後出現的「創作班」,作為一種接觸香港文學的途徑,也許未能擁有如以前一樣清澈的「建制外身份」。而外於建制,卻又是容納和激發的創意關鍵。

長期為香港文學耕耘、培育新苗的關夢南先生曾經對我說,學校的老師最怕教寫新詩,而他自己作為寫作班導師,覺得散文創作最難教。他說這是因為「散文創作」其實與一般課堂作文形式相近,學生容易把平日作文習染的寫法直搬過來,不良習氣如老生常談、文筆堆砌、角度平庸、情感陳腐等也比較難以動搖。加之散文很大程度上涉及基礎語文訓練,基礎一旦有問題,數節寫作班難以根治。如此說來,散文寫作是與中學建制更為接近的區域。然而更因如此,若我們正視文學創作作為一種更新學子觀事與處世態度的途徑,散文創作就不可不稱是兵家必爭之地。說到底,也因筆者恰是成長於香港文學位處建制之外的年代,本身熱愛散文寫作,今日又任各種創作班導師游離於建制邊緣,以有這種積極與建制周旋之態度。

關先生多年的教育心得,大概在今年出版、專以中學老師為對象的《香港散文選讀》已有詳述,此處不贅。下面與大家分享部分筆者歷年的教材(部分已具相當知名度的優秀教材如黃仁逵《放風》等,亦不贅)和取向,不止是與任寫作班導師的同行分享,亦希望學校老師留意到這些作者作品。

.俞風《牆上的陽光》,香港:素葉出版社,1994。
俞風這本散文集是我大學時期的床頭書之一,老實說它裡面的篇章涵蓋大部分「作文」的題目;文章細緻憂鬱,在日常生活中尋找吉光片羽,是質地極好的描寫文。許多人喜歡〈星期六憂鬱〉、〈牆上的陽光〉和〈那時候的電車〉,而我獨被〈養鼠殺鼠〉裡的節制筆法與深刻反思驚動。

.也斯《昆明的紅嘴鷗》,香港:突破出版社,1991。
這本書裡的舊文,大概都已由牛津出版社再版為《昆明的除夕》了。有人誤以為遊記只是馳騁文筆和「紀錄當地風土人情」,我就孜孜追隨也斯在遊記裡一邊看一邊發問,技巧來說是耳熟能詳的「步移法」,但更重要的是如何發問、如何與陌生的風景對話,這才是打開眼睛。

.吳煦斌《看牛集》,香港:突破出版社,1991。
吳煦斌我一般不講主題,只與學生逐字逐句細讀——吳的句子之樸拙美感,沉著溫厚如同永恒本身,最能一洗矯揉造作的堆砌文風。對於脫胎自流行雜誌八卦週刊的庸俗筆法而言,吳煦斌那種高貴的大自然氣息,幾乎是發聾振聵的。

.林夕《曾經》
對於不熟習或者畏懼文字的學生,我一般都給他們選《曾經》裡林夕90年代寫的專欄短文。這些專欄的構思和語言都輕巧而精緻,且在感性上與今日的年輕人相通(畢竟,今日的流行曲語言有一半都是從林夕手下流出的),學生往往能很快吸收。

對於寫作,老實說我覺得上引的幾本書都可稱「範文」。時間過去,它們也許會成為範文——這會減低它們的魅力嗎?我想它們還是會像朱自清〈背影〉、魯迅〈風筝〉,選為範文也絲毫不減魅力。規範和建制的良性化,在於吸納外於規範和建制的活力。而有些活力是不會被規範全然平板化的,例如魯迅這「永遠的異端」。

12/03/2007

雙魚座

流動的女性書寫經歷
嘉賓:俞若玫

我完完全全覺得cally比我更年輕,而她在我這個年紀也比我更張狂,更柔順與流動,能被各種容器吸納,然後因為基本的靈性、巨大的領悟而一下拒絕那些我不肯定自己是否能拒絕的東西,張翅起飛,胡亂停留,與人相合,眼睛濕潤,笑聲明亮。誰還來得及擔心誰的際遇,都來專心欣賞眼前的性情吧。

12/02/2007

其實是很清楚的

在地鐵站看見海報裡的葉劉淑儀冷冷睨著我(本想貼出來,但實在很不順眼,要貼都貼陳丹青啦),馬上想起她說過「同學你信我啦,搞對抗係冇前途架」。咁係中產咩?連微笑都不是,明明是奸笑啊。

蘇珊桑塔說正面面對照相機意味著莊重、坦率,意味著揭示被攝者的本質特徵。她以為政治選舉的候選人之宣傳照就不那麼適合正面照,而應該用凝視遠方的四份三面,以便向受眾暗示出與未來的關係(更為高貴和抽象的關係),而不是與當下的關係。如果桑塔是對的,那麼:
1. 葉劉淑儀所象徵的候選人—選民關係,是與高貴、抽象、未來這些向度相反的;
2. 海報裡那令人不適的微笑,就是她的本質,就是推銷廿三條時,那種穩操勝券所以也不介意你知道她的粗野的形態,就是把譚香文和梁家傑圍堵在角落的男男女女之謾罵姿態。

***

在小奧處看到很對很對的一句話:「西方選舉,選民都明白只是選一個比較無咁爛的蘋果。 中國式選舉,選民一是選聖人,一是不投票。」
絕對的道德標準就是向犬儒的筆直滑坡。

***

12/01/2007

變向他者的本土身分追尋(一個月前的自尋短見)

變向他者的本土身分追尋

那個碼頭已被拆散了。七月最後的兩個晚上,該來的朋友都來了,而不認識的又比認識的來得多。靜坐區圍着絕食者,夜裏很多人留下來睡。


我睡不着,看着本來疏空的碼頭睡滿了人,感覺奇異。我們在皇后睡了九十多天,看書聊天辯論吃飯開會打架踢球睡覺,終於令近百人來與我們一起睡,修改了他們本來的生活規律。有工作有住處的人變成露宿者,這是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示威形式。像耶穌說,「如果誰要跟隨我,他應該愛我,勝過愛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兄弟姐妹,甚至自己的性命。」齊澤克就是這樣把宗教精神和革命性社會運動聯繫起來的。它現在換了一種大笪地嘉年華式的形象再度出現,紮着布條的人唱懷舊歌又笑得大聲。

地上睡滿了人。他們本有工作、課業、家庭、情人。而露宿是一種被蔑視和排斥的生活方式,我城天橋底鋪設圓墩和水泥錐,公園長櫈加上無謂的扶手來驅逐露宿者。皇后也有露宿者,六月時一位示威者戀戀地問: 「等我們真的被清場了,你猜那位露宿的阿叔會不會想念我們?都一齊過了這麼久了。」

自從張炳良說香港社會正進入一場「定義香港」的論述旅程,並把一系列古蹟及社區保育運動納入「身分政治」的框架之後,報章上出現了零星的論戰。但上述這種「變向他者」的運動傾向,似乎到現在仍被忽略。

據《今天.香港十年》裏周思中和葉蔭聰指出,延綿8 個月的天星—皇后運動中,起碼有兩場「定義本土」的行動,1 月21 日由十數民間團體和個人參與者乘「本土號」在皇后碼頭登陸,自稱「121 人民登陸」;3 月18 日的「318 我們的家園」小街遊行,一改以往由維園到政總的傳統路線,而在灣仔轉入太原街、藍屋等重建區為街坊打氣,遊行的發言對象從政府變為街坊。這場「定義本土」的運動,一直都極度重視與被排斥者和邊緣族群攜手,那些與我們接近得間不容髮,又被定義為危險物、從光潔高貴的城市裏排除的他者,例如位居「本土號」的居港權家長、重建區街坊、外傭團體、工人等等邊緣族群,就是「本土號」的上賓。

朱凱迪面對林鄭所敘述的皇后歷史,也是一直被殖民統治和殖民教育抹殺的皇后反殖運動史。皇后運動不願跌入一般的身分政治運動彙臼,要跨過「你的集體回憶不是我的集體回憶」之類以差異來淡化具普遍意義之群體訴求的陷阱——要避免納粹式打擊他者的定義自我方式,又要團結反抗,齊澤克式的出路就是高呼「我們都是猶太人!」把被排斥的他者變成普遍性的核心。長駐露宿是保衛皇后運動號召力的關鍵所在。也就是說,這種把自己變成被排斥者、變成整個社會的他者之行動,不但是示威者自覺的選擇,也能激動人心,是奏效的群眾動員。

這種「變向他者」的定義自我╱本土方式有其弔詭性,而這弔詭性正令它難以被本質化。而我不贊成將之當成一種簡單的關於「自我」之話語,因為這種「自我」正正把「他人」置入自己的核心,搖撼了自我與他人的二元對立——談論自我的時候,就同時是談論他人。香港這個城市裏,本土與非本土的界線沒有確鑿定點,所有論述都在爭逐「本土」,這是必須面對的真實。

11/24/2007

趕在最後一天(3)

文明單位:社運電影節
嘉賓:陳彥楷、謝旭雯

人在皇后 Queen's Pier
拍攝:自治八樓+影行者
剪接:林森
地區:香港
年份:2007/8
語言:廣東話
片長﹕90分鐘

放映時間:
2007年11月24日(六) 晚上七時半
地點:獨立媒體 In-media
地址: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9字樓

2007年12月2日(日) 晚上七時半
地點:中環愛丁堡廣場

這個無論如何是可以去到的,我約了一個天星時認識的朋友到獨媒office相聚,打算買食物到那裡,坐在看電影的人群中,扮成我們兩個自己食飯的樣子。回來再寫,現在先想辦法交稿。

趕在最後一天(2)

嘉咸街的街市節,本來和katty傾過說幫手,但到最後還是因為撞了時間,重要的event一個也去不成,連代約人也沒做好,實在無地自容。也是希望今天(星期六)內可去一下!但稿還是未寫完。

嘉咸街文章()、()、savethestreet.com 思網絡

每次都慢到極致,本blog應該要放棄所有宣傳功能。

趕在最後一天(1)

文明單位:拾肆k
嘉賓:楊陽、蔡芷筠

經濟日報有關特輯;熊一豆出山好文

《藝術回應拾肆個QK》多人展
Start Time:
Saturday, November 17, 2007 at 4:00pm
End Time:
Saturday, November 24, 2007 at 7:00pm<--人地完我先貼出來……希望今日去到啦
Location:
上環普仁街四號地下Para/Site藝術空間 Para/Site Art Space, G/F, 4 Po Yan Street


公衆參與 :

歡迎公衆於17/ 11/ 2007下午四時穿起(各人自行選擇或製造)帶有文化表達字樣的T-恤來臨展場,參與開幕。你又可以把T-恤帶來展出。(敬請於展覽最後一天24/11/2007到來領回你的展品。 謝謝。)

有關是展 :

就最近涉及G.O.D.品牌的事事非非, 藝術家們發現其中事態QK(蹺蹊), 特設又無又有組織、又有又無導向性的展覽, 爲求對事態的思考能打開多間多道的討論.

