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總體化、不要簡單化、不要阻擋他的步伐、不要使軌跡凝固不變、不要追求某種優勢、不要抹殺事物也不要抹平,尤其不要做自私的打算,不要據為己有或重新據為己有(即使是通過那種名為拒絕而實為打算借此達到重新據為己有之目的的悖論形式)、不要佔用過去和現在從來都不可能據為已有的東西。 ——雅克.德里達,於路易.阿圖塞喪禮上的發言。
5/31/2007
今日我地學成語:光明磊落
還有為明光社打氣呢。明哥話齋,我地係咩人?我地就係做事光明正大的人!
哈哈哈
出處當然是hanswong的科學園地。不過全文已錄於下,不要過去看了,免得滿足亂罵人搏出鏡的淫穢心理。
「你懂文革?懂個屁!
那 一群人,只會消費,消費「文革」、「自由」、「民主」、「台灣」這些符號,坐冷氣房寫爛文,會學遊行搞抗爭,拍照留念拍個屁股萬事了,相對而言沒有人實際 行使公民義務,沒有身體力行關社愛民,走入民間。曾bowie tie 都會落區做家訪,你做過家訪沒有?最好所有古蹟都給文化人藝術人佔用,大家又如常又可坐冷氣房喝咖啡分享曼谷幾天遊如何「勞役」別國人民、「剝削」發展中 國家以至用公家錢自慰。
可恥的同學,mcs 教授們教過你們甚麼?逃稅、寫proposal 申請公家錢一世自慰、吞民脂民膏;六月百蛇出沒,我們就學當年毛澤東「引蛇出洞」,他們喜歡鬧就鬧;但願我們再有一次文革,好把牛鬼蛇神用棒打!」
恕我淺窄,實在無法用笑聲以外的方式來回應這些虛妄的棒子。
5/30/2007
5/29/2007
5/28/2007
5/26/2007
今年想去六四遊行
這個地區已三個月不下雨了,旱象叢生。然而,布朗先生的話一說完,整個香蕉區就下起大雨來。席根鐸回馬康多途中,遇到的就是這場大雨,一星期後雨還未停,官方的說法又重複了一千次,以各種傳播工具向全國宣佈,最後大家終於接受了那種說法:沒有人傷亡,滿意的工人各自回家,香蕉公司停止一切活動,等雨停後再說。軍方則繼續注意,看看有沒有必要繼續採取措施,預防大雨的公共災害,而軍隊卻都困在營區裡。白天裡,士兵捲高褲管,冒雨走在街上,跟小孩玩紙船。晚上熄燈後,他們以槍柄一家家去敲門,把嫌疑份子拖下床帶走,一去不復返。第四號告示是要搜查並消滅惡徒、兇手、縱火者,以及叛徒,行動一直在進行,只是軍方否認,受害人的親人擠在司令官的辦公室打聽消息,他們一概不承認。「你們一定是在作夢吧,」軍官們堅持說。「馬康多沒有出過什麼事情,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這是一個快樂的小城鎮。」他們終於以這個辦法除掉了工會領袖。
——《百年孤寂》,頁294-295。
那課的題目當然是魔幻寫實,無奈到最後,這種否認竟真的在真實裡發生,所以我實在不懂什麼叫虛構。只有瘋癲、隱形的席根鐸,重複著:「那有3000多人。我現在確定在車站的每一個人都已死亡。」這句話的說法與他剛逃出生天時有著微妙不同——到了他瘋癲之時,他的語氣變得非常肯定,因為他已經見過死者,核實過人數。重讀這段是為了,要做好準備,有一天被當成瘋子。我們這些擁有記憶和願意為記憶付出的人。
正日再讀多多的〈居民〉。下面那首是在吳萱人編的《八九民運原詩搜集》裡讀到的,有種對峙的姿態,黎明前的預感。
無題
未名
你們終究還是去了,因為堅信。
即使湮滅也會成為一種圖騰,
而涅槃不沉的目光則是石化的路標
以墓碑的形式
之後, 又有一批子嗣,
還會聚集
用另一種姿態,而他們也正在聚集。
我其實從未去過六四遊行。看來今年得去一去。因為聚集。
5/25/2007
太陽下那河水它不停流
滿營傷兵,預備巷戰,皇后碼頭長駐滿月,話要打邊爐。30度戶外打邊爐,真係為團聚為打氣不惜一切。
所以,5月26日星期六下午七點,大家都來吧,買少少邊爐料,過來煲煙唱歌玩天九,聽聽我們的故事、或拿本《廢墟之花》的場刊啦。還會有人踢足球(世上最無關痛癢的運動)。
照片是五月九日早上拍的,天堂鳥是verdy和zero的插花。那晚通宵趕文,近六點穿好斯文連身裙,往碼頭叫醒駐留的人,然後他們往立法局示威,我一個人留在碼頭看守物資。至中午朱凱迪和何來回來,說政府收回撥款議案,我忍不住大叫起來。
這就是那天早晨的風與光線。
5/24/2007
連在一起寫。
(另見梁文道:淫審處是如何被騎劫的?)
