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2007

全城鬆化

雖說爛口到一個地步,但恐怕我的粗口造詣離上道遠矣,當聽到「唔屌唔鬆化」這句話,真係「艷詞警頑心」,只覺餘香滿口,彷彿從工具層面提昇到藝術欣賞的層次。都市日報的「兵器譜」專欄,看兩條佬自己在同一專欄對話, 一題兩寫的架勢,好像一地荒蕪自己撿木材三兩手腳搭了戲台就畫臉吊嗓當場做大戲,皮裡陽秋自然不免笑中有火。看來無論邵家臻的活潑和梁文道的狡獪都不是所能望項背,只好去搜刮書本以洩心頭之憤,結果兩天之內買了過千元書,但《唔X唔鬆化:理論與實踐》還是未入手——下週已經要禁足書店。作為連書都未見過的讀者,我大概算是俾人屌到鬆化晒了——惟望上週在各處屌過的笨撚或者異獸,也有些少鬆化。

X唔鬆化 邵家臻

不認不認還須認,拙作《唔X唔鬆化:理論與實踐》是有點生不逢時。

原本,構思書名是人生一大快事。不過這種快,不是快慢速度,而是快感興奮。當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都寫完,編輯的工夫已經八八九九,餘下的,就是改書名這個最後事宜。我們都知道,naming is political,也是行銷之道。它可以是畫龍點睛,也可以是撞鬼攞命,自取其咎。就正正因為這種成也書名敗也書名的冒險性,成就了作者獨享的最後一份高潮。

《唔X唔鬆化:理論與實踐》的構思來自心理學始祖弗洛伊德。如果 Freud沒有騙我們的話,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有種叫defense mechanism的東西,它使我們得以心理平衡,就是平日怎樣兩面不是人都好,都可以自我感覺良好。在defense mechanism的偉大設計當中,又有一種技術,叫做projection。它是指我們往往將自己的所思所想,不論美醜、正邪,都會借機投射出來。於是乎,我們看見中環IFC像支雄赳赳的男性性器官,皆因我們都有巨物崇拜和陽具中心主義在作祟。

以前說you do what you are;但今天更多人傾向以為you are what you do, you eat, you buy, you see...於是乎,以前所以為的you project what you are;到今天可改寫為you are what you project了。那麼,《唔X唔鬆化》的設計,本身是個陽謀。它的關鍵字 — X,既是個充滿意義的符號,又可以是個任意詮釋的裝置。特別是在「作者已死」(大吉利是)的後現代文學評論思潮下,X的意義全面開放,歡迎市民加入,上下而求索。

X 可以是愛與關懷,也可以是中指豎起的一種激烈控訴;可以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也可以是規規矩矩的正經八百;可以是形容詞、名詞、動詞和力詞(參考黃霑《不文集》),也可以是人名、歌名、地方名、地標名;當然是可中、可英、可不中不英。至於是祝福還是詛咒,就視乎你站在哪裏了。

三三不盡,六六無窮,本來就是個玩味興濃的得意之作,奈何卻被刻下的語境所糟蹋。「淫審處」對《中大學生報》的不雅裁定,加上兩鐵合併,所引發的「講粗口罰坐監」的道德 審判,使得香港社會上空出現一層久久未能散去的道德恐慌。是壓制也好昇平也好,風雨飄搖,容不下一個X字。結果,一見X,就見粗口。X當然可以是粗口,也應該可以是其他九九八十一種無限可能。

正如活在香港,真誠為香港的人,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情六慾隨時都被挑撥出來,箇中有愛有恨,更多的是愛恨交纏,拉扯成一種自己知自己事的港式公民參與。X是甚麼?X其實甚麼都是。

算了算了!都說《唔X唔鬆化:理論與實踐》生不逢時,才需要大費周張為X開脫和補鑊。如今它已經有點疲態,有點解釋等如掩飾了。不如率性一點,讓X成為X,讓《唔X唔鬆化》成就自己,走當走的路、遇要遇的人、放在它所去的歸宿書架之上。而我,佇立着,為這個時代,填上唔X唔鬆化中的X之所以言。

