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006

削好的,等待著

這些必須都要克服:一旦寫評論時,就渾身像發燒一樣,手抖,喘氣,上半身滾燙下半身覺得寒冷。 這些都是論文期間的反應了,我又忘了我是如何克服的。以前不是這樣的——〈狗的病〉分開兩天寫,我記得期間躺到床上時,昏沉如同重病(所以小說這種體力勞動真是輪不到我這等人寫的)。以前寫評論則是乾爽的,好像。無論我是否又把東西的位置調亂了,我必須穿越這些,否則便等同廢物,因為我心底始終想望無日無夜地打重複單調的機,像一塊電路板平平「可以操作」。無性情的木方一直堆積在我心頭,呼喚,即使現實裡我如幾世紀前的破船幽靈般晃蕩。



嘻嘻哈哈的擦身而過

最近看馬家輝的專欄,找回朱天心為王宣一小說《天色猶昏,島國之雨》所寫的序來看,仍然心驚動魄。朱天心談到和詹宏志夫婦(王宣一是詹宏志太太)的交住, 說道:「數年間,我們群聚宴飲無數,從來不談正經事,不談各自的「理想」,不談各自的過往,不談個人私隱的感受,我們甚至不談文學、不談彼此的作品……是 這樣的交深言淺,只因為我們以為自己「遍體鱗傷」,再不能,也不願負荷任何稍稍沉重的物事,好的壞的。」

這種觸目驚心的中年交友方式,想不到也是我們當年 的來往表白。或許是我們早已過份世故,又或是太清楚身處環境的限制,又或是自以為已「遍體鱗傷」,於是竟然得出同樣的結果——大家不談正事。十年來我只會和林耀強攻打四方城,甚至有出席他的婚宴,但卻從沒問及六四時他在廣場上的感受。眼看著宿舍的情侶分分合合,也無力亦不敢探問一二表示關心。我嘻嘻哈哈的渡過了那三年快樂的宿舍日子,卻從不敢向宿右表白寫作是自己的終身理想。我們習慣了以適當的手法來表達情感。連真心之言也要經過酒後的計算才敢吐出。回頭看來,這便是我最大的遺憾。

——湯禎兆:〈我的八十年代,在崇基〉節錄,《雜踏香港》。


一個美麗至極的人必定見過人間所有的諂媚與心計,了解一切可能的手段和交易。所以當他到了十六歲那一年,其實已經有四十五歲那麼老了。而且在他眼前,眾生莫不陰暗,他不知童真,也不信單純,所以美麗是危險的。所以普魯斯特喜歡的,不只是容貌,或許還有這種世故與危險。

然而,美麗的人又必將經歷美麗的消退。自他年輕的時候,他就有預感,那些曾經圍繞身邊恍若飛蟲的人群必將離去,轉向另一頭動物的新鮮屍體。何等殘酷又何等蒼涼,他怎能不老?

或曰,其人猶如焰火,必以瓶供,遠觀其盛放如花,至於熄滅,不可觸碰,不得直視。如是我聞,卻屢屢犯禁,破瓶取火。乃退膚削骨,肉成泥,血化煙,遍體焚盡。方知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咄!無非一具臭皮囊。善哉。

——梁文道〈再見,書展。再見〉節錄。


謹拼貼兩文賀朋友生日,並關注我始終無法到達的六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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