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2008

少扣帽子,再談spin doctor

搞文學的人最怕重複,重複是因為被扭曲和無回應。扣帽子和假溝通的麻煩在於,它令所有的東西重複。不少人search「spin doctor,spin doctor」到此,大概很難接受世上真有人這樣姓屈,光天化日把人家沒說過的話塞到人家口裡。spin doctor, spin doctor原文見此。這次比上次說的多了一點點,可惜是略慢。

少扣帽子.再談spin doctor(28/2,明報論壇)
——回應蔡子強先生

蔡子強先生的〈除了天真和傻之外,還有對錯!〉(15/2,下稱〈天真〉)刊出之後,本人寫了〈spin doctor, spin doctor〉(18/2,下稱〈s〉),作了一些批評。蒙蔡先生不棄,在〈對不起,我仍然認為世上有對錯!〉(22/2,下稱〈仍然〉)一文中,兩度點了本人之名。蔡氏在〈仍然〉中,將本人歸入叫阿嬌不要道歉、更建議女性自拍慾照上載的婦權分子。 然而,本人根本沒說過這些話。我在〈s〉一文中的論點是:

1. 我樂見蔡氏批判只談包裝、迴避價值的spin doctor文化,但我認為,〈天真〉一文並沒有真正挑戰spin doctor文化,反而像是替mani出謀畫策。蔡氏要求阿嬌分享「切膚之痛」及「教訓 」,其實這種大談教訓的角色本來就是藝人的化粧之一,比如TWINS向來形象本就偏向保守(阿Sa在某年七一說「遊行這種方式一點都不文明!」)。霍汶希訂造的「很天真很傻」針對青少年消費者,蔡氏的「對錯與教訓」論則針對家長消費群,都是spin doctor的包裝手法。

2.慾照事件激出民間對「虛偽」的大型反彈,我認為這種情緒應指向整個娛樂圈工業的結構和風氣,而不是指向任何個人。英皇至今未就「移花接木」澄清或道歉,確是迴避對錯、不負責任;而當公司和娛樂化粧師把消費的大眾想像成極度保守、堅持要打造天真玉女的時候,阿嬌在鏡頭前自然很難透露心聲,也不能代公司道歉。〈天真〉明明指出整個記者會和聲明都經娛樂化粧師打造,卻把迴避對錯的矛頭,只指向阿嬌個人;〈天真〉稱讚霍汶希手段高明天衣無縫,卻對阿嬌窮追猛打,是對位錯誤、自相矛盾,而且也給人「杮子揀軟的捏」之感。

3. 蔡氏要求阿嬌負起的社會責任,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求偶像代父母教女。我則認為兒女總要由父母自己來教,不必偶像代言。慾照事件的價值之一是讓青少年看清,偶像不一定可以當人格典範。香港近年事事倚賴明星效應,群星合唱《香港始終有你》,更顯示政府打算把政治工作也交予藝人。然而其實香港藝人在政治、文化、倫理等各方面,整體而言素質不佳,亦欠有關支援,多是跟大隊趨吉避凶。慾照事件削弱藝人在社會上的影響力,未必是壞事。家長應珍惜事件開拓出來的空間,作開放、實事求是、將心比己的親子討論,以免買櫝還珠。母親確有資格擔心女兒;但作為第三者,應促進兩代互相理解,而不是單要子女順應母親。

以上三點並不著重性別角度,「婦權分子」是張冠李戴。我不嫻熟於性別理論、不活躍於婦運,未夠資格稱作婦權分子。 網上略作瀏覽,方知原來「婦權分子」是像暴民、刁民、保育人士之類的帽子,有人不問情由就來罵。

梁文道問「誰需要玉女」,蔡氏只回應「人格正派」的部分;〈s〉一文題目清楚指向spin doctor文化,蔡子強兩度點名然未有一言正面回應本人論點,卻沒頭沒腦地扣來「婦權分子」的頭銜,本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就是前輩知識份子的辯論風度?不禁想起政府的公關技倆:在面對反對聲音時,只扣帽子不理對方論點,只擺姿態,播帶一樣重複自己已說過的,在關鍵時刻推卸責任。可惜〈仍然〉像阿嬌記者會一樣力保形象,卻不再提spin doctor;希望蔡先生少扣帽子、正面回應本人論點,真正批判spin doctor文化。

賣書之二(危樓狀態)


我最恨就是買重複書!
從上至下:

1. 《麻不甩》,鄒凱光著,輕鬆小品。是的,我什麼書都看。九成新,原價$68,現價25。這種書,最好就是買二手了。

2. 《「惡女」是這樣誕生的》,封面銀色反光,是為了反映我作為禍水的容顏——於是迷惑。這種書,也是最好買二手。九成新,原價$83,現價$35。

3. 《死也要上報》,古怪幽默訃聞,今年大概是死得人多,可以備一本,若我死了的話也替我想想。全新,不小心購入了簡體版,今讓出。原價$90,現價$40。

4. 《雙程心事——十二位中國性工作者記述》,正如年年介紹過,裡面的口述部分做得相當好,是人類學的會家子手筆,看了就動容。問題是,我已經向年年購入了她的《雙程心事》簡體版,為什麼我自己又要去買一本繁體版呢??唉。全新出售,原價$50,現20。

5. 《另類的出口》,約翰.伯格。因為看見約翰.伯格的名字就撞了過去,這就是盲目的粉絲。我一向覺得伯格比蘇珊桑塔精彩得多。照片裡的《抵抗的群體》是大陸譯本,竟然換個名字來騙我!世上許只有我才上這種當。現出售繁體版,原價$93,現價$30。有少量螢光筆痕跡,可以觀察本人間書有多無聊和散漫,應為賣點之一。

「在美術館裡,我們遇上其他年代可見之物,他們與我們作伴。面對每天在我們眼前出現又消失的一切,我們的孤寂感減少了些。許多東西看起來依然不變:牙齒、雙手、太陽、女人的腿、魚……在可見之物的世界中,所有的年代同時存在,血肉相連,無論相隔數百或數千年。而當畫中的形象非複製描摹,而是對話的成果時,畫中的事物便會說話,只要我們傾聽。」
——《另類的出口》,頁28。

6. 呀,對了,還有這本:《天水.違》,邵家臻,2007年12月出版。邵家臻當然送了簽名本給我,但某次因為沒帶在身上,自己又去買了一本………全新,原價$60,現價$30。

家裡進入危樓狀態,叩請善長各位幫忙!卻購請致郵 revolution.salsa[at]gmail.com,一星期內回覆。抱歉同城優先,因為我是不可能在郵局開門的時候起床的………

2/27/2008

速度的壓力

(姜珺幾乎是胡蘭成筆下所寫的陽光。這篇訪問完成之際,已經是水淹眼眉,委屈有關的編輯了——題也無時間擬,還是以那句具齊氏精神分析色彩的句子為題——結果刊出的本人照片,被譽為改圖首選。)

現實就是超現實
——訪《城市中國》主編姜珺

舉出三個姜珺常用的詞:知識、變化、海量。這的確就是我們對《城市中國》的敬畏所在。雖然在寫字,我不斷產生在畫圖表的錯覺:姜珺說話速度驚人,而且迅速形成辯證性的對稱結構,並一個連一個漣漪似的漫延開去——關鍵詞、圖、表、分頁、link。他的思考方式同時具科技性質和詩意,非常理性同時非常跳躍。The Matrix 裡,當Neo潛能爆發、得到超越母體和Agent Smith的速度和力量,他眼裡看到的是一串串流曳變化的數據、1與0的不斷重複。我總錯覺這就是姜珺所看見的畫面。但姜珺大概會反駁說,他看見的有趣多了。

時間:一個同時向後又向前的箭頭
資訊量驚人的《城市中國》本來傾向做的宏觀而具普遍性的題目,時間性較低;06年之後他們更靠向當時當地。建基於以往強大的累積,廣受國外好評的《中國製造》,只花了20天;《移民中國》,甚至只花了7天,這種速度叫人矯舌不下。以報紙的衝刺速度去做出書的深度,既講與時俱進亦講沉澱,代價是特別累。現在《城市中國》已隱然有向外國表述中國的代表性角色,它所訂立的年度出版計劃,其實就是2008的中國趨勢預測。

我問,那種對未來的觸覺是如何來的,姜珺想了想說,是來自歷史感。「歷史是以永恒變化的方式展現,只看某個時期,會是孤立、片面、靜止的:但歷史的作用就在於提供參照系,剝示隱蔽的連繫,站在這個維度來看,我們所做的是總結過去也是預測未來的工作。其次,我們在幹設計,設計是一個與未來有關的行業,最理想地說,它涉及現實中還未出現、或出現了但仍有待改良的藍圖,這藍圖是關於未來的,所以設計就本身而言,就是趨勢形態的,即使是物理或空間的設計,亦有一種非物質、非空間的性質。」

請姜珺預測香港的趨勢,他從50年代以來到香港的大陸人談起:「這些人包括中資企業,和被驅逐過來的流亡知識份子,他們位處邊緣,但肯定起到了左右大局的作用。」「香港以前是共產主義通往國際世界的窗口;鄧小平時代,香港則是把經濟改革實驗傳播給大陸的一個典範;現在典範位置好像被深圳搶去了,但實際上香港才是領頭羊。逐漸形成中的深港聯合體會繼續是示範,深圳轉變也會導致香港轉變,而目前深圳行政管理體制的改革,已超越『發展才是硬道理』,提倡解放思想。這是香港的另一種典範作用。」姜珺說香港的普選討論也會影響到大陸,對台灣來說也是示範和試驗,驗證共產主義是否能走向共生主義。「大家以為香港只是投資地或者跳板,其實香港的價值一直被埋沒。」

