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幾年復興的功夫片,與本土的作戰鬥志、捍衛意識有同生同步之勢,那麼今年的發展似乎再上升了一個層次。有說《毒戰》、《忠烈楊家將》重新發揚「同歸於盡」的港片本色,前者較獲注意,而後者較少人談論,姑且將後者與香港當下現實結合,作一次借題發揮的錯位移植思考。
勇武一說由陳雲提出,大概意指為了捍衛本土利益而有殊死一戰的心理準備,也不避動武以至有暴動的可能,為一激進的行動派綱領,因而被指有悖於「非暴力原則」。之前的本土勇武社運,往往表現為與水貨客對罵之類,論者多不以為然。最近看到陳淨心等人組成的「愛港力量」(下稱愛港力),一再踐踏真普選聯盟的佔領中環論壇,我開始忍不住想「勇武」的問題。
愛港力在遊行踩場、在電視節目上作醜惡反對派,其實都是小菜;是到了踩真普選論壇場,才看到這種爛仔組織的意義。戴耀廷等人,遇上愛港力真可是秀才遇著兵,無著力處。而這種純為破壞而來的組織,要成功實在太輕易。橫豎撕破臉皮,他只要來不守秩序大吵大鬧,你的論壇就無法進行下去,他就已達到目的。有位攝記朋友感嘆,第一次愛港力踩場令論壇腰斬時他在現場拍攝,感覺極為可怕,因為那群人與一般的示威者不同,有種瘋狂的感覺,他直覺鏡頭一移開這些人便不知會幹什麼,是與維園阿伯不同層次的超級武器。
對付愛港力的招數不多:戴耀廷的君子式就是請敵對陣營來論壇,希望他們有機會發聲就不用鬧;另一種是挺而迎擊戟指互罵,從學民思潮的少年到無名網民到黃衣信眾都試過,但這只能即場有效,普羅巿民分不出來,會覺得那堆人都是嘈閉閉好煩,整體對佔領中環留下壞印象。更有甚者,城大校方出於政治壓力,建議不再提供場地搞論壇——這極度荒謬,有擺明著鬧事者不去懲處阻攔,卻反過來懲罰受害的主辦者,簡直是一種擲毫時「公我贏,字你輸」的屈機邏輯。這豈非楊家將在臨陣時的絕境?前有仇人遼將,後有對頭潘仁美,裡應外合要將心思純潔者置於死地。
廖偉棠曾在臉書埋怨說,什麼時候香港變得這麼野蠻落後了,連「忠君愛國」都宣揚起來了,我猜他想著的就是《忠烈楊家將》。不過港式的「名不符實」就是,所謂愛國或忠君,在電影中只是為角色的行動提供一個理由(作為劇情動力),無論命令來自宋帝/楊令公/,得到一個命令,而後行動,更重要的毋寧是在過程中維護自己的尊嚴。于仁泰一向非常直觀,我有時覺得他是用顏色思考的。《楊》的忠君愛國概念其實非常模糊,但重點是得到一個認同的指令,便可以一往無盡奮不顧身的去做,如梁文道所說,「做些什麼honour番你自己」。
《楊》中的勇武姿態,對目前欲守衛香港的人,有揭示意義。楊家將有傳統,有軍容,有紀律,遵將令。《楊》目的仍是自衛,勇武不是挑釁,《楊》對於無謂的犧牲非常無情:楊七郎逞性子打死潘國舅,間接令全家遭陷害大難;出於衝動去向潘仁美搬救兵,明知死路一條還是破口大罵,被萬箭穿心、穿口而過。至於楊二郎受私情所絆燈蛾撲火,抵擋不了一瞬(相對而言楊大郎全力斬殺大半遼將、為逃走的兄弟拖延了好長時間),電影同樣冷酷地讓他被馬蹄踐踏而亡。這兩種死都是毫無價值的。
勇武需要智勇雙全,奮不顧身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承諾(帶父親回去),意志堅定超越肉身;二是為了維護其它人,楊家各將都有為同伴而犧牲性命的無私準備。如此,才能成為一種感召。有人認為《楊》是父權的終極彰顯,我倒覺得,《楊》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主題,是背負與承擔。楊六郎本來姐手姐腳、不敢殺人一片迷茫,但到了自己是最後一人,卻澟然成長,向遼將說「我背負的比你多」,不與之作意氣之爭。諸大哥戰死而兵器被敵將所奪,楊六郎最後卻巧用這些兵器殺死實力在己之上的敵人,也顯示勇武不是唯我獨尊,而是繼承先行者的智慧、力量與意志。最後六郎成功把父親屍首帶回雁門關內,身上還綁著諸兄弟的兵器,好不沉重——原來,勇武若要可敬,不只在乎血氣之勇,還在於背負的重量。
此文寫出來或許也要遭罵;但筆者只願,我城能有真正的勇武英雄,超越爛仔邏輯,以澟然之姿阻擋搞局的惡賊,為正義築起守護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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