拾肆個隨意也可舉出的QK問題如下:

其一, 事件的文化問題核心在那裏? 誰决定甚麽是問題或不是問題?
其二, 用權威解决問題其實有沒有解决問題?
其三, 怎樣釐定「保安」和「淨化」的上限?
其四, 「禁忌」是甚麽? 是誰定的? 爲甚麽定? 它的歷史怎樣?
其五, 禁忌甚麽時候成爲控制文化表達的工具?
其六, 創作有標準的嗎? 有好有壞嗎?
其七, 如何决定這標準, 如何陳述好與壞?
其八, 幽默有甚麽文化意義?
其九, 在香港這個商業社會, 文化表達意味著甚麽?
其十, 大量生産的創意和創作的意義就止於爲商人賺錢的商品?
其十一, 誰决定文化表達和文化控制的界綫?
其十二, 文化象徵挪用要控制嗎?
其十三, 要社會安定是不是就要控制文化表達?
其十四, 我們過著怎樣的文化生活?


藝術對拾肆個QK的回應是: 肯定要釐清問題討論的特定語境,肯定要呈現QK事態背後的複雜性,目的不是否定或混淆黑白,而是要在已經混淆了的黑白之中找更深更沈澱於文化歷史的色與彩。

參展:

陳 啟賢 楊嘉輝 袁卓華 馬仔 蔡芷筠 李民偉 楊我華 蛙王 李錦棠 文晶瑩 程展緯 黃照達 Helen Grace 鮑藹倫 李俊峰 李傑 劉柏基 Yuk King Tan 費安尼思 曾德平C&G 淡水 Michael Lee 梁志和 張鐵樑 呂振亮 Doris Wong Madeleine Wong 等等

太誇張了



熊一豆那邊看回來。講刁民講暴民,我等戴皇冠的原來有排都未夠班。看到目瞪口呆。更有趣是隨便上網search一下,原來有人讀了有關新聞後的反應是「梁家傑你為何不可以輸得漂亮,輸得乾脆,輸得灑脫呢?」(其實輸的是譚香文呢。)這種現實還真的要點時間來消化。

11/13/2007

失眠的成果

兩本講集,一個魯迅


接下了中學閱讀班,自然名正言順細讀魯迅。記得中學時看給中學生的魯迅賞析書籍,我總把導讀和賞析部分跳過去——作品本身有力太多了。現在自己下手來做,自然不想重蹈浮泛悶蛋的導讀覆轍(當然也沒想過能比魯迅自己更好)。世上敬愛魯迅的人如此之多,情深如淵,總有適合中學生或普羅讀者的吧?於是我就在地鐵和火車裡捧著這兩本書了。


《魯迅九講》(附:錢理群訪問

記得念中文系做畢業論文時,都說魯迅是個不得輕易觸碰的題目,乃因現存的魯迅研究疊起來已大概有四五層樓之高。錢理群肯定築起了這四五層樓裡其中最重要的幾塊磚石。錢氏是中國當代著名學者和理論家,研究中國現當代文學和二十世紀中國知識份子的精神史,任教北大多年,治學嚴謹,在國內地位權威。從北大退休數年,錢氏現處於「身體和精神狀態最好的幾年」,四處奔走進行將魯迅普及化的工作,並關注農村教育。《魯迅九講》中收錄了錢理群的幾篇演講,包括對中學生講「魯迅是誰」、向大學生講「魯迅如何作人子與父親」等等。受邀的演講既有特定聽眾,固然是深入淺出——錢氏定立題目時也把聽眾的身份背景考慮進去,隱然是魯迅愛護青年的「孺子牛」精神。在這些結構清明如水、措辭謙遜平易的演講裡,學者功架未曾散脫。譬如對中學生講「魯迅是誰」,以魯迅的「動物自喻」來解釋「魯迅是誰」,既具形象性的趣味——將魯迅在情書中自稱的「大白象」,與魯迅〈立論〉裡那種說別人不愛聽的真話的性情結合起來,真是學者矜持——令人莞爾;又深深切中魯迅作品的核心:最愛以赤練蛇、蝙蝠等常人討厭的動物來自喻,魯迅就是這樣的人。儘管語氣略嫌過於「慈愛」,但細看來都是幾十年的功力,文學研究者的架式穩當絕不欺場。

演講題目都算是最「大路」的,魯迅更是最「大路」的主題,這就是最大的難度,最深的功力。錢氏演講如何貌作平實,都還是比我們香港人所想像的「聽眾程度」要深一點。他看「西部陽光行動」(民間大學生的支援農村教育志願行動)的「志願者日記」,就想到要談魯迅的泥土精神、執著現在,及如何抵抗夢想與現實抵碰的碎裂。被錢氏引出的志願者日記自然顯得相對幼嫰,不處於同一層次。為什麼要和如此年輕的大學生義工談這些?原是因為,學問就是凌於高空的要求、挾帶著一股超昇的自然引力。

《笑談大先生》:烘雲托月

陳丹青的《笑談大先生》也是關於魯迅的三次演講。陳丹青是國內著名畫家,80年代以自由畫家身份移居紐約,2000年從紐約回國內定居,任教清華大學美術院。近年他在國內以言辭尖利一針見血著稱,上網搜尋一點來看——只覺若被此等妙語罵過都是榮幸。

陳丹青聰明在哪裡?我的老師是張愛玲迷,不喜「望之儼然」,講究「舉重若輕」;他四十歲後終於認真看魯迅,我捉掇著問「魯迅如何?」老師頓一頓道:「他說話很好笑。」陳丹青第一講「笑談大先生」便談魯迅的幽默,好生眼利。最妙是陳氏寫這種「不正經事」還要求險,竟然劈頭就要講魯迅「長得好看」。許多學院朋友不懂這有什麼意思,而邁克便一眼看中這個,對陳丹青推崇備至。想那學者做研究,終身與最愛的作者作品廝磨,可有未能染指之彎末死角?精細嚴謹的研究殘餘,就是「相貌好」這樣如貼肉小衣般確鑿存在的瑣節。陳氏當然不去「劍眉星目」直描一番;他先問,後來被鬥的作家留影,哪裡有魯迅的瀟灑傲氣?再說在各種任意扭曲魯迅的臉還是自己的樣子——後來連周作人的八字鬍都說到了,惟是一句不提魯迅的具體五官,只引蕭伯納讚魯迅長得好樣子(魯迅回以「早年的樣子還要好」)。

我想起小時候先生教「烘雲托月」,以國畫技法為喻:滿紙渲雲,最後留白之處便是最搶眼的月亮。知道金聖嘆是再後來的事了。讀過《笑談大先生》,心頭猛然受了一擊:這才是典範的用法啊。別信壞例子,烘雲托月不是把自己當成最大最圓的月亮。陳丹青烘雲托月寫魯迅好看,是以巧御險;爾後看到「魯迅與死亡」,陳氏先講發生在魯迅周邊的死亡,那革命時代壓在大先生身上的陰影,黑暗閘門的鐵腥味,排版疏寬但只覺沉重得近乎窒息——因此到正面講魯迅自己的死亡,才反而令聽眾讀者感受到那悲哀中的超脫,死亡的弔詭釋放,彷如留著鐵腥味的門外氣息。

兩端的契合


兩本魯迅演講對照來看趣味盎然,謙和與伶俐殊途同歸於魯迅。而真正重要的是,錢陳二位都力陳魯迅是真正的異端,永遠的少數。錢理群說得好,魯迅看顧弱者,同時迫你面對你自己。魯迅是一把存在於你心底的聲音,與最深的自覺長存,迫你對抗當下。在秋寒的黃昏強忍激動講魯迅,伶俐的學生問,密斯,可要借你紙巾?我接過,忍不住低低叫道: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魯迅未死啊。


(刪節版刊週一文匯報。失眠毛燥的結果是勉力寫出書評,我覺得自己真是postive到發癲)


11/07/2007

岩數

文明單位:讀書網站
嘉賓:麥志烈

認識麥志烈的時候他大一,是中大學生會的人。2004年初我回中大搞反英語化運動,麥志烈剛上莊,我記得是因為在報導反英語化的學生報號外上,他有一篇短文,我覺得寫得很不錯,中大學生會終於出番個「岩數」的(另外,他的指骨和腕骨很漂亮)。04年夏天他一度想轉往哲學系,結果沒有成事。我一直以為他是傳統的人文主義非哲學專業讀書人,後來知道他會和同學搞生意,聽條橋覺得會掂,又會賺錢又可以進行合乎理念的推廣,忍不住馬上道,喂咁樣遲D請你帶契下我。其實我聽完幾乎馬上就想摻股了。這種人最應該賺大錢上頭條被訪問,所以麥志烈請千萬要發達!

做完節目和麥志烈離開時遇見茹國烈,順口談一點藝發局或者西九。我夾硬衝撞,茹老闆老奸巨滑。後來想起,要介紹一本書時麥同學也會介紹財經炒股的書——卻又不止於功利貼士,就像「給城市寫信」裡那些典範良心中產文化CEO的書籍取向。港台大堂那小小空間,站著我們三人,後來覺得「真係岩數」——意即,和懂生意的人談生意,僅僅如此而已,便感覺良好。

***
這兩天喪煲《大時代》,裡面有個並非很關鍵的場面,是大毒梟周濟生(劉江飾)數落丁蟹:

「次次都係你自己搞D野出黎,跟住又話人地錯,乜都係你岩晒啦!」

只覺,真是知言,就是你的劇情被流行曲唱出來那種一矢中的。與丁蟹式surealism鄰近, 才份外強烈感受什麼是岩數。

11/05/2007

騎呢書店的倉底貨





素葉文學叢書重現江湖。包括淮遠《賭城買糖》。欲免向隅,選購從速。我買了何福仁《再生樹》。

往:正文書店

11/02/2007

設計界真係要出聲呀!!

昨晚看到電視新聞的時候嚇到傻了,設計和黑社會都分不清了嗎?一個logo就是「美化」黑社會,金行那些「14k」標誌是否又要全部禁左佢?又係明光社,又係蔡志森,一件小小T恤,蔡志森就說「絕對會帶來負面效應」,有什麼負面新聞大得過警方分不清設計和黑社會?!「著性含義T恤就暗示想發生性行為」,個腦真係簡單直接到可稱淫賤急色。亂抬什麼企業社會責任,基因改造、人工過低這些問題上卻從來不見蔡志森想到「企業的社會責任」這幾個字,唯是在創意設計、文化這些講求自由的領域上,他就來反應過敏,而且每每動用國家機器。有這種人在,香港還搞什麼創意搞什麼設計!設計界宣稱大舉遷出香港算了!市場又細又有D咁無厘頭的無妄之災!

