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天星晚會是泛民主理,因此是泛民性格,大家當是六四般靜坐。場的週邊有人畫畫、有人敲打、有人煲蠟、有人火煱、有人練被抬、有人聽歌、有人塗鴉。 後來何來教大家跳舞。
中學時代每逢聖誕,舞蹈學會就在操場上,開著破舊沙啞的喇叭,就有全校各級的男女生來學習基本的社交舞,非常乖的傳統純樸名校,某些向成人狀態張望的青澀大概就只能以這樣拘謹的方式表現。總有幾個活潑的女生會比較搶眼,來來去去三隻舞,cha cha由中一跳到中七都是草蜢個隻〈失戀〉。那時還算學得可以,今天則真是骨頭都硬了,而且因為習慣失去重心,重心的把握也不如以前的好(以前鄙人擅長玩梅花樁叫人吃驚閉咀)。到這個地步,還是要在後面學著跳並好像被捉到痛腳般畏縮,只因為,何來教大家跳的是salsa。在這個時候遇見它,實在太富象徵意義。
SALSA
夏宇
我還是願意偷偷自己是那沙丘
被某個晚上的狂風吹走
第2天早上成為另一種形狀
我也同意我們必須行動
然後在行動裏找到動機
像許多女人會愛上的切•格瓦拉說的
我穿上印有他頭像的T恤睡覺
對那種再也愛不到的男人只能如此
真想去摸摸他的頭髮
替他點一根煙
為他找治氣喘的草藥
革命我懂一點
沼澤的水淹沒長征的膝蓋
他愛的唐吉訶德我也懂
與他同一時代的加洛克在路上我也懂
同樣的事物逼近我
用不同的形式
我是切.格瓦拉今天早上在鏡子裡
我把T恤脫到一半
那頭像罩住了我的臉
露出一隻獨眼
盯住這罕見的一刻
我是那人而那人並不知道
別人也不知道(這些要問波赫士)
我正要解放整個南美
而且我說出了我早已學習準備好
的西班牙文,我只會一句
也是引自波赫士:
「我的命運在西班牙文裡」
但是我接著說 用他不懂的中文:
「我跟你一起去革命
但是允許我隨時可以逃走」
這首詩這麼膚淺
不免被所有人恥笑
但根據波赫士
所有寫好的詩
都早已經有它們的位置
它早已存在
早於所有革命
以及我的逃走
關於革命和詩彼此傾軋的部分
我播放一段salsa跳舞打混過去
有時搞文學的人就是這麼笨沒辦法,看看本雅明怎樣說波德萊爾。我們有限、搖擺、過度。隨人恥笑。自詡「什麼都無法完全投入」,而被譏為「冇腳的雀仔新版」——其實是因為我無法把這首詩整首背下來讓你知道我怎想啊。有時會想回歸中學生式的無法處理個人時間之集體解決(如十個人一起去看黃金甲),有時我會說親愛的朋友你還是回家吧。種種的改變主意之間,如果能學得縫合的salsa那已經是天大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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