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星期日晚趕寫出來的文章。當時已經快累瘋了,但還是要寫。更好的video因為太大,還未擺上網。願意幫忙壓細file的朋友可聯絡我。
畫布
早上七點多自動醒來,因為一早要到皇后準備本土行動的人民登陸皇后。可靠的年輕人高佬比我更早到,實在不好意思。50米的白布來了, 大家要用畫把它填滿,於是調開手掃漆,漂亮的嶺大同學愈畫愈精彩,熊一豆畫眼睛連線畫了近一小時,連文質彬彬的思考都畫得頭頭是道,本人抄《保衛馬克思》因為太不visual而受到唾棄。物資到來,漆的顏色逐漸增加,布愈來愈繽紛,路人駐足。智海的畫始終有最強的表達力。50米展開幾乎橫跨整個皇后,畫的過程相當順利,與同樣疊馬的尖沙咀部隊受到的諸樣阻撓相比,就可知道什麼是由人民的長期堅持和實踐所開拓的空間。我們用油,尖咀部隊用較乾淨的油性筆所畫反而被阻止。規條有時真是非理性的,看守者只是依照自己的習慣去定義。
登陸
船 來到半途,李智良還未到,我一個人嗌咪,因為要讓船上的朋友同享力量。人絡繹下船,真的很多人,居權家長、喜帖街深水埗街坊、工盟、民主戰車、社民連、公 民黨、長春社、學聯、一直以來支持的朋友,兩條50米長的白布雙龍出海,從下船處延展到愛丁堡廣場的昇旗台。昇旗台那邊爭持良久,才可以讓我們掛上「民主 規劃」的橫幅。水馬攔路,青年中年小朋友老人家都跨過水馬,顯示各自的性格。
陳景輝說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像香港這樣,不斷不斷要由人民喊出 「這是我們的地方」;何來對政府的要求仔細得像專業意見。發言的除了陳景輝和何來,還有重建街坊(甘太)、居港權家長及甘仔神父、外傭團體、工盟工友、戰 車司徒薇。這個名單代表著什麼——這是邊緣的舞台。地上有人用一條紙條拼出「we are all pepeloe we are all migrants 」——我們有幸處在香港,比其它人更能明白這句話。
空間就是權力。有警官向郭家麒和張超雄要求我們撤走兩條白布,儘管我們有接近20人處理白布、每逢有車子把布扯到3米高讓車通過手腳利索。我向同行者表達警官的要求,另一警官馬上說不撤就算了。每個警官都依個人視野而提出個別要求,你耍下佢地得架勒,我向郭家麒先生說。
人民集擊
集會轉入「人民集擊」,遠處伺機良久的朋友開始漂亮的擊鼓,各色手鼓、鈸鑼、怪笛子、木條都龍飛鳳舞,一些畫畫時束手無策的少年演身手了。人民集擊的意念其理至明,所有人以自己的拍子和方式敲打,匯合成流(馬克思的「合力」概念:所有力量總合起來的樣子,令所有力量都呈現與自身不同的面貌,得到與自己所預想的不同之效果。歷史以合力組成——是以它看來總像一種自然現象。) 但我沒想到真的可以。我總是太易看到隙縫與個別。我沒想到真的可以。各人都有不同的拍子,anson、森仔、adon、林森等等打鼓的節奏自然不能與木條 敲擊相比,手鼓也比較豐富,看見懂音樂的朋友打鼓那種快樂讓我也想學鼓,阿藹平時像ceo但搖鈴時多麼有型。阿cat拍手鼓時的樣子好嚴肅,如行軍。哎呀不懂形容音樂只能形容人。
不懂音樂的人持木條,當然有人敲燈柱(那個是仿製的假古董,慶祝中電x週年)和欄杆,最powerful是二十多人用木條去敲天星的圍板。之 前在地盤時陳景輝和蜜蜂被人清場、眼睜睜看著鐘樓被斬首,我們只有赤手空拳數十人去敲圍板。圍板裡的世界是我們看不見的那是壓倒性的力量,但我們知道,那 震耳欲聾的聲音可以讓圍板之內的人驚覺,圍板之外的世界也是他們所看不見、而且無法控制的。躲在障礙物後的人無法控制世界。遠處天星地盤的帆布已經開始卸下那被夷平的土地,而我們今日有木條,和最簡單的節奏。金金當然大演身手,連勞永樂都忍不住上來玩了好幾樣。過程裡我們不交換言語,而節奏塑造共同體——共同的回憶,那種「過去」像德里達的描述:「未來就是它的記憶」。那是漂亮的節奏,我想陌生的過路人都會驚訝。
自由文化音樂節
敲擊個半小時。八點開始自由文化音樂節。承八樓一向風格,不宣佈。甘仔自己彈結他唱歌,大家就位。先唱的就是〈BELLA CIAO〉。他唱自己家鄉的義大利歌曲,又將它一句句翻成廣東話,告訴我們口號的意思,講自己抗爭的感受,過程中結他沒有停過,所謂吟唱。我想是音樂行家的人更加可以 看出,這不但是嗓子、中氣和技術,更一定是時間和經歷,無數他所做過而我沒有見過的景象在他身後的海面浮動,延綿而強大,到他最後重唱一次〈BELLA CIAO〉終於忍不住像白痴一樣流眼淚。〈BELLA CIAO〉是一首關於離別的歌,前蘇聯的民歌,《站台》文工團離開汾陽時裡唱過。有些離別是自願的,從軍旅的經歷演變而來,因為「犧牲—抗爭—公眾—集體」這四角情感結構現在離我們太遠,於是只有從久遠的歌裡明白。至今日情感感受方式細膩而演化多端(誰說流行曲沒有提供細膩獨特的感受方式呢),但它其實也受著某種制約。