拾肆K起風波
踩界T恤踩著黑社會

 以大玩創意聞名的本地家居品牌G.O.D.(住好鱓),新推出的一款T恤有「踩界」之嫌,印上與黑社會社團名稱諧音的「拾肆K」字樣,貫徹大膽出 位作風,立法會議員及團體均炮轟欠缺社會責任,議員王國興批評利用三合會名稱招徠,與政府及全港學校對學生灌輸遠離黑社會信息的做法背道而馳,關注社會倫 理的基督教團體明光社更直斥儼如美化黑社會,擔憂青少年穿覑該T恤,會增加遭黑社會纏上的機會。 記者邱益忠報道

 該款印上「拾肆K」字樣的T恤,有綠黃色及深藍黃色兩款,每件售價280港元。「住好鱓」市場部經理馬小姐回應本報查詢表示,該款T恤9月推出, 每個款式推售100件,至今仍未接獲任何投訴,並指該公司產品向來反映本港文化,「拾肆K」T恤的設計意念主要是玩「食字」,不少顧客首次看到該產品也認 為「好搞笑」,未見有反感情況;問到有否考慮到會吸引有社團背景人士購買當作「團服」,她只表示「唔擔心得咁多」,並坦言設計時,未有徵詢法律人士的意 見。

令青少年降低防範心

 事實上,「住好鱓」產品設計出位早有先例,近年經典例子包括將粵語粗口以英語諧音「delaynomore」設計成T恤、散紙包、內褲等系列產品,有關系列亦以「有我咁大嵗,無我咁抵死」口號作為創作方向。

 明光社總幹事蔡志森批評,任何公司應要履行社會責任,「住好鱓」是次推出「拾肆K」T恤,絕對會帶來負面效應,與美化黑社會並無分別,情況非常危 險,「政府禁止香煙商鰠電視賣廣告,係因為怕潛移默化,令更多青少年染上食煙習慣,『住好鱓』推出『拾肆K』T恤,其實亦係降低鰦青少年對黑社會鮋防範, 破壞佢懐鮋價值觀」。

 他又擔憂青少年若穿覑「拾肆K」T恤外出,會增加遭黑社會份子纏上的機會,「無論係自己人定係敵對社團,見到你覑住件咁鮋衫,都會問纒你乜№『字 頭』,有乜背景同底細,因為件衫有暗示自己係黑社會社團鮋意思,就好似時下唔少青少年覑住各種性含義鮋T恤,其實亦都有暗示發生性行為鮋意思」。

 對於「住好鱓」強調產品構思只是「食字」,非推動黑社會文化,但他亦直斥「唔可以話人懐諗多鰦,然後將責任推畀人」。

議員籲考慮社會責任

 立法會議員王國興則指出,政府和全港學校一直對學生灌輸遠離黑社會信息,但「住好鱓」利用黑社會名稱「拾肆K」招徠,做法明顯是背道而馳,絕不能接受,更是「破壞社會風氣」。

 他又指「住好鱓」作為潮流品牌,會誤導年輕人認為穿上「拾肆K」T恤有型有款,從而減低對黑社會的恐懼感,故呼籲「住好鱓」考慮社會責任,不要推動低俗文化,並希望政府盡快處理有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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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10- 2007

弘揚本土文化 豈容藉黑社會出噱頭<--這是成報社評,大講「社會責任」,看來是打算負起欠薪的責任了,真是香港之福

 最近,本港一家向以本土文化為特色的品牌公司,別出心裁推出一款「拾肆K」T恤,黃色字樣,設計風格大膽出位,頓時引起坊間爭議,有人說這是創意品牌,有「本土文化」氣息,但更多的人批評是「噱頭」,是引起市民不安的「黑制服」文化!

 文化,品種繁多,包羅萬有,有民族文化、傳統文化,有本土文化、舶來文化,有黑色文化、也有紅色文化,有歌德文化、也有針砭文化……能反映生活的 都可以稱之為文化。「文化」,按國語辭典的詞彙解釋為「人類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創造的總成果。包括宗教、道德、藝術、科學等各方面。」按現代漢語詞典的詞彙 解釋為「人類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特指精神財富,如文學、藝術、教育、科學等。」不管甚麼文化,只要是拿到社會上來的,公 開讓廣大市民接觸的,都必須是健康的文化,對人類有益的文化,至少,是對社會不能造成負面影響的文化。

 「拾肆K」T恤,雖然用的是中文數字,不是用阿拉伯數目字,但任何本港人士,只要到了懂事的年紀,一看都會聯想到黑社會組織「14K」。支持這款有「創意」T恤的人表示,印製「拾肆K」T恤並無違法。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不錯,穿覑「拾肆K」T恤的人上街是不會觸犯刑法,只因為T恤並無直接寫上阿拉伯數目字,有律師指這是「玩№之作」,危險大得很呢!如果十七八歲 的青年人穿覑這款T恤去的士高,或誤踏他人「堂口」,風險就大了:首先,極有可能被警員帶走,被指涉疑宣揚黑社會;其次,如果遇到大批與14K對立的黑 漢,分分鐘會被追斬。為甚麼?就因為「拾肆K」和「14K」很難分割開來。

 再者,今天「拾肆K」T恤可以在社會上公然流行,明天,以其他黑社會名稱命名的T恤可否大量印製,像校服、公司制服一樣,人人穿上一件?如是這般,成何體統!不是變相讓黑社會「合法化」了嗎?

 其實,辭典對「文化」還有如下解釋,就是「文治教化」的一層意思。也就是說,文化可以影響人的思維及言行。因此,任何文化工作者,任何從事與文化有關的商業活動的公司或個人,都應該履行社會責任,在公開的場合有責任弘揚健康的文化,自覺禁制有害的文化。

 有關公司推出「拾肆K」T恤,和美化黑社會沒分別,絕對會帶來負面效應。政府和教育部門一直對學生、青少年灌輸遠離黑社會的信息,而推出「拾肆K」T恤的做法明顯是背道而馳,其影響是非常危險的。

 還有人辯解,推出「拾肆K」T恤,是凸顯「本土文化」。「14K」的確無疑是在香港「存在」,但絕非代表本土文化!

 開創本港獨家品牌潮流,建議要以東方文化及香港歷史傳承為創作意念,要真正秉持「締造優質生活、以原創品牌推廣香港文化」的宗旨,不但從產品的質量方面,還要從內涵方面都要達到優質、健康,才能真正打造具民族特色的本土化品牌,成功立足香港之餘,更可向海外市場進發。

11/01/2007

療傷

最緊急的工作算是完成了,還是僵硬失眠。發狂地寄出工作的電郵。聽古典音樂。完全失去距離感和時間感,什麼都像是同樣的急,像溺水抓稻草一樣隨便完成什麼也好。這陣子袋裡的是杜杜、邁克,看來還得把胡蘭成也放進去,再軟一點再軟一點,以免把工作夥伴都迫死。最後絕招是自閉打機。

10/31/2007

路障戰歌

每 期雜誌埋尾夜,是編輯攜校對稿,在設計師的私人電腦處修改。我們的設計師都不懂中文輸入,為效率計由編輯代勞,他們則在旁修改設計。工作到深夜是慣例。第 一次作這種措施是上年深秋,我抱着一疊校稿深夜到理大設計學院的電腦工作間,那裏樓底低矮,座椅凌亂,長桌廣闊,散放零食和捏皺了的紙包飲品盒,電腦間裏 的人搭嘴零星但默契極好。我所熟悉的學生報運作氛圍完整地被召喚,馬上融入那種hea 住通宵趕deadline 的氣氛,並且了悟:這種本科生的頹廢式犧牲,是《字花》製作的靈魂所在——而我們早已畢業,以本科生的模式運作,足以耗盡一個全職工作的人所有空間——而 偏偏一開始又甜美無匹如童年遊戲叫人不忍放棄。

第十期《字花》要發行到台灣,十一月要往台灣宣傳,這次脫期不得——用設計師的說法,這次是我們拿槍指着他們要在極短時間交稿的。借了獨立媒體的會室,三 名設計師分三個方向坐定,對着notebook 電腦目不轉睛。編輯陳志華和我校對及穿插打字,兩人輪流神經短路,睏得語無倫次,忽爾又清醒過來。設計的人總是面對電腦貌作冷靜,手不停地動,口中又要搭 嘴冷嘲熱諷講爛gag。我扯着要和他們打架,一度在室內迴旋追逐,陳在旁勸道「做完嘢先啦做嘢先啦」,我又使計把陳支開好對付他們。奇怪的是他們被我這樣對付,但從不會結盟對付我,大概設計也是傾向單獨運作的單位。

遊戲有盡,室裏靜下來,凌晨四點多。我掂估進度儘管理想,但看來他們是沒時間睡了,突然十分地抱歉起來,說對不起這次大家真的辛苦了,下次不會要大家這麼辛苦,我們會想辦法。沒有人應話,他們只播歌。一會我嫌棄道:有沒有更合理的歌呢?爛gag 才又爆起來。

近天亮時,陳志華和另外兩位設計師完成工作先走,我和另一位設計師繼續餘下部分。都累了,無力說笑,設計師當日還要上班。我不得不想起大學時代對整個規範作息律的厭惡,然而當時這對他大概沒有幫助。我伏在另一張桌上,反覆播黑鳥的路障戰歌,戰鬥者的憂鬱,砂紙一樣斑駁粗礪,質感清晰,無法說明。沙啞嗓音、低沉的結他和手鼓組成的河流,讓黑色的凜冽的風在室內空間中緩慢漂流,弦線的拖曳接近留住了廣漠的夜。窗外的朝霞日色金光燦爛,無可阻擋一直漫衍過來。

我們所在製作的,可稱作路障嗎?還是說,需要有路障擋住城市機器的規律,我們才能製作下去?文學是無所不能披荊斬棘,還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天生待人供養?

