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2009

stay tune

六月快要來了。生者與死者一同在我耳邊喧鬧,嬉戲,噪音把我淹沒,萬千工作像風灌滿我的耳蝸,直通我的神經。他們都是受到宰制他們不得不如此,對於不得不如此之事我stay tune。過去幾週幾乎週產萬字,開兩處筆戰,同時在玩《女神online》,這裡就沒法更新,連「曾蔭權不代表我們」聲明都沒去聯署,簡直覺得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但從今天起,這裡會堅持每天update——當然有時會用舊文充數……總之要維持觀眾數目、維持對VIIV的討論熱忱,維持暴走狀態!20年前大家一度覺得站在歷史的路口,也曾被超拔到覺得可以肩負起國家,可以為他人擋子彈的程度。歷史對我而言實在有那麼一點狂暴迷亂的味道。要持續瘋狂,so stay tune.

下列的歐寧訪問稿擱了好久終於在明報刊出,當然我自己也有份拖。和歐寧相處就是很舒服的事,那麼讓人舒服的人是怎麼幹出這麼多大事來,我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闢各種蹊徑通往大眾 ——訪問歐寧(深圳香港建築雙年展總策展人)

1969年出生的歐寧,從詩歌出身,輾轉踏足音樂、電影、藝術、建築等等須與權力周旋的領域,如今是中國文化界最響亮的名頭之一。一個急速擴張而形成超級壓縮的人生。他的故事奇妙之處在於,他每次都能從小眾的立足點出發,匯集巨大的新鮮力量。

文學出身

像所有有著靈性的中學生,歐寧在學校的抽屜裡偷偷看老師不會贊同的文學書,嘗試寫詩,中學時代已經油印自己的「地下刊物」。85到86年,徐敬亞、孟浪、貝嶺、劉小楓等人在《深圳青年報》搞了個「地下詩群大展」,那壯觀的隊列,把本想考北大的歐寧吸引到深圳:「從廣州搭火車到深圳,在聽覺上已經是強大的刺激,大量的方言湧入我耳中,那是個極度混雜的語言環境,深圳是全國的尋寶地。」對比於中國的死板,他覺得深圳是活的,把深圳想像成中國的紐約。至於他到了深圳,發現這是個以經濟掛帥、無文化空間的城巿,「地下詩群」只是邊緣的少數族群——他卻沒有感到幻滅和失望,反而產生動力,要不斷想辦法把自己心目中認同的東西實踐出來。

那時本來流行國際貿易,但因為他「有文學特長」,所以保送中文系。當時深圳大學的校長罗征启有心求變,不但把中文系與傳播系結合為「國際文化傳播系」,更鼓勵學生組閣競選學生會,那些學生領袖都很有能量和親和力,說話很快,極有朝氣。這些都成為歐寧日後的行事標準。
被《今天》啟蒙,高二那年他熱愛北大老木編的《朦朧詩選》,書裡介紹了北大未名湖文學社,北島以降的代表性詩人。那些作品是官方不發表的,而歐寧也從那時開始看不起官方編定的東西,而對獨立出版、自由結社充滿了熱情:「這些詩人自我邊緣化,很孤傲,思想前衛,而又組織了一個個小集體。」身負寫作與組織的雙重能力,歐寧在大學時創辦《怎樣:心靈與媒體》詩刊,後來與 與黃燦然搞《聲音》詩刊, 他創作、發掘、連結,自言「一直在尋找最新的東西」。
歐寧回憶:「八零年代時寫作是非常受人尊敬的,也是出版的黃金時期,見面聚會時通宵都在談論書和藝術。是時代喚醒了你的狀態。」當然這份理想在八九年被燒滅,中國的文化沉寂到九二年。鄧小平九二年南巡講話後,把南方(深圳、廣州)定義為中國經濟活動的加速器,中國正式由政治型社會轉向消費型。當歐寧92年畢業,傳統的知識份子和文化藝術人處於相當慘淡的情況,歐寧覺得詩歌很難再給社會很大影響,「難以觸及社會的靈魂」,於是他轉向搖滾樂:在廣州創辦一個獨立音樂組織「新群眾」,辦地下音樂雜誌,聲稱自己是流行音樂的補充,給群眾提供更多的選擇(如分析流行音樂運作機制的文章),積累具思考和判斷力的新群眾。歐寧比香港人更知道香港的重要性和價值所在。他說每個時期,都有香港人給他重要幫助:詩歌時期是黃燦然,音樂時期是黑鳥的郭達年——郭達年被香港視為邊緣,他卻形容為「典型香港仔」、「很有親和力的一個人」。

熱愛例外狀態

在小眾文化裡有深植的根,歐寧對「例外」狀態一直有深切興趣。像他喜歡西方意義上的六十年代,八十年代中國揚起反權威的搖滾音樂熱潮,卜.戴倫(Bob Delan)、披頭四、胡士托等等嬉皮士反叛文化裡的集體狂歡性質極度吸引歐寧:「那種到各個地方去做全球串連的點燃行動」。是的我們沒有直接談到,但八九年一直都是影影幢幢的。