然 後飲江先生唸詩。因為我前兩天電話不在身上而沒替他影印詩作,要認真向他道歉。他唸了〈新填地〉和〈掌故〉就害羞不唸了,我們敲木條要他繼續,於是大家才 有機會聽到更能讓社運朋友明白的〈伊索寓言〉(「請不要把我變成你的寓言」,而總統故事最後要靠奴隸去寫)。我常常讀飲江的詩就當眾灑淚。我認為飲江的詩 對社運朋友很重要,因為他看來總要兜社運朋友眼中不必要的圈子,而我想正是這些圈子讓我們明白更多細膩的曲折。抽象也是情感的表達方式,擊中具象所不能擊中的要害。
「第一天」是漂亮的台灣朋友樂隊名字,因為是昨天剛組成,而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表演。如此即興的事真要八樓才能配合成事。歌手的神情和眼色很像王菲,輕輕打著拍子,唱了三首歌,適度的甜美。
然後是老飛等唱了鄭政恒的〈風很大我和你到碼頭吹吹風〉 (陳滅彈了結他!),再唱了〈MONSTER〉(把漫畫的個人內在邪惡外化為資本主義的吞噬欲望)。配合樂隊,陳滅再用比較陳滅風格的方式朗誦了〈市場, 去死吧〉。沒有上次那麼沸騰,大家只在唸到「市場,去死吧」的時候敲木條,讓其後的反諷句子「但市場瞬間又反彈」、「但市場反覆偏軟又向上」、「但市場又 把去死回贈兩倍優惠給你」力量更強。或者死去的是我們,但死滅也有死滅不可繞過的力量。
spermatic chords的美妙post-rock風格(咁pro的形容當然是別人告訴我的)我們已經領教過了,主音森仔的話實在有時難以聽懂(靚仔真係大晒),但這次 我到底聽懂了「我地要通知呢舊地磚我地黎左!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和「雜菜粉絲煲」的概念:hybridity嘛。他的尖嘯之 powerful,那種內在能量的尖銳刺射與運動的關係,我勉強,還是懂得的。之後我們乘機又集擊了十幾分鐘,明明都起水泡了明天大概手都舉不起來,還是 意猶未盡,證明了力量與聯繫,及對兩者之嚮慕。desmond去敲圍板,警察來阻止,我和阿偉加入,被警告,大家都過來加入(包括飲江先生),然後警察就 冇野講了。正如社運前輩說,抗議殖民政府當時其實很討厭香港,但抗爭過後就變得很關心香港——我想我會對那塊圍板產生感情。
最後八樓九工 三子的合奏,業的歌和結他、林森打鼓、阿仁的二胡。他們一向什麼都不說,所以不知歌名。大家都累了,但敲擊與他們配合格外落力。知道他們喜歡。完場節目是 迫terry唱歌,因為terry這麼有型所以像小孩子一樣遠遠跑開,似乎一定要集體敲beat高叫徐英彪才能讓他接受命運。他唱了〈我要從南走到北〉, 中段忘記歌詞,希望他下次接受命運事先練習啦。他強調是「我要從白走到黑」,因為所有顏色加起來,會成為黑色。即上文所謂合力。
人民集擊是非常值得銘記的經驗,對於我這樣孤僻和非體力型的人來說,這像一份工作:讓你快樂、認識他人、連成共同體並從中發掘自己、對他人他事他物產生興趣的工作。w戴著收音的耳罩在拍攝(不知為什麼那個樣子總讓我想起學生),我叫他下場敲兩下,他推說提機的手已太累了,一派在工作的樣子。和朋友在不同的位置上工作,就好像有了一張快樂的城市地圖。
(我 那段不夠visual的抄書是阿圖塞《保衛馬克思》頁221:「馬克思依舊宣揚人的哲學:『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可 見,正因為人首先是『共同體』、『共同體的人』,才能是自由和理性,他只是在人的普遍關係中,即人與人的關係和人與物的關係中(物是由勞動加以『人化』的 外部自然),才在理論上得到完成『科學』和在實踐上得到完成(政治)。」這是1842年-1845年馬克思所信奉的,費爾巴哈式的『共同體』的人道主義。 其後馬克思認為人道主義也是一種意識型態,這種差異是否可以標示出學院派和行動派的兩極?選擇停在這短短三年的馬克思思想,無非是因為其黏合功能,正如 1845年後的馬克思所指出的。)
4 comments:
一豆,我想我能支持下去,是因為偷懶沒有參加之前的綵排吧。向有參加的朋友致敬!何況你在病呢。
不啊思考
你畫得很不錯,大概以前起碼有相當的上堂畫公仔經驗,我以前上堂開小差是,不斷背誦一些歌詞或詩詞啊……那天我偷偷畫下的東西,才真是不要提了……
terry唱的歌其實是崔健的〈假行僧〉。
咦呢排真係好多人捉到我好多實際資料的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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