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2011

臨界點上,歷史性的113

(寫到九點,2500刪到2200,以下是長版,保留了更多嘲諷。)


二零一一年三月六日,百多名示威者在反財政預算案遊行後,留守德輔道中和雪廠街交界,手牽手進行了一次歷史性的堵路行動。當日警方強行鎮壓示威,所有新聞鏡頭都拍到,是警察主動衝擊手牽手和平站立的示威者,有警察甚至對少女示威者大力揮拳,又有警察在衝擊中遺下佩槍。其後警方更以慣常拘捕黑社會的「非法集結」罪名,將113名示威者帶回警署。這一切顯得陌生,又似曾相識,標誌著香港政治進入新一層次的敗壞。

曾偉雄的歷史罵名

曾偉雄究竟做了什麼?嚴打示威的他上台後,菜園村的巡守青年,甚至七老八十的村民,都受到拘控,而曾氏竟剛愎狂妄到進行歷史性的大型拘捕。113名示威者被拘留警署,這其實是香港四十年一遇的大規模拘捕,除2005年反世貿韓農佔據告士打道外,類似數字就要追溯到六七暴動:例如六七年五月七日的工人示威,警方施放催淚彈,共拘捕126人;同年五月二十二日的示威,拘捕167人。返觀二零一一年三月六日的百多名示威者,他們有放土製菠蘿嗎?他們只是手拖手、打鼓、叫口號、抽煙而已。113這個數字似曾相識,它呼應著我們的殖民黑暗統治記憶。

新聞鏡頭所見,是一位洋人警官下令、推動警員吼叫著衝向示威者。這讓人想起著名的一九七一年七月七日保釣示威,洋人威利警司下令武力驅散在維園草地上和平靜坐的千餘示威者,威利警司親手用灌鉛警棍將示威的學生打得頭破血流。威利警司從此史上留下罵名,他在香港人的腦海中永遠是用警棍扑頭的殘暴警司,連繫恨意與蔑視。而即使是七七保釣示威,警方也只拘捕22人。而曾偉雄在和平示威中大肆拘捕113人,「秃鷹」之名不脛而走。

極權之升呢

威人威威不是威,拘捕背後有代價。警方文書工作之緩慢眾所周知,113人在六月七日到北角警署再次報到之日,亦肯定會再次癱瘓北角警署,可以預見北角警署僅有的兩部相關電腦又會一如以往地hang機,抄錄口供的警員又會叫苦連天。這些都還只是表面的代價而已。

更深的代價在於,這個數字本身會動搖政府僅餘的威信。一般來說,警方都知道,為公共議題發聲的示威者不是黑社會份子,不應同等對待。故在皇后碼頭、政府總部、特首官邸外的多次留守,警方都只是清場,罕有拘控示威者;若有,數量亦最多十餘。因為警方也知道,如果拘控數字太大,被拘控人士的背景太多元,則「罪名」在公眾層面難以獲得認同,反而會顯出反政府力量之浩大。在113名示威者中,已知的就包括大學生、中學生、藝術家、獨立樂隊主音、店鋪東主、教師、大學導師、書店店員、文藝青年、社區工作者、社運人、零售業人士、導遊等等。警方難道可以說服公眾,這些人都是意在擾亂秩序的暴民?稍為想想都知,連這些人都會反對的,根本就是暴政。

警方事後全力開動公關機器,拋出萬千稻草人、遮蔽性議題,香港巿民一同見證了公共財政分配的重要議題,被置換成「阿媽應如何教仔」。政府力圖轉移巿民視線,力指示威者當日衝擊警方防線;其實也難為那些打手,明明九成片段都是警方主動衝擊的,還要睜大眼顛倒黑白,賺這種錢不容易呀。這些本都可冷眼旁觀,曾偉雄竟然還出來大言不慚,一如秃鷹啄食屍肉之後還會高嗥。

Sorry Sir鄧竟成離任的最後一次公開講話,是說警隊應服務巿民,傳出有損警隊聲譽的事,必須向巿民致歉。這是服務型的態度,鄧竟成起碼顧慮到自己在歷史上的名聲。而曾偉雄傲慢的「道歉是天方夜譚」論,也許就見證著香港政府與警隊的極權化轉捩點,從現代服務型態,倒退至專制極權型態。可惜香港目前還有一點民主社會的特質,新聞和個人行動自由尚受保護,公民所拍的片段流傳在網上人人可見。而曾偉雄面對鐵證如山的片段說「無法證明片段真偽」,頗近於八九年中共稱西方的新聞片段是偽造的論調;升呢版應是熊膽藥業歸真堂主辦人誇張的講法「反對我們就是反對國家」;終極境界應該是專制政府的唯心主義,學卡達菲話齋,「沒有人反對我!」

「臨界點」

有示威者在facebook中說,他在被拘留期間,遭ptu 786x車輪式言語侮辱,說對示威者點拉點打都可以,因為上司會「照住」,「攞正牌」唔駛客氣。的確,曾偉雄能如此囂張,也許是得了雞毛令箭。中央現在草木皆兵,不惜一切維持穩定;今年中國的內部維穩費首度超越軍費。財爺突然派錢是維穩,曾偉雄大規模拘捕也是為維穩。但這次做得過火,拘捕113人變成自埋炸彈:如果113人中選擇性起訴,就是擺明的政治檢控,也會令被起訴人士獲得英雄光環;如果113人全數落案,那就足以成為國際性人權事件,到時社運人士會額手稱慶警方吹開茉莉花,中央政府多得曾偉雄唔少,肯定震怒。若全數不起訴?秃鷹面子何存,等如雪藏。表面上曾偉雄盡顯官威,其實他自製了仕途的臨界點:如果他本身成為破壞穩定的原因,馬上就會被拉下馬,傲慢驕橫只是自掘墳墓,搞得愈大,其位愈危。

反財政預算背後有民意基礎的,警隊本身也想上街。據說不止一個警員對示威者說,「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會參與你們」。有女示威者游說女警轉工,半晌女警說「我真係考慮緊轉工」。113人被困警局3-12小時,示威者與警察的故事很多。上面ptu 786x赤裸的恫嚇是一種,更多是登記的警員訝於示威者的教養和學歷:「個個都係大學生呀」、「我覺得A-level已經好難考了」。有警員問九十後示威者「為何不上網打機、溝女,卻來示威」,示威者指警員幼稚,警員當場表示欣賞這少年。命令下得愈高壓,反會令警隊內部都產生分裂,制服下的個人紛紛叛變。羅馬尼亞的壽西斯古、利比亞的卡達菲都曾下令直昇機掃射示威者,軍隊都叛變。

在民意支持的基礎上,持續的抗爭可以拓闊想像與未來,慢慢讓香港社會理解,靜坐堵路是國際公認的和平不合作行動,為的是大眾的福祉。回想,參與七七保釣的許多人後來成為了香港文化舉足輕重的名字,作家鍾玲玲叫喊著被兩位警察挾著上警車的照片,成為報章頭版,撼動無數心靈。如今,facebook上,德輔道中和雪廠街交界被命名為「臨界點」。借用社運人士葉寶琳的話:「所謂臨界,在於社會變革的邊界,是左翼走向的根本變革,還是右翼撕裂分化的選擇。離開不代表放棄,但留守現場的113人,以他們的對香港未來的承擔和委身的選擇,為自己的未來賦予了意義。」113人,是香港政治新的敗壞,也同時是民間勇氣新的更生。游走的個人組成集體、為社群的幸福發聲,會將城巿的任何一處提升為「臨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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