空間:邊緣出發、橫向連結

無論是雜誌還是網站,《城市中國》的空間感都非常強,早期《城市中國》講的是空間策略作為一種新的敍事方式,「雜誌和網站使用大量圖解,因為這在讀建築的我心目中,是更為有效的理解方式。文字往往有欺騙性,怎麼也能謅出來,我也寫字的,我知道。但圖就不大能撒謊。現在我們不大強調要讀者理解這種敘事方式,因為不能要求全中國人都來跟我們學建築這種思維。」豐富的圖片並置暗示無數異同,而大量的結構圖則是有重組知識的強烈傾向。「我們提倡『城市學』,在裡面拉攏歷史地理經濟環境人類學等等放在一起,這又和一般的學會不同,學會是在同一個圈子裡說話的,但城市問題是一個跨領域的交叉問題。」

「人會帶著一些假設去到新的城市,這些假設是基於你之前的許多工作所形成的框架,這會使到你看見城市裡有許多東西是似曾相識的,並令許多工作是有備而來的。而這城市裡發生的一些突變,對你整個的框架形成一些突破口、進行修正,令之能面對更多新的城市。資訊量的增加可以形成質變。」吃飯時他突然提到社運資源中心(八樓),說那地方特有趣,本身就是博物館。姜珺喜歡從某個邊緣的、簇新的點出發,而非用中心去定義、假設很多點。原來設定的中心始終會受到邊緣的挑戰。「現實的迷人之處,它永遠超出你的想像,現實永遠有超現實的一面。」

人:興奮與審慎

《城市中國》的團隊:「……不能叫『痛並快樂著』,算是『又疲憊又興奮』吧。團隊的人有快有慢,我們有個編輯是慢到你覺得他腦子有問題那種,跟他說話永遠過兩秒才有反應,但做事特別一往無前。」推動力與速度不一定有關。姜珺說《城市中國》的整個核心團隊都是把志向說清楚了再一起幹的。團隊一直在擴大,但始終供大於求;姜珺著重人的意志與野心:「若來的人只想著小富即安,我們就勸他到別的地方算了。我們希望團隊的人都有企業家的野心,而一般人剛開始時只有一點點野心,但我們就是要把石頭打磨成閃閃發光。」

談到決策力姜珺說,以前編輯部裡無人可以取代他,這局面現在有所改變。「這本完全是智力型的雜誌,於是許多編輯發現自己在一個強大主編的周圍被邊緣化了,我想我只能儘量加大他們的價值。我這邊是循循善誘,一點不假。」去年起他們愈發重視執行力,「我的想法通常非常宏大,但不是大而空,而是大而飽和、涉及海量資料。大的題目一定要分解成小的題目再交給個人,他們才能把握。2007年開始規範化的執行,每個人的定位要特別精確,個人發生變化時職位也要跟著發生變化。其次就是個人之間的溝通機制,上級與下級,平級之間。第三是重視申報,任何事情都要看到結果,結果是失敗或者不做,也要知道,方得目標明確步驟清楚。」

姜珺說現在《城市中國》多通過編輯把各種常規但屬於不同領域的思維編織在一起,目的是要創造有參與意識、有責任心的讀者。「要讀者意識到城市問題並非與他們無關,也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而是很複雜的——不過也沒複雜到他們沒法參與的地步。我們想把偶然性和偶然性背後的必然性展示給人民看,讓人民理解問題的複雜性、理解決策和決策背後的動機。於是讀者不至於對問題下很快的判斷或輕率舉動。」

姜珺說其妻作家桑格格,寫出了一種被大院子弟排斥的、之前未有人書寫過的草根主體性,這種底色也與《城市中國》相同,只是表現形式相反。「我在大學辦雜誌時說過一句話:我希望我們辦雜誌的這種學生精神能維持下去。現在《城市中國》也還是一個有學生精神的雜誌,但是一成熟的學生,即慢慢形成自己的節奏和綱領了,為目前大的進程和運動起到修正和改良作用。」「被定型後就再長不大了,我們現在仍然是一種不成熟的雜誌,但永遠在變得更成熟。審查讓我們不要太鋒芒畢露、把問題簡單化。」對於審查制度,姜珺的說法是,它讓人變得更聰明。「我們每月都會收到一份表格,指示本月有什麼不可談,那份東西比什麼都好看。」

中心:持續變動.不能重複

姜珺說,「我自個兒的事都快忘了。」他幾乎是像一個青年藝術家般強調自己的變動和未完成:「我從來不覺得我的事業要通過某種特定形態來完成的,讓我去搞別的事如拍電影,也能行。我以前理科很好,難道我一定要做科學家麼?做了科學家難道就不能做別的嗎?找到了核心價值,我覺得表現形式並不是很重要,做雜誌絕對不是我的歸屬,可能只是一個階段性的跳板或者出發點。

我就是喜歡到處亂跑。97年之後,突然就不想上學了。依舊上學是因為想去北京,去了之後想輕鬆一點,不想工作,就隨便考了個學校,之後再去廣州,也是為了換個地方而已。根本目的是想到處跑。剛畢業時上海是很舒適的,但我本性裡就是有自虐傾向,比較反對舒適性。我覺得我的快樂在於事比較多,於是有多樣性;認識的人多,也較多合作點。」他滿意的是雜誌保持獨立性,是一個研究模型,也是一個集大成的網絡,集結許多人,消解獨立研究中個人主義的明星傾向。「不是作品,而是工作或者事業。」

姜珺非常弔詭。好談工作和事業、持續和累積的人,卻如此貪玩和傾向變化:「我還未形成特定氣質吧,還會變吧。97年後開始想一些學院外的事情,上課聽講就聽不進去,經常走神,本能地發現如果這個事情言之無物我是聽不見了,這是第一點。第二就是自己不能容許自己說重複的話,一旦重複說話就有嘔吐感,尤其對同一個人說重複的話更可怕,本能地就有痙攣感,我會迅速轉到下個話題,直到這個人說出新的東西。」

姜珺說,當雜誌和他自己的電腦硬碟容量達到飽和時,往往新的硬碟也推出來了;換言之,他們知識的積累速度與電腦硬碟成長的速度接近同步。對於夜間動物如我,在睡眠不足的日間訪問姜珺,有一種幾乎要被資訊、科技、結構和陽光輾碎的心理壓力。末了我只好背倚古老和神秘的星座,問他是不是天秤座的。他微微一怔,說,對呀——馬上補充,是鄰近天蠍座的天秤座,「有天蠍的極端,而在天秤上達致平衡。」一個什麼都要的人,生於一個巨大國家的轉變時期,並且比其它人審慎務實。

2/25/2008

三十平易

感謝各方,三十生日過得尚算有人氣,收到一份具體禮物,大量facebook祝賀中以岑朗天的「海邊玩玩」最無厘頭,sms以聰頭的最令人受寵若驚,但最貼心還數王細,她祝我響路邊都會撞到陳丹青!這比較接近wish的層次。兩位仁兄寫blog道賀,周某破冰數舊,還有新碰面的少年。切不可忘未點名的一眾朋友構成了歷史。關係萬歲我們定要在路上再攜手。何德何能,下面的詩送給大家。今年不死就當贏。



墓銘誌
夏宇


我們總是去看電影
在一種關係決定
之前或之後
坐公車,左邊第三排的位子
強大的灰塵在午後的光束中充滿
飛舞旋轉
時速40公里
整個城市平均的速度
微微的顛簸中
時代轟轟的過去
留下黝黑的洞口
但我們決定坐公車
路過我們最喜歡的鐘錶店
100個不同的刻度
分別上緊的發條
固守著各自的時差
這樣混亂
這樣自信獨斷
如同我們
我們
不能彼此同意的時候
總是去看電影
路過最喜歡的鐘錶店
幻想一個焚燬所有鐘錶的冬日
為它設定節慶
跳一種沒有拍子的舞
把酒瓶拋向天空
到達一個
回不來的高度
於是我們訝然不能相信
一切輕易的完成
在下場電影開始之前


2/24/2008

如此便好

陳雲 - 憶羅志華
2008 年 2 月 23 日信報

  去 年歲末,仍有利潤的博益出版集團被母公司南華早報勒令結業,作者簽訂的終身書約了無下落,存書則遭下令銷毀,永歿人世。另一邊,年二十八(二月四日),青 文書屋出版社的東主羅志華先生卻在狹小貨倉辛勤整理作者存書之際,遭層層書箱壓死,死後十四日(二月十八日)始被鄰居發現。兩相比對,可謂義利立判,榮辱 互見焉。

  羅志華允文允武,練吳家太極拳,與我算是文人與武俠之交。最後接到羅君電話,是去年九月,我賦閑在家,他說剛 從意大利教太極拳謀生回來,說只得到當地朋友接濟食宿,並無工錢,回港後偶爾在親妹家中寄食。親人長貧難顧,他流動電話及電腦上網也註銷了。近年他每次來 電,都必先請求鑑諒,寬限他清付兩本書的版權費;我託他出版的兩本書都有盈利,可惜他已動用了所有現金應付書店租金和雜費了。兩年前他不時建議我斥資入股 救急,我只是勸他伏藏一段時期,度過難關再算。然後,他又盤算如何度過難關,如向香港藝術發展局申請出版計劃資助,取得現金周轉,向石硤尾藝術村承租單位 解決租金困擾,我因官職在身,無法相助,只能聆聽與安慰而已。

大資本與小書商

  他的出版生意,並非一時斥資救得了的。 老實說,即使我這個無心營商的人,也覺得他並非營商材料,只是視文化出版為終身事業,守住書屋,矢志不渝。香港在高地價政策仍未波及閣樓書店、合併聯營之 風尚未吹到出版及書籍銷售的良心事業之前,即使不善營商,只要經營有道及略有名聲,文人學士有閑情逸趣,小書店與小出版社不難維持。以前的香港,今日的台 灣,小書商都有生路。羅君出版的書難在聯營的連鎖書店上架,售後結賬緩慢,業主加租逼遷,影印機供應商上告錢債法庭索償,書店現金流斷絕,三餐不繼而要遠 赴異鄉教拳為生,生涯苦得像民初戰亂時代的文人,但命運卻是寄託在大資本肆虐的香港盛世。