歐寧喜歡嶺南,是因為它是中原文化的例外。他接觸到廣州三元里這個另類空間。三元里從九十年代起逐漸在廣州邊陲形成了一個「城中村」,居住著從遠至貴州、新疆等中國各地漂泊而來的社會底層民眾,建著貧窮色彩明顯的「握手樓」——指樓與樓之間近到可以握手,抬頭望去只有窄窄的一線天空,而方言混雜的社群關係溫暖。在著名中國策展人候瀚如的策劃下,歐寧拍了一部紀錄片《三元里》,去參加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獲得巨大成功,費加羅報、世界報等等都有報導,展覽的邀請也如雪片飛來,引發中國各地尋找城中村現象。當時歐寧本在廣州搞獨立電影組織「緣影會」,與舒琪、許鞍華、方育平、崔允信等交往;從《三元里》後,他再從電影跳往另一個攪拌著政治權力與巨額金錢的範疇:建築與城巿研究。如今他是深圳香港建築雙年展的總策展人。

我問,城巿學在這幾年是否已開到荼蘼,歐寧答:「你說得再對也沒有。我最近正和建築師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 )討論『鄉村學』(ruralism)。」他認為鄉村和農民的生活模式被中國近年急速的城巿化破壞得太厲害,鄉村資源急速消耗幾近殆盡,而更恐怖的是城巿化的思維滲透。他希望保存農耕文化,「傳統中國農業『深耕細作』、注重滋養土地,倚賴自然聚族而居的形態,絕對不可被美國式的密集式勞動力模式取代。」他甚至認為精英和知識份子應該「返抱鄉村」,去給農村輸入資源,令農民不必拋棄耕種;「但這種精英回流一定要探索出不同的實踐模式,基於對農業的尊重,以人文方式組織,令農村慢慢恢復,而不是另一種旅遊消費的蠶食。」

「庫哈斯對鄉村學這概念很興奮,因為他關注鄉村也已年餘了。庫哈斯設計的CCTV大廈我怎看也不順眼,但他真是一個超卓的建築理論家。」歐寧說未來鄉村會取代城巿成為建築界熱題,國際建築雙年展也會關注農業、農村、鄉土。而香港這邊,粉嶺的菜園村居民正默默地守護他們的家園農地,抗衡猴急的廣深高速公路計劃。

保持年輕抗拒腐敗

我直覺地認為歐寧喜歡年輕人,他聞言眼裡流露興奮:「你怎麼知道?單看年輕人的臉我就覺得很有能量。」不止是因為他讓邵忠基金會組織了「八零後的社會空間」,把我和一群搞社運的年輕朋友弄到北京、與內地搞社會行動「多背一公斤」的安豬以及嘗試鄉村自治的麥巔交流;邵忠基金會裡也招請許多面貌獨特的年青人:有喜歡吃喝玩樂但做事敏捷穩當的,有靜靜聽我們說話過後對朋友滔滔不絕的、有長篇引述歷史知識和外國理論的、有駕車時主動和我談六四的。這些年輕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而沒有被工作的單位磨掉自己的性格。歐寧想在邵忠這個商人的基金會裡組織一個怎樣的團隊、做怎樣的事呢,我想我們可以拭目以待。

香港政府對「七九八」藝術區眼熱,全國各地也傳出「每州都建一個七九八」的口號;但我在北京,從邊緣到主流,沒聽過一個文化界人不罵七九八。辦過「大聲展」的歐寧在藝術界舉足輕重,罵得更狠:「我超討厭七九八,它是中國藝術的腐敗現場,中國藝術變態的繁榮把藝術導向經濟,實則裡面一大堆爛作品,thats why art KILL our culture。現在它被經濟危機橫掃(它倒了我最高興),我反而可以入去做野。」是的我們在七九八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裡播社運電影《巴黎公社》,談青年社會介入和直接行動,休息時間裡會場播的是達明一派〈天問〉(對香港人而言,這歌的意義再清楚不過),隔壁會場展出的邱志杰的大型展覽「南京—破冰」,多樣的藝術形式承載強烈的政治異議,不懂藝術的朱凱迪也頑石點頭。

歐寧以各種方式觸摸社會的靈魂,我想他能操各種主流理解的語言,但他始終妥加保養自己小眾邊緣的根須。「我其實很討厭主流的機械化生產和操作模式,不過可悲的是你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主流、甚至創造主流。我唯一的方法,就是儘快厭倦,不停從一個範疇跳到另一個範疇。」像古時文官,歐寧說他要在安徽買一口田終老,並在他的「飯否」微博客裡,摘引沈復《浮生六記》。在這之前,他會先去安徽搞一個討論當代農耕文化的國際會議。

這是歐寧主理的邵忠基金會通訊chutzpah!,內容見此。裡面有我和朱凱迪和周思中的文章,另外強力推薦麥巔(唐水恩)的一个小朋克的基础另类教育


以下是我三月和朱凱迪鄭健業到北京參與「八零後的社會空間」的過程。真正交流的部分當然在鏡頭以外。
http://vimeo.com/4259441

1 comment:

wong sau yan said...

係bob dylan呀,唔係bob de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