(再推薦明珠台專題「明光社」,影像檔)
天星.皇后.情色
馬嶽
自天星以來,我一直在想這運動和香港的民主發展、社會運動和公民社會的關係。從學術角度這不難解釋。英高客(R.Inglehart)等早指出,當先進資本主義社會踏入後工業社會,年輕一代開始愈認同後物質主義(post-materialism)。隨著年輕一代在富裕中成長,傳統的「麵包與牛油」議題的吸引力逐漸減退,有關生活素質(quality oflife)的議題如環保、兩性、文化保育等愈受重視,令社會運動呈現新貌。
放在香港的實際環境,現今香港的年輕一代成長於較富裕的環境,對「搵食」和安定繁榮的重視,遠不及以難民身分來港的一代,但特區政府用的偏偏是「發展主義」的語言,將經濟發展視為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政策的最高價值。於是每次保育運動都是一次意識形態抗爭。保育者反對的是那種「發展至上」的意識形態,於是反填海後有天星、天星後有皇后、皇后後必然有其他地標。特區政府一直沒能力說服保育者,為什麼疏導交通一定比集體回憶重要,在一輪「雞同鴨講」不得要領下,只能訴諸建制的所謂程序理性,或索性出動推土機了。皇后的營幕未拆,發生了中大的學生報情色版事件。我看到了跨代的價值斷裂。主流社會批評中大學生的人,至今都未能正面面對(可能是無力面對)一項事實:學生報的同學(可能也包括支持他們的同學)覺得自己沒有錯,或至少主流社會沒資格說他們錯。
對不少同學而言,情色版的內容比每天報章的風月版、坊間很多小說,甚至網上俯拾皆是的相類內容,是小巫見大巫。如果這些都可以出版,學生報一不牟利,二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而是真心誠意為了討論問題,為什麼不可以? 有人會說他們品味不高,有人會不同意他們的道德價值,但這都應該在言論自由的前提下,由社會和校園公開討論。如果有人非議部分內容的道德和品味水平便要禁止出版,我相信現在每天報攤不剩多少報刊了。
現在很多主流社會的論斷都從自己價值觀出發,先肯定了大學生有錯,但「年少無知應該寬大處理」。這包括兩個主流民主派政黨發言人,令我頓然明白為什麼很多大學生投票給長毛,因為只有社民連才屬於他們的政治光譜。另一種普遍論調是: 「既然有人批評,認句錯不就沒事了嗎?」殊不知這只是成年人在資本主義社會或官僚架構中學會的生存之道,根本沒有解決價值衝突的問題。
家長們赤裸裸的權力
他們都聽不見這群大學生在問:為什麼你們的道德標準和品味就是對,我們的就是錯?當大學生以公開論壇嘗試認真討論這問題時,卻被抹黑為「向公眾下戰書」。批評者從來沒有在共同的價值基礎下,和他們公開辯論(或者是沒能力辯論)哪個是適合的道德和品味的界線,最後說服不了年輕人,便只能用建制權力批鬥、「評級」或要紀律處分。這和特區政府說服不了天星的抗爭者,便兼夜出動推土機沒有兩樣。年輕人看到的不是道德的規範,而是家長們赤裸裸的權力。
我們的主流社會,這個五六十歲的人掌權的社會,負責教育的高官隨意說rape,電視台選美司儀每年公然說意淫笑話性騷擾參賽者,批評情色版的報章的傳媒集團自己出版色情含量高很多的周刊。然後有一天主流社會突然「食左酸梅乾就變超人」,要求大學生要比他們有高得多的道德水平和品味。這正等於我們社會街頭巷尾粗口橫飛,但卻容不下《秋天的童話》的兩句粗話。這不是偽善是什麼?
5/23/2007
人民總是用來背叛的
Pure Political。這是2007年五月下旬,皇后碼頭重置撥款通過(重置地位卻未定,美利樓又一翻版),馬力否定屠城,各種突然有人騎劫一條虛幻的道德底線,宗教機器捲動政治力量迫人認錯,李國章在法庭繼續粗野言語(我真懷疑人們是不是因為沒這些無賴辦法,才會在面對較軟弱對手如學生時,歇斯底里地要求對方認錯。)這是一次異議聲音的大清算,又一次在春末夏初發生的連根拔起。
如果我想,我還是可以去修眉毛,回去編文學雜誌,寫一點詩和隨筆,掩卷嘆息「但丁是歐洲文學最美的靈魂」。藝術創作在香港如此邊緣,邊緣得足以保證安全——就像我們以為學生報很邊緣,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理它一樣。就像任何小市民一心安居樂業不作奢求,但都無法逃過權力的陰影一樣。這樣的事件在歷史上發生過很多次。
當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當他們屠殺法國人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法國人﹔
當他們屠殺佛教徒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佛教徒﹔
當他們屠殺天主教徒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天主教徒﹔
當他們屠殺我們新教徒的時候,已經再沒有人可以為我們說話了,因為人都已經被殺光了。
5/22/2007
歌
這幾天,大家都覺得香港好像瘋了一樣。「住不得了」的聲音起此彼落。朗天便道,行開下囉。還未來得及細數有什麼導致不能行開的負擔,那邊廂比我年輕的,都要高呼「我要生活!」或者「離開香港這鬼地方!」。怎麼,好像一座老戲台,當正印花旦的都超渡了,卻是跑龍套的小兵的幽靈留下來,困在台裡流連飄蕩?另一邊,皇后碼頭文化界要登半版廣告,籌款要兩個星期。那些反對中大學生報的廣告兩日之內就見報了。哪來的錢?蔡志森出來提「最佳解決辦法」,就是學生認錯、從此多多接受校方指引,千萬別無根據地指責明光社和這事有何關係。啊啊,這種風度真是一輩子都學不來。
文明單位:文學與情色
嘉賓:朗天
齊來跟風之投訴文化不甘後人,或僅僅作為公民。區議會選舉在即,葉興國是觀塘區區議員。
***
以前寫過一篇戇直散文,關於中大學生會會歌。現下有人把會歌改作了:
開了會,到深夜,我們的神聖工作是開會,
承擔著四方飛來的冷箭,我們還要不停地,我們還要不停地,開會和澄清。
信如風,箭如浪,在滿佈冰山的大海向前航,
迎接新衝擊,膽汁要兩磅。
我們要做,我們要做,我們要做給大眾,射箭的靶場。
有癡心,有妄想,讓四書院的傻瓜聚首在一堂,
我們懂得了黑鑊的真義。
編委們、同學們、老鬼們、博客們、香港網民們,
讓我們大家,為Stephy的信箱、為禁忌的問卷、為情色的版面,
齊~~中~~槍~~﹗
5/21/2007
我沒有拍照。
至於幾位嘉賓,則是非常感謝(謝某除外,據說我們坐在一起的樣子就像翹課的壞學生)。顏純鉤先生是溫厚長者,有些話真是長輩的豁達提示,可以讓黃碧雲一下子變回小女孩。黃碧雲細碎的髮散下來,像是獨語又對話,對話的對像又像是眼前的人又像是遙遠的幽靈,有點神經質的聲調,將整個會室的氣氛提昇到宗教式的肅穆。笑起來又非常親暖。朗天樣子有時就是兇,幸得他臨尾的發言,一下子把整個會談的氣氛拉緊,大家可以短兵相接。馬先生站在自己的位置,兵來將擋,好有氣度,這都是可敬的,回想起來,我最要學習的都是這些。但他實在不該把我和夏宇拉在一起,作為一個夏宇迷是很難接受他的說法。馬先生一直是偶像,大概不懂粉絲的心理。
***
同一天是idaho性小眾遊行。一早起來下雨,我便打氣道:「不要緊,只要遊行那兩小時冇雨咪得囉!」當時我在獨自一人的斗室裡。結果天從人願,果然近三時那陣沒什麼雨了,我在的士裡獨自又很高興。
5/20/2007
大型活動,請廣傳
如此時代,怎樣作家?
作者不是一個穩定單元的身份,「作家」更是由許多不同單位介入、而集體塑造出來的一種想像中的形象。如此時代,大眾傳媒、出版社、文化評論人以至整體社會,如何看待「作家」這身分?作家又如何看待自己?各種想像,與作家自己對自己的想像,如何互動?由此,可以描繪出怎樣的時代圖景、作家身影,讓有志寫作者參考?