  我始終感激羅君。他見我在《信報》文化版開 專欄,批判高中的中國文化課程(〈中國文化唔夠班〉系列),舌戰群儒,便有意將正反言論結集出版。我定書名為《天書Impossible—論香港的中國文 化教育》,在二○○○年出版。我在《信報》文化版寫的懷舊文章,也是他替我首次結集的,書名《故我猶在—香港山居憶舊》,二○○三年出版。兩本書的銷路應 無大礙,只是我的文章稜角分明,以當年的言論氣氛,要找出版社仗義出版,絕非易事。後來羅志華用人手裝釘方式辦《武藝》雜誌,我也將以前寫少林寺武技史的 文章投去,充撐場面。聽他說,《武藝》出了兩期,廣告與銷路都很暢順,不過後來又因武林恩怨而停辦了(羅常以筆名「吳知」在網上武林論壇與人辯難)。若他 向主流靠攏,稍作妥協,略事鑽營,不論是文壇或武林,應可寄生一時。

手作出版,孤絕之志

  羅君以手作影印方式,仿效當 年的《詩潮》,靠店內僅餘的手提電腦與影印機,出《青文評論》,我投稿支持,後來因他體力不支而停刊。他最輝煌的貢獻,是在一九九五至九六年間,主編《文 化視野叢書》,出了不少本地學者的社科論著。然而,他說香港現今的大學生受惡劣的教育潮流波及,講求成本效益,放棄藏書習慣,在圖書館看的多,到書店買的 少,叢書不能回本。

  大概是二○○一年,羅君往河南訪學,知我練過陳家太極拳(陳式老架),回來見了我便興致勃勃,說在陳家溝見人打 拳,在黃土上跺腳,塵土飛揚,便說陳式老架要人震腳發勁,皆因當地是黃土軟地。換了在城市的水泥硬地,便會把腳跟震傷。他終於為我解了當年學武之謎。二 ○○四年在青文書屋取書時見他,驚覺他一身浮腫,容顏莫辨。問是何病,支吾以對,我也不便細問。以羅君的武藝與志氣,若非身患痼疾,營養不足,又要於歲暮 苦寒之時,困於蝸居搬動存書,應有武者的警覺,或至少有轉圜反手之力,不會平白遭書箱壓斃。小書商時乖命蹇,在丁亥歲末倒斃書倉而無人援救,過了年夜飯也無親人探詢,應是此地自主文藝出版業者之寫照罷。即願羅君,往生極樂,永離苦海,阿彌陀佛。

2/22/2008

犯太歲時期的借刀

1. 本來想煞有介事地慶祝sitemeter的瀏覽人次突破200000,並找出第200000個人,但因為早上突然一堆search「蔡子強 鄧小樺」而衝進來的把紀錄完全洗掉了,只得作罷。

2. 趕稿、睇書、開會、訪問。希望在30歲前趕及回應蔡子強。本週內已經不止一人跟我說,你忙成這樣應該是月入四萬的,我說我已經突破了月入6000元貧窮線了,還想怎樣。

3. 好多人來笑我,什麼時候成了婦權份子。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蔡文中點了我兩次名,但完全不回應我〈spin doctor, spin doctor〉一文的論點,又亂扣婦權份子的帽子。後來,終於明白,原來這是借刀。高登馬上有人出來撐蔡子強,點著點著就罵到我頭上(見高登討論區,在此先勸關心我的朋友不要過去和他們理論,心意銘感了。)

鄧小樺個肥西xx( 寫d野又西xx( 根本就一件心理唔平衡既毒女,好心唔好再出黎獻世xx(
我同你地講,女權分子係有樣睇的
平平凡凡,拖住條仔果d,一定唔係係女權分子xx(

(上為同一人的發言,並貼出了我在星島受訪時的照片)

好個借刀。真是受教。原來仗是這樣打的。暴民、刁民是扣帽子,婦運/女權份子也是扣帽子,帽子扣下來了,遠處自然有人動手。受教受教。
不過,被說是毒女了,yeah!

4. 股民/網民/大眾,這些集體之概念在我腦中的擬人化形象,早受《大時代》洗禮。劇中陳萬賢笑方晉新:「個班小股民冇性架,淨係想賺錢,你竟然想救佢地?」這話在劇集很早就出現了,而在整齣劇裡,股民的形象確是冷漠的獸群:無理智、自私刻薄、西瓜倚大邊、你死你事、忘恩負義。而我必須再向自己確認一次,我學習與積練而來的全部能力,都應該是用來讓自己持守信念,把集體的概念拆散,轉換說話方式修改敵我關係,預計暴力後果的同時相信改變未來的可能,消化完全不同的語言習慣之同時想著我與他們相同的興趣。

「這樣把靈魂與心血綑成花束然後拋擲到永不能回望的遠處,是生命裡必須的浪費。

那時我寫,給他人的信。能夠獻予他人的,總是花束。於是枯敗的生命得以拯救。是什麼樣的境地讓我們知曉,浪費竟然是拯救。」



當然我也記得今年犯太歲。

2/20/2008

spin doctor, spin doctor

(刪節版刊於明報的自尋短見,但上wise一直search不到,最近的發表真是奇怪。)

阿嬌的「很天真很傻」更像TWINS早期的歌詞,而非自白或聲明。此後,網上對阿嬌的揶揄不曾則止,同時也有「支持受害者」、「你地想佢點?」的聲音。個人而言,我對「疑似」相中人的藝人所受到的巨大壓力,是會同情得鎖起眉頭。某些「公眾人物應檢點自己的行為」的論調,看來笑裡藏刀,因為它在本事件裡隱隱指向「作為偶像便不應有性生活」的結論,這不是對受害藝人的幫助或保護,反而是想把監控的眼睛植入所有藝人的床第之間,其酷烈與藝人公司為保藝人形象而禁止藝人拍拖如出一轍。將心比己,我覺得任何成年人都不應被監控到這個地步。


一直很想鼓勵這些受害藝人,因為我覺得兩廂情願的私密性事(包括拍照),並無不檢點。我希望他們能挺起胸膛面對,光明磊落可以令窺淫的眼光喪失興緻。但轉念又想起,在書上讀過這樣一個笑話:

有個妄想症病人,認定自己是一粒米,而周圍的人都是雞,他擔心自己會被吃掉,惶惶不可終日。這人向精神分析治療師求助,治療師費煞苦心治好了他,讓他不再認為自己是一粒米。治療結束後,這個人卻再次去向治療師求助。治療師說,你不是不再以為自己是一粒米了嗎?這人說,沒錯,我不是一粒米,但我怎知道其它人不會以為自己是雞?我還是很害怕其它人啊。

簡單來說,這個笑話的教訓是,意識型態是群體的問題,如果群體維持著某種錯誤的幻覺,那麼一個人的覺醒並不能改變情況。藝人及娛樂界的種種迴避、退縮和保守,就像笑話裡那個害怕的人:就算我知道自己不是淫婦(米),如果其它人以為我是而來攻擊我(雞的癓狀),後果還是一樣啊。今日整個娛樂界愈趨保守化、戮力維持愈來愈保守的公眾形象,就是出於把大眾假設為極度保守,於是一點出格的風險都不願冒。已有論者指出過其它地方的娛樂界的轉型例子並不少見,而十多年前的港娛樂界其實也並不是這樣保守。

蔡子強2月15日刊於明報論壇版的文章〈除了天真和傻之外,還有對錯!〉指出在娛樂化粧師和形象工程的指導之下,阿嬌的聲明空洞、迴避對錯問題,只一心維繫青春懵懂的形象。近年spin doctor當紅,社會多談形象而不論價值,蔡氏作出批判,筆者樂見。只是蔡文所談的社會責任,卻好像只指「在性觀念開放、Snapshot、後生女對自己身體警戒心日減的今天」,阿嬌應分享「切膚之痛,以及從中汲取到的教訓 」——是我讀錯嗎?蔡氏好像認為偶像的社會責任就是替父母把兒女教得更規行矩步,對身體和性(還有拍照!)更為精神緊張。

有趣的是,TWINS的向來形象,肯定合乎一眾保守父母都認可的好女兒條件,道德和教訓不但時時有之,甚至還是偏向保守的(阿sa在七一遊行時說「遊行這種方式一點都不文明!」)。換言之,蔡氏的批判並沒有大幅地改變spin doctor的影響,反而等於替之出謀畫策。霍汶希訂造的「很天真很傻」針對青少年消費者,蔡氏的「對錯與教訓」論則針對家長消費群。娛樂圈本來就壓抑而精神分裂,道德起來猶勝大學的哲學系。如果以道德教訓討好保守衛道派,那麼知識份子的規勸就僅止於Mani錦囊;背頌家長們已知的自我保護方法,也是讓社會的學費白交了。新的東西才值得交學費去學:慾照事件的新啟示,萌生於暴力與同情攪混不清的網上世界,更萌生於上代與下代共同探索(不必偶像開聲)的親子討論之中。回到雞和米的笑話,「周圍的人全是雞」始終是一種妄想。不要以為家長一定保守並以為自己全對,很多家長都知道,他們經常都是對的,但「以為自己一定是對的」,則肯定是錯的。

我其實是個守舊的人:自五四以來,「道德」二字意味守舊,它的光環不應輕易祭起,以免阻礙一個遲起步的民族發展,這是中國知識份子都應銘記的。

2/19/2008

好可怕!大創傷!完全輸了!!!