我始終聽不清楚歌詞在唱什麼,只得隱隱約約一句「我們都在路上一起同行╱安那其呀╱同志們」。無資格稱安那其,我只是突然想起本來同行及應該同行的人,還 有當下同行而我無法幫助的人。無可想處,只想能夠去聽「又是最壞的年代」音樂會,進入苦惱的核心,也許就可以變成苦惱本身而安定。但聽音樂會這個目標與思 考的原起點,是多麼不相稱。

10/30/2007

《香港電影》大炒熱


都是訓身幫人,打手有打手格,我這種就是妹仔格吧。

嘉賓:卓男

假如真的這樣形成一條生產線也不錯,星期一的文明單位和星期日明報首尾相銜。


下文是朗天的修訂版,主要是資料上的更正,和改去了「奪權」。奪權和論影,相去何止千里——這無論如何得改回來。



星期日明報《香港電影》報道改訂版(轉貼)


《香港電影》大茶飯 


我小時自然也看《電影雙週刊》(下稱《雙》),大約就是王家衛走紅的年代開始。2007年《雙》結束,一直只等有心人再揭竿起義。與朋友辦文學雜誌時,傳媒總問在文字如此弱勢的情況下,文學雜誌如何生存,我心想對著已經爛熟的現實,唏噓只嫌費時失事。環境固然如狼似虎,我們寫字的也不是省油的燈。香港人總可以在隙縫裡找到發圍機會,最近《字花》發行到台灣,尚未落地,本地的廣告客戶就先刮目相看。《香港電影》找到國內投資,出版專攻香港電影的月刊,則更是一樁大事業。 


本著同樣的熱情,面對類似的問題(資金、藝發局資助、缺乏藝術欣賞及評論意識的主流),《字花》辦來比較像大觀園裡的哥哥妹妹辦詩社、即景聯句;而《香港電影》如今創刊,電影評論學會同人則有一種《水滸傳》式的大茶飯格局。聽文雋、舒琪、朗天的問答,只覺人同此心,又暗暗學習大茶飯的手段。 


文雋:電影文化不死(想像得到嗎?文雋和舒琪的訪問加起來14分鐘左右。) 


文雋自少已替《雙》寫稿,《雙》的終刊,彷彿標誌著「一個時代告終」,而號稱東方荷李活的香港,竟沒有一本專注電影雜誌能生存,何其悲哀。他是香港電影評論學會(下稱學會)的創會會員,在電郵往還中知道學會有意向香港藝術發展局(下稱藝發局)申請資助,做一本以香港電影為焦點的雜誌,來填補空位。文雋當了幾年電影金像獎的主席網絡廣闊,於是穿針引線。「內地有很多出色而有誠意的電影雜誌,更有許多港片發燒友,愛港片愛到願意先撇開生意之道,熱烈投資《香港電影》。他們認為,香港電影是中國電影的一大方塊,既影響內地現在喜歡電影的一代,而香港電影走過的路,也可能是中國電影未來的一點啟示、或者學習對象。」如此,《香港電影》就找到了一條活命水喉。 


文雋稱,他又想朋友(影評人)寫文章可以賺稿費,又不想朋友(投資者)蝕錢,希望《香港電影》在香港市場達致收支平衡。在內容上,他希望《香港電影》紥實、豐富,是香港電影雜誌裡最好的一本;至於資源,一邊減低印刷成本,另一方面文雋也聯絡友好的電影公司刊登廣告。《香港電影》在港發行3000-5000本,「而要三、五千人去喜歡電影,這不太難吧?電影始終有其本身魅力的吧。」 


「至《香港電影》出版之日,我就可以告訴自己說,『做成了一件事』。」一如辦金像獎、編劇家協會,文雋想團結和凝聚圈內人,「想告訴世人,為香港電影付出的有心人仍然存在,仍然有人想做一本純香港電影的雜誌。」七、八十年代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攪拌著文雋個人的成長記憶,其中感情他沒有多談,只淡淡道:電影文化不死。 


舒琪:為電影繼續吃力 


舒琪聲音很低很低:「整體上,在香港辦雜誌是困難的。 年輕一代已經不習慣文字,他們與文字的接觸是很稀薄的,於是也失去了標準,無法分辨高下。因此一本雜誌無可避免是小眾的,即使其焦點是大眾娛樂。」這樣情況下,一本著重文字的刊物未必能對社會能產生很大的衝擊,但舒琪自稱「思想悲觀、行動一定要樂觀」。 


「認真的東西仍會有影響力,能夠改變人。比如一個17歲小孩,短短3年間看了幾百部電影,他很渴望會有一本純粹、給他帶來衝擊、啟發的電影雜誌。《香港電影》應該會改變他。如果有十個這樣的小孩,已經可以有很大的力量。」 即使舒琪因為另困於學院工作而無法投入太多,他實在非常樂意見到《香港電影》的誕生。「工作當然是吃力的,但最大的支持力量是來自電影。浩瀚的電影本身就令人吃力。能再吃力下去就可以。」 


朗天:書生奪權 


現任電影評論學會會長朗天稱,藝發局的資助撥款是「雞肋邏輯」,60萬資助藝團營運包括出一年雜誌的經費實在緊,又非完全不能做,但做出來又會變相低價剝削有心人。反而國內投資者非常欣賞學會的計劃書,慷慨投資。 


扮葉劉智庫,爭取詮釋權 


《香港電影》主要的運作在國內,香港是特約記者,國內則有常設記者。「現實是這樣:北移是電影工業的現下趨勢,不止港產片會在國內首映,國內記者約導演、演員訪問,也比香港記者容易。」編委會每月來港開會,並給予香港團隊很大自由度,每期有一定數量的文章由港人執筆,保證有香港自己的角度。而學會的季刊則會在《香港電影》內夾附(每三期月刊送一期季刊),名為「Hkinema」,「這個字我們自造的,扮成拉丁文,像葉劉的智庫命名。」朗天笑道。 朗天經常強調學會是「書生論影」,非常民主由理事會監察,又有「香港仔」的機動性格,不喜藝發局的各種行政瑣節。而杜琪峰在藝發局電影組進行了改革,新引進的「多項計劃資助」的彈性比較大,有利於有經驗的團體運作。藝發局近年的方向是鼓勵受資助團體各攻專長,如學會的定位便是評論與出版。學會一直有著鮮明尖銳的取向,例如冷落《臥虎藏龍》而高度肯定《天下無雙》,引起業界和主流評論界譁然、群起攻之,而學會始終不悔。這始於1994年:學會意識到王家衛的《東邪西毒》不會受到主流注意,而特意高調頒多個獎項予《東邪西毒》。事實上,我也是從那時開始看學會的書籍、耳濡目染,深切認同許多被指「騎呢」的觀點;因此我從不會混淆學會與影評人協會。 


朗天認為,《香港電影》是在尋找大陸投資的同時,與大陸爭取香港電影的詮釋權——或者至少提供一個開放的共同平台,通過討論釐清分歧、化解矛盾。「有時大陸電影評論會因為不了解香港情況而出現一些誤讀,例如有論者以為《老港正傳》的老港是『港燦』,令人毛燥。」又例如,「誰是香港電影之父?」有人曰黎民偉(據余慕雲),有人曰黎北海(據李以莊),這不單是歷史考據問題,可能也有中港論述角力的成份,因為正是權力鬥爭決定了哪些史料才是權威。當論述權北移的時候,香港優勢在於掌握更多資訊,除了港片的歷史外,還有最新的外國港片評論:「香港人很多以為港片已死,外國人卻不這麼看。國內接觸外國文章較慢,因此翻譯和引進外國視野是我們的優勢。」 《Hkinema》第一期就翻譯了馬提奧(Matteo,羅卡譯為馬太.第.朱里奧)的文章〈工業雖死,港片猶生〉。 


廣邀天下英才上門 


歷來嫌港片太爛、只看荷李活片的大有人在。朗天說,香港現時的影評風氣疲弱,以前的健筆可能因為年紀和位置不同了,評論精力下降;而新一輩練筆的空間又不足,更沒有足夠時間去發展。此時更需要「爛片都要看,爛片都能評」的人才——但對評論的熱愛、對電影的熱愛,何者是雞何者是蛋?年前博客熊一豆曾指現時的影評已經忽略了電影形式本身(筆者也曾於博客回應過),在學會內部也引起了一些討論,而結論是:「文化研究吞噬符號學的趨勢已經無可挽回,一般認為技術分析的語言目前好像只能在學院裡生存。但既然大家對傳統電影的文本分析還有需求,學會也覺得值得多做,就去申請私人基金,在學校建制中搞教育。」這真真是書生口氣、書生agenda,我們有我們方式去鋪橋築路。 


朗天書生氣遒發:「辦雜誌最過癮的,當是廣邀天下英才到我門中,構成一個開放而互相激盪的平台。」書生也有梁山泊的氣慨,論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

陳浩勤 英雄出少年


(話說起來,「英雄出少年」這種題目,竟真的是第一次用。一邊訪問David,我一邊不停喪笑,這名老成少年忍不住問我笑什麼。其實我是訪問到半路中途漸漸妒忌,心想我現在一野掟呢條靚仔落街日後就少個厲害的寫手爭市場——想到他萬萬不知我這樣親切的看著他時心裡轉著如此念頭,我就忍不住咭咭地笑。訪問之後告訴他,他聽了神色不變,只是再仔細追問:你每次笑都是因為這個?逐次逐次講來聽。先莫說我認識好多個與他說話語氣相近的九龍華仁仔,單論這樣平和正經理想得成為喜劇人物,這不是天秤座我批個頭俾你坐。)


David叫陳浩勤,念中六。他的影評blog裏面的文章寫得口吻專業,比我還大氣,怎麼看也不像中學生(難得第一篇裏有一句「希望寫得完la」,總算讓我見到一個世俗的嘆詞)。裏面述及第四次看《兩生花》的重大發現,以及看完布紐爾後「I'm now a SURREALISTTTTTTTTTTTTTTTTTTTT」的熱情呼喊,滿溢的求知欲望及耐性,我突然覺得他就是令舒琪覺得有希望的「細路」。

David中三時正值《星球大戰VI》熱潮,開始追看一些經典荷李活片如《教父》、《異形》系列。中四時一位中文老師,上課大談電影,借給他《四百擊》。從此杜魯福就改變了他的人生。第一次看《四百擊》是深夜,家人都睡了。最後一幕消逝之後,只覺「好似有嘢頂住喉嚨,想喊又喊唔出」,他就這樣整夜被電影纏繞着,對這種奇怪的激動不明所以。第二天醒來就去找相關書籍看。電影的感受如骨鯁在喉,他開始寫影評。

影評的狂喜與沮喪


被觀影熱情引發的影評,David寫來相當冷靜;我用自己寫作時腎上腺素急昇的狀態拋磚引玉,他才形容,寫評論時「有無數意念無數碎片爆炸出來,肉體極度痛苦。好像能夠聽到自己腦裏有聲音,像高速運轉的hard-disk」。我連忙說這是狂喜ecstatic,他笑一笑說「少少啦」,「寫作順暢是極愉快的,雖然手會比較累。」


David的自修頗有系統:比如從《鳥》開始,他追溯五、六十年代的舊荷李活片,再及三十年代;先集中某個導演再延伸,如從杜魯福到法國新浪潮——看電影就如玩一個人的Treasure Hunt,看完一部戲就是到達一個check point,今年暑假他看完奧遜.威爾斯所有作品,感覺良好。一邊看戲一邊看書,David很着重評論要有自己的觀點,必須在前人觀點上有所發展。我問,試過發現自己的觀點已被前人講了,覺得舉步維艱嗎?「你講得非常之好。我成日都諗呢個問題。」真是少年老成,他字斟句酌:「有一點點——也不能說沮喪,是失望吧。但這也是好事。因為這才是真正面對挑戰。寫了別人已講過的觀點而不自知,只反映自己準備不足。一個人在家向壁虛構就可以想通一切,世事哪有如此便宜?」


「以下我講的可能有點過火」


David眼中目標,是他偶像杜魯福:杜魯福寫嚴苛的影評出身,22歲就發表那著名的A Certain Tendency of French Cinema,27歲拍出《四百擊》,他熟讀傳記評論銘記於心。「杜魯福也是由一個街童長成的,別人做得到的事,沒理由自己做不來。」我忙建議他像杜魯福一樣試當街童,他說咁又唔得。真是可惜。