嘉賓:黃碧雲、馬家輝、顏純鉤、朗天、謝曉虹
主持:鄧小樺
日期:
地點:九龍尖沙咀美麗華酒店商場2 樓
商務印書館美麗華新店
查詢留座電話:21502184/21502167(
或可電郵至:
anitawong@commercialpress.com.hk
5/19/2007
本週斑駁日常
本週斑駁日常追趕時事,於是貼在這裡。星期六(即今日)的照片裡,是我和謝某未經約定而同款的timberland拖鞋。在捍衛學術及創作自由集會裡,二人也未經約定穿上一樣的鞋子。
1. Ticklish
(查字典然後把所有字義都包納進去,是一種擾亂性的行為吧。典範對我而言,總是擾亂性的。知識的豐富性總是擾亂原有路徑。)
結果還是被世界騎刼,挾持著上了馬車——馬蹄得得顛簸之際還忽地作恍然大悟狀:誰要來挾持你?你有何價值需被挾持?以為自己被挾持,實際是否哄騙自己的把戲:先設有個世界的舞台,再推論自己存在?詹明信說:「意識型態就是我們在世界之中存在。」
根據網絡的「成份檢測」,我的其中一種成份是「易遭冒犯,難以取悅」。確實我是易遭冒犯的:建基於平等相處的倫理,以邏輯和解構主義眼光審視大部份話語(包括警告字句),同情弱勢而懷疑權威,儘量傾向公理和正義並力求表裡如一——遇有傾軋這些原則的人事,會大動肝火,一道熱氣從脊椎騰起,時以性命相搏;對方若表現得defensive,或想含糊其詞蒙混過去故作有禮,我更窮追不捨。
5/18/2007
這裡住不得了
馬力的言論也叫我失語半天(但不停要打電話)。我不憤怒,只是傷心,因為他說的話遲早要應驗。十年前我在做學生報,六四被稱為「大是大非」的事,我們以為這是合乎常識的;十年之後我們一邊吊死學生報,另一邊馬力就開始探水溫欲否定屠城。中大學生報與馬力的事,對我而言是同一件事。希望有時間能夠寫成文章。
下面是在獨立媒體給梁公文道文章的回覆,愈寫愈長,也貼在這裡。
我並不是完全贊成中大學生報情色版的語言策略。我想他們一開始所採取的無防御式調侃、直接 呈現姿態,對現下的外界也許比較難以理解。據說已有匯賢智庫的成員正面將情色版的「低俗」和使用粵語連結起來。是的,在粵語和書面語之間,學生報又選擇了 不安全的粵語。大學的導修討論可以使用粵語,但那份outline,就恐怕不能使用粵語了。
趙來發以港大《學苑》為例,說「壞品味由來已久」,現在大家也許都不能理解那種無防御的低俗了。
低俗的部分就只能存在於話語的沉默背面嗎?還是一旦要提起還是要援引克莉絲蒂娃?說什麼真小人與偽君子的二分很老土,但在大眾傳媒和商業市場所表現出來的品味愈加下降的同時,我們連低俗的幽默感都失去了——這種狀態應該如何言說。
讓我覺得不能釋懷的,還是大家對跨界者的嚴苛。與以前我所感受到的那種鼓勵「出格」的風氣相比,現在一旦出了事,大家還是喜歡談「怎麼才可以不出 事」,給予一種安全的勸喻。勸喻當是好意,策略只講成效。學生報回到大學裡就不會出事,就像知識份子回到學院裡就最安全一樣。為什麼社會單元保守到一個地步,以致我連 王晶的粗鄙都要懷念?
是不是要變成「不是自己」,才能捍衛自己?
梁公文道日前曾提到王小波,於是想起鄙人破爛論文的一節,去年這個時候,這節應該已經寫完了。貼在這裡,連那些根本分不清是該是內文還是註釋的註釋:韋伯(Max Weber)認為,現代化的理性化過程包括了科學、道德、藝術三個範疇的獨立。它們各自歸屬於不同的固有標準,而認知—工具、道德—實用、美學—表現的理性結構於焉出現,無一不在專業人士的掌握之中。哈貝馬斯認為這種理性化的結果是:
專家文化與為數更多的公眾文化兩者的距離愈來愈大。經由專業處理與思索所衍生的文化效益並沒有立即,也不見得必然成為日常實用的資產。由於這種文化的理性化,傳統要義本已貶值的生命世界將會越來越貧瘠的威脅有增無已。[1]
而王小波是這麼獨特的例子:他相當肯定專家的精英地位,力稱科學家和藝術家超越愚昧大眾,而值得跟隨;但他本身,其實是一跨範疇的人物:他學習理工,在大學教授理工,卻從事文學創作,並辭去教職而專心寫作。這種跨範疇當然不止是身份上的,同時也表現在其思想及創作上。例如上文已經分析過的,「科學」在王氏身上,不但展現為一種破除迷信的啟蒙武器,同時也是一種前衛藝術。「科學」的最大價值在於,它不為現世服務,它的追求本身就有獨立價值,即使被證實為錯誤也不傷害其價值。而這是哈貝馬斯所謂的前衛藝術的「美學現代性」:「前衛明白自己的角色是侵入未知的領域,把自己暴露在驟然而至、令人心驚的遭遇戰的危險中,征服尚未佔領的未來。」[2] 王氏並不將專家式的標準即「真實性」(authenticity)視為「科學」的最高標準,「科學」在王小波那裡也不切合「認知—工具」的理性結構。上文亦已分析過,王小波在高舉啟蒙理念之時,他其實是深切反對以為現世服務的「工具性」角度去看待科學、道德和藝術。一般對王小波的理解是,他在科學、藝術兩個範疇都是專家,但筆者的看法恰恰相反:王小波在藝術創作時極少將藝術凌駕於科學,[3] 在科學話語中滲入藝術思維,恰恰表示他在兩個範疇裡都不是專家,沒有完全服膺專家的標準。王小波獨特的意義,就在於他是一個高舉專業權威的非專家。如果哈貝馬斯說克服現代性中過於絕對的範疇分工所導致的專家與大眾及實踐的隔絕,乃是一未完成的方案;那麼早逝的跨範疇者王小波,則象徵性地提醒著我們現代性問題之解決方案,的「未完成」。
[1]譯文據:尤根.哈貝馬斯:〈一個不完整的方案〉,Hal Foster編,呂健忠譯,《反美學》(台北: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1998),頁12。英文版見:Jürgen Habermas, “Modernity--An Incomplete Project”, in The Anti-Aesthetic : Essays on Postmodern Culture, Hal Foster (Seattle: Bay Press, 1983), pp. 9.
[2] 〈一個不完整的方案〉,《反美學》,頁4-5。英文版見Habermas, pp. 5.