這個壞人陳某,將下面這個東西傳來給我。看完之後實在覺得是曠世奇葩,非常淫穢,很黃很暴力,不得不承認以往少作如黛玉小劇場之不入流,創傷竟日,不可自拔。作為梁文道粉絲的陳某,還捉掇我寄給梁文道……令人髮指。網上講分享,大家咁好朋友,一齊黎睇下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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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面對,要面對,真實界的可怖………

這篇文章不是我寫的

但寫得這麼清脆,我也情願是我寫的。如此痛快淋漓,我猜還是一代打女游靜手筆。

網上慾望民主運動
(18/2 《AM730》730
視角,作者名誤植為鄧小樺)

從 反對性傾向歧視立法無限上綱至「維護家庭」、從把幾條大學生的性好奇問題渲染至鼓吹亂倫人獸交,及最近把一宗電腦資料失竊案扭曲處理成關乎婚前性行為道德 倫理等等,香港的廿一世紀,在我們毫無選擇與防備的情況下,昂首邁進道德恐慌年代。「道德恐慌」(Moral Panic)一詞是社會學家Stanley Cohen在1972年所創,用以描述六十年代英國主流媒體對當時青年流行文化──尤其是搖滾樂次文化──的大肆渲染報道及抨擊。學者指出,歷史上衛道之 士如宗教領袖在新科技湧現的時刻,皆藉道德論述來將科技妖魔化,如收音機、汽車出現時都曾被認為是「鼓吹不道德行為」;汽車讓鄉民有離鄉別井的自由,於是 上教堂的人數大減云云。自由叫人恐慌,尤其令自以為握有權力者。

娛樂事業本來便是製造慾望的機器,娛樂大財團引誘大眾消費藝人形象來從中獲利,但又要操控大眾消費的方式,委實是自相矛盾。更荒謬者,是財團運用龐大資源 無日無之向大眾兜售玉女處子、只可挑逗不准觸碰等分明純屬虛構的性想像,但又不准大眾有討論甚至拆穿這些想像的空間及權利。香港以及大陸網民史無前例發起 的連線行動,未嘗不可以看成是在催生一種全國性的慾望民主化運動。在這場運動中,萬千網民在享受及與人分享慾望,顯露偶像真實的一面,並無商業冀圖。如果 與人分享慾望是錯,那整個娛樂工業都要被判刑。如果娛樂工業不是整天在賣假,那真實也不會如此有市場。

事到如今,教育工作者就此事可關注的道德議題的確不少,如:有人偷東西但沒人認被偷,那還算偷嗎?為甚麼作為年輕人偶像的藝人,沒有敢做又敢認的風度與素 養?欺善怕惡、先斬後奏、劫貧濟富的執法與司法手法是否極權封建?如果助長偷窺他人私生活是不道德,那妄自評論他人性生活對錯則是否更要不得?

情書

文明單位:情書
嘉賓:劉美兒


神奇.崇高.情書
(刪節刊週一經濟日報)

情書,我們這世代的模糊記憶。或者旁及於校服、告白、岩井俊二,某些前互聯網的記憶,纏綿、溫婉、優柔。《三詩人書》的鼠灰綠封面優雅深邃,裡面是三位偉 大詩人里爾克、茨維塔耶娃和巴斯特納克於1926年間的通信。偉大詩人的情書,被提昇到接近宗教的愛情,文字最震撼的表現形式。閱讀這本書與對落後的懷舊 完全無關,反而是最徹底的神奇經驗,比愛情本身更為神奇。相比起來,在地鐵裡閱讀《三詩人書》並聲稱要以此書迎接中西情人節檔期,毫不奇異。
  
  關於速度和距離
  
  一般認為,書信被淘汰是因為速度追不上科技。今日的溝通是電郵、msn、sms、攝錄以至facebook application notification。「真正的信不是用紙寫成的。」令人吃驚的是這樣cyber的觀點,並非由互聯網讚頌者說出,而是出自1926年的茨維塔耶娃之 口。《三詩人書》裡密度極高的衷情、日常、作品分享、文學分析,固然是周折深厚,但同時竟是處處激流急轉直下,「撻著」、示愛、轉變心意、悔恨,速度完全 不輸與msn裡的隨口情挑,而力度則具壓倒性,間不容髮、驚心動魄。
  
  三位詩人當時處於什麼狀態?里爾克在瑞士養病,已是生命的最後階段;茨維塔耶娃離開了蘇聯,在法國巴黎,1922年開始與巴斯特納克的書信戀 愛;巴斯特納克留在蘇聯,書信都要受到檢查,家人要把里爾克給巴氏的信抄寫,以免巴氏遭遇危險,而且蘇聯與瑞士之間沒有直接通信。里爾克與茨氏的通信需時 約兩天,在寫信前能讀到對方的回信。里爾克因為疾病纏身,給茨氏的信簡篇幅不長,數量亦較少。因為巴氏的推崇引薦,里爾克給茨氏寄去了不朽傑作《杜伊諾哀 歌》,第一封信禮貌親切,含蓄。茨維塔耶娃的回信則滿溢崇拜和熱情(「在您之後,詩人還有什麼可做?」),呼喚道:「萊納(里爾克的名字),我想從你這裡 得到什麼?什麼都不。什麼都要。」她連接給病中的詩人寄去了兩封信,里爾克即時的回信就已經判若兩人:「今天,永恒精神的今天,我接受了妳,瑪麗娜,到我 全部的心靈,以及那因妳、妳的出現而震撼的全部意識。」到里爾克回了第三封信,旋風一般的茨維塔耶娃已經因為過於敏感而突然停頓了書信來往。
  
  巴斯特納克與茨維塔耶娃之間則有5-6天的距離,然而他們的書信戀愛熱烈得近乎煎熬,通信極繁,往往在收到對方的回信前已經開始寫下一封,接 續上一封正在談論的話題,或嚴肅或親密。詩人是以極度的靈敏感應、細密思考及為對方著想的良善,把時間的空隙接續起來,這些書信溝通良好,疏隔少得難以置 信。1926年初巴氏處於極大的渴望中,想要馬上與茨維塔耶娃見面交談。他寫:「這是我的生活中首次強烈地體驗到的和諧,如此強烈,接近痛苦。我置身一個 充盈著對著妳的愛之世界,忘卻自己的笨拙和生命的短暫。」
  
  看到這些壓倒性的渴望,你能想像嗎,書信戀愛14年,巴斯特納克和茨維塔耶娃只見過一次。里爾克則死於1926年底,與茨維塔耶娃未曾相見。 今日情人節必須預留給唯一愛侶並被換算成花束、套餐、包裝、金額;巴氏和茨氏的願望「一起去見里爾克」,卻哀傷落空。但《三詩人書》裡盛載著虛擬親吻和擁 抱,甚至比網絡世界更繁密和熱烈。
  
  關於參與者:不成三角的愛人
  
  1926年,里爾克51歲,已完成了經營十年的《杜伊諾哀歌》,又近乎絕食般在兩週內完成了著名組詩《給奧菲的商籟》。里爾克一生中愛過許多 女人,亦為許多女人所愛。里爾克詩作具有崇高的宗教性和精神力量,具有整體性的超越視角,對細節的把握精緻無倫;有的詩人以艱澀言說艱澀,里爾克則令人覺 得他已找到最準確的方式,去言說那些不可言說的事情。巴斯特納克和茨維塔耶娃對他奉若神明。在通信中,即使表達最大的激情,里爾克也令人覺得他端正、理 性、凝重。茨維塔耶娃一度將這種內在的完整理解為冷淡而感到失落,她告訴巴斯特納克「里爾克什麼都不需要」。但其實,讀者完全可以讀出,里爾克需要她,正 如沉思者需要世界的入口。
  
  巴斯特納克36歲,與妻兒住在莫斯科。他認為茨維塔耶娃是當代最好的俄語詩人,因此誠摯地希望把她介紹給里爾克。他幾乎不敢與里爾克通信,唯 一的信件裡註明不需回信,因為覺得自己不值得花去里爾克的時間。巴氏自制寬容、誠懇無私,敏銳地感受並體諒茨氏,在最渴望時也運用「請求妳的幫助」的字 眼。他生長於嚴謹的道德裝置,強調責任,以驚人的毅力同時愛著妻子和茨維塔耶娃。他尊敬茨氏的丈夫,里爾克接受茨氏對他並非困擾,而是極大的安慰,他愛 她,並直言只怕里爾克愛她愛得不夠。然而他失去了里爾克(這令他接近崩潰),並無法阻止1935年茨維塔耶娃的自縊,後來更在逃亡中失去了她的信件。這樣 無私奉獻的聖徒,卻一生都在不斷失去。
  
  茨維塔耶娃34歲,當年剛誕下一子。她自稱:「我的愛也許是對法則的超越」。即便是對里爾克的臣服,她仍然保持身段「不會降低自己」,因為對 於偉大的人,若降低自己,只會讓之變得更孤獨。巴氏常以「巨大」、「龐大」形容她,她說她把自己在詩中分贈給其它人,但總是給得太多,淹沒了可能會有的對 答,嚇跑了其它人。里爾克說她「合理、毫無顧慮地正確」,她經常以接近橫蠻的敏銳到達關鍵,說「我瞭解你如同瞭解自己」,有時則極其技巧地言說距離:「愈 遠地離開我,便愈深地潛入我。我不活在自己裡面,而是在自己外面。我不活在唇上,吻了我的人已錯過我。 」她自稱啟蒙於普希金的《奧涅金》,「從那一刻起便不想成為一個幸福的女人,因此我注定沒有愛情。」而她是個在精神世界佔有慾極強的人,且有長長的戀愛名 單。
  
  關於愛情:崇高與沒頂
  
  算是不倫,但這場幾乎純精神性的戀愛裡,愛情之崇高令人震撼。「崇高」(sublime)與道德不太有關,簡單來說,在西方美學傳統裡,它是 一種超越性的力量,通常是面對自然或宗教性的力量時,那種外於自身的壓倒性力量讓人覺得震悚,彷彿自身要被吞沒。在西方美學觀念傳入中國的過程中,崇高受 到忽視,因為中國人講究和諧、天人合一,宗教不具有壓倒的外在性。里爾克與巴斯特納克都是宗教性很強的詩人,巨大的愛情之降臨,伴隨著深刻的恐懼。里爾克 總是提到困難,他恐懼自己無法達到親愛的人的期望,甚至寫信,都成為他面前難以逾越的峭壁。思念最深的時候,巴斯特納克說,當默念她的名字,他的毛髮由於 痛苦和寒意全都豎了起來。並非出於任何事態,只是純粹的思念——他甚至請求她不要毀滅他。(王菲唱:「每一個人/遇見所愛的人/都心有餘悸」)
  
