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3/2007

清理廢墟

1. 文明單位:月台.年輕雜誌
嘉賓:鄭政恒呂永佳花苑

今期《月台》「灰爆專題」沒我的份,捧著葉輝文章牙癢癢只歎氣。從一開始我就說,《月台》的最大優勢是輕,這優勢應該幫他們做出更多的事來才對。見《月台》擴大事業,又有那種片子裡街童上路的想像:大力吸一口煙揚手叫「走!」準備聚眾鬧事。這節謹作祝福。

2 文明單位:西九
嘉賓:朱凱迪、羅嘉欣

在港台外面,我們的資料攤了一桌子,像study group的樣子。嘉欣人很好。我問她,幾年前做的文化研究,裡面的問題是否還生效?她說,仍未解決啊。朱凱迪說話好快,有時幾乎追他不上,尤其在最後的幾分鐘搶時間,幾乎是所嚮披靡。想想在去年天星之前,確還沒有這樣子。

3. 文明單位:《色,戒》改編
嘉賓:郭詩詠

《色戒》果然賞心悅目,只是我也無以回頭,不得不同意朗天所說。李安的改編固然用心而且堪稱成功,但不免犧牲了張最冷澈之處。張還是比較有型,或者極端。


4. blog荒廢以來我其實也沒閒著,這是明報「自尋短見」裡的文章。第一次在報刊上評論夏宇,以老師送的《粉紅色噪音》。不知如何說起,不知如何停頓。

以清醒推進沉溺


問:喜歡夏宇到什麼程度?
答:願意自己並無過去或者未來,純粹只是她作品的鬼魂。

消耗與打擊如潮漲湧時我肯定地說,藉故和夏宇通電郵,就是當文學雜誌編輯最大的好處。電郵裡不能透露內心的瘋狂,僅僅出於一種將心比己——但完全不提自己喜歡她的詩,又矯情太過反等同自我突出;來往電郵分行,那斷句節奏自是熟極而流如同心底流出,急不及待用相同的節奏對談,又默戒沒有詩人喜歡別人用自己的語調——那麼就要有一點像,但又有明顯的不同;最難是這樣機關算盡,同時又警惕著別斧鑿太過,歸根究底是要愉悅輕盈,腦裡一堆抽象飄忽自相矛盾的目標,頭暈目眩,整個書寫過程十分鐘左右、不過20行,這樣竟然可以完成,連邀稿被拒都不算什麼了。

每個人都有其與夏宇的一段秘密情緣——這種私密性實在有夠大眾化。我們還要宣稱夏宇是小眾的東西嗎?風靡大學校園,詩被譜曲增助流行,詩集登上年度暢銷書榜一版再版——問題是否應被轉換為: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究竟有何意義?鯨向海在〈閱讀夏宇的幾種危險〉裡說,夏宇是危險的,其一因為讀夏宇是媚俗的。許多大陸讀者知道夏宇,是因為席絹的書引了〈南瓜載我來的〉。99年夏宇的《Salsa》出版,席慕蓉寫了一首〈我愛夏宇〉,其中說到「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這一句的邏輯才是向夏宇的真正歸降。當反大眾的粉絲如我正恨人附鳳攀龍而撞牆不止,夏宇已回覆席道「我也愛你。」一個那麼友好而平等的態度(1984年她說「容納各種文字的惡習」是認真的),而又是消解性的(「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就不再成立了)。讀夏宇媚俗?夏宇是吾人與媚俗和解的最理想契機。

夏宇新書《粉紅色噪音》,被普羅粉絲稱為「行為藝術式」的書籍設計:33首噪音詩,以英文寫作、從網絡及垃圾電郵裡拼貼而來,再交由翻譯軟體譯成中文,英文字黑色靠左對齊,中文字粉紅色靠右,全數印在透明膠片上,書脊塗膠水。透明膠片重重堆積以至不透明,一書如鏡反映讀者的面容,字互相遮蔽,閱讀困難。異常美麗昂貴,讀者買回來都如獲至寶,彷彿侍奉公主。然而夏宇怎麼做呢,「我把它泡在魚缸和游泳池我讓它淋了幾天的雨」,她說的是透明膠片超越紙張的優勝處:那種莽撞任意強韌,抵禦力,揮霍感。昂貴的東西本該是這樣用的。

夏宇以某種類近現象學的語言說明自己的詩集構思時,一般無人能及。她瘋狂沉溺人所皆知,但我膜拜的原因是,她所有的沉溺底下都有一層反諷鋪墊。到達某個難以企及之點:清醒只會增加快感。就如她說:「大眾口味之抽象懸疑,反而變成一種神秘致命之處,怦然心動。」把小眾昂貴品視如草莽的隨身利器,點出大眾俗物親密神秘的拜物教本質,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意義在於範疇的突破及極大地彰顯反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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