[3] 王小波曾有一次明確提到科學與藝術的分野:「老師們說,怎麼做對是科學,怎麼做好則是藝術;前者有判斷真偽的法則,後者則沒有;藝術的真諦就是要叫人感到好,甚至是完美無缺。傳授科學知識就是要告訴你這些法則,而藝術的修養是無法傳授的,只能夠潛移默化。這些都是理科老師教給我的,我覺得比文科老師講得好。」〈用一生來學習藝術〉,《沉默的大多數》,頁303。最後一句的重點在於,王小波執意打亂科學與藝術的高下位置,將自己的藝術表達為二者互相滲透。
[4] 如《紅拂夜奔》中,敘事者是一名數學教授,隨便胡謅了一篇論文,內容是通過考證《墨經》,證明了墨子發明了微積分;敘事者想在愚人節發表這篇論文作為玩笑,但結果
[5] 如〈未來世界〉中,「我舅舅」自稱「我這一生都在等待」,而其情人小姚阿姨聽了便興奮地問:「是嗎,等待誰?」我舅舅則回答道,等待研究數學,等待發表小說。小姚難免拉長了臉不高興起來。敘事者評論道:「這件事說明我舅舅只關心他自己,還說明了女人喜歡被等待。」在評論之間,敘事者表現了自己比一般古板的知識份子更通情趣,更聰明狡黠。〈未來世界〉,《白銀時代》,頁106。
5/16/2007
餘香滿口
滿天擊掌像柳絮辯經
這樣不精緻,那麼強烈的現代電影感,像極了典故,實際卻不是。戰爭不斷、甩碌頻仍、積稿如山卻不斷昏睡,這句詩還是時常在心中響如千鼓。儘管是寫紛爭,但擊掌的當代意象「俾個5我」,壓倒了其古代意象「擊掌絕交」——視覺聽覺如此強烈,純以氣勢駕御「辯經」——理論、路線的爭論,那些在旁人眼中無足輕重、右派一開始就要避免的、具體又抽象生死攸關的對立。而我們竟然是柳絮,談論沉重,輕身飛天,詩輕巧調解,足夠安慰。
以前在會室裡一室光管通明,開會至夜深大埔公路行車減少,路燈如流火在暗中,心裡竟有英雄感(可憐!開會就有英雄感出去卻懶低調!活該做書呆子。)。那時幻想覺得世上所有入睡了的生物之動力都集中到會室(所有動力都拿來開會有什麼用!),又覺得秘密而刺激(天啊,開通宵會有什麼好刺激的!),更暗暗想像如果有一個上帝視角俯視,大概會給予我們一點回報。想像高處俯瞰的視角大概是老土的,而廖偉棠的柳絮意象卻是迎頭罩下,是一個下而上的視角。基於柳絮在這裡的喻意,滿天柳絮降下,如同與自己相同者擁抱。到這裡,我是想起柳宗元〈愚溪詩序〉。
突破白色恐怖
關於色情版的事,認真的討論必須建基於對真實文本的全面閱讀之上,這是知性上的基本道德。簡單看看版面和文章,就可知道學生報並無賣弄色情。偏偏淫審處將刊物定為二級後,所有傳媒都噤若寒蟬。上週星期日明報做了一個很有力的視覺藝術作品和文字作品,諧擬學生報情色版,竟被淫審處主席葉興國點名警告,葉興國與挑撥的傳媒,可恥!諧擬都有罪,事件對創作自由的拑制已經昭然若揭。加之貼色情圖片超連結都有罪,網路也被白色恐怖籠罩。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城市,是不是要把所有略有知覺反省行動力的個體都迫上絕路。
感謝伊卡把圖貼到網頁,白色恐怖要人民共同打破,否則就是把勇敢的個人置於刀箭之端。讓我們一同轉貼,不要到納粹來捕殺你,才後悔之前沒有幫助猶太人。我們是理智的個體,單獨行動,互通聲氣,知曉後果,敢於承擔。不轉貼或後悔轉貼而拿走圖片的朋友,我們完全理解,不必介懷。但白色恐怖要人民共同打破,否則就是把勇敢的個人置於刀箭之端。請站過來。
順貼李智良文:〈情色或管轄的色情〉,雖然我不同意他對ziziek的引用方式(看來是我們對精神分析持不同態度),但有天我也要這麼長篇地分析色情的產生!
(按圖看全圖)
5/15/2007
有沒有人想念過文明單位?
1. 勞動
嘉賓:譚駿賢
2. 皇后碼頭
嘉賓:周思中
3. 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版)
嘉賓:廖迪生
廖生是科大人類學教授,瘦,一頭灰髮,非常溫文,是離開時主動與secure打招呼,我遲了找他他還多謝我那種。我想起我總是對人類學的研究題目有興趣,總是偷偷把以前助教室裡發黃的、人家不要的人類學論文整疊帶回家,到後來,幾乎就擔心自己會不讀文學去讀人類學——並因此一科人類學的科目都不敢take。廖生輕輕解決我的疑難:「我地人類學有個與其它學科不同的地方,就是田野研究。你要跟好多不同的人談話,習慣對方的不接受、被罵、難以整理。我們很多人唸人類學都是不喜歡讀書,只喜歡做田野研究的。」我頓時釋然:「唔,我還是回去面對文本吧。」後來廖生再強調:「我們搞人類學,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民間精神,要由下而上的,與大陸現在講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那種由上而下的情況不同。」
5/14/2007
聲明教室
(另薦林奕華文章,總算有了第一把藝術工作者本位的聲音。)
關於中大學生報遭言論審查的聲明
香港中文大學員工總會
《中 大學生報》至去年12月起改版,有社會、校園、學術、文藝、體育、情色、專欄、投稿等常設版面,截至4月份發行共五期。其中情色版於今年5月7日突然引起 傳媒關注,短短數天愈演愈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面對主流傳媒的新聞炒作,中文大學於5月10日臨時召開學生紀律委員會,會後校方發表聲明指情色版內 容「不雅」、「超出社會可接受的道德底線」、「令人不安」、「影響其他中大同學的利益」及「損害校譽」,並向編委會成員發出嚴重警告、禁止同學分發有關刊 物,同時正考慮處分形式,更表明「出版委員會全體成員必須承擔責任」。
本會作為校內一個自主員工組織,對中大校方的處理手法甚感不安,同時對大學中央急於與學生劃清界線感到萬分惋惜:
1紀律調查:令人質疑的程序、權責及準則
1.1 大學近年有濫用程序的傾向,是次紀律委員會的「調查」更是草率粗疏。委員會在5月10日早上開會,校方卻在5月9日的下午才通知編委會成員出席,會議時間 更時值考試期,學生根本不可能有足夠時間準備。此外,委員會的調查對象為全體編委會成員,卻只邀請上屆和應屆總編輯出席陳述,對未能出席的同學來說,絕對 有欠公允。編委會因為要求全體成員參與會議被拒,決定缺席會議,委員會卻竟然舉行「缺席聆訊」,繼而作出上述嚴厲判決。
1.2此外,委員會作出上述裁決的權力成疑。紀律委員會向來只調查個別學生的學術及紀律操守,《大學條例》中亦未載有任何賦予委員會權力調查學生組織及審查校內刊物的條文。
1.3我們不敢妄斷委員會成員是否性議題的專家,然而校方在給予同學的信件及公開聲明中,都未能陳述委員會根據何種理據與分析,得出有關刊物不雅、令人不安、超出社會道德底線及有捐校譽等結論。如此一來,委員會的準則成疑,更遑論對深化討論及對學生發展產生正面影響。
1.4 觀乎現時主流傳統色情資訊充斥,不少雜誌封面,以至報章法庭版有關性暴力案件繪聲繪影的渲染(包括亂倫案),都比一般所謂的風月版更漠視道理操守。如果大 學有權禁止某類型刊物內容在校內的分發,我們認為校方應該統一尺度,圖書館應該停止訂購大部份主流報章雜誌,同時禁止校內書店及超級市場售賣這些刊物。
(眉批:質疑程序正義—>質疑權力基礎—>質疑知性水平進而質疑委員會權威—>照批評力度是來看是正三角形,由此可見,不是慣常與傳媒打交道的聲明結構,骨子裡是一個傾向知性、最後才下最重要判斷的結構。最後一點先退再進直取對方心臟,不像學生組織的聲明總是先質疑權力的賦予從何而來,反是先承認不合理的假設來突顯權力的困局與場景荒謬,校方至此無路可退,真是五體投地大呼受教,莫非這就是多年與校方周旋積下的智慧?)
