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家都可能知道,鄙人和蔡芷筠、葉浩麟,組成八十後文藝青年,一起去選藝發局藝術範疇代表的事了。這真是一個古怪的選舉,於是我們要重申藝發局在本土藝術發展的重要角色和辛酸歷史,重新檢討選民資格和選舉制度的問題,還要替主辦當局找到選民,再做一系列的事情去引起媒體和大眾對事情的關注。政綱和去發掘本土藝文發展的問題根源的努力,更是不在話下。我們的官網做得很用心,請大家關注。http://adc80s.wordpress.com
從今日起,我會儘量每日update,告訴大家內裡不為人知的瑣節。請關注,請支持我們。
來自雞蛋一方的挑戰
八十後文藝青年突襲建制派
每屆藝發局藝術範疇代表選舉臨近,都會見到有心改善制度的文化藝術界朋友四處奔波,勸一些受認同的文化界人士出來競選,宣傳拉票、賽後檢討。今屆,筆者也有勸過一些前輩出來競選,屢遭婉拒。臨到提名期幾乎要結束,我等三人,鄧小樺(文學藝術)、葉浩麟(視覺藝術)、蔡芷筠(藝術教育),組成了「八十後文藝青年」的,聯線參選。本來計未定、人未得,最後關頭卻爆出一條連線名單,堪稱釜底抽薪。
超越利益改變結構
從大學時代申請第一次藝發局的資助開始,筆者就聽聞藝發局的許多問題,例如不少審批結果令人詫異、該得到支持的計劃沒有得到資助等等。待到後來,個人著作申請藝發局資助,《字花》雜誌逐年延續申請,我成為藝發局的審批員,再到後來由於削資問題與藝發局的周旋,我與許多青年都逐漸深入理解藝發局的運作,及其問題。每次的審批不公其實只是現象的一小塊碎片,而選舉應該比這每一塊碎片都大,指向更廣大、更整體、更結構性的改變可能。
脫下那副只看自己利益的眼鏡,我們可以看到藝發局更根本的困境:一、它糾纏在一種殖民地式「以華制華」的管治手段中,以藝術界內部的矛盾去消解不重視本土意識和文化藝術發展的政策問題。二、政府在文化資源方面讓康文署獨大、壟斷,投放在藝發局的資源是少之又少(一條高鐵669 億,一年藝發局的總款額則只有2 億左右供十個藝術範疇攤分),僧多粥少、大家只分得餅碎,爭拗和不滿自然無日無之。三、藝發局因為位置邊緣,本身亦愈趨畏縮,沒有好好發揮其文化政策倡議的本分,無法替藝術界發聲,例如在街頭寫生而被控阻街的畫家,因工廈改建條例修訂而頓失畫室與band 房的藝術家,藝發局都提供不到實質幫助,也無力代他們向建制作政策上的爭取——甚至近年社會本土意識鮮明可見的湧起,代際熱絡的對話溝通,藝發局也沒有明確積極的議程回應。藝術本來應走在社會改變的前線,藝發局(及政府)卻遠遠落後。
我們三人決定參選,就是因為關心以上所說的結構性問題,決心以選舉作一個平台,來催生根本性的改變。與我們一起競逐的候選人,年資也許遠勝我們,但對於以上的問題,他們是否願意處理?會否放在政綱中公開倡議?若無,是見而畏難,還是嘗試過後覺得乏力而放棄了?八十後文藝青年不會放棄。
我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邀請其他文化藝術界前輩出選的時候,往往感到他們對本土藝術發展有很深的無力感,對參與改良建制更是顧慮重重。「無用」、「不可能改變」這些虛無語句總是掛在他們口邊。這實在令人惋惜。
但不同的角度會看到完全不同的現實,努力睜大眼睛並在腦中構想,迥然不同的路徑就會在眼前朗現,遙遙伸向遠處。近年沸沸揚揚的八十後運動本生於文化藝術界, 經社會運動洗煉後, 如今回歸藝術界別推動建制, 實在自然不過。葉浩麟(Roland) 本身是視覺藝術家, 日常從事藝術行政工作, 寫得一手好書法,反高鐵時那些漂亮的大字橫額便是出自他手筆,溫良踏實。蔡芷筠(Ger)在天星皇后運動期間,已經以行為藝術等前衛的方式介入社會議題,也是闖入天星工地的一員,後從事藝術教育工作,極具熱誠、能量及感染力,幾乎每星期都帶學生去看展覽或參加文化活動,經常被保安驅趕。而我寫詩,辦文學雜誌,倡議建設香港文學館,偶然以體重去拖延警察清場的進度。我們有相近的藝術實驗——社會參與的路徑。我們都相信,改變不是由上而下賜予而得,而是在主體積極的參與和投入中產生的。