「X」 梁文道

依照我對港情的研判,大概用不了多久,同文邵家臻就會被人投訴了,因為他的新書叫做《唔X唔鬆化》。虧他還好意思叫我作序,難道他不怕把我拉下水嗎?雖然 我推薦過他的舊作,但這回的情況很不一樣,他指定我就著《唔X唔鬆化》的書名任意發揮,詮釋一下那個「X」字到底是甚麼意思。

天呀,「X」還能有甚麼意思?它當然就是那個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那個意思囉,非常淫褻非常不雅的一個字。

「X」的處境就像手掌中指,原來可以代表很多東西,也可以不代表任何事情。但是自從「X」被人用來代替那個眾所周知的髒字,中指被用來代表惡意的侮辱之後,它們就像被邪靈附上了身,再也回復不了清白之軀。此後「X」和中指的意義就被壟斷了,或者更準確地說,它們被強制地加上了不屬於它們的意義。

舉一個最明顯的例子,電視演員謝天華因為在無線電視的劇集《師奶兵團》用中指托起眼鏡,觀眾投訴到廣管局去,說他「不文」,結果要出動他的經理人出來解釋,說他真的只是托眼鏡而已,別無他意。不知從何時開始,舉中指原來就只剩下一種意思。

如此看來,幼兒園教孩子認識身體的時候也得格外留神了,否則一不小心就變成全班同學對著老師舉中指,不文之至。若真要令孩子認識手指的名稱,也千萬不要叫他們一根根地舉起來給老師看,用圖畫代替就夠了。

同樣地,或許有一天我們再也不能忍受「X」,不只要改造數學,揚棄「X」這個符號;甚至還要創造世上獨一無二的港式英文,一種沒有「X」這個字母的英文。

這麼說絕非危言聳聽,而是有跡可循的。且看《中大學生報》的淫褻風波已經燒到《明報》身上了,因為《明報》把《中大學生報》的不雅問題全盤照抄了一遍,結果也被淫褻物品審裁處評為二級不雅物品。到底那些問題有多不雅,竟至轉載也算犯禁的地步呢?經過許多傳媒的努力查訪,如今我們已經知道那兩條最敏感的問題根本來自一份針對中學生的刊物,是「腦筋急轉彎」式的遊戲。「你最想和哪個家庭成員做愛」的答案是「丈夫或妻子」,「你最想和哪種動物發生性關係」的答案則是「人類」。可是淫審處諸君不相信丈夫和妻子屬家庭成員,也接受不了人類是種動物的事實,就像有人固執地認為舉中指就是罵人一樣。

為了避免觸犯禁忌,或者不想把冒犯人的言行表露得太過直接,人類會發明許多有遮掩作用的代替品,例如電影上用來遮蓋性器官的「格仔」。可是久而久之,我們就會把這些代替品也當成一種禁忌;社會越是保守,這種禁忌的無窮追溯遊戲就會玩得越徹底。所以有些香港人開始感到「格仔」這種東西很不雅,與它想要遮掩的玩意一樣見不得人。有些人不想說粗話,怕在搭地鐵的時候被罰款,所以就說「我X佢喇」,用「X」去代替那個很可怕的字眼。但是我肯定,如今大部分的香港人 都會感到這個「X」和它想代替的那個字根本沒有分別。所以邵家臻的新書一定會被投訴的。

2 comments:

紫草 said...

「舉一個最明顯的例子,電視演員謝天華因為在無線電視的劇集《師奶兵團》用中指托起眼鏡,觀眾投訴到廣管局去,說他『不文』」

他不說也不知。

http://lathk.mysinablog.com/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596955

不過射錯了靶就是。

Kongkee said...

其實因為投訴,讓更多人知道那動作的意義,真的要多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