2校方落井下石,未能履行教育責任
2.1 任何人如果願意撇除偏見,客觀審視幾期情色版的內容,都可以看出《學生報》純粹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學生報》勇敢帶領同學反思性議題,其志可嘉,但文字 手法稚嫩粗疏,對議題認識不深,未能做到反思討論的目的,更惹來不少人的反感,這是能力限制及技巧問題。校方未有協助同學及社會認清問題,反而急於劃清界 線,協助主流傳媒製造道德恐慌,將備受壓力的學生打壓為道德淪亡的壞分子,甚至在淫褻及不雅物品審裁處有任何判決前,先將情色版定性為「不雅」,就更令人 遺憾。
2.2事實上,近年大學師生關係疏離,校政官僚化,扼殺了不少師生交流的空間,更遑論精神支援。至於大學中央,在前任校長李國章教 授至現任校長劉遵義教授的帶領下,都一直未有珍重同學自發關心校園、關心社會的精神。近年,學生組織對校政每有批評,由英語化到新書院,以至最近的取消院 長選舉事件,校方都拒絕坦誠對話,每每以公關手段將同學打壓定性為無知偏激,對待學生組織的態度充滿敵意和仇視。一所學校能夠如此對待其青年學子,育人的 理想應該怎樣談起呢?(眉批:通過引入時間的向度,這聲明向我們指出了,將學生定性為無知偏激,確實是自李國章開始的。他因為自己就職典禮受衝擊,就說搞事的只是三數學生和外來的激進無政府主義者(參文一、文二)。校方這幾天不斷扮作好人,說對學生如何關懷備至,意圖掩飾多年以來對學生組織的仇恨——就是他們通過把學生打成無知偏激來解決問題的,談什麼心理輔導,豈不偽善?)
3對校內言論自由的威脅
3.1 校方就情色版所作的言論審查及道德批判,為大學長遠的教研發展下了極壞的先例。大學內的老師以後在課堂上應該怎樣討論性議題?暴力、犯罪學等又如何?日本 經典電影《感官世界》對性問題有深刻的探討,不少以性為題材的科目都會播放片段,以發學生反思。自此以後,老師在課堂上討論性,能不步步為營?如果有課堂 內容被傳媒炒作,大學會否同樣犧牲老師,以保障所謂的「校譽」?如果校方不能分清楚問題的層次與本質,對所謂淫褻及不雅又缺乏準則,則難保在言禁的壓力 下,性在校園會成為不可談論之事,《學生報》指社會保守之說就不幸言中。
(眉批:woo~~~死角,死角!不是重要的問題不反問,這個執筆者實在厲害!而且是結案總結全文!)
3.2情色版的內容或者引起了部份人的反感,但大學不分是非的處理手法更加令人擔憂懼怕。任何一所大學都經不起言禁。校方處理手法對所謂「校譽」所造成的傷害,恐怕比《學生報》編委會因經驗不足而犯的錯誤更大。
2007年5月13日
沒有中間位置
在九十年代進入大學和學生報的我看來,校方竟可以這樣絲毫不顧面子地,直接依照外界眼光、公然以中學訓導處的方式來對待大學生(而且是一個長年與之處於對抗狀態的組織,這麼明顯的打壓異己不是很丟臉嗎),簡直是不能相信的。如果有公眾人士向大學投訴中大學生報「影響校譽」,學校就要做野,那麼若有公眾人士向大學校方投訴這個紀律委員會的決定和行為影響校譽,又如何?
明報社評和紫草說過學生報應該面對公眾「更高層次」的要求,不應以報章風月版來自比而自顯優勝,這個說法的合理性,在一碰到評級制度的時候就崩潰了。這不只是抽象地在腦中比較的問題,是會有無聊人把它們放在一個評級制度之下,給予心理壓力和具體懲罰。面對這樣的評級制度、評級結果,學生報如何自視早已變得不重要(因此在這裡也先不作討論)。
同樣,我們這些近鄉情怯的學生組織老鬼,也特恨校方——這麼赤裸而高壓得接近白痴的手段,令我們對學生報的愛恨情仇都要暫時按下,就像當一個人被無理掌摑的時候,旁人不好意思去介意其面上的化粧;我一面覺得同學還是要分清主要敵人和次要敵人,一面心底也覺得,那些小罵大幫忙、每每還要夾一兩句借力打力說學生報眼高手低的文章,難道不能先看清形勢再發洩心底的不屑嗎。在徹底的暴力面前,連慢條斯理的冷嘲熱諷都顯得涼薄——如果我不喜歡戰爭,就是因為這樣。
星期日明報兩篇好文。趙來發的闡明,可以讓大家明白,為何學生報(無論港大中大)的人總是臭串一點,為何向校方認錯不是一個選擇。看now tv去訪問其它大學學生報的人,說刊出敏感題材前會先詢問教授意見,把我氣得七竅生煙。不是說學生報的人就不會重視教授意見,但整體上,我們不需要營造一種凡事都要向上級請示的文化。
而安裕,則因其歷史向度,成為真正具有洞察力和戰力的犀利文章。文化藝術及學術界的朋友,請留意在文末的活動消息。創作時常都會故意挑戰「雅俗」的分界,如果這種挑戰面臨一種會背負罰款和刑責的威脅,那麼實在是威脅創作自由,迫創作者自我審查。唇亡齒寒,茲事體大,請來參加。
如果情色版事件在港大發生
文:趙來發
又來了,又是發生在中文大學的故事,上一次是桑拿浴,今次是玩「情色Vs 風月」的文化通識。
三十七年歷史的《中大學生報》,因為出了個「情色版」,在最近一期,有幾條令人不舒服的問題,闖了禍。
本來,學生刊從來都是「未夠成熟」,「青澀生硬」, 「眼高手低」, 「閘前脫腳」, 「少不更事」, 「稜角摻雜」, 「意氣用事」,眼界立場手法品味飄忽游離,徘徊迷途於少年與成人的世界之間,在狹縫中鬥爭,在矛盾中成長,等待少年世界的認同,成人世界的認可。
然而,在殘酷的現實中,往往事與願違,如果不是給冷淡對待,便是給狠狠痛罵。今次輿論對《中大學生報》的「圍毆」,儼如成年人與青少年的道德戰爭。
