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2006

天星墨攻

今期《東週刊》說天星運動裡出現了「新激進主義」,並將示威者的陣勢與《墨攻》相提並論。well,《墨攻》最大特點並不是「反英雄的英雄故事」,而是非大製作的大製作。《墨攻》的攻城佈陣場面並不standard,陣勢並不整齊,而其超級廣闊的取鏡,在一部戰爭片來說,是少得可憐的。劉華當然是低調實際無私宅心仁厚大英雄,部戲係托佢的(無奈吳奇隆戲份少咁多都出過佢),當然最好的托法就是「一個為天下人服務的英雄被天下人離棄」之類啦——托法確實類似,但有一點點不同。正如「革(隔)離」這個名字所暗示的,這個英雄角色的悲劇性在於,孤立。

而特別的是,張之亮描劃了「獨來獨往」的後果:革離什麼都要做,攻城計劃、機械改裝、教導公子、甚至關上城門,都是他親手去做的。救護奴隸一幕最明顯,革離是以身相護,而不是以有距離的命令去制止群眾的,當時他明明已是群眾領袖。沒有拉開必要的距離,或者太強硬地保持必要的距離,其後果大概就是,所有種類的工作鉅細無遺,都一個人做。換言之,《墨攻》的不協調之美,在於一個並非處於大製作模式的主角(也許不是劉華?),被置於一個大製作的實際環境之中,大製作成為負累的來源。

無論在任何地方動手做任何事,我都會首先想,怎麼避免這種場面。無論失敗多少次,我都會繼續嘗試阻止這種事發生。上星期五在家準備報告《保衛馬克思》,沒有參加天星那邊的絕食決議,而就如東週刊所說,後來便出現了這種墨攻場面——我指的是,當絕食者絕食到第二天的時候,他們開始精神渙散,那時便出現了「所有工作都一個人做」之後遺症,有好些齒輪開始鬆脫。現在被統稱為「年青人」的天星運動核心參與者(恕我使用的稱呼同樣含糊),都擁有一定的網絡和經歷,基本的策略、理論和論述能力,因此他們的工作時常互換互補,及至一起去了絕食之後,就像一堵牆到處漏水。我的意思並不是指天星運動裡有誰被孤立,事實上各個團體的補位是很令人感動的;我這樣說的意思不過是,「具備多種功能」是孤立的人的標誌,這群人基本上全是從內心傾向孤立的人,所以什麼都自己做,沒有隊伍亦即分配的意識。不過,這麼一群內心孤獨的人聚眾鬧事,倒是異事。

我們需要多個隊伍。我們要歌唱團、街頭劇組、文字兵團(報刊組、網絡組)、傳話探子糾察(這些事在希臘神話裡好像都是由hermes做的,故分成一類)、物資處、外交部、發言人、武鬥團(先鋒、騎兵、炮兵、後勤)、場地粉飾部…………如果大家真的覺得這次天星運動是有點成績,其實是因為它點燃了一直儲蓄著的能量,百川匯流。無論在道德上、立場上、性格上還是策略上,天星運動都不會收窄成「幾個人」的「勝利」,或「僅止於天星」。大家不用再懷疑了。真心希望這種懷疑可以休矣。要懷疑就來懷疑我。

這樣說著,不就成了大製作了嗎。我們每人都有把東西搞得有聲有色壯大起來的願望能力,但在整體性的飛躍之前,還是會躊躇下來。個個都想當幕僚,個個都說自己是書呆子不懂發言——另一邊廂,則是不理三七廿一就要說你熱血青年純潔反叛以至愛出風頭搏上鏡趙完鬆(which is 完全違反事實的,然而這樣說的人一點責任都不用負。)。回頭想想要迫人去面對怪獸我又覺得惻然,這樣的覺悟又如何呢,能不能達到呢,進入一個個僵硬(但又未完全壞死個下衰喎)的體系,被它扭曲自己的形象,它們造你和造其它人是沒分別的。——所需要的,不就是「我絕不罕有/往街裡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的覺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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