問他別的嗜好,「還可以有別的嗜好嗎?」此少年平時無乜所謂不與人爭(「你要咪俾你囉」),而當我問「愛電影是種怎樣的態度」,David沉吟半响:「以下我講的可能有點過火。我想,如果你要做最top的,就要把當電影當成宗教。」


後記:
古時形容人相貌好看,曰「真真如畫裏走下來的一般」,當我問到電影與社會的關係,David回答「塔可夫斯基說,完美的世界不需要藝術家,但正因為世界並不完美才有藝術家」時,我就想,這少年真真如從書裏走下來一般,大好朝晨讓人心裏一澟,眼前透出一片光來。英雄出少年,能用上這樣的題目真好。我不甘示弱,成就是見面十來分鐘就猜中了他是天秤座。


陳浩勤David


中六學生,自稱懶散。今年暑假他看了Orson Welles, Luchino Visconti, Federico Fellini, Akira Kurosawa, Antonioni, Ingmar Bergman, Eric Rohmer, Jean-Luc Godard, Jean Cocteau, Jean Renoir, Kieslowski, Fessbinder,Wim Wenders, Herzog, Rene Clement, Kon Ichikawa, Robert Bresson等等等等,我想形容他是一名少年影癡,他謹慎地說:「其實我未算看得很多電影呢。」9月開設自己的影評blog。11月11日下午兩點,他會在油麻地Kubrick主持一個《八部半》的座談。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其他有關《香港電影》的網上訊息轉貼:
附:
湯禎兆賀詞
家明的推介
之前的報道:
文雋寫《香港電影》雜誌(星島日報)
內地《看電影》雜誌將進軍香港 《香港電影》月刊即將創刊(香港影視娛樂網)
電影文化的高熱火燄(文匯報)
網上一些回應:
比《電影雙週》好睇百倍!
《看電影》進軍香港?(講。剷。片)

10/25/2007

有個活動






Friday, October 26, 2007

8:00pm - 10:00pm

序言書室(查詢:23950031)

西洋菜南街68號7樓


年少的詩:夏宇、游靜、劉芷韻作品選讀

鄧小樺

這是一條非常個人的閱讀路線圖。我在大學時期開始閱讀這三名女子的詩,她們組成的不僅是我的年輕歲月,還結構了我對年輕的概念。這些詩令我柔軟、勇敢、靡爛、狂妄、堅定、消失。無法完整地想像這次聚會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是中文系的新詩課嗎、會有理論嗎、詩可以討論嗎、忍得住不自我投射嗎、會有一隻麋鹿經過窗外嗎。不過我確定會把某些詩打印出來,讓在場的人閱讀,讓這些女子的文字變成聲音,打在滿室厚重書籍裡男性學者的肖像之上。

夏宇

民國45年生,廣東省五華縣人,本名黃慶綺。國立藝專影劇科畢業,曾任職出版社及電視公司,十九歲開始寫詩,曾獲第二屆時報文學獎散文優等獎,「創世紀」創刊三十週年詩創作獎。第一屆中外文學現代詩獎。著有詩集《備忘錄》、《腹語術》、《摩擦..無以名狀》、《SALSA》、《粉紅色噪音》等,詩集暢銷。與鴻鴻、零雨、阿翁等籌辦《現在詩》 ,主編《現在詩2來稿必登》、《現在詩大字報》等。以筆名童大龍、李格弟等撰寫歌詞,作品包括〈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詩作亦曾被譜成曲;近年出版專輯「夏宇愈混樂隊」。

游靜

女性,本土出生及長大。先後於紐約、倫敦攻讀電影及媒體藝術,現任教於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中學時期開始投稿各大報刊,大學期間曾於《快報》撰寫專欄「舉案」及於《星島日報》撰寫專欄「裙拉褲甩」,其後並以多重身分活躍於文化藝術界,曾任《電影雙週刊》總編輯。電影作品包括《 理 想 家 國 》、《 流 》、《好郁》、《白雪公主》、《搵自己》、《 我餓》等,文字作品結集包括《另起爐灶》、《裙拉褲甩》、《不可能的家》

劉芷韻

七七年生,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白羊座,做事三分鐘熱度,一直在香港生活,或者應該說,一直在新界生活才對吧。常常發呆,不太了解自己,不太了解身邊的人和事,遠遠近近的,似乎每天都有不能把握的事在發生。

曾出版詩集《心的全部》、《1998年夏天結束的時候》、《與幽靈同處的居所》,小說合集《我們的小說》、《hard copies》。新詩創作曾獲第22屆青年文學獎初級組季軍,第24屆青年文學獎高級組冠軍,第26屆青年文學獎高級組季軍,及中文文學創作獎優異。

更重要的問題是:到底是誰借了我的夏宇《備忘錄》!?我就黎癲喇!出聲應我呀!!

1. 文明單位:社區寫作
嘉賓:謝柏齊、陳劍青

製作過程或者是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我在想,這種做書的模式,是可以把大學生和社區連結起來,練筆、開眼界、賺外快、學習與人溝通,而社區也有人可以擔起工作,彼此都有得益。
當然這些未算是社區文學。藝發局今年有個社區文學的PROJECT,沒有人參加。可能因為比較有興趣的人都在忙灣仔和皇后,也可能因為藝發局文學組缺乏部分作者的認同。其實都應該有人mon住有乜可以搞。

10/20/2007

基礎邏輯.起碼水平

「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同樣對社會整體有益,值得政府每年花稅收注資支持,則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明顯的意義。」

這個含混不清的因果句,表達了這樣一種邏輯:

「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意義」,換言之:如果市民不認同市區重建,就不必檢討市區重建策略;
反過來說,根據句子裡的這種邏輯,一旦市區重建策略進行檢討,「市民的認同」必然是其前提或 /及結果,這裡又暗示一種套套邏輯:即先確定市民認同市區重建,才會去檢討市區重建。

以上結論是荒謬的;換言之,「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同樣對社會整體有益,值得政府每年花稅收注資支持,則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明顯的意義」這個句子的邏輯是荒謬的;它表現的是近年這樣一種思維:所有「檢討」不是為了獲取知識、改善自己,而是為了獲取認同。這就是近年大家熟之又熟的政府公關思維。(c:相比之下,「意義不明顯」這種語病,捉來無謂。)

引句的原文出處。重陽佳節,指出文章其中一個邏輯謬誤,盡一點讀者的本份。至於文章除了呼喚市民認同官家之外還有什麼切實意義,就請廣大讀者自行判斷。

*****

我素來不與本質主義者討論,也算堅決的反本質主義者。香港學術文化圈裡的反本質化論述出現這個水平(如果這位作者的文章真的可以視為一種「論述」),要亂製一個本質化稻草人來替自己找位置,寧不教人警愓?反本質化不是各打50大板、「a又唔係岩晒b又唔係岩晒」,更不是重覆對方雙方的論點就當作「打破二元對立」的「第三條道路」<=這是中學生議論文、或通俗電視節目的水平。

不要降低世界的水平啦,大庭廣眾呀。

10/19/2007

思潮作動追趕時事

1. 切.瓦拉格
嘉賓:廖偉棠

廖偉棠本來自然是健談的,但在切的忌辰前夕,他見我們說笑,竟然有點不習慣。這麼認真。
他突然說「然後在撤逃時切被捕——就是今天!」我一下子背脊發冷。

2. 文革
嘉賓:張歷君

如何可以不視曾蔭權這次弗洛依德式口誤為奇觀表演。自從葉劉為推銷23條道歉之後,現在權貴們勇於道歉(同時也多了口出狂言),一時道歉連連。或者我們都要找次機會,談談什麼是「道歉」。從文學的apology淵源來看,自然是沒有道歉的,只有辯護。更別談以道歉為忘卻了。

自尋短見

己絕版詩集.未完成計劃

網上拌嘴:有位小朋友遺失了向圖書館借的飲江詩集《於是你 沿街看節日 的燈 飾》(下稱《於》),問哪裡可以買到書,以頂替圖書館的昂貴罰款。《於》早絕版多年,心疼起來,忍不住說,遺失圖書館的絕版書,導致以後用圖書館的人都沒得看,在呼籲別人幫忙前,先下地獄去吧。許是笑話說重了引來反駁,我戀書拜物成了「人文精神」,談公民意識,又被指「浪漫」。(或許,在消費世代,想當個有「公物意識」的公民就算浪漫了。)

與小朋友拌嘴不夠大器。其實所謂來勢洶洶,不過是忘情迴護,一隻咯咯母雞。灰色粗紋水彩硬咭封面的《於》,是原偉銓設計,1997年呼吸詩社出版。97那段時間湧現了不少設計精美香港文學書籍,如鄧阿藍《一首低沉的民歌》、陳寶珍《角色的反駁》,都是美麗得叫人心裡微痛的書(此二書恰又是原偉銓設計)。那是回歸前短暫的熱度,香港文化盡力鼓動翅膀,之遙遠回聲。

《於》的封面本本不同:封面裁開一小小方格,內頁貼上作者親手從不同的雜誌、報紙、書籍剪下的圖片,有「暫作書票」的原子印章。說說「暫作書票」這個接近「行為藝術」(或像白雙全式的「混合媒介」)的計劃。飲江說,當布殊向伊拉克的孩子傾倒炸彈時,他總想,伊拉克的孩子可以向美國傾倒些什麼呢?力量相距懸殊,且不可複製殘暴的邏輯。最後終於想到,伊拉克的孩子,以及世界各地的人,可以向美國傾倒(具體做法應是郵寄吧)這種「暫作書票」。他想像這畫面:如海潮如雪片一般向美國大量傾倒細細碎碎圖畫紛異的小紙片,這樣以小數、無力、廉價的方式向武力大國,傳遞個人閱讀的痕跡——也就是,以一個生命具體存在的證明,作為停止戰爭暴力的理據。

藏書票起源自15世紀的歐洲,貼在書扉上的紙張標誌,表示書本由某人或某家族所擁有。在知識仍為貴族擁有、平民無緣接近的年代,藏書票的圖案往往是貴族家徽,彰現地位。到18世紀出版業發展,藏書票開始普及,象徵意義開始由「地位」轉向個人性情、風格;19世紀下半葉,文人擁有或自製專用藏書票的,更是家常便飯。也就是說,藏書票歷來象徵「擁有」,象徵高貴、獨特、難得、個人性、原創性。而飲江的暫作書票,相反則是「竊取」現有出版的資源,千方百計地操作簡易(原子印!),甚至可以機械方式大量製造又保留個人痕跡,必須以群體實踐才能完成整個設計的意義,徹底改寫藏書票的高貴。以平民的紙片淹沒戰爭,這是多麼傷感的理念。飲江是一位電業工人,他那些玄理抽象的詩,經常讓我像被摑一掌般流眼淚。

飲江形容,暫作書票的概念是「可以操作」的,我想他的意思是,大幅降低了門檻,能夠讓更多的人參與。他曾多次表示,希望教師和到學校教寫作者如我,在學校裡推行「暫作書票」,讓小孩子能夠找到介入世界大事、與異地的孩子連繫的方法。我無法簡單的告訴他,在現時教育建制的層層規範中,找空隙實踐這種近乎遊戲的接近公義之方式,竟然很難。理念與操作之間,古怪的制度無時不在介入。