《明報》編輯來問:如果中文大學的「情色版事件」,發生在香港大學會怎樣?我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
如果你是港大校長
如果發生在香港大學,記者會去找校長徐立之教授,他也可能會走出來表態,說: 「我不會回答假設性問題。」實際上,這亦無可厚非,事件的確不是在港大發生,這只是假設。
記者下一步理應會去找學生事務長周偉立博士。周博士一向形象開明,他可能會說: 「我會留意學生出版刊物的內容,但只要不違法,大學沒有理由干預。對幾個本來是同學開點玩笑的題目,我們毋須過分緊張。」
答 案雖然是公關口脗,但卻得體,也維護了現代大學應有的開明與寬容形象。記者下一步,大抵還會找教務長、學生會會長、校內校外的著名畢業生……但人們最想問 的應是: 「情色事件」如果在港大發生,哪份刊物是它最可能的載體?我嘗試不循何謂「情色」,何謂「淫賤」,何謂「大學生應有品味」的角度,去討論事件中誰對誰錯的 濫調,而嘗試從學生刊物的生存空間,去觀看與插嘴。大家很自然想到——《學苑》,斷估不會是校方多得叫人眼花撩亂的官方刊物。雖然沉寂多時,這卻是《學 苑》的宿命角色。
學生刊物自治傳統
《學苑》比起《中大學生報》歷史更悠久,它的「校園╱市場定位」是「香港大學學生會的刊物」,這是其優勢,也是它的包袱。它一直奉行編輯自主政策,沒有老師捉手仔,或最後拍板。跟對家的《中大學生報》一樣,經費主要來自學生會,但學生會的經費主要來自學生,所以它們不是單純的免費報紙,因為在繳交會費時,學生已付了費用,所以它們並非真正免費刊物。
《學苑》於一九五二年創刊,原名《Undergrad》。
五 十年前的港大跟今天迥異,是全英語的世界,除了晚上在宿舍的圍爐夜話時講華語外,基本上是英語的世界,沒有人想到港大學生會「官方刊物」的語言不用英語, 但到了一九五九年,它還是改為中文刊物,但接受同學英文投稿。出版語文的選擇,曾引起當年學生的激烈討論。自一九六八年起,編委會獨立於學生會之外;又於 一九七三年經學生全民選出,當時中國大陸正值文化大革命,而香港則仍在一九六七年左派暴動的餘波中顫抖。
在校園內體現一人一票式民主,於當時,甚至現在的香港,仍是相當前衛的做法。因此,我同意中大學生不如搞一次公投——儘管暑假快到,但可讓《中大學生報》完成今次的歷史使命。
在所謂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火紅年代」,《中大學生報》和《學苑》放棄原來擁護建制的傳統,加入新左派(或新毛派)的出版潮流,蛻變為年輕人反叛的出版物,在較長時間中,它們是社會派學生的陣地,跟佔據學生會的國粹派學生對着幹。
在薄扶林出版的《學苑》,與落戶在遙遠馬料水的《中大學生報》,皆人材輩出,曾是香港學生運動兩面鮮明的旗幟。到了七十年末期,經歷了多年高度政治化,愈來愈多學生對學生刊物的內容取向看法分歧──其實是不滿,在一九七九年吳俊雄當總編輯的一年,常有學生把新出版的刊物擲回編輯部辦公室,以示對艱深的政治文章的抗議。
「壞品味」由來已久
在當時學生刊物亦試圖用「壞品味」與Cliché 來表達對殖民地與資本主義的不滿,例如一九八○年的《學苑》,有一期把當時港督麥理浩的頭部,剪拼到筋肉墳起的大隻女人身上。
本來無心插柳的插圖,卻引起黃麗松校長注意,召見總編輯呂大樂(現職中大社會系教授),在沏泡頂級龍井香茶之餘,黃麗松提醒呂大樂,麥理浩是大學校監,理應尊重,不宜拿之開玩笑。呂大樂今天難忘黃麗松當年的龍井茶齒頰留香,也對黃的循循善誘歷歷在目。
呂 大樂領導的編輯部,正式把在一九七九年轉為月刊的《學苑》帶上雜誌化的路向,這個路向一直沿用自今。雜誌化可令刊物提高趣味,但也增加了編寫內容的難度, 容易流於眼高手低與任性出位。然而,在五十年的《學苑》歷史,超過大半時候是平淡而欠缺戲劇性,在《學苑》官方網站「學苑大事年表」中,整個八十與九十年 代的記錄中,只有一九八二年的「血書事件」與一九九○年的「中東戰爭封面事件」,跟着是漫長的低潮歲月,對需要依靠與製造話題的後現代傳播世界,這是致命 的缺點。
接下來,便是二○○一年的「我表你(宣傳口號)事件」。這可能是歷史上《學苑》有份構思這句引起粗口疑惑的「我表你」口號的同學, 後來被特區政府聘任為政務主任,之後《學苑》不斷重複「缺莊」(沒有同學肯參加編委會)、「脫期」與「摺埋」(停刊)的命運。從那句富爭議—— 「幾搞嘢」的口號,也看出《學苑》與《中大學生報》有同學認為是「歷史文物」的「老牌學生刊物」,如何在後現代的世界中掙扎求存。其實,豈止《學苑》與《中大學生報》如是,港大其他相對受歡迎的學生辦刊物,像同是免費派發的《校園雙週》,也於二○○四年停刊。
Soft-Porn
在世紀之交的前幾年,校園與傳媒流行一種笑話,最受大學生歡迎的是《一本便利》或《便利》之類的商業印刷媒體,以《便利》為品味軸心與標準,去評價其他刊物的可讀性與品味素質。
當然,這種說法可能只是傳媒為促銷宣傳散布的錯覺,又或不過是部分傳媒人的自我膨脹,以訛傳訛,習非成是。
我為了釋疑,曾問過一些「同學仔」是否屬實,得到的答案是: 「不會自己購買,但不抗拒閱讀。就算要閱讀的話,也只會在宿舍,上課時給同學看到你的背包中有這些Soft-Porn(軟性色情刊物)式本地刊物,會『火羅 死』。」
坦白講, 《便利》這一類本地Soft-Porn 今天亦已Out。大學生究竟對什麼才會感興趣?
