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李智良
李智良在節目裡問到,劉小楓怎麼把卡夫卡和「沉重的肉身」連結起來?因為沒準備好,所以沒正面回應。其實,是這樣的:
「卡夫卡十分清楚自己的脆弱:很難同女人一起生活。因此,婚姻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惡的誘惑,觸及到他的性情中原本隱藏得很深的陌生感、同情心、肉欲、膽怯和虛榮,他原以為是父親的教育帶給他的『虛弱、缺乏自信心、負罪感』。
惡(Bose)而不是罪(sunde),惡才是人際關係的道德或不道德的記號。惡而不是罪,才與誘惑有關,惡有誘惑的手段。罪是與生俱來的性情,惡是克服性情的過程的斷裂。什麼叫誘惑?按卡夫卡的私人理解,誘惑是人與人之間柔軟、曖昧的摩擦,生發出生命中的層層霧氣,比如個體的性幻想這面稜鏡把霧氣折射成一道道彩虹。如果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要求自己的存在,或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要求自己的存在,就會引起兩個人之間柔軟、曖昧的摩擦。人生在世難免摩肩擦背,惡是不可避免——除非,像卡夫卡設想的,只向自己要求存在,惡就無從產生。[...]
可是卡夫卡自從與菲莉斯建立關係以後,也時常禁不住渴望她坐在自己身邊——這已經是向菲莉斯要求存在,以至有一次對菲莉斯說,自己寫作時也想到她。異性之間的渴望與想要,在卡夫卡的私人理解中就是惡的誘惑,對付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渴望和想要的方法,就是把它們看作誘惑。[...]
畢竟,卡夫卡覺得孤單的生活有的時候也是不可忍受的,而另一種生活——按我的理解,這指的是像袁枚那樣與女友、而不是妻子一起的生活、漫不經心的生活(像在天堂)——又不可企及。
訂婚就是相互認識,在古希伯來文中,yada'(認識)的意思就是做愛——亞當與夏娃相互 yada'了。這種認識與死亡是在體地相關的:為了擺脫不可忍受的生活、『虛弱、缺乏自信心、負罪感』的生命狀態,卡夫卡開始了與菲莉斯的相互認識。在這種關係中,yada'改變了羞愧。但卡夫卡很快發覺,相互認識的狀態不過是轉移牢房而已,從為想死而羞愧的牢房轉入不為想死而羞愧的牢房。
誰是牢房的監管者?上帝,還是社會制度?尼采說是上帝,福柯說是社會制度。逐走上帝、取消社會制度,牢房就不在了?卡夫卡說,不!不僅上帝或社會制度,身體也是牢房。因為不可忍受和不可企及的生活都是身體的世俗感覺,身體的感覺本身就是牢房。只有在既非不可忍受、亦非不可企及的生活中,身體才不是牢房。只不過,在這種生活狀態中,身體已經沒有了感覺。」
——劉小楓《沉重的肉身》大陸版,頁192-194。
字花串連:夢見卡夫卡的65個人(注意字花網comment部分刊載謝某的〈饑餓表演者〉)
(曾有個因令人唔知點好而印象深刻的廣告,最後一句是「靜心送給媽,需要理由嗎?」在禽流感過後,這句話被少爺占改成了「唔吹雞尾巴,需要理由嗎?」而作為推廣閱讀的運動,我們實在也很想大聲吼叫:「閱讀卡夫卡,需要理由嗎?」)<--全文載於將近出版的《u magazine》。
1 comment:
謝。
之前這樣問,是覺得卡夫卡筆下的主角,時常像好吾安樂於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好可怕、會突然吾知搞邊科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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