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ＤＳＥ這場遊戲

（刊八月號的《藝文青》，當時是DSE放榜後不久）

放榜的日子來臨，成績表拿在手中，未來卻不見得明朗，畢業只是一個人生的階段，卻被放大到好像只有唯一。是會窒息的吧，人的靈魂。

這種青春的苦澀，我也經歷過。我的在學成績總是中上，加一點努力保證各科不會不及格，單靠中文科拉拔成績。而中文科現在已成DSE殺手科目，中文水平很好的考生也未必考得好成績，大量學生不得不補習。這是考試制度的錯，坑害青年學子。

不知道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DSE成績好不好、有沒有考入心儀的科系？如果考得不好，心情至今會否仍低落？香港詩人梁秉鈞（筆名也斯），有一本著名的詩集《雷聲與蟬鳴》，文字清淺可讀，又能切中心情的軟弱。也斯是香港著名的作家、學者，做到大學講座教授，但他說他寫這本詩集時，正是社會上的邊緣人。所以你一時的不得意，不見得就是你人生的全部；一時得意的你，也不見得就不像社會上的邊緣人那般迷惘。

也斯如何寫邊緣的心情？我到中學教寫作時，常教《雷聲與蟬鳴》裡的〈抽獎〉一詩。所謂「抽獎」，其實是人生的比喻，也斯筆法諷刺：那些想在社會裡向上爬的男人，會得到自動牙刷、一些主席的名銜、獎金禮金和帛金、自動清理的文件櫃、幾隻上升的股票、一座不斷下沉的大廈；那些只想嫁人了事的女人，會得到追求者河馬鱷魚和大毛龜、一顆血淋淋的心（不就是一箭穿兩心的愛情符號？）、所有牌子的醬油碟、吸塵機和灰塵。

而作為對比的「我」，則永遠錯過列車和船航，坐在車站和碼頭，釣魚和看報，什麼都得不到，憂鬱而安靜。對這樣的失敗者，也斯有一個很妙的形容：「在高速公路上／做一匹馬」：高速公路上的馬，完全不合，是令你很擔心那馬的安危的。然而馬是不是不快呢？不，馬也很快，只是不夠汽車快而已。馬輸給車子，只因牠不是機械。反過來說，也斯是諷刺社會上的勝利者，全都是機械。

所以失敗者們也可以給自己這樣的尊嚴，讓自己有安靜的驕傲，不要失去理智——真正的理智是質疑這整套遊戲規則，它只是「抽奬」，只是運氣，只帶來物質，並不代表真實的內在，這樣才是真正的戰勝了遊戲本身。無論你在ＤＳＥ裡失敗還是勝利，你都可以依靠反思和平靜，真正地贏得這場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