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7/2012

羝羊觸籓

在店裡遇到一位文藝青年,不知為什麼,總在不太好的場合遇到他。他想做的事總是很大很大。而這次他遇到我時,我在陳列一堆藝術書籍,然後有客人過來問我廁所在哪裡,我指引之。他目擊後直接反應是,小樺你真係辛苦。

而那其實是我工作中最輕鬆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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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同事說,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同事向我說:「我的精神支柱是收工。」

我以為,精神支柱這種東西,本應是沒來由的、無實際效益的。不過,像我這樣想的人好像不太多。

我常常一次又一次肯認這現實,但從來沒有因此而調整自己的步調和方式。 後來就只能唱,一個人在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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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繼續以嗎啡支撐自己。 但店裡如流沙島,萬物頻繁變換形狀。以致有日,我甚至質疑嗎啡是如何定義出來,這真是可以依靠的嗎啡麼。想了好一陣子,才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型態和閱讀習慣,並不是因為這幾年,才定義出嗎啡。嗎啡是我自己的嗎啡。

對自己的感受也迷失,大概真是如大病後的嬴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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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回復四年前的體型,舊衣服都能穿了。想自己看來煥然一新,買了很多色彩鮮艷的外套和連身裙。但,既沒機會,也沒心情穿。是為,不能退,不能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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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年來求的籤、卜的卦,全都是又狠又準,大家看了之後不是駭然發笑,就是連忙安慰。老師連聲道,立秋已過立秋已過。關生看到籤文笑了出來,說,下下籤好,最怕是中下,那還有更糟的。有種父輩的淡然。許生想了一陣,提供解釋:是因為台灣的籤依日本傳統,很多下下籤,想著要你化掉或繫在樹上的——你怎麼不化?還放在銀包裡?

確實我想把所有的惡運都保存起來,所謂留低擊傷你的石頭,將所有創傷都內化。有時在黑暗裡抽煙,會覺得最親密的不過是創傷,很近很近,就在心臟旁邊,彼此瞭如指掌。


8/07/2012

4


曠野

「同人於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易.天火同人。


從來沒有渡過一條河
因為我們的足踝如此自我中心(1)
既選擇了曠野
為何不信仰它的無垠
 
曠野上開啟一扇門
又無聲緊閉,但它
不能阻擋什麼
風的悲傷洞穿一切

洞穿我們衰老的身體
洞穿他人擁抱的手臂
洞穿未能參與的記憶
洞穿反覆無常的渴望


 2012.8.6(節錄)

(1):赫拉克利特: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兩次。

(2):「貓愈叫愈走,狗打極都不走。但凡事都有例外,給貓兒一個被窩,牠自然鑽進去;要狗走,會家子都曉,只須把慣常入屋的狗夜晚時驅趕在外,怎樣也不讓牠進來。」

8/04/2012

重複

我記得已經是第二次到這個地方。一幢舊式體面的洋樓,六七層高,兩個相連的單位,外面有濃密的樹,葉子大而呈淚珠型。陽台很寬敞,有不少小而親密的文化聚會在那裡發生,一直在計劃。陽台欄杆外有一個凹糟位,可以安穩地蹲人。那裡是浪費時間的家,兩個單位都是。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發脾氣而跳出欄杆外,抱膝想了很久,想要跳下去。而後那些樹消散,樹與葉遮蓋的竟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斜坡,因此跳下去也死不了人的。人們便像六七十年代的街童一樣,坐著滑下去到街邊馬路上,我也一樣。整個夢的氛圍就變得不那麼緊張。即使通往殘酷的現實,也變得緩慢。

接下來的故事每次有不同,比如今次,陳冠中有出來問「我們上次計劃的聚會怎樣了」,黃衍仁會說「佢鍾意呢type印度feel有乜辦法」。它與現實的關係,有時是順應,有時是互補,不過無論怎樣,如果夢到浪費時間,醒來心情很難變好。

我懷疑在某些時候,我便會重複在夢裡到達一些不存在的地方,它們自成角落與故事。比如深水埗某一條街道,有一間表面上很像越南野的茶餐廳,我和我的中學同學常常出於誤會而去到那裡,省悟「咦這就是我們上次來過的嘛,佢都唔係越南野」。上次也是一個夢。

在夢裡開展一個相似而不相同的城巿,現實裡翻出細小的虛構皺摺,不知是否出於痛苦。而就像不能寫虛構的小說一樣,我是把痛苦之源帶到夢裡去的人,無法離開痛苦而重新生活——這到底是自我中心還是不夠自我中心,我不能肯定。

8/02/2012

困難的生活

近來,絕少絕少,能夠在碰到床鋪之後不失去意識昏睡。目標是今晚可以在入睡前把藥喝了。靈魂飄蕩,體力不支。頭風發作。明天要想辦法在午間交租。前路漫漫,命懸一線。如有空檔,就用來情緒崩潰,不吃不喝,聽歌流淚。開始在工作中抽煙,表示壓力超荷。動搖的時候,太過貼近現實的夢。

為什麼要寫自己困難的生活?我小時就發現,一旦在自己哭的時候照鏡子,眼淚就馬上停止。

亦即,靈魂必須離體,才能撿回自己破碎的殘肢。

上者抽離的剖析,下者至少是生活及工作單子。剖析的意義過多,工作單子意義過乏。由此看來,我的生命,要麼意義太多,要麼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