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2005

《阿嫂》:何不概念化下去

以為黃精甫的《阿嫂》是女人勾心鬥角片便買飛入場,但原來是兒童片。我認為《阿嫂》的問題不是不夠現實,而不夠不現實。電影開初幾分鐘,已經看出人物是漫畫化的概念、setting是誇張的超現實、鏡頭要很富隱喻性那種,好罷我算是做好準備醉生夢死不可理喻一番了,卻又不斷被電影裡一些低b笨拙的對話,大巴大巴星番醒我。肉麻和文藝腔從來不只是對白本身的問題,而是整個電影的質感問題,令觀眾無法跟著電影走。換句話說,如果黃精甫的形式再複雜一點,我應該可以更集中於形式而不那麼受對白影響。

夏志清的《現代中國小說史》裡批評巴金,說由於巴金認為一切問題都是由制度造成的、只要改變制度就可以解決問題,所以巴金的小說過於簡單、不夠深度。黃精甫都可謂一個巴金parody,因為戲中的純潔女主角認為只要解散組織,她的長輩就會回歸善良。當然,其中有一個奇妙的顛倒,即黃精甫的唯組織論是以最純潔的人性論為包裝——正如巴金當年曾是個無政府主義者。

至於劇情,我忍受了那麼久,現在就不覆述了。賈樟柯說過,現在的新導演,往往是技術很成熟,但開口說第一句話就糟了。他歸咎於現在人際間的熱情已經消失,年輕人沒有觀察他人的習慣,所接觸的媒介都是把人平面化了的。設若概代性與現實主義不分高下,我覺得黃精甫的問題是他的概念性藝術實踐(姑且這樣說吧)不斷被一種回歸空白的純真想法干擾,概念在他那裡都是擬人化了。我之所以認為他應該向概念性發展,因為他這種回歸純真的思想大概會令他對現實欠缺把握力。


值得一提的是林嘉欣的哭泣(一個廿十來歲的女孩本不應懂得那種哭聲),非常猛烈而安靜,你感覺到那種哭泣對自身的傷害性,是很大很大的委屈,連發洩的時候都受著委屈,委屈無所不在,所有的反抗與承受都根本是委屈的一部分,界限模糊於是無物存在。其實我願意為再次聽那哭聲而再入一次場,但其他時間一定要用mp3塞住自己對耳。

4 comments:

野人 said...

那段哭大約在甚麼位置?在下想聽聽。對這套片,在下倒沒甚麼興趣。事實上是對甚麼片都幾乎沒興趣。說要看無間道說到今天還只是聽過「如果我可以同佢調轉就好喇」那幾句(為甚麼又是這樣成套片沒看過而只聽過那一小段聲軌呢?)。不過一段聲軌脫離了畫面和原來的語境,那到底還有甚麼意義呢?

好吧,妳告訴在下李嘉欣大概在甚麼時間哭,在下集中精神的去聽好了。在下是那種甘願受副文支配的媚俗份子。人家說好的東西,在下就會一邊說好一邊去看/讀,看完便對人說「真係好好」。

在下在等下個月尾才上的那套「企鵝片」。

gucao said...

那段哭泣是不是她初出場嚷著要殺人全家的時候?我覺得黃精甫是在武俠片與童話故事之間搖擺,拍出來一點都不像黑幫片,劉心悠那角色壓根兒就是藏於深山中躲避仇家又被一眾師叔呵護的小公主。如果黃精甫索性拿個故事去拍武俠片,他就可以盡情地不顧現實。不過這樣拍出來的亦只會是一部重影像而輕內容的武俠片。結尾那一句解散組織,說得那麼白,嚇得我,突然向童話故事這邊猛烈傾側,像汽車失事一樣,徹底地把坐在戲院裡的吾等觀眾都拋出車外。武當娥媚也不會因為掌門個女犧牲了自己,說解散就解散吧。

黃世澤 Martin Oei said...

老實說,我覺得黃精甫這回去了拍福音片,只有福音片,尤其影音使團那種才容忍得了這麼白這麼硬銷的東西。

TSW,或鄧小樺 said...

大概如各位所言。其實漫畫也會有一些非常反日常的對白出現,但可以用跳躍來避免直白。《下妻物語》裡面也有很天真的對白,但在同時的大量省略下,觀眾得到答案時感到的是釋然,而不是驚惶失措(我聽到《阿嫂》裡的對白不時驚惶失措)。that's why黃精甫的鏡頭和剪接再跳躍,也還是顯得是個不懂跳的呆頭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