發願,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寫一次飲江(這次不算)。這裡並痛苦地催促有關單位儘快出版他那拖延了幾年的新詩集。

10/03/2007

清理廢墟

1. 文明單位:月台.年輕雜誌
嘉賓:鄭政恒呂永佳花苑

今期《月台》「灰爆專題」沒我的份,捧著葉輝文章牙癢癢只歎氣。從一開始我就說,《月台》的最大優勢是輕,這優勢應該幫他們做出更多的事來才對。見《月台》擴大事業,又有那種片子裡街童上路的想像:大力吸一口煙揚手叫「走!」準備聚眾鬧事。這節謹作祝福。

2 文明單位:西九
嘉賓:朱凱迪、羅嘉欣

在港台外面,我們的資料攤了一桌子,像study group的樣子。嘉欣人很好。我問她,幾年前做的文化研究,裡面的問題是否還生效?她說,仍未解決啊。朱凱迪說話好快,有時幾乎追他不上,尤其在最後的幾分鐘搶時間,幾乎是所嚮披靡。想想在去年天星之前,確還沒有這樣子。

3. 文明單位:《色,戒》改編
嘉賓:郭詩詠

《色戒》果然賞心悅目,只是我也無以回頭,不得不同意朗天所說。李安的改編固然用心而且堪稱成功,但不免犧牲了張最冷澈之處。張還是比較有型,或者極端。


4. blog荒廢以來我其實也沒閒著,這是明報「自尋短見」裡的文章。第一次在報刊上評論夏宇,以老師送的《粉紅色噪音》。不知如何說起,不知如何停頓。

以清醒推進沉溺


問:喜歡夏宇到什麼程度?
答:願意自己並無過去或者未來,純粹只是她作品的鬼魂。

消耗與打擊如潮漲湧時我肯定地說,藉故和夏宇通電郵,就是當文學雜誌編輯最大的好處。電郵裡不能透露內心的瘋狂,僅僅出於一種將心比己——但完全不提自己喜歡她的詩,又矯情太過反等同自我突出;來往電郵分行,那斷句節奏自是熟極而流如同心底流出,急不及待用相同的節奏對談,又默戒沒有詩人喜歡別人用自己的語調——那麼就要有一點像,但又有明顯的不同;最難是這樣機關算盡,同時又警惕著別斧鑿太過,歸根究底是要愉悅輕盈,腦裡一堆抽象飄忽自相矛盾的目標,頭暈目眩,整個書寫過程十分鐘左右、不過20行,這樣竟然可以完成,連邀稿被拒都不算什麼了。

每個人都有其與夏宇的一段秘密情緣——這種私密性實在有夠大眾化。我們還要宣稱夏宇是小眾的東西嗎?風靡大學校園,詩被譜曲增助流行,詩集登上年度暢銷書榜一版再版——問題是否應被轉換為: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究竟有何意義?鯨向海在〈閱讀夏宇的幾種危險〉裡說,夏宇是危險的,其一因為讀夏宇是媚俗的。許多大陸讀者知道夏宇,是因為席絹的書引了〈南瓜載我來的〉。99年夏宇的《Salsa》出版,席慕蓉寫了一首〈我愛夏宇〉,其中說到「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這一句的邏輯才是向夏宇的真正歸降。當反大眾的粉絲如我正恨人附鳳攀龍而撞牆不止,夏宇已回覆席道「我也愛你。」一個那麼友好而平等的態度(1984年她說「容納各種文字的惡習」是認真的),而又是消解性的(「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就不再成立了)。讀夏宇媚俗?夏宇是吾人與媚俗和解的最理想契機。

夏宇新書《粉紅色噪音》,被普羅粉絲稱為「行為藝術式」的書籍設計:33首噪音詩,以英文寫作、從網絡及垃圾電郵裡拼貼而來,再交由翻譯軟體譯成中文,英文字黑色靠左對齊,中文字粉紅色靠右,全數印在透明膠片上,書脊塗膠水。透明膠片重重堆積以至不透明,一書如鏡反映讀者的面容,字互相遮蔽,閱讀困難。異常美麗昂貴,讀者買回來都如獲至寶,彷彿侍奉公主。然而夏宇怎麼做呢,「我把它泡在魚缸和游泳池我讓它淋了幾天的雨」,她說的是透明膠片超越紙張的優勝處:那種莽撞任意強韌,抵禦力,揮霍感。昂貴的東西本該是這樣用的。

夏宇以某種類近現象學的語言說明自己的詩集構思時,一般無人能及。她瘋狂沉溺人所皆知,但我膜拜的原因是,她所有的沉溺底下都有一層反諷鋪墊。到達某個難以企及之點:清醒只會增加快感。就如她說:「大眾口味之抽象懸疑,反而變成一種神秘致命之處,怦然心動。」把小眾昂貴品視如草莽的隨身利器,點出大眾俗物親密神秘的拜物教本質,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意義在於範疇的突破及極大地彰顯反攻的力量。

後二的世代(排球文章續完!)

什麼時候最不想做香港人?每次看過女排被旁述激心到要站在窗前生悶氣,就忍不住想,如果我生在大陸或台灣,都大概可以有好一點的旁述,「就算是禽獸,難道就不能有生存的權利嗎?」一個排球迷處在香港,就只能苟且偷生嗎?

在意大利隊看見12號 Tamaris Agüero,當場就尖叫出聲,這是古巴繼露易絲之後的國寶Agüero!她歲數和sokolova一樣大,90年代排球的最美麗餘暉之一,2000年後久違多年,乍逢簡直要流淚。Agüero(港譯阿古路,國內譯阿奎羅,台灣都譯阿圭羅)表現超級亮眼,很明顯是意大利的真正主力,沒有旁述能夠忽略(而且一身黑皮膚在意大利隊極為搶眼所以不會認錯)——但只有香港旁述,一直搞不清楚這是誰。雷禮義以為她是巴西人。徐嘉樂和吳錦池一直不知她是何來頭,徐嘉樂很想將她和蘇高露娃sokolova比較,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但二人明明歲數一樣,說起來毫無說服力自己都口窒窒。終於到大獎賽最後一天,徐嘉樂說出了「這位前古巴球員……」但也仍然毫無下文,顯然功課是一直沒做,劇本也崩潰了——這位前古巴球員,很明顯打得比現每一名任古巴球員都要好。

Agüero最輝煌的戰績是她是1999年的女排世界盃mvp。她是古巴的二傳手兼接應二傳(俗稱後二),她得到mvp的意義,遠勝一般球員。就由我們從「接應二傳」是一種怎樣的角色談起。

1. 接傳二傳:從妹仔到明星

初看排球的人,可能不易發現有一個位置叫「接應二傳」。二傳只有一個,主攻易認,快攻要在中間攔網所以也好認,但接應二傳,就好像隱形。你看這名字,多麼妹仔,好像就是為了替二傳手做接應,幫閒的樣子。早期的接應二傳就是周身刀但冇張特別利,專鑽空子到處補位進攻掩護的角色,最重要是替二傳手修正傳球,以前中國隊的崔詠梅就是這種角色。我進攻力近零、攔網力負數,只有防守較佳,在球隊裡就是打接應二傳的,故養成現在的一派妹仔格。

因為接應二傳的性格模糊,就有最大的彈性。在90年代中期前,世界最有名的接應二傳是大林素子,固然高,不過有趣的是,她動作極怪(揮臂無力雙腳兔式起跳像莎芳洛娃),卻真的有很高的得分能力,主要是打背飛和後2.5,她是屬於接近快攻型的後二。另外像俄羅斯的巴布天娜,是打2號位強攻的,是屬於接近強攻型的後二,94年主攻手安達摩露娃受傷,巴布天娜就代打主攻位置。是在90年代中期,全世界一齊發現了接應二傳這位置本身的強大潛力:如果由全能型的人去打,就會將力量發揮到最強,因為它的進攻位置最自由而多樣,可以帶動整個球隊的層次感。那個時段,就是蘇高露娃冒起的日子。後二的妹仔格一變成為球星格(當然還有巴西的巴露斯這樣靠貌美而受歡迎但我堅持極不重要的球員)。到現在,各球隊裡全隊得分最高、最受信任的,超過八成都是後二。

2. 無敵陣式與耀目明星之張力

蘇高露娃年輕而鋒芒畢露的最高峰,俄羅斯仍然不敵古巴。而蘇高露娃活潑靈巧,融化冰雪——儘管如此,我仍然認為Agüero在1999年得到mvp的事蹟超越任何人(包括跳起來腰部過網的傳奇人物露易斯)。這要由古巴的陣式說起。

排球分前後二排,兩個主攻、兩個輔攻,理論上也有兩個二傳,而為了增強攻擊力,一般都是使用一個二傳,另設接應二傳,這稱為「五一配備」,但二傳手在前排時便會只得兩個攻擊手。唯獨,80年代中期古巴教練尤真里奧開發的無敵陣勢,是「四二配備」,兩個二傳手兼具攻擊能力,到前排時自動成為攻擊手,這個四二配備其實是全天候的五一配備。古巴就是以這個陣式,加上天才球員,稱霸了足足十年。

這個陣勢需要大量的訓練配合,而兩名二傳手更是要有全面才能。而你可以想像,這兩名二傳手的二傳性格一定不比其它球隊的二傳手鮮明,攻擊數字也一定不及其它球隊的攻擊手,因為她們要同時肩起兩項工作。而球隊裡同時又有每個崗位都很稱職的球星,她們本身又以對方為自己的鏡像,實在有太多因素去阻止這兩位的其中之一突出。而Agüero就是其中一名二傳手,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奪得mvp,其意義是:她的表現搶眼到了無法不注意的地步。

首先是Agüero的扣球式,球速超快,超墬,即使對亞洲球隊而言也很難接,有時對手明顥呈放棄狀態,束手等她落網。偏偏她又非常穩,極少自己失誤,每場都得到一定分數。她打短快的攻擊,一樣more than稱職。而在傳球的創造力方面,Agüero的大膽明顯超越另一托球手(無論是伊基娜杜、哥斯達還是再後來的,三代二傳均被她比下去),這次她重抱戰袍,有一球是在離網二米的二傳,人人以為她要修正,她卻突然二段攻擊推過對方場區,得分。這就是讓你呆在當場的信心。網上有評論指,她拿到2000年世界盃的mvp,是因為大家都好驚異,她竟然可以在二號位做到這麼多事。是的,真正的mvp,就是令你覺得球場上彷彿多了一個人。Agüero的突出是一種再難推諉的光芒。