對於「選舉」這個別人眼中的燙手山芋,我們三人到最後關頭捫心自問,感覺竟是一樣:我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藝發局是最主要負責推動青年藝術和小眾藝術的機構,我們始終不能與它完全脫離關係。而它雖然問題重重,但卻同時是文化建制結構中,唯一具有民選成分的一環。就像香港的立法會,它雖然因為行政主導而被壓制,議員表現又鮮有一流政治家的水平,但它是我們人人有份的,它做得不好,我們每人都有責任去改善。況且,在立法會功能組別的病態結構中,文化藝術與體育範疇同處一組,文化界一直詬病霍震霆議員沒有好好接觸文化界,也不能代表文化界聲音。簡單來說,大部分默默耕耘的本土文化藝術工作者,在建制中幾乎是沒有聲音的。我們當然要持續在建制外發聲,卻也要直面檢察、主動改善這個又狡猾又愚笨的建制。
聯線競選這個念頭肯定不是我們最先想到的,但回想這幾年,組成連線的例子卻少之又少,有共同理念的有心人往往因此而被各個擊破。獨行有時,牽手有時。在某些關頭文化藝術工作者必須打破各自為政的狀態,一磚一瓦地去建造我們的羅馬。我們不是要改朝換代,而是希望藉着一股「不負少年頭」的勇氣,讓各種文化人藝術家,重新燃起動力。因為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有「八十後」的一面:一種對改變的嚮往,掙脫目下困境的衝動, 「義之所歸,何必曰利」的襟懷。
心中誠信 涉川渡險
八十後討厭正襟危坐,但這不是一場鬧着玩、不認真的選舉行為。今年的本土電影《打擂台》裏有句說得好:「唔打就唔會輸,打就一定要贏!」八十後文藝青年的信念是,如果那些真是必須解決的關鍵問題,我們就要行動起來,以我們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在過程中創造可能性,打開連結與對話的空間。未必像慣見的那樣文質彬彬、萬事在會議室裏搞定,不過我們至少會催生更多的討論,也會着手嘗試打破康文署的壟斷,以必要的重量和力度。這不是一次紅衛兵式奪權的暴烈行動,而是一次摸索着前行的過程,學習,與對話。我們會在此過程中,以研讀和討論,了解文化政策複雜深遠的背景,認識前人或與我們信念不同者的觀念和實踐,認真理解藝術界別內的訴求,決心以公共的關懷凌駕藝術口味差異和個別利益考慮,為整個藝術界別爭取更多資源、引入新的議程,令本土文化藝術更受尊重。因為參選,我們會接觸很多本來不會見面交流的人,因而看到更多面向的現實。我們會成長。
不過我們行事之倉卒是大人們難以想像的。提名截止前一晚,終於組成連線,大家狂打電話確定提名人,開會到深宵,這時有人帶來韓國社運朋友做的泡菜。味鮮,大家雪雪呼辣,一邊討論整個選舉行為的對像是誰,為甚麼要做這件事。所有報名表格都留下了泡菜的顏色。可承受的辛辣,令人清醒的爽利。
參選前忐忑不安,我去占易。卜得六十一卦「風澤中孚」,無變卦。卦辭曰: 「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中孚」卦義是心中誠信。「豚魚」,是指平民用豚及魚作祭品。身分低的平民,雖然簡單的用豚與魚作祭品,但心中誠信,仍然會被神嘉納賜福,所以吉祥,有利於渡過大河,比喻心中誠信,堅守正道就可以冒險犯難。爻象是「九二: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就像鶴在陰暗處鳴叫,看不到遠處,小鶴也會應和。「爵」是酒杯,自己有好酒,願意與你同杯共享。這一爻,說明誠信必須能夠溝通,引起共鳴,始能發揮作用。
心中誠信堅守正道, 就冒險犯難也吉祥無礙,還可以博得溝通應和——這簡直可稱幸福。本土文化藝術發展一直窒礙重重,我們願為藝術發聲,吐出喉頭的一口氣;本土充滿空白,也需要你一起fill in the blanks。請跟我們一起涉川渡險,支持八十後文藝青年參選藝發局藝術範疇代表選舉,為本土文化藝術帶來改變。(標題為編者黃靜擬)
原刊於《明報》「 副刊世紀」(2010 / 08 /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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