學生刊物生存空間窄
這 是散亂——多元化無焦點的時代,以港大學生為例,校園生活太忙碌,上課、功課、考試、導修、上網、拍拖、兼職、Mentorship(師友計劃)、舍堂活 動、Exchange Programme ( 海外交換生計劃)……對這類已淪為「垃圾物品」的學生刊物興趣愈來愈低。或者,他們根本沒有時間。
面對這種後現代的世界,連大型商業媒體也要艱苦經營,何况是這些小型學生刊物——雖然它們沒有經費壓力,但缺乏讀者,刊物淪為自說自話,始終令舉辦者「冇癮」。
另一方面,由於經費與管理權皆學生自治,大學官方要「控制」這些經常在出位內容上擦邊的學生刊物,並不容易。就算是學生會,也對「意見不同」的伙伴,除非事事訴諸公投(學生全民投票),否則亦無能為力。
唯一對付方法,似乎是要負責的學生「上身」,要他們負刑責之餘,更要面對被趕出校的風險。
對 學生而言,這未免有陰濕之嫌。到了今天,曾當學生會幹事或《學苑》編輯的「履歷」,無助於他們畢業搵工升學,當這些刊物編輯還要承擔這些風險,還有哪些同 學會有興趣?面對這種環境局面,並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也欠缺經驗的學生,如何重建學生刊物的傳統與支撐其愈來愈狹窄的生存空間。
大學維持校譽的動力
有人問:為何今次「情色版事件」會在中大發生?最直接答案,因為《中大學生報》是在各大院校中,碩果僅存稍具規模的學生刊物。
事 件也令人聯想起幾年前的「新亞桑拿事件」與各大院校的「淫賤迎新」,對保守的大學校方一直有潛在的威脅(擔心有損校譽),人們都愛在大學生道德雞蛋中挑骨 頭。大學生道德淪亡的新聞能讓早已妖媚墮落的大眾文化,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心理補償, 「淫賤迎新」則滿足大眾的偷窺慾望。
有人戲謔:香港大 學是「殖民地大學」,中文大學是「封建大學」,科技大學是「美帝國主義大學」,諸如此類。要「維護校譽」,不如說是要延續大學「品牌效應」,是在競爭愈來 愈激烈的大學市場中生存的關鍵。有適當品牌,大學才能吸引到最多捐款,取錄成績最好的學生,這正是大學要努力維持某種校譽的動力所在。
校譽的政治正確性
當然,你會質問:究竟所謂校譽,是為了提高捐款者的捐款興趣而營造,還是為了學生的利益作考慮?兩者是銀圓的兩面,還是當水遇上油的關係?
我們可以這樣說:當一個人或一個團體自信不足之時,也是最計較形象的時刻;當一所大學最緊張其校譽的時候,也是管理層心理最為脆弱的日子。
近 年本地大學面對的危機管理,說來說去,玩來玩去,都是在政治正確性的層次上糾纏,不願讓一粒老鼠屎弄髒一窩粥。所謂政治正確性,其實不外乎是指循規蹈矩的 角色扮演,模稜兩可、左右逢源的形象。誰嘗試出位,便要被槍打出頭鳥。在幾年前的港大「鍾庭耀事件」後,各大學的管理層都凡事先求自保,事事如履薄冰,在 找尋捐款上進取,但在校風管理上保守。
不管是大如「教院風波」(其實是由抗拒政府行政干預變成人事糾紛),還是小至「情色版事件」,都是在這種大學文化的背景下發生。對當權者的提示:小心駱駝背給最後一根稻草弄塌,毋須為幾個大學生的情色戲言,而撕破建制的道德假面。
保守吃人
文:安裕
我們的社會真是有病了。《秋天的童話》裏船頭尺講一句半冷不熱的所謂粗口,有事;香港電台講述同性戀的節目,也有事; 到了這幾天,連一份給大學生鬧着玩的學生報上的所謂情色文章,又有事。深閨多年的那票香港衛道之士這幾天大概忙得不可開交了,不站出來講幾句或者表個態, 恐怕中文大學的校譽會被塗污,香港或變成慾海,700 萬巿民都要成為黃潮亡魂了吧?諸位。香港有病不是今天的事,前面所說的三例大家記憶猶新,我這裏還有一個:九十年代有一幫人說周星馳無厘頭電影裏的對白 「教壞細路」。這些文化打手一直到北京的大學生把周的兩部《西遊記》電影剖開研究,直至李歐梵也要和周先生討論電影,才不得不收手住口。這些年來,我們目 睹了泛道德主義大纛冒起,這是由於香港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特別行政區之後的緣故,還是有別的原因,不可考。我只知道,克己復禮這四字這幾年一直懸浮在香港 上空,是鐵一般的事實。
《中大學生報》事件的討論已經夠多的了, 有從社會風氣來看,有從大學校譽來談(我想,中大校方不問情由給學生報一個黃牌警告,才是有損校譽),也有人從通俗文化層次來論說。這很好,真理愈辯愈 明,是時候把十年來的道德爭論翻個底朝天:在踏入二十一世紀的香港,我們要當一個怎麼樣的香港人?平情而論,《中大學生報》那幾篇情色文章實是小兒科之極,先不要以東蘋太三報的鹹版來比對,三十年前的《真欄日報》、《紅綠日報》的金夫人信箱或色情小說內容,肯定要比學生報裏的「大波蓮」來得露骨入肉;甚至,七十年代某期《號外》裏一篇長文也遠比《中大學生報》精彩。刊登在讀者多是知識分子的《號外》裏那個短篇,講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在辦公室裏初見老闆秘書的遐想,作者描述秘書曲線時的筆觸,或以第一身自述甫見秘書時的心理狀態,刻劃之入微勾勒之細膩,相比之下, 「大波蓮」不過是牙牙學語尚在褓襁中的嬰兒。
教育龍門主義
《中大學生報》那些說到底不過是遊戲文章的內容,想不到在別人眼中竟變成了罪該萬死的淫邪之毒,不過幾天工夫,中大就對《中大學生報》 作出決定,這到底是純粹是出自表面上的「維護校譽」,抑或是決心把這一點隨時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撲滅於萌芽期,都要待稍後的進一步解說。不過,有一點毋須 闡釋的是,香港社會的保守力量出現強烈反彈並非怪事,因為我們一直生長在一個極度壓抑的舊禮教社會,不要說牀第之事,只要接近離經叛道灰色地帶的都殺無赦 ——報刊上,描述戰爭殘酷的流血照片不能刊登,報道一宗奪命車禍也有諸多無形限制——700 萬人生活在每年人均收入超逾2 萬美元的現代社會,還四出自詡是久歷競爭的世界都會,實况卻是我們都居住在一個與外界隔絕的保護罩裏,心靈脆弱得承受不起一點點現實。
這些現象都其來有自。
香港教育核心在於龍門主義,我們自小就被耳提面命要做一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的乖學生,要像鯉躍龍門那樣一級一級往上跳,小學中學大學研究所才算是成功。
近 七十年來,中國內戰頻仍,政爭輒生,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成了學生的座右銘;政治的齷齪更加令人莫談國是,老舍先生的《茶館》裏,滿牆上貼的正是這四個字的條幅。不敢奢言反 抗,沒有獨立思考,這兩條幾成大部分國人的特質,伴隨着中國從滿清到民國,然後到人民共和國成立,以焉迄今。
低氣壓之下,我們漸次像童養媳 那樣被培育成被動接受知識的一代,曾經,我們的中國歷史課只念到民國成立,世界歷史裏的中國部分竟然只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那一個月,似乎中國的4000 年歷史到了西元1949 年10 月1 日就壽終正寢。連本國的歷史也要猶抱琵琶半遮臉,要公開談性更是難於登天了。於是,「男女手拖手會懷孕」、「一滴精四十滴血」這類荒唐道聽塗說充斥校園, 在校方一力頂着說性論愛進入黌宮學府的同時,也一併把正確的性教育拒諸門外。各種各樣的禁忌(taboo)的出現,扭曲了事物的原有價值和面貌,最後以道 貌岸然的面目出現。要說這種扭曲之最,以2007 年而言,應該是2 月間幾百個大專學生在遮打公園宣誓不作婚前性行為。我不認為這些大學生做得不對,畢竟對性的尊重是無可爭議的,然而我們的社會竟然出現集體活動來宣示保有 婚前童貞,這不令人詫異嗎?集會其實傳遞着一個更重要的信息:處子。都二十一世紀了,可是我們的民智還停留在封建年代,這和以浸豬籠來對付女性,以貞節牌 坊來壓制女性,兩者在本質上有何分別?