  至於茨維塔耶娃則說,愛情不信崇高,只相信自身的絕對性。但她並不重視愛情,她認為詩人應屬於所有的世紀。她一早便想像要到他們都死去、軀體 融入萬物之後,他們三人才可完整地擁有彼此——當這些書信變成寫給所有人的書信的時候,我們確然看到了愛情的絕對性,那不被阻擋的意志。閱讀賦予情書普遍 性,這普遍性反而又成就了情書本身的私密。

2/18/2008

教訓

.至目前為止,以自己來說,把文章的結構形式(及措辭),以影像的方式來呈現,會給人以煞有介事的感覺。

.錯誤的決定會導致跋前躓後(在心理上就能感應)。尤其今年犯太歲。這並不是說,今後要小心翼翼規行矩步與人為善;而是一旦做錯決定,會導致比以往更嚴重的後果。必須先有承受的準備,至少是心理準備。

.不應該與人認識太久。至少,認識太久的人要更為小心處理。

2/17/2008

小奧私陸作為橋頭堡

一直以來,小奧說的大部分都正確,有效,我暗裡稱之為「正義的經濟」。這篇算是少見地長,說服力非常強。小奧私陸作為針砭香港娛樂圈的橋頭堡,比整個forum的吹水力量更強大。

星期二還會有一篇文章刊在明報,事到如今,我也不知,是應該讓它無疾而終,還是強行要在不斷重覆一些原則的同時所謂介入公共討論——到底在這個過程裡,隱匿的東西是否真的成形顯現在亮光處?對抗是否真的開拓了空間?搞文學的人很貪心,解放和同情,兩樣都要。

值得擔憂的是,目前事件造成向泛道德派不斷下滑,益左佢地。張民炳代表的淫審處是什麼料子,大家如果記得在中大學生報事件裡張民炳說過什麼,就知道為什麼我對於「專業判斷」四字一直默不作聲。

2/14/2008

情人節獻禮之黛玉小劇場!!

前奏:
在豆瓣看見有人貼《紅樓夢》




因為看《紅樓夢》時太小了,一直不覺得它是一個愛情故事,需知寶黛在第三回「林黛玉拋父進京都」,寶玉說「這位妹妹好生眼熟」暗示姻緣前定之後,就是一大串賈府故事,寶黛如何青梅竹馬接近完全沒談,到第八回「探寶釵黛玉半含酸」,寶黛已經係好有野咁勒。住到園子裡當然更是耳鬢廝磨,「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大炒一轉連香薷飲都嘔出來,到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已經是山盟海誓,只是黛玉不曾聽到。「情中情因情感妹妹」,寶玉傷中命晴雯送兩條舊手帕去給黛玉,可憐我當年只有九歲,鬼知寶玉搞乜鬼咩。之後就去看紅學,《紅樓夢研究集刊》看了不知多少期,時年十二。近年《紅樓夢》重新火起來,出版一大堆書,翻翻除了最嚴肅之外差不多全看過,買回來嗎,又沒錢又沒位;不買回來嗎,那又是無限吸引的童年回憶。

但現在!重點!並不是《紅樓夢》!而是素有文壇林黛玉之稱的鄙人!被節目裡「黛玉葬花」那一段!激發了!要露出,林黛玉的本色!以下劇情由新晉寵兒抱抱擔綱。



抱抱本是少年葛培理,經常在旺角街頭演講










情人節潛能爆發,戴假髮變身為黛玉:















〈唐多令.詠柳絮〉
黛玉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這已是第七十回的「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雲偶填柳絮詞」,「眾人看了,俱點頭感嘆說:『太作悲了!好是固然好的。」

以下的youtube就做唐多令的mtv吧。


真的很無聊吧?哼哼,覺悟吧!情人節就是這麼無聊的節日!

和不太熟的人結婚 應該會很開心

前陣子朋友傳來張亞東版的〈只愛陌生人〉;想當年王菲推出《只愛陌生人》,我們粉絲都悽然,〈開到荼縻〉說一個一個偶像都不外如此、心有餘悸,〈催眠〉裡重覆的虛無,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王菲是,張亞東又何嘗不是呢。說到底,是認識太深、認識太久。是因為失去牽扯太多的對象,與自戀及自我認同深深糾纏無以脫身的對象,經歷連自己都要消失的深淵,才會痛定思痛說,我只愛陌生人,我只愛陌生人。

現在聽年輕人的歌:仍然是虛無,卻徘徊在表象層面,甜美的節奏整齊,與歌詞呈脫落狀態,這就是心不在焉的年輕人。放棄是輕易的,因而可以突然回過頭來說中要點:「或者我們只不過需 要間唔中去一次諾士佛臺」。

和陳五msn(試聽,可能要用i.e.)

My Little Airport 曲:阿p 詞:阿p 編:阿p
唱:p and nicole

我愛你,我要帶你返屋企/我不要等你,我不要在msn等你/我要你,我要撟住你的手臂/像那晚撟住你的手臂,閉著眼行了一條街/你說這是測驗對對方信心的 遊戲。

這個世界已沒有將來/我在這裏被悶到炸開/我要與你流亡到海外/我說,我們不如一同去到越南食魚蛋/我說,我們不如一同去到月球釣泥鯭/我說我們不 如一同去到去到去到……

其實我知道你不開心/其實我知道你不想一個人/其實我都不想一個人,我說我們不如,我們不如結婚/但結婚之後要分開住 分開訓/然後你問,咁點解 要結婚/我說和不太熟的人結婚 應該會很開心……

這個世界已沒有將來/這裏永遠也沒法變改/我要與你流亡到海外/或者我們都不需要真的戀愛/或者我們只不過需 要間唔中去一次諾士佛臺/或者我們只不過需要一種 新的戀愛。



輕,薄而銳,甜美之下有點反諷的遊戲感。p經常說中很重要的問題:「其實我都不想一個人,我說我們不如,我們不如結婚/但結婚之後要分開住 分開訓/然後你問,咁點解 要結婚/我說和不太熟的人結婚 應該會很開心……」問題只是,寂寞與沉悶。說話者非常清楚。

悲悼.憂鬱.工作狂

安撫寵物逝世的主人之彩虹橋網頁(rainbow bridge),列出悲悼(mourning)的五個階段:一、否認事實、自我孤立;二、因為無力而產生的憤怒(隱含罪疚);三、希望重掌主導權而討價還價;四、抑鬱(depression),因失去而悲傷和後悔,進而擔心其它人際關係,或更私密複雜,須安靜地與寵物進行單獨的告別;五、接受,這階段是冷靜與抽離,有別於抑鬱,無關勇氣,並不快樂,且非人人可以達到。

老狗逝去,我難免如被霧圍繞,動作緩慢而聲音低啞,自世界撤退——可被定義為憂鬱的病徵。網頁所載參考心理學裡絕症患者的反應研究,大學時已經讀過。關於抑鬱,網頁的處理方法很簡單:他人的安慰與擁抱。這大概於我無效。我冷靜而抽離,卻無法接受。弗洛伊德的《悲悼與憂鬱症》(Mourning and Melancholia)中提到兩者的分別:悲悼者在意識中清楚知道失去了什麼,而伴以痛苦的抽離與紀念;而憂鬱症者則其實不確切知道失去了什麼,只感到痛楚的沮喪,對外在世界的一切失去興趣。不過,奇異的是,悲悼症者因為失去而覺得外在世界貧乏空虛,但憂鬱症者則認為空虛的是自身,而非外在世界。憂鬱症者把作為他者的失去物與自身等同,將「失去」內化為負面的自我認知,於是外在物的失去就等同於自身的缺失與匱乏。憂鬱症者大量地製造無理而密集的推論,去解釋自己與所失的關係;弗洛伊德說悲悼者關注世界,憂鬱症者關注所失物本身,齊澤克則修正道憂鬱症者擔心的不是失去的物件,而是擔心自身與所失物的關係無法維持。弗洛伊德認為憂鬱症有自戀成份。周蕾就是使用弗洛伊德的框架,去批評漢學家宇文所安推崇中國的古詩而貶抑當代新詩,是一種自戀。

弗氏提到憂鬱症者會失去愛的能力,卻或會尋找代替物。我便想到蘇珊桑塔〈在土星的標誌下〉裡寫本雅明,作為一個憂鬱症患者的不忠——無情地拋棄朋友,發現自己對青年運動的同志不再感興趣的時候就拋棄他們。桑塔很尖刻,說挑剔、固執、極其嚴肅的本雅明也會奉承看來高於自身的人,「知識生活的王子也可能是一個弄臣」。但本雅明對物的更高層次的忠誠,與其對人的不忠,乃互相支撐的一幣兩面。鬱症者本雅明深入世界的方式乃是透過物,而非人。桑塔也無保留地讚美:「完全是因為憂鬱性格經常被死亡所糾纏,所以,憂鬱症患者才最清楚如何閱世。或者,更確切地講,是世界向憂鬱症患者而非其它人的仔細拷問屈服。事物愈沒有生命,思考事物的頭腦便愈有力、愈有創造性。」