重抱戰袍光芒依然耀眼,現在還會打她從未打過的4號位強攻和後排攻擊。她29歲身高178,單手摸高僅低於加莫娃,3米20。場上所見,她根本是跳遠,起跳距離經常遠於鏡頭所能捕捉的,感覺就是天外飛來。一場球,可能要扣50球以上,而防守接應無一不佳,在場上又鎮定又投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那是全盛期古巴隊的節奏,根本沒有可以擊倒她們的比賽。有時她因為真的體力下降而失誤,我們都吁一口氣——幸好她畢竟是人。我其實一直都想建議她回火星,地球是很危險的,有我們這樣惡毒的敵對球迷。民族國家不死,俄羅斯萬歲。我們會因為Agüero而看沒興趣的比賽,這就是球星。

忍不住在這裡做一點比較:Agüero有大量神來之筆,根本她的個人打法超越了排球這種運動本身的配制。就像露易絲,她跳得太高(騰空又久),跳起來再想做什麼。她是逾越一切限制的,個人瀟灑的打法,在每個位置都一樣,風格草莽活潑。而蘇高露娃,則彰顯一種嚴謹性:她打4號位、3號位,或是接應二傳,起跳和發力方法都不同,這指向排球昔日的嚴格訓練,即所謂功架。就像阮兆輝說,他學了一整套《六國大封相》,所有角色他都懂做。Agüero和蘇高露娃,象徵的就是排球的兩個互相制約的面向:天才的無可抵擋,與嚴格的制約。兩者之間的張力,加上傳統(及其失落感),就構成完成的悲劇。所以排球比賽總是看得人涕淚漣漣的。

不完成這篇文章我無法寫作blog。好了,希望徐嘉樂及香港其它排球評述員找到這裡,起碼還這樣偉大的球員一點尊重。國內評述員儘管看到蘇高露娃失手,仍不斷強調「很偉大的球員,大家要珍惜機會,因為以後再看到這種水平球員的機會不多了。」梅蘭芳傳世之作的錄影,也是腰身已胖舞劍不能下腰,我們沒機會看到最好的,時間面前我們都要面對失敗。而不以成敗論英雄是《史記》古訓。



9/14/2007

放下心頭大石

ok喎,好安全。

孤獨一族基因活動具獨特模式,較容易導致生病與早逝
(路透社) 09月 14日 星期五 11:23AM

路透華盛頓 電---孤獨一族比較可能生病及早逝,研究人員周四表示,可能已找到原因--他們的免疫系統較混亂。 研究人員利用「基因晶片」檢視了孤獨者的DNA,發現自稱長期寂寞的人士,其基因活動具有獨特的模式,幾乎全都與免疫系統有關。 這項研究並未顯示孤獨或體質孰先孰後。但從事這一研究的加州大學洛杉磯 分校分子生物學家柯爾表示,該研究顯示,可能會找出一種方法協助預防孤獨的致命影響。 「該研究顯示的是,社會孤獨狀態造成的生物影響,已觸及我們最基本的內部流程--基因活動,」柯爾說。

「我們多年來都知道,社會支持--你身邊有多少朋友及家人,以及整個身體狀況間,存有流行病學關係,」他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表示。

許多大規模研究結果顯示,自稱孤獨,或缺少社會支持的人們,比較可能英年早逝或者罹患傳染病、高血壓、失眠和癌症。(完)

9/13/2007

1.樂生。樂生。

2. 文明單位:出版與書籍設計
嘉賓:唐睿、袁蕙嫜

談得相當暢快,替這叢書的作者開心。每次,唐睿都悠閒寧定,我則高速急轉不停,口口聲聲「再傾再傾」,這次也是一樣。我剛從上海回來,他大概又回法國了。

3. 每次出外都遺失東西。這次險些遺失電話,以為沒事了,轉頭卻又發現遺失了寺山修司的《幻想圖書館》。真是。

4. 再等一下,就可以好好啟動了。

9/11/2007

熊貓治港!!!


在電台罵完政府以熊貓愚民,孔令瑜悄悄向我交心:「其實我也很喜歡熊貓!牠們被利用了真可憐!」而正如公主拯救了愛情,江記終於拯救了熊貓,所有反叛尖刻又kawaii的熊貓迷得以有個能認同的熊貓形象!在911週年紀念,願以所有暴走與飛吻,一生支持熊貓人!

vol 1 :你想做人定做熊貓!


反抗成為藝術工作者的能量來源,真好。

9/06/2007

都喜歡聽蔡寶

文明單位:大學
嘉賓:蔡寶瓊

忙到沒有時間update,書當然也沒有看完。雅斯培的《大學的理念》裡面堅定的大學價值追求,現在看來像是天方夜譚,耳際不斷想起「out左!不實際!」的諷嘲——可是,若100年不到的理念就已經好像無力干預現時的狀況,那麼我們所面對的,是怎樣的一種與世界人類觀念歷史的斷裂?不可不察。

雅斯培力舉大學的自由倫理,反對大學以專業分工去隔斷不同範疇之間的溝通平台。蔡寶瓊的《我很蠢,但我教書》,則細緻描述了作者中學時教中學夜校的經歷,以具體例子證明,知識與意義的活潑存續、或者人在教育事業裡的光與熱(甚或是其原初狀態),本來就是糅雜、逾越規序的。節目裡不及說到的二者之類比,即是這個。開學個個事忙,得以邀到蔡寶上來,實在太好。

明報世紀版隔週二:自尋短見

需要時間調整來重新適應字數,不過總算多了機會寫論述文章。方文山想寫很久了(接近一年!),這裡仍然未完全開展;關於不是蘋果的故事,更是希望有機會再說好一點。

年輕三種

所謂年輕的末梢,意思是全間卡拉ok裡最老的就是我。於是我只能從《關於方文山的素顏韻腳詩》去理解那些比我年輕一點但也已無法完全理解的狀態。或與年齡有關,我已經算不上喜愛周杰倫,雖然也覺得他有許多歌很不錯。方文山是與周杰倫緊密合作的詞人,他的韻腳詩確實也像歌詞,由押韻造成流暢感和緊密感,節奏強烈。而有趣的是,在內容的性格而言,方詩經常流露出一種否定、甚至是無視周遭環境的分心姿態,如〈適度捲曲的悲傷〉描述宗教場所的氣氛:「固定無法移動的夢想 以收斂中的告解收場/在毫無遮蔽的廣場  任誰都不得不適度 的說謊/他們繼續在拆除迴廊 避免扭曲形式上的浪漫/接近零下的鐘聲 具體的 直線的 很好看」然後詩提出強烈異議:「哥德式被迫等於教堂 這當然還包括那些彩繪的玻璃窗/還有什麼 只是長成名稱上的模樣/有些字眼 就是赤裸裸的 令人厭惡與沮喪」。詩的情緒明顯,與環境割裂的姿態鮮明,卻又沒有徹底交代割裂姿態的背後思考脈絡,大概這就是年輕的「型」或者「酷」吧。

在緊密的押韻形式與離散的內容(或分心姿態)所形成的張力之下,方詩突出了押韻這種機械形式的生產性,像「毫無遮蔽的廣場」那出乎意外的意象,感覺很像是為了押韻才產生的。一般會批判古詩機械、壓制創作自由,但限制其實也造就了生產形式,像《笠翁對韻》「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的機械配對,讀來令人躍躍欲試。而方詩恰恰是把押韻的古典味與黑人繞舌歌綿綿不絕的即興創作揉合在一起。事實上,年輕人所掌握的新媒體(尤其網絡),很多是倚靠機械的既有平台之創意挪用。

方詩的啟示是,年輕的鮮明姿態之自我中心,其實可能只是一種持續的分心與離題,並沒有某個穩固不變的核心。最近看譚孔文改編自董啟章的《體育時期 青春.歌.劇》,看到了我心目中的青春偶像不是蘋果之成長經歷,那種在創傷中追尋自我價值的堅定。而我其實更欣賞董啟章把不是蘋果放入不同作品,成長、分身(而保留特徵),這墮落女孩甚至在《時間繁史》與學院激進份子正「合體」而強化了力量——後來的不是蘋果像俠女拯救孤單的女孩,又同時是一切穩定「適當」之物的破壞者,無時無地都是一付不可阻擋的姿態,將自我追尋與解決任務完美地結合。董啟章原作裡完全不輸與椎名林檎的「歌詞」,就多是一種強勁躍動的悲傷姿態,同時很少直接的說明。

最近資優生成為城中熱話,其實不也是一個有趣的弔詭嗎?無視年齡差距,資優生以與環境割裂的方式不可阻擋地進入大學——他們在盲目鼓吹優化、不顧一切提昇競爭力的環境,他們以極端的形式達到(超越?)了社會的期望,而大眾無法不看到這些競爭的主流價值扼殺著他們的可能性。極端至於,社會禁不住反過來重新追問:大學應該是一個怎樣的環境,大學生應該具備什麼質素,兒童的成長環境應該是怎樣的。

8/29/2007

facebook

文明單位:facebook
嘉賓:鄧肇恒、yue-jin

可以想像是熱烈的。

把排球看深一點

星島的欄目本來是1500字,我放著手寫去,從2千多再剪成1500字。寫著寫著又想到排球史的梳理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本來這幾天還蓄著力要寫「後二對決」——但要寫的文章還未寫完!!所以還是先貼出長版吧(當然比報紙版狠一點)。

尊重事實、知性與運動
——從女排說起


一年一度的世界女排大奬賽近日於中國寧波市舉行決賽週。在大陸以至香港的華文傳媒中,這一切被置入零八奧運備戰的進程中來理解,鋪天蓋地都是期望飄揚。是的,真是一片大國崛起的聲音。而排球是一種年華漸老的運動,世界排壇都青黃不接,陣容齊整是萬分難得。排球的商業營利能力相對足球和籃球而言,要低得多。中國體育界元老級人物魏紀中,就曾直指國內排球聯賽「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需提高排球的群眾基礎,即每個城市裡的排球有效人口。」魏紀中歷任亞洲排聯、國家奧組委等等重要組織裡的首腦人物,說話並不浮誇,有種深不可測的實事求是。這種人是從怎樣的時代裡走出來的?