各種禁忌扭曲事物
這些年來,香港出現了一批又一批的衛道之士,高舉「社會不容毒化」的 招魂大幡四出活動。在他們眼裏,香港是即將沉淪的小島,要待他們來救民於水火,於是《秋天的童話》和香港電台先後慘遭毒手,如今是學生報的文章也被提升到 荼毒心靈的層次。這些人無視大學生也是成年人,不明白大學生亦有判別能力,自認只有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賢達才擁有解釋權和話語權,能判別什麼是色情哪些是 不雅。在這股逆潮裏也有人混水摸魚搵着數,在各式各樣道德包裝下,暗藏對「非我族類」者的找碴復仇,明眼人都已經看到,這裏不作細表。
盤桓 中國人民頭上揮之不去的道德虛偽由來已久,九十年前的1918 年5 月,魯迅先生在刊登在《新青年》雜誌的《狂人日記》就寫得很清楚:「凡事總須研究,纔會明白。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 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纔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守衛學術及創作自由集會
日期: 14/5 (星期一)
時間: 8:00pm
地點: 旺角西洋菜街行人專用區
5/13/2007
空白點滴
「你的說話形成了我的成就。你每做一件事,包括重重的打擊我,都成為我 proud of being your ex-friend 的自戀資源。」
也知道沒有什麼用,但就像手上沾到奇臭的污漬下意識想甩掉,或者看見害怕的東西馬上掩目或者走避一樣,把blog關掉了,僅僅是一種直接反應,表現自己不希望與之存在於相同的平台、宇宙。
然後次日就有人(註冊名roy)reg了rhetorical pain,並貼出我在2006年6月18日寫的舊文。一日之間,恢復了我二年來的文章——我的紀錄裡有579篇文章,他一晚就恢復了,大概是rss的data base吧,即是,這個人是一直有看我的blog的。我和一些朋友在comment部分抨擊指責這種挑釁的剽竊行為,他把comment功能關掉。有朋友懷疑這是robot所為,但既然有反應,看來robot後面還有一個能夠看懂中文的人在操作吧。將循法律途徑處理。這段期間感激各位朋友關心,尤其劉閃大大地激氣了一輪,真是太耗能量了。感謝。
為了宣傳本blog,本人在這裡作一點公告:已被騎劫的rhetoricalpain裡並不是所有文章都齊的。例如〈真有價值的文章〉、〈笑臉迎人〉,那裡就沒有。姑且貼出來一饗讀者。
想來會有人不禁要問,怎麼我會撞上這麼多無恥的怪物。
***
重開的原因,自然是這兩個:皇后碼頭,和中大學生報事件。前者可以小息,後者則是戰爭。
從天星到皇后,在這裡貼了這麼多的消息,終於在五月十日討回兩個勝利。那天穿戴整齊彷彿去死準備入土,誰知連過兩關,歹運了這麼多年,突然有一天走大運,真不習慣。在古物諮詢委員會上各團體的理由表述,就好像在知性和策略的層面上表述我們近半年的所做所想——表述沒有多少情感成份,唯是運動中人都百感交加自動over-sentimental,anson還傻傻的在家裡哭。儘管勝利之後才是真正的困難(勝利意味你所突破的就是可以突破的,未突破者則相反),但勝利有其力量。
中大學生報的事,則另文吧。這裡先奉上在中大舉辦,有游靜發言的錄音——我真是很慶幸,我曾經研究過她。比我兇猛一百倍啊。
還未知道應持什麼態度的人,起碼先去看看學生報的情色版到底是怎麼樣的。這些東西的水準,已經不再是問題。重點在於,這樣的版面和文章,若被評為二級,以後傳媒和藝術創作什麼都不用玩了,我們只能望天打卦,希望那些投訴怪、道德佬、嗜血者不要想到把目光投到我們身上,讓我們苟延殘喘下去。
本來已經完全不想回中大的了,但這幾天實在看不過眼——正如m說過,像眼白白看著有人打劫!怎麼可以連喊都不喊一聲。
這件事裡的團體聯署浩如煙海,這裡有一份比較適合公眾人士的。請大家去聯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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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把blog裝修一番,以示另起爐灶。但實在太麻煩了。於是只改了名字,並把德里達在阿圖塞喪禮上的發言剪了一段放在頁首:
「不要總體化、不要簡單化、不要阻擋他的步伐、不要使軌跡凝固不變、不要追求某種優勢、不要抹殺事物也不要抹平,尤其不要做自私的打算,不要據為己有或重新據為己有(即使是通過那種名為拒絕而實為打算借此達到重新據為己有之目的的悖論形式)、不要佔用過去和現在從來都不可能據為已有的東西。」
其實下面還有一段更驚人奪目的:
「他[阿圖塞]的工作的偉大,首先是因為它所証明的東西和它為之冒險的東西,是因為它帶著那種複數的、散碎的和時常被遮斷的閃光所穿越的東西,是因為它所承受的高風險和忍耐力:他的冒險是孤獨的,不屬於任何人。」
因為過於亮麗,不敢放在頁首,以免被人以為是借言喻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