一般學理上認為憂鬱症的相反不是快樂,而是活力。所以我更訝異於桑塔發現了厭世的憂鬱症與工作狂的關連。她從波德萊爾去推論本雅明是工作狂。是的以頹廢著名、罌粟叢生的《私密日記》裡,波德萊爾一面說自己缺乏自信所以無法從事革命,但一面又說出「如果不是憑興趣,至少也得因失望而工作,既然事實已完全證明工作討人厭惡而不是討人喜歡。」這種近乎把工作視為不可爭議的義務的態度。桑塔說憂鬱症者即便痛苦也需要孤獨,因為他們要集中精神思考和工作,因此永久性關係、自然情感對他們來說都是負擔與自由的剝奪。是以紈絝子弟如波德萊爾,竟會說「愛情之所以令人厭煩,是因為她是一種人們不能不成其同謀的罪惡。」「給我力量,讓我每天都能迅速完成任務,並因此成為英雄和聖人。」你真能相信這句子出自波德萊爾嗎,它熱烈得幾乎讓人覺得是反諷。

像一名女教師,桑塔冷靜透徹地指出:「憂鬱的人所表現出來的工作作風就是投入、全身心的投入。他要是不投入,注意力就渙散。」從中學開始,我就喜歡在紙上作計劃,人手、時間、方式,上課時擬好,小息和午休進行,走廊上跑來跑去,做三個人份量的工作。而唸研究院時,我的電郵名字叫melancholia,不少教授大感有趣。人們看我的文章認為我是憂鬱症患者,認識我之後還是覺得我是活力無限的工作狂。以幾乎可稱為瘋狂的速度出版著作的斯洛文尼亞馬克思主義精神分析哲學家齊澤克,這樣形容自己的工作:「每三年,我都會擬定一個研究計劃。然後,將之分為三個由一句話組成的段落,我稱之為年度計劃。在每年的歲末,我將自己研究計劃未來時態改成過去時態,然後稱之為年度報告。我是一個具有完全自由的絕對的工作狂」,自述其任意的寫作計劃時那麼沾沾自喜,齊澤克卻同時又形容自己的文章內裡實則是「絕然的冷漠。」這完全結合了憂鬱症者熱情與冷漠的弔詭。我只能說,對於快樂和厭世我都心領神會。我以為所有投身世界的人都有權憂鬱,只看他們是否選擇以此自稱,考慮到為己為人。不,我並非說所有憂鬱症患者都是工作狂,我想說的是更偏激的逆向推論:所有工作狂都是憂鬱症患者。健康工作,萬念俱灰——香港人,世界最佳勞工。

2/12/2008

世上動作最慢的書評

日本是一種要求

香港文化長期受著日本文化的影響,從潮流風尚到社會結構,日本對香港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對照和參考意義,因而也有研究的價值和趣味,這是長久以來的共識了。香港不時有人撰著關於日本的文章,而我和很多人一樣,從小就看湯禎兆。當看到有電視劇以「日本」作招徠,我還以為製作方面會已經參考過湯禎兆 《整形日本》、《命名日本》等暢銷普及的著作了,畢竟湯氏著作已經成雅俗共賞的招牌,謝安琪和陳珊妮也推薦過。

為什麼我如此天真得近乎無可救藥?接下來我還是必須將《命名日本》提升到電視這樣的大眾傳媒(希望只是暫時)未能企及的高度。

命名:知性與個性

日本是一個大量生產術語和專有名詞的社會,許多名詞我們也都耳熟能詳,像御宅族、電車男、腐女、人妻等等,相信都能在許多人腦中勾起某個鮮明的形象。湯氏追趕這些名詞和社會現象,腳步之快不是我們這些不懂日語的傢伙所能企及——或者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人對這些術語和名詞,都當成某種grimmick泛泛聽之不曾認真,又或者純粹跟隨表象和行為模式而未深入內裡。許多女性可能會出於趕時間而在交通工具裡旁若無人地化粧,但即使我許多自稱「美容精」的朋友,恐怕也沒想過要聲稱自己已超越「女為悅己者容」、在車廂裡化粧可以一種是無視社會現實和規條的行為。

我們熟悉日本人的執著。他們對某物或某種身份的認同,總伴隨著一連串的要求。湯氏把這些要求的正面能量也傳達過來:若搞不清「聖地」是秋葉原還是池袋,就不要自稱腐女信徒!你看這原來是一種知識的要求。從書裡探討的社會現象中,我們看到沉溺的個人,但湯氏寫來非常冷靜與知性,並無沉迷於花花表象,而是把現象形成背後的脈絡梳理出來,也常以同情的語調提到困囿於規範的個體所面對的重負。日本對於湯禎兆,是一需要認識、理解、處理的對象,我想像那是因為他曾在日本工讀數年的鍛鍊出來的心態。阿湯寫日本,多數時是理性清明、水波不興的,偶然難得流露對寺山修司、鐵道和溫泉的激情。而作為經驗讀者,我覺得他偶然的狂喜、激憤和痛省,最震撼人心。

追尋個性 自我要求

湯氏常提到,命名是一種策略,為自我尋覓個性與空間。這就是一種中正平和的說法。書裡的文章與對談,多次談及「個性」在香港難以生存,這裡帶出的實是一種積極與自強的態度,讀著讀著我發現阿湯總是以帶厭煩的語調提到年輕人的「撒嬌」心態;又恨鐵不成鋼,為何沒有人走出來自稱港女,像購物女王中村兔那樣無懼污名我行我素?不過阿湯不會直接呼籲反抗。其實命名何嘗不是一種決斷與背負?面對污名與指責,就是個性的鍛煉。由此看來,策略就是個性。

近期以日本作招徠的電視劇令人失望,因為我們在裡面其實找不到比較具真實感的日本。劇中在日本的拍攝手法,大量以旅遊節目的廣角鏡頭,強調食肆、食物和景點,人物個性和劇情則被犧牲至浮泛而肢離破碎。經典動畫《伙頭智多星》早已把對食物的誇張崇拜打造為「日本特色」;而在近年飲食節目的洗禮下,演員只學習那種飲食節目主持人的虛假反應,把大量的食物知識變成嘮叨,好像完全不懂表達崇敬與熱情(別說《伙頭智多星》,重播中的《大長今》也不像飲食或旅遊節目啊)。電視劇為了贊助,竟去模仿旅遊或飲食節目,泯滅了電視劇的身份和個性,這種不智令人驚訝。商業世界確實經常會有無理的命令,正是這時我們應該想起日本人的執著與自我要求。

《命名日本》是專欄結集,但目次井然,書中作者與四名文化名人的對談,更精準指出了現時香港文化的弊端。阿湯一向是個自我要求很高的人。儘管他一口斷定我既非腐女子亦非落水狗,但我還是會再問他「我是不是乾物女?」各種命名詞彙的吸引力,就像被自己錯過的人生之可能性。我記著他提過的學者名字,去年讀了四方田犬彥的《可愛力量大》(台北:天下文化,2007),深受啟發,在保衛皇后運動裡說服同志們抗議時要帶玩具皇冠;接下來該看酒井順子的《敗犬的遠吠》(台北:麥田,2006),坦然準備30歲來臨,放聲高吠。

(刊週一星島)

繼續食艷照門

文明單位:慾照.網絡
嘉賓:林藹雲

抗議過後,逐漸有人想將聲音導向「清楚規管互聯網」,我是個傳統的人——想那魯迅《祝福》裡,想讓祥林嫂那種被大眾消費的悲劇不再重演,要做的是改變整個社會風氣,包括將再嫁視為失貞的風氣——換言之,是次慾照風波裡,要改變的也包括將正常性行為都視為無上羞恥、天天消費淫慾資訊和女性裸體,卻又無法面對人的真實性行為的壓抑社會風氣。

節目裡的林藹和我不知算不算流露了一點八卦態度?而如果今次都不能讓娛樂圈的偽純風氣減退一點,那真是買櫝還珠。

不談道德,齋砌警權:

2/11/2008

解放/嬉戲(一點反光)



看見這個字(海報檔案)在蘋果A13出現,還真挺開心的。串爆的「香港市民領先全球同胞,率先發表新字以表揚香港警察近日的努力」,加上下面那一大堆唔知做乜的網名,一個新字。雖然睡過頭沒去遊行,但也超急地趕了一篇文權當協力。

網民會解放社會嗎


編輯臨時約稿,希望我寫一寫這群為抗議警方以蟻民為替罪羊而登報甚至上街抗議的網民。這與天星和皇后抗議爆發後,各大傳媒紛欲將抗議者起底的情狀相若。其實我甚少流連各大討論區,不知其中誰是發起人或power user(也無力起底);當我在香港網絡大典的萬千連結裡泡了整晚,便知在網上留名(被網絡大典開條目)或被起底,往往代表著一個身份死亡, 故此有能力弄清內情的人才不會寫文章來淌這渾水啊。

開始寫blog之後我讀了一點關於互聯網的理論,一般都說資訊的無限流通,是革命性的力量;這符合我所理解的革命:推動歷史的不是領袖或英雄,而是無名的大眾。互聯網上的匿名機制強大,而討論區裡誰是誰尤其真假難分。

民粹不怕權威

起碼就表面證供來看,這次憤怒的網民,大都不是時時關心社會準備推動革命的精英份子;他們平時為「吹水」而聚集。就算以前玩討論區時(當時還未有高登),鄙人也是一人單挑長篇大論;現在的討論區裡,多發言把對方的留言頂走更為有利,人氣才是民意所歸。所以討論區真係唔輪到我玩。

吹水有其不負責任的一面,但求口爽,也有所謂「小朋友」的風氣:煽動、盲目批評別人、甚麼也要贏、講粗口諧音、組織小圈子等,然後被圍串後潛水(摘自網絡大典) 。以我觀之,討論區網民留言風格非常民粹,起碼在字面上不好講道理,一兩句的reply、不過百字,但精警就會有人和應,興奮起來情緒很易累積。香港人講粗口串串貢的技藝不容小覻,這次不滿警方選擇性執法,一句「法律面前,窮人含L」好不到肉,謹慎旁觀者如我也覺得痛快淋漓。你看報紙不能刊粗話,在發洩和釋放方面怎麼比得上互聯網。