香港號召支持中國女排的方法,靠羅列輝煌戰績,旁述員必定口沫橫飛地提到中國女排80年代的五連冠——即指81年世界盃、82世界錦標賽、84奧運、85世界盃、86世錦賽五個冠軍。我很懷疑這些數字對80年代出生的年輕人能有多少吸引力。這就是香港體育旁述(也許還包括其它界別)的通病,訴諸數字、擁抱大堆頭,但割裂語境,完全喪失說服力。

女排對中國為何重要

魏紀中的版本是這樣的:中國女排從50年代中開始建立,到60年代受到由大松博文所帶領的日本女排的衝擊,於是吸收日本的魔鬼式訓練——周恩來將之改造為「腳踏實地、艱苦奮鬥」的精神,要求為民族而團結。如果看過戴錦華的〈《紅旗譜》:一座意識型態的浮橋〉和唐小兵的〈《千萬不要忘記》的歷史意義:關於日常生活的焦慮及現代性〉,即可知道,在文革爆發之前的60年代乃是一個曖昧的時期,像戴錦華說的,「大躍進」悄然結束,「狂想與詩情已為異樣、沉重的現實所淹沒,一個穩定而略顯平淡的『調整、充實、整頓、提高』時期已在構想之中」,也包括對傳統文化的吸納。換言之,女排的「精神」誕生在革命意識型態之隙縫中。因為文革,女排發展全然停頓,再到八十年代復出國際;當時對外處於冷戰的孤立狀態(國內習稱美國隊為「宿敵」,而不是稱霸排壇更久的蘇聯隊),國內則對改革開放持紛紜態度,這一切如履薄冰的抑壓,由排球場痛快的扣殺紓解。在當時,數千北大學生(首批受教育的知青)衝出房門,點燃自己的被子,繞未名湖游行,高叫支持口號;女排勝利後,北京萬人空巷,在天安門廣場徹夜狂歡。這是人民自行製造狂歡的歷史,這和為看煙花或足球賽的萬人空巷,在創造能量及主動性上有著差別。

後按:沒有時間細理90年代以來女排的發展與政治大勢的扣連。經歷八九六四,中國受到外國制裁,女排也走入低潮,90年要重召老將郎平入隊,再後來的巫丹更不成氣候。06奧運後「女排精神」再度成為話題,也與國內的八十年代熱有著關連。聯賽及體育經濟的發展更可以看到國內氣候的改變。

參:時代選擇了中國女排(按:這個soundbite 其實是有著傷感面向的);魏紀中:現在中國隊的年輕隊員都悟性太差(按:真知灼見)

精緻運動 謝絕猴戲

魏氏說的當然是一個統治者眼光出發、由政治人物來敘述的女排歷史,可是遠不止於港式公關把戲——你看,連官僚都是人家的好。香港要鼓吹女排,就靠花錢,找久休名將與明星對賽一場。去年這種猴子戲安排已是全場觀眾廁所位,今年還加碼添食,直要把人活活氣死。

排球本質上就不適合猴戲。它是精緻的。除了彈跳和騰空等本身涉及身體素質的環節外,排球還涉及非常精微的手指動作,竟像體操般可以發明動作(如鉤手飄球和背飛等),還有持球、連擊等規例去判決動作是否合格。不適合排球的人,很快會被運動本身排斥,甚至不是「比不上人」,而是根本「做不到」。天份是決定性的。每個人起跳、打開身體的姿態都是不同的、像無法徹底描述的音樂,獨步一時的球員所造成的震撼、可怖,是接近自然及宗教力量的崇高感,壓倒性的迫力。然而排球的位置編排又嚴格,間接限制每次接球者的任務,再以網隔開兩方,簡單來說,它是一種秩序感相當強的運動,各安其位,需要大量的調節和中介。所以中學裡,排球隊總是最乖順的。個人天份與運動體制的團體性質可以呈張力狀態,天才球員也不能打同時打所有位置,合拍熟練的團隊確能將攻防力倍數提升,而天才生在完整的團體裡是那麼難。個人、團體、時間,三者相生又相限的張力,足以構成崇高的歌劇。

雖然crossover通常是好事,但在要求精緻和秩序的運動裡,搞又無陣式、動作都做不好的猴戲,就只是鬧劇(國內媒體冷嘲明星隊「技術實在太差」)。猴戲不單侮辱名將,也侮辱那些不懂排球的明星:人不懂排球不是罪啊,為何要製造一個舞台來讓之出醜?這教愛排球的人傷心,簡直是慘劇。拜託下年別搞了。

尊重知性 自我要求

魏紀中所體現的,是講求踏實和經濟的統治意識型態。他也不滿國內媒體浮誇的商業炒作,輸一兩場球就要教練下台,只會破壞球隊發展——可見踏實的政治意識型態,也必然會對商業的過度膨脹存有警惕。香港這邊的問題更加原始:以香港的旁述水平,連炒作都炒作不起來。香港的排球旁述員,太多反智、失憶。那些旁述員都不是新人,經常對都球迷都厭倦的術語和標籤誇誇其談,而名重一時的名將換了國籍或嫁人改名,旁述員就將之當成新人,大詫「第一次下場怎麼信心這麼夠?」人家都拿了幾年MVP了。尤為可氣的,是有些旁述員不做功課,但心裡有一套劇本,比如認定某某球員已經年紀太大拖累球隊,就歪曲事實把所有錯誤都推在那球員身上:只要失敗,連不是那球員打的球都算在人家身上,一場球賽裡這種張冠李戴發生十次以上,到最後該球員是全隊得分最高的,旁述還是認定她是輸波關鍵。

劇本生產解釋,旁述就顯得有權威;但體育旁述也是新聞工作之一,能不能站在事實的基礎上,對苦練多年的球員和癡心觀眾公平一點?儘管工業生態令大家沒有空間,但能不能也做一點功課?淺薄與欠缺自我要求,這不是體育旁述獨有的,也是傳媒界以至其它界別的弊病。這麼基礎的原則都達不到,看來香港只能牽著「大國崛起」的衣角,而發展、知性、樂趣,全都收穫不到。

8/27/2007

朋友?敵人?

以一種「有機會成為你朋友」的「中立姿態」,再冷言冷語、摑你兩掌再踩住你上,遭反駁的時候就問「你想多一個朋友還是敵人?」——也許還附送「我是講良心話」的委屈模樣。

見太多了。重要的是,認住這種所謂「朋友」的樣子。

8/26/2007

四方鞠躬

1. 他者的帳蓬

模糊得不知真假的記憶:五、六歲的時候,我隨家人到了,很遠的,珠江對岸的別人家裡。我在客廳裡坐著,看到外面,有一個奇異的「窗台」。那稱不上是一個窗台,是用顏色繽紛的傘子、被鋪,嚴密地包裹著的,什麼。數重的遮蔽顯得非常若有介事。與其它平整方正的陽台和窗子相比,它極度不規則,如突起的腫瘤,非常搶眼的外部所掩蓋著的,彷彿是一個傷口。然而它又那麼柔軟、鮮艷,像是馬戲團的大帳蓬,蔭庇著神奇的物事。

當年看見這種小小的異變景色,心裡已被魅惑,但又不知如何向大人開口——或者我也知道,大人們也答不出所以然來。

然而在江灣橋腳、濱江中路的大元帥府前(好一座華麗的古蹟),我突然再見到這種奇異的帳蓬。我不可理喻地認定,這就是昔日所見的同一個帳蓬。幼年的神秘從來沒有解開,於是我一次次地回到森林裡的空地,然而,從來沒有試著闖入帳蓬內部,只在心裡保存那種面對著神秘時的,焦急。陽台或窗戶意在接觸外界,但這種帳蓬卻千方百計地追求相反。時日過去,花布被鋪換上了紙皮,傘子也好像不比以往鮮艷。如果不是時光減低了魅惑,就是有些人,在城市發展的過程中,境況愈來愈糟。隱蔽的,拒絕你的目光然而你無法從心頭抹去的,他者。

2. 窗子

真好,那排窗子還在。

小時候就已非常喜歡那排窗子。它像是外國電影裡的物事。窗子分兩扇,左右對開,窄長,幾乎高與人同,木窗框,一則是防風,一則節省玻璃,一則是維持與人臉的比例,木窗框格成一個個小長方形,你把臉湊上去,就恰好是一張大近鏡的素描,你看窗內人,窗內人也看你。木框都髹上淺色的橄欖綠,深一點是鴨綠。是公園裡長櫈的顏色,然而又是家。染過外國風格,然而又是鄰。

它們位於我那已徹底改變的小學外。我不耐地從學校裡出來,焦灼地去尋那排窗子。因為日久失修,多已緊閉不能開啟,玻璃或已徹底暗啞,或已脫落而由木板補上。也有脫落的窗框,也有從外橫釘的木條。是時代的印記:沒有冷氣機位。時維七月,但陽光照在其上,便變得寧定。
我不張望別人的窗內,窗子便等於全是緊閉。錢鍾書說,「關窗的作用等於閉眼。天地間有許多景象是要閉了眼纔看得見的,譬如夢。」我喜歡這排從不對我提供答案的窗子(包括水跡深黃的牆壁),它令觀看趨向安定——一如帶著別人「好夢」的祝願,比較可以克服艱難的睡眠。無法回答的問題,令人深沉。


3. 道別

古時離別詩詞的前設是,聚散之間有一條清楚可見的線。這些詩詞在今日往往不合引用,是因為那條清晰的線消失了——我們不會再為同學到外國念書而哭成淚人(我念中學時還真的如此),失去了那集中的痛楚,但平日就已經預先散漫地憂鬱。現代科技令人失去距離感,這並不等於距離消失,而是無法把握距離,無時無地都在道別的陰影之下。有朋友來探望,或在某場合裡遇上,熱烈或不熱烈地寒喧,我經常突然走神,眼神飄蕩,口裡喃喃說著什麼就溜開了,後來未有道別。想想這相當無禮,興許得罪了人。其實是我素來不懂道別。依戀牽袂兒女之態非我所願,揮袖不回斬截之事非我所能。跋前躓後。無論生離,抑是死別,我都籠在一片恍惚之中,彷彿騰雲駕霧。無情無感無重量,或許,正是死亡感狀。

魯迅死前的喃喃自語:「無窮的遠方,無窮的人們,都與我有關」,就是一種顛倒錯誤的距離感,他正離開人世,同時與遠方相遇。

哎,不過平日散聚,你就要扯到死亡,叫人如何受得起。

斑駁日常多為三篇一體,都不過自我解剖,弔詭辯證,讀書記事;據說不算易看,多得讀者耐心。寫這小方塊的手勢已成習慣,輕易甩不去。留下痕跡算是某種擁有。有即是業。我確已預想過多次最後一週要寫什麼,不過到得來,仍是手足無措、忘了計劃。素來不懂道別,唯向四方鞠躬,於案頭點一枝煙。




8/25/2007

今日是重要的智海失敗之作聽證會,可惜去不了。還有去不了的重要事。


撐紮鐵工人等如撐自己!

「還我繁榮成果」大遊行

支持紮鐵工人罷工 爭取合理工資工時

紮鐵工人罷工已持續了16天,雖然商會仍然拒絕讓步,但已得到市民廣泛的支持;很清楚,扎鐵工人的抗爭標誌著基層工人未能分享繁榮成果的怨憤。抗爭已不單是扎鐵工人,本週日的遊行亦代表全港工人表達不滿及要求分享繁榮成果的訴求。我們呼籲市民及團體出席遊行,聲援紮鐵工人,顯示基層團結一致,共同對抗大財團的剝削。

日期︰2007826日(星期日)

時間︰下午二時正

地點︰維園四號球場(近銅像)遊行至政府總部

查詢:27708668

紮鐵工人需要您的支持!


譚駿賢:另一個香港故事 � 由紮鐵工人來說

民間學者馬國明早前曾問:「皇后碼頭倒下,會長出什麼來?」他給自己的答案是:主流以外另一種香港故事——一種有別於安定繁榮、發展與進步的香港史。幾百名紮鐵工人,也適時地用身體與怒吼將基層工人數十年來被隱藏的階級歷史,寫在皇后大道中的馬路上。

就算這次的版本說得不好,多說幾次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