這些網民不會完全信任主流傳媒(尤其與娛樂圈有關的新聞),互聯網裡有一個與報攤和電視迥然不同的世界,網上討論區裡與藝人有關的,往往涉及大量交易,利益有之色情有之,調侃和攻擊多於讚美。平日傳媒所營造的美化藝人的世界,其抑壓的殘餘都在網絡上噴洩(著名博客小奧私陸上的文章較為理性,但同樣憤怒於警方在待遇上偏袒藝人)。部分受害女星仍被惡搞,就是因為這樣的網民尤其痛恨虛偽。民粹而貧嘴的網民多不信任權威,知識份子和專業人士都被調侃,警察的權威在他們眼中,也不算個屁。不止鄧竟成被大肆惡搞,黃福全說若與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起看,或者說:『好正喎!畀個Copy我得唔得呀?』這是可以的,不犯法的」,也被惡搞,各討論區都有post說 自從慾照事件爆出後,大家發現自己多了很多朋友。(《四海之內皆朋友》惡搞漫畫,笑死

仗義每多屠狗輩

好看之極的網絡討伐都靠口舌文字,一有事端,自有「食花生等睇戲」的「花生組」。然而自從BT事件蠱惑天皇被控,引發了互聯網習性與警方執法兩者之間的矛盾,當警方想對互聯網的灰色地帶加以管制時,吹水區的凝聚力就更為強大。討論區還會有替陳冠希辯護的潮文,但未見有人替警方說好話。因為熟知互聯網上源頭難以確定的狀態,網民普遍認定現時所有被控者都是替罪羊,鍾亦天連全套照片都未蓄齊只上載一張,卻因欠債生嫌而還柙八星期,尤其踐踏了網民的普遍價值:平等。

許多網民熟知報警、通知學校等手段,不無暴力;但要從代價比較低廉的互聯網,走到現實世界和登頭版廣告,香港網民要學的東西很多,一一記載在浪奔浪流的thread中。網友黃金右手關心地提建議:要有枝旗,要有開名的團體,最重要是一定要俾人騎劫,聯同其它團體,願意被人利用,不要有政治潔癖。有人留言說「拜年行過就黎睇下遊行」,搞手說「下我地唔係做show喎」,要「行」而不止於「睇」,是行動者在艱難地誕生嗎?就像當時「皇后碼頭,哪裡都不要去!」的文化界聯署廣告,被反對者譏「三五萬都要問人籌?!」至擱筆前,網民籌錢登廣告還未夠數,網上諸多呼籲:「各位巴打,以家比人踏到上心口,唔去遊行都幫下手捐錢做番d野丫/當收少幾封利是錢都好丫/唔係第時膠歌都冇得你聽,攪下次文化創意都比人告。」異議者多半缺錢,網民更是連正式的話語權都未曾擁有(他們使用的forum平台怕事,還會刪掉與此事有關的文章),正是「仗義每多屠狗輩」——這到底是一句暖人心的話。

網絡必然政治


杭謝爾(Rancière)將治安(police)和政治(politics)對舉,認為前者意在建立可感知(sensible)的分佈,把社會劃分成不同的組別、位置與作用,劃定哪些是可以看/聽/說的;而政治則意味著那些在系統中不佔有看/聽/說的位置與權力的人,對sensible的補充行為,後者開放了真正的美學—政治範疇的可能性。杭謝爾所定義的政治,是偶發的、無系統的對抗行為。不和/異議(disagreement)的產生不是因為誤解或欠缺溝通,而是因為在什麼可被看/聽/說的定義層面,民眾與治安機關存在衝突。這個框架很適合用來思考今次網民起義:即使無聊如吹水、惡搞,網絡以其難以劃分的模糊性質,必然是政治的。這就是為什麼大陸有網警、河蟹和GFW,為什麼香港警方對於互聯網事件總是高調行動。

我總是想起,台灣保存樂生運動,是由大學生和部落客搞起的,同樣是登報和遊行,還有網民自製一張紅色旗幟,代表御宅族的「宅」字與代表樂生的「樂」字兩相和應;宅男把巨型高達搬去捍衛樂生的行動,和網民「堯!你真是太猛了!」的喝彩漫畫語言,把我感動得不行。我實在希望,網絡確有解放的能量。杭謝爾認為,解放必須訴諸「平等」的普遍價值,而是次網民上街,背後要求的也是平等。解放和革命會造成權力重新分佈,而根據歷史經驗,這往往涉及暴亂。虛擬世界燃起的暴亂會是怎樣的?問一位網友怎看遊行,他形容為「香港網絡史上,第一次三大forum同仇敵愾、聯合行動的事件」。他的反應告訴我,網民也在張望歷史,希望改變世界。

2/10/2008

一整個月的文明單位!

1. 文明單位:市場
嘉賓:鄭敏華

《see》今期的題目是「市場多元」,順著文明單位一月的「經濟導向關注」(消費-->禮物-->市場-->出版市場),也請鄭敏華說說《see》這自我定位為「有社會關懷的雜誌」之市場策略。

2. 文明單位:出版
嘉賓:陳萬雄

適逢博益結業,陳萬雄先生嗟嘆博益袋裝書的年代告一段落,也忍不住對大財團收購出版社有點話說:「出版業是很小的生意,如果大財團想著要來收購賺大錢注定失望。」後來談到香港對出版業的無視,還動了真火,我想如果香港出版業若能夠以其火氣而更進取,著眼於長遠營造,前景倒還不那麼悲觀。

至於財團,我還是想說,財大氣粗也不可犯眾怒。書籍出版不是炒股,不是放出好壞消息就左右大市那麼無實質的東西。我覺得也犯不著去搶購博益書籍,不必讓它臨死又撈一筆,時間應該花來制止同類事件再發生。

梁文道:出版是門手工業
陳子謙:書是誰的?——從博益結業說起
馬家輝:博益(裡面談到商業出版也要有氣魄:「但更關鍵的問題是, 跟作者簽訂了終身合約之後、 佔盡了作者便宜之後, 「博益」倒不見得花費了認真的心力在編書、製書、印書、推書之上, 多年以來, 它所出的書籍從內容到包裝、從概念到影響, 十年不變、廿年不變、幾乎卅年也不變, 高低雅俗倒先不論, 令人最感氣餒的是它在出版格局上的溫吞自限, 完全浪費了以大企業作為營運後盾的市場優勢, 沒能替香港社會開創或提升半點像樣的文化氣魄。」馬先生還叫大家吵到霍震霆那裡去,不妨聽之。)


3. 文明單位:邵家臻
嘉賓:邵家臻

和邵家臻做節目,總有幾下子是我頂佢唔住而要趴在桌面的,正所謂男人的感性。他腦子似乎愈轉愈快,我則老人癡呆——是次節目附送一宗鄙人被串到一楝都冇的鬥咀(一完節目我就同佢講,「我會記你一世」),以饗仇敵,平日打我唔贏的小嘍囉都去聽吧。本來想著要寫一寫邵家臻多年在作社會評論中經營的個人形象,那些遺落在評論與散文之間無人掇拾個人性情,俾人串完,唔記得左lu。


4. 附送廣告:青年文學獎@去你度去我度

青年文學獎做點推廣。

2/09/2008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甫入戲院坐下,建築民工周星馳在銀幕裡的邊緣行走、坐下吃飯盒,我飛快地對身邊友人說了一句:「好靚仔。」他說,什麼?為免妨礙其它觀眾,我飛快地重覆一遍:「佢真係好靚仔。」

(《香港電影》周星馳專訪:)
問:你現在已經很成功了,你認為走到今天主要是因為你在哪方面與別人不同,是對草根情懷的敏銳觸角,還是對平民抑鬱的誇張式渲洩表達?有沒有覺得,是特殊的時代背景造就了解構主義的生長空間?

周答:英俊。



我的意思是,

1. 人總是不相信自己所做到的、不知道自己已做到的、想望所不能擁有的。無窮的匱乏。
2. 粉絲的忠誠在於投身入海、填充偶像的匱乏。儘管無人理會。
3. 茫茫塵世,我們都被偶像教育成這樣說話的人。我不可以從頭再活一次,塵世茫茫,相同答案是輪迴的辨記。
4. 不排除編輯特地以超長問題襯托出周答案之簡短。
5. 重點是,或者我們的確經過了草根情懷的敏銳觸角、對平民抑鬱的誇張式渲洩表達、以及解構主義生長的特殊的時代背景,而後才能來到「靚仔」。站在「靚仔」之上,強行辨已不辨的來路:草根情懷、平民抑鬱、解構主義。

2/08/2008

父親/成人/投降

我感覺到,我少年時許多視如同伴的role models,都處於某種向家長的艱難變向之中。有著鮮明的年青反叛形象的他們不見得很容易過得了這一關。暑假時我們在講《時間繁史》裡的父親情懷,秋天 一輪「世代論」討論,春節期間《魔街理髮師》、《長江七號》都寫父親的挫折。下文是年初寫的,張大春的《認得幾個字》書評。在他們變向父親的時候,我們則 在變向成人,想著怎麼做一個通過某些檢測、但仍過到自己過到人的成人,分辨:虛無/清醒、可以放棄的樂趣/必須抱持的原則、自我投射傷他悶透/鑑人鑑己一 個開放的改變契機……我無法分辨下面這篇書評屬性如何,我只是不免有點覺得,以這樣有距離的語氣談起張大春,抑制著胸中聳動著的,整個大學期間「棄兒的反 抗」情感殘餘,無疑我是感到有點不適。

或者我就是總在這些情感殘餘的關口,折返。到目前為止,我仍然認為這是不投降的一種方式。




傳遞想像,記念錯誤


現 在香港小孩子從幼稚園就開始競爭,最近有升中一面試班之開設,務求訓練孩子平安通過面試。面試是一關,此外孩子亦要從小學習大量技藝,鋼琴芭蕾數獨珠算豎 琴非洲鼓等等千奇百怪,都為了一紙證書。以前亦曾為一中產階級家庭補習,三名女兒人如輪轉不斷學這學那,在家時間甚少。雖然羨慕這些孩子可學到許多我不懂 的技藝,但我同時也懷疑過早開始的「履歷建設」(profile building)工程,會減少家庭樂敘時間,反而令「家庭教育」這種傳統的建制外教育無暇進行。欠缺完整的家庭教育,父母與子女之間缺乏溝通,大量的親 子書籍與講座,反證了代溝的巨大。

父母未必有專業證書,但應該總有一些東西要傳遞給孩子吧?上至書法音樂、下至煎蛋修水喉;父母自己的人 生歷史和世界觀,更要好好傳遞。台灣的著名小說家、讀書人張大春,就不想子女與文字、中國傳統知識隔絕,千方百計想把他的古籍知識(張氏碩士論文研究漢代 經籍),及作為小說家的想像力傳遞給一雙子女。嘩,莫說台灣教育近年有「去中國化」的傾向,在影象世代裡要傳遞文字,就已夠叫人頭大。而張大春這麼聰明的 人,總有他的辦法。張氏近著《認得幾個字》,就是他變盡魔術要讓孩子寫字、識字的鬥法過程,50個字的故事,溫馨、慧黠又令人捧腹。說到底,家庭是人與人 之間的關係,其實教育,亦不過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故事,共同經歷

在一般印象裡,古代經籍、語文知識,幾乎是全然從 由權威說了算。歷年正音正字節目,風格容或不同,但總要有權威人士出來,敲定哪個讀音/字義/寫法才是「正確」的。老實說,筆者自己唸中文系出身,知道考 證其實存在可議之處;況且,對待語言,到底應持溯本正源堅持古義的態度,還是視之為一種流動狀態以現世情況為出發點,實在是信仰上的差別。

在 語言方面,張大春幾乎可說是他說什麼別人都信的權威大家。書一開始,張氏就從自己私藏的數千條題庫裡(私列題庫真是愛戀的程度),抽列十條選擇題要讀者回 答——這是權威的姿態吧?但張氏馬上承認,題庫裡的問題答案他自己也時時忘卻,題庫的意義其實是考自己、迫自己重溫。而他也絕不給予短短答案了事,每個答 案毋寧都是一個故事——這像是邀請讀者(也包括教育對像即子女)與作者同時一起回溯時光荏苒,重新經驗一次,說者與受者之間才能建立共同感和親厚的關係。

權威難免孤獨  錯誤才是歷史

像 「谷駒之嘆」這個成語,書裡引出原典《詩經.小雅.白駒》解說正義,但更鮮明的是張氏先父:張老先生每唸〈白駒〉都拊掌大笑,原來他小時頑皮逃學,塾裡的 老先生就一邊抽以藤條、一邊改了這首〈白駒〉來耍他(像我們改流行歌詞來耍同學)。張大春一直記住父親的笑、一直錯解〈白駒〉直至大學,但父親童年時頑皮 的樣子,就靠誤解和想像留在他心裡。換言之,張大春要說的是,錯誤和經歷乃是情感和生活歷史,沒有錯誤和經歷,知識權威就孤單不立。父母擁有權威,但要真 正令兩代之間溝通融合,更重要的毋寧是容納錯誤,從中建立獨特的個人。

和許多港人一樣,張大春小時大概只有服從父親的份兒;也和香港人一 樣,張氏看自己兒女是脾氣夠大、性情古怪。循循善誘、如捕獸的耐心,孩子評曰「你就是窮緊張。」張氏將自己的無奈寫得詼諧;而張老先生持一盞酒看大春寫功 課那種既嚴格又隨心的教育態度,神態真是叫人神往。父母也是兒女,家庭教育與溝通其實也應包括父母的上一代。在與下一代失去聯繫時,孤立的中年人開始尋找 上一代的聯繫,這大概也是呂大樂《四代香港人》的情懷。

香港人是很有趣的矛盾動物。他們未必有興趣自己去追尋發掘字義的源流,但字典(和 地圖)作為工具書卻是香港歷年暢銷書;也許香港人是把知識或者權威當成工具,卻未必將之與信仰或思想連繫起來。古典語言知識,固然有穩定保險的權力與市 場,但卻失去了與生活的連繫——擬人化地想,權威實在非常孤獨。張大春說有段時間他一意要在古詩裡用那些連自己都忘了的字,不是為賣弄,而是覺得一旦不 用,那些字就死亡。而他又用想像力讓那些知識活過來:觔斗雲或《說文解字》,古典不是死去的經籍,而是刺激的想像空間。

九十年代在大學裡 人人讀張大春的「大頭春三部曲」,為《大頭春的生活週記》裡那些繞過和調侃權威的手段發笑,為《我妹妹》的頑強和《野孩子》的悲情低迴傷心,張大春一度是 反叛青年頭領。呂大樂說戰後嬰兒成長時享有了許多自由,卻不給予空間下一代;張大春也在抵拒同樣的保險家長觀吧。雖然《認得幾個字》裡面的中產階級生活照 有點陌生,但我真希望世上家長都看看這書。

2/07/2008

鼠年夜慢兩拍的快樂

「陳丹青去講課,突然聽課人數暴增把講堂擠爆,然後還未開始講課,就有人舉手問問題了。是一位女學生。你猜她問了什麼?我先上洗手間,回來再說。」
(鄙人精神嚴重紊亂數分鐘)

「那女學生問:陳老師,請問您結婚了嗎?」
我衝口便答:「結了,夫人叫小寧。」
「你猜下一個問題是什麼。」
(抱頭撞牆精神崩潰)
「第二個問題是:那請問您什麼時候離婚?」
(完全崩潰)
「這才叫瘋狂的女粉絲。跟人家學學吧你!」
(說不出完整句子)

鼠年的清晨想起這些,獨自笑不可仰。訓勉,訓勉啊!我是不合格的粉絲,唸了點書就這麼多包袱,錯晒!

批評我為不夠格的粉絲的這個人,是梁文道。


***

關於師生關係,陳丹青這樣說過:http://6.cn/watch/3209665.html

於是我又想著要試試打坐。《大長今》裡常說,民間學習帝王的生活方式是正常的事!


***

圖為抱抱。張開雙手表示熱情,立於邊緣,並始終因為腼腆的包袱而側側面對鏡頭。

2/04/2008

香港警察好似癲左一樣

根本係亂黎。全港現時藏有照片的人不可勝數,根本是找代罪羔羊。亂拉、亂告,欺負沒有資源玩法律的人。

抗議選擇性執法 讓網友回家過新年!(年廿九行動及聯署呼籲)


朋友按:昨晚連夜拜託太平紳士勞永樂今早探望網友鍾亦天,以轉達大家對他的
支持,希望他不用害怕徬徨。

據勞永樂說,目前鍾亦天沒有律師幫忙,在監房裡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上
訴保釋,但他非常感謝網友的支持。我們明天會盡量安排律師,幫助網民保釋,讓他能回家過新年.希望各朋友能到場支持。

行動時間:二月五日(年廿九)早上十時正(勿遲到)
集合地點:荔枝角地鐵站恒生銀行

聯署及行動聯絡人:林藹雲 (97424440)
聯署請 email至:inmediahk@gmail.com

行動聲明:

抗議選擇性執法 讓網友回家過新年!

為了阻止藝人私房照於網上流傳,警方採取「殺一儆百」
,以非正常的程序,引用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於1月31日逮捕其中一位網民鍾亦天,指其擁有十二張相關照片,並於上星期日上載其中一張至本地論壇。2月1日,屯門法院裁判官,指事件「嚴重」,否決保釋要求,被告即時還押拘留八個星期至3月28日。2月2日,再有四名網民因擁有相關照片被捕,警方指他們相信四名網民會發放相關照片。

雖然現行的法例賦予警方執法的權力,可是整個事件的性質尚未清楚
:究竟相片是真是假?事情是誹謗?是盜竊?還是侵犯私隱?警方並沒有搞清楚情況,而選擇以淫審管制條例去執法。可是,管制條例的立法精神,並不是去壓制言論,而是控制不同資訊的流通方式,所以第一 步是要由淫褻物品審裁處為相關的物件分類。

可是,警方並沒有這樣做。到目前為止,
那些照片是二類不雅還是三類淫褻還不清楚,但網民已身在牢房!

若照片是不雅,則只要貼上警告字眼就可以合法流通;若照片是淫褻
,則要證明擁有者有企圖發佈該物品。可是,警方只以網民「欠債纍纍」、「身無分文」為理由來推斷鍾亦天有企圖發佈那些照片

一直以來,網上都有「可能」不雅或「可能」淫褻的物件
,一般的處理方法是通知互聯網供應商移除訊息,若決定要追究,則要先送審,香港獨立媒體網「齊貼 hyperlink」一案的處理手法也是先送審,再決定是否起訴。這次由警方主動策劃的「非常」處理方法,明顯是選擇性地不按程序執法。

領導是次行動的警務處長鄧竟成,高調及不按程序地利用
「淫褻及不雅品物管制條例」來打壓網民,讓市民清楚看到,本來已千瘡百孔的淫審制度,極容易淪為行政與執法機構選擇性地主導一切,嚴打網絡與言論自由的私器。

警方是次行動更是嚴重挑戰法治之舉,此例一開,無疑使香港墮落為無
法無天的極權警察城市,動搖香港作為法治城市、國際自由大都會的核心價值。

我們要求

1.立即讓鍾亦天保釋,讓他回家過新年!
2.警方應該先調查清楚事件,若涉及誹謗或嚴重侵犯私隱,應以正常途徑向法庭取得禁制令,並呼籲所有市民銷毀手上的複製品
3.全面改革淫審制度與法例,以免警方和行政部門濫用去打壓互聯網及個人!
4.警務處長鄧竟成要為多次違反人權與這次擾民的警察行動負上所有責任,立即下台!

行動呼籲:

我們將於二月五日(年廿九)發動集體探監行動,抗議警方選擇性執法
,爭取讓網友回家過新年!

發動聯署團體:

香港獨立媒體網
聯署個人